老人的家人在院裡舉行升國旗儀式，之前老人就在木梯架旁邊的窗戶裡看著升國旗。
一對蒼老深邃的眼睛，緊緊地注視著窗外，這對目光的視野裡只有一處風景：灰白色系院落中的那一抹紅——風中飄揚的五星紅旗。
最後一次見到93歲的哈里木·出合江，他已癱瘓在床。應他要求，家人扶他躺在炕沿邊。這樣，面對著窗子，睜開眼他就能看見窗外的國旗。
6月6日，記者得知，哈里木在採訪結束後的第二天，靜靜地走了。
哈里木·出合江居住在阿勒泰地區吉木乃縣託斯特鄉闊依塔斯村墨合臺牧區，距離縣城95公里，距離村子60公里。
阿勒泰地區商務局駐闊依塔斯村工作隊隊長任清瑞還記得，2016年底第一次見到哈里木的情景。當時老人提出的惟一請求是：在家門口看一次升國旗！
如今，他走時，他的孩子們在家院裡又舉行了一次升國旗儀式，與老人告別。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光，有國旗相伴……
羨慕能去升國旗
早在1970年，哈里木就來到墨合臺牧區，成家、放牧、生活。雖然他在吉木乃縣有套政府資助下買的房子，107平方米，但鑰匙拿了三年還沒裝修。他已經習慣了隨牛羊而居的生活，雖然住址偏僻，但經常聽收音機，他並不覺得自己閉塞。
2016年10月底，哈里木結束了遊牧生活，四季定居在墨合臺牧區。這裡住了30戶牧民，住址分散，站在一戶門口看不見另一戶的屋子。
距離哈里木家最近的升旗點有5公里，牧民們聚集在一起，安置好馬匹、停靠好摩托，摘帽，放國歌，望著國旗慢慢升到杆頂。而最近幾年，哈里木因腿腳不方便，5公里的路橫在眼前，成了哈里木老人心裡的一道鴻溝。
年邁的哈里木羨慕年輕人，能騎著馬或者摩托車去參加升國旗儀式，三個兒子每次升旗回來都會被父親追問：有沒有人遲到，旗手夠不夠標準……
2013年，老人最後一次去村委會開會時，還羨慕著能去村委會鄉鎮府開會、瞭解政策的年輕人，他的三個兒子即使沒和他住一起，也會在去了村委會後直接回到父親家，把自己聽到的、看到的、感受到的全部說給父親聽。
駐村工作隊的隊員也會與老人的家人一起參加升國旗儀式
頂著風雪送國旗
2016年年底，任清瑞去了哈里木家裡，老人沒隱藏住自己平日裡對年輕人的羨慕，說：“牧區的小夥每週都能去升國旗，我很想參加，但是身體不允許。”
這話讓任清瑞觸動很深，為了幫助哈里木老人達成心願，也為了讓更多牧區的牧民在偏遠的戈壁灘看見飄揚的五星紅旗，第二天任清瑞便回到阿勒泰市協調移動升旗設備。
2017年1月，戈壁灘上颳起了鬧海風，任清瑞帶著幾個人頂著風雪抱著旗杆來到了哈里木家，將旗杆豎在了院落裡，把一面嶄新的國旗送到了老人的手裡。
在風雪中，一場特別的升旗儀式舉行了。
哈里木穿上自己最好看的衣服，在孩子的攙扶下顫顫巍巍走到窗前，當國旗緩緩升起的那一刻，老人深陷的眼窩裡滿噙著淚水……
“從那以後，這片戈壁灘牧民的升旗點就在老人家裡了，每週大概會有十幾個人蔘加。”任清瑞說，當時考慮到老人腿腳不方便，大家把國旗杆的位置選在了哈里木透過窗子能看到的位置。
“國旗在這裡升起，我能感受到黨和政府在身邊，再大的風雪都不害怕了。”任清瑞說，這是老人的原話。
天山南北飄紅旗
任清瑞一行工作人員原本不明白，為什麼哈里木老人的心願就是參加升旗儀式？老人給他們講了一個已經給孩子們講過無數遍的故事。
哈里木是孤兒，解放前曾在地主家打工，常常忍著飢餓還要遭到地主的肆意打罵、凌辱，“他給我們講這件事時，還給我們看了頭頂上留著的傷疤。”任清瑞說，老人說1949年新疆和平解放後，五星紅旗插遍了天山南北，就再也沒發生過自己被欺負的事情，地主還跟自己道了歉。
再後來，老人有了自己的戶口簿，就覺得有家了，共產黨就是親人。
從那段歷史中走來的哈里木對中國共產黨、對五星紅旗有著深深的情懷。後來，他在墨合檯安了家，分到了草場，養起了牛羊。
這麼多年來，雖然他所在的牧區距離闊依塔斯村有60公里，可只要村裡有活動，他都要騎馬趕過去。回來後，一些消息總是能讓他高興好幾天。
前些年，哈里木老人在縣城享受了一套安居富民房，可在牧區生活了一輩子的哈里木老人還是選擇在這裡繼續生活。
升旗點搬到哈里木家院子裡後，只要身體允許，老人都會身著盛裝，和家人鄰居一起，打開手機裡下載好的國歌，行注目禮。
如今，這種移動升國旗設備在阿勒泰地區很多偏遠牧區都有
為牧民流動升旗
今年年初，哈里木摔斷了腿，三月份他扶著柺杖參加過升旗儀式，四月份坐著輪椅參加過升旗儀式。升旗儀式後，他會給年輕人講故事。
37歲的葉爾蘭·哈里木說：“他讓我們好好學習漢語，說我們自己交流可以用本民族的語言，但是一定要會漢語，還說自己平時放牧一有機會就主動去學漢語。”
48歲的葉克奔說，老人說要忠於黨，做人要勤奮，工作不分貴賤，生存之路要靠雙手。
任清瑞在春節時帶著妻兒來看過哈里木，老人對他們說：“你們應該常來這裡，這裡所有東西都是原生態的。”
記者離開時，起風了，哈里木的兒子取下國旗，整整齊齊地收好。“爸爸說，颳風下雨，都要把國旗好好地收起來” 。
5月20日，哈里木老人靜靜地走了，孩子們和駐村工作隊一起在老人家院子裡又舉行了一次升國旗儀式， 家人感謝政府工作人員滿足了老人最後的心願。
受哈里木·出合江的影響，當地更多人的這一願望被滿足著。
現在，流動升旗點成了阿勒泰地區偏遠牧區、山區裡獨特的風景線。255個流動升旗點覆蓋阿勒泰地區邊境一帶147個牧業村及80個轉場點，1.7萬餘名偏遠牧區的牧民可以像哈里木老人一樣在家門口看到升國旗。
在那個偏僻的墨合臺牧業區，那座灰白色系院落裡，儘管沒有了老人娓娓道來的故事，但飄揚著的五星紅旗依然吸引著年輕人每週一趕去，打開手機裡下載的國歌，看著國旗在霞光下慢慢升起。
（新疆晨報記者 郭玲 蔣彩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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