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除了重用漢人、回回人才之外,最倚重的其實是一位藏人高僧

中國古代史 忽必烈 蒙古 八思巴 華夏人文歷史 2017-06-27

劉秉忠是忽必烈早年最重要的謀士。他早年在家鄉邢州擔任吏員,後出家為道、為僧,博學多才,於易經、天文、地理、律歷、奇門遁甲之術,無不通曉。後被高僧海雲推薦給忽必烈,受到重用,為元代立國規模的奠定,做出了巨大貢獻。其中上都、大都城的規劃,都出自其手,可稱得上是元代都城建設的總設計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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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紋滴水、瓦當 元上都遺址出土

李璮之亂,使忽必烈對長期倚重的漢人產生嚴重的猜忌心理。相反,回回勢力則開始抬頭,他們對忽必烈說:“回回人雖然貪財,但不像漢人那樣敢於謀反。”忽必烈的注意力開始轉向色目人。

連綿不斷的戰爭,加劇了國內的階級矛盾與民族矛盾,也使元朝財政陷入嚴重危機。儒臣民為國本、顧惜民力的說教,顯然無法讓忽必烈回心轉意。為了擺脫財政困境,忽必烈的目光開始轉向善於聚斂財富的色目理財大臣。忽必烈重用的第一個理財大臣為阿合馬。

阿合馬是中亞費納客忒人,後被蒙古西征軍擄掠到蒙古,成為察必皇后陪嫁過來的家奴。忽必烈即位後,阿合馬因掌管錢穀有方,開始嶄露頭角。至元元年(1264 年)成為平章政事,至元十九年(1282 年)成為左丞相,主持帝國財政達二十年,權傾朝野。忽必烈非常欣賞他,認為“回回人中,阿合馬才任宰相”。當時在中國旅居的意大利旅行家馬可 · 波羅也久聞阿合馬大名,對他有詳細記述:“在所有人中,他是大可汗所最喜悅,最有權力和威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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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獅石雕像 北京元大都遺址出土

蒙古政權興起後,西藏正式納入中國版圖,成為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元朝對西藏統治的確立,與一位藏族傑出人物八思巴的貢獻是分不開的。八思巴是元朝初年藏傳佛教薩迦派的首領。

薩迦,藏語原意為灰色的土地,因為這一教派的主寺薩迦寺所在地土色灰白,才有這樣的稱呼。據成書於17世紀的《薩迦世系史》記載,薩迦派的創始人官卻傑波,是吐蕃政權顯貴家族——款氏的後裔,原來為寧瑪派教徒,後來跟隨卓彌譯師學習“道果法”,成為卓彌五大弟子之首。他在北宋熙寧六年(1073年)創建了薩迦寺,薩迦派即由此發展而來。

吐蕃地區原來盛行苯教,松贊干布迎娶文成公主與尼泊爾尺尊公主後,佛教傳入吐蕃,逐漸開始興盛。9 世紀中葉,達磨贊普滅佛,佛教勢力受到嚴重摧殘。不久,達磨贊普被佛教僧侶刺殺,吐蕃政權也隨之土崩瓦解。

忽必烈除了重用漢人、回回人才之外,最倚重的其實是一位藏人高僧

大昭寺門前的唐蕃會盟碑

吐蕃政權瓦解約一個世紀後,佛教在青藏高原復興,並發展成獨具特色的藏傳佛教。藏傳佛教在形成過程中產生出不同教派,這些教派大多以始創寺院為中心,逐步向四周擴大影響,形成一些較鬆散的政教合一集團,薩迦派就是其中的一支。

蒙古政權在漠北高原興起時,薩迦派正處在薩迦· 班智達的領導下。薩迦· 班智達是官卻傑波的曾孫,薩迦派第五代首領,也是有名的“薩迦五祖”中的第四祖,本名貢噶堅贊,因為通曉“大小五明”之學,被人們尊稱為“班智達”。正是在他當政時期,蒙古政權開始了對青藏高原的統一進程。

1229年,蒙古第二代大汗窩闊臺即位。他把與青藏高原接壤的西夏故地——河西走廊封給自己的兒子闊端,由闊端負責經營吐蕃地區。1239年,闊端派大將多達那波率軍深入藏區腹地,接連摧毀了藏傳佛教噶當派的寺院熱振寺與傑拉康寺。大軍撤回後,多達那波向闊端詳細彙報了當地各教派的情況。在權衡利弊後,闊端最終挑選薩迦派的薩迦· 班智達作為自己統治當地的代理人,並在1244年八月正式向他發出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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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迦寺 西藏

1246年八月,年逾六旬的薩迦·班智達帶領兩個年幼的侄子八思巴、恰那多吉等人,歷經兩年多的艱苦跋涉,抵達闊端的駐地涼州(今甘肅武威)。不巧的是,闊端本人當時遠在蒙古參加選舉兄長貴由為大汗的忽裡臺,於是薩迦· 班智達一行不得不留下來,等待他的返回。

闊端返回涼州後,1247年正月,雙方正式開始舉行會晤。會談結束後,薩迦· 班智達向藏區各派首領及親友弟子發出許多信件,介紹此次會談內容,其中最有名的是《薩迦班智達貢噶堅贊致烏思藏善知識大德及諸施主的信》。

在信中,薩迦· 班智達首先談到了蒙古宗王闊端對佛教的虔誠信仰、蒙古政權的強大以及先前對歸降者的優待政策,而後詳細開列了與闊端談妥的各項歸順條件,內容涉及西藏的隸屬關係以及戶口登記、賦稅徵收、官吏任命、貢品繳納等具體事項。在收到薩迦· 班智達的信後,西藏僧俗紛紛予以響應。至此,西藏地區開始歸屬蒙古政權,在闊端的支持下,薩迦派也一躍成為藏傳佛教各派中居領導地位的教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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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武的元朝和平統一西藏

會談結束後,薩迦· 班智達與闊端建立了良好關係,被尊為上師,留在涼州白塔寺。在此期間,他講經說法,信徒日增,為藏傳佛教在蒙古社會的傳播打了基礎。他的兩個侄子,八思巴被指定為薩迦· 班智達的繼承人,學習佛法,恰那多吉則奉命娶闊端之女,穿蒙古服裝,習蒙古語言。1251年,長年患病的闊端於涼州去世。同年,薩迦· 班智達也在白塔寺圓寂,結束了他不平凡的一生。

薩迦· 班智達與闊端的涼州會談,在中國歷史上是一項具有深遠意義的大事。作為蒙藏關係的開拓者,他們二人以積極合作的態度和平解決了西藏的歸屬問題,為西藏地區最終併入中國版圖邁出了重要的一步。以後元朝歷代皇帝大致繼承和發展了闊端的方略,利用薩迦派建立對西藏的統治。

薩迦· 班智達去世後,年幼的八思巴繼承伯父衣缽,成為薩迦派的新領袖。八思巴為“薩迦五祖”中的第五祖,是薩迦· 班智達弟弟桑察· 索南堅贊之子,本名洛追堅贊。八思巴,藏語的意思是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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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銅鎏金八思巴像

據《薩迦世系史》記載,八思巴三歲的時候,口誦蓮花修法,眾人驚異萬分,說:“他果真是一位聖者!”從此,“八思巴”開始聲名遠揚,成為他的專有稱謂,他的本名洛追堅贊反倒很少有人提及了。八思巴接任薩迦教主的時候,蒙古政局發生了鉅變,使薩迦派昔日的特殊地位發生了嚴重動搖。

1251年,經過激烈爭奪,成吉思汗幼子拖雷的兒子蒙哥奪得大汗寶座,隨即對反對他的窩闊臺、察合臺系宗王進行了殘酷鎮壓,蒙古政權陷入血雨腥風之中。薩迦派施主闊端儘管與蒙哥關係友好,未受株連,但勢力也遭削弱,尤其是管理整個吐蕃地區的大權遭到剝奪。

1252年,蒙古政權在全國進行了大規模的戶口統計,其中也包括作為蒙古屬地的藏區。戶口統計結束後,蒙哥依照蒙古分封習俗,將西藏各派在自己的兄弟間進行了重新分配,其中蒙哥本人分得止貢派,忽必烈領有察巴噶舉派,旭烈兀領有帕木竹巴派,阿里不哥領有達隴噶舉派。分封者與所封教派各自達成所謂“施主”與“福田”的關係。

這樣一來,薩迦派原先獨自與蒙古宗主接觸的壟斷局面被打破,其他各派僧俗首領不僅可直接與蒙古宗主打交道,而且作為大汗近親領屬,在競爭中自然要比薩迦派更具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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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朝皇帝授給西藏地方薩迦帝師印章

就在八思巴及其所代表的薩迦派地位岌岌可危的時候,一個重要人物出現了,他就是忽必烈。

忽必烈是當時的蒙古大汗蒙哥的同母弟,頗有雄才大略。1251年蒙哥即位後,忽必烈受命總領漠南漢地軍國事務,掌握軍政大權,成為當時活躍在蒙古政壇上的重要人物。1252年,忽必烈接受兄長的委派,率軍進攻大理,以完成蒙古對南宋的戰略大包圍。第二年,他率軍抵達六盤山一帶,準備南下穿過藏區。聽到八思巴的聲望,忽必烈專門派人請他前來會晤。

八思巴抵達六盤山後,與忽必烈進行了多次會談。八思巴雖然年紀很輕,但他沉著冷靜的態度與廣博的學識,給忽必烈留下了極好的印象。在贈與隨其前來的闊端之子蒙哥都蒙古馬軍一百名之後,忽必烈把八思巴留了下來,禮為上師,八思巴親自給忽必烈與王妃察必授喜金剛灌頂,王妃察必則向八思巴奉獻了作為自己嫁妝帶來的一粒大珍珠

八思巴與忽必烈的合作,實際上也不是一帆風順的,雙方曾因座次安排產生過分歧。八思巴認為:“受灌頂後,上師坐上座,要以身體叩拜,聽從上師之言語,不違上師之心願。”這自然讓忽必烈無法接受。最後還是聰明的察必王妃從中斡旋,雙方才達成一致,約定:“聽法及人少之時,上師可以坐上座,當王子、駙馬、官員、臣民聚會時,慈不能鎮服,由汗王坐上座。吐蕃之事悉聽上師之教,不請於上師絕不下詔。其餘大小事務因上師心慈,如誤為別人求情,恐不能鎮國,故上師不得講論及求情。”雙方這一約定,既給八思巴以極高的禮遇,又充分考慮到了忽必烈的政治權威,成為以後元朝帝師制度的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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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思八文聖旨金牌 元代

1254年,從雲南大理凱旋的忽必烈與八思巴再次會面,並頒發給八思巴一道令旨,正式向世人宣告二人間結成施主與上師的關係。因這道令旨對處於困境中的薩迦派意義重大,是薩迦派地位得以確立的標誌性文件,受到薩迦派歷代僧人的珍視,許多薩迦派僧人能流利地背誦全文。令旨原件則一直被供奉在薩迦寺院裡,據說直到20 世紀初還能見到。

八思巴與忽必烈合作關係的確立,對元朝歷史產生了深遠影響,如果說薩迦· 班智達與闊端的合作還只是蒙藏歷史關係的良好開端的話,八思巴與忽必烈的合作則為這一關係的深入奠定了堅實基礎。

與道教徒的大辯論。蒙古政權入主中原後,全真道領袖丘處機應邀於1222年在大雪山(今阿富汗興都庫什山脈)拜見成吉思汗。在成吉思汗的扶持下,以全真道為核心的道教勢力一度在北中國佔據上風。

蒙哥汗即位後,佛教影響日漸增大,與全真道不斷髮生衝突。1258年,全真道因其所編《玄都寶藏》中的《老子化胡經》對佛教多所詆譭,遭致佛教各派僧人的一致抗議,官司一直打到蒙古宮廷。蒙古宮廷為此主持了一次陣容龐大的佛道大辯論。已經在蒙古宮廷嶄露頭角的八思巴作為佛教界代表,參加了這次大辯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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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道大辯論

在這次佛道大辯論中,八思巴充分展示了其博學與雄辯的口才,令世人矚目。元人釋念常《至元辨偽錄》對此有非常精彩的細節描述。

當道士提出《史記》為其立論根據時,八思巴問:“此謂何書?”

道士說:“前代帝王之書。”

八思巴說:“我天竺亦有《史記》,汝聞之乎?”

道士回答說:“未也。”

八思巴說:“我為汝說,天竺頻婆婆羅王贊佛功德,有曰:‘天上天下無如佛,十方世界亦無比。世間所有我盡見,一切無有如佛者。’當其說是語時,老子安在?”

道士無語。

八思巴又問:“汝《史記》有化胡之說否?”

道士說:“無。”

八思巴問:“然則老子傳何經?”

道士說:“《道德經》。”

八思巴又問:“《道德經》中有化胡事否?”

道士說:“無。”

八思巴於是說:“《史記》中既無,《道德經》又不載,其為偽妄明矣。”

道士理屈詞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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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迦五祖

藏文史料《漢藏史集》《薩迦世系史》等對此也有簡略記載:當時漢地的和尚沉溺於頓悟的見地,有信奉太上老君的道士,仿照佛經偽造經典,八思巴以佛教正見辯敗了十七名精通道教的狂傲的道士,使他們皈依了佛教。

前往王宮奉行佛法之時,見有信奉太上老君之教、 修習神仙之道士多人,沉溺邪見,害己害人。於是,遵照皇帝之命,八思巴與多年修習道教的道士辯論,折服了所有的道士,使他們出家為僧,持佛教正見。

此次佛道大辯論,最終以佛教一方的勝利而宣告結束。按事先約定,參加辯論的全真道士樊志應等十七人被送到龍光寺前削髮為僧,包括《老子化胡經》在內的四十五部道教偽經被下令禁燬,二百三十七所道教霸佔的佛教寺院也被勒令歸還。此次辯論結束後,八思巴撰寫《調伏外道大師記》一文以示紀念,此文至今仍保存在《薩迦五祖全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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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與帝師八思巴

中統元年(1260年)忽必烈即位後,年僅二十八歲的八思巴被尊奉為國師,授以玉印,任中原法主,統領天下教門。

國師稱號,源於印度,至少從魏晉南北朝起,就已為中原王朝所採用,作為佛教領袖的封號。蒙古入主中原後,大汗蒙哥先後禮聘海雲、那摩為國師,總領全國佛教事務。八思巴被封為國師,實際上也是沿襲了這一成例。只不過隨著藏傳佛教的興盛與元朝對吐蕃地區統治的加強,國師的權限已不再僅限於先前的宗教領域,對吐蕃地區世俗方面的影響力也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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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憲群 總撰稿

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 撰稿

華夏出版社 安徽教育出版社 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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