醬香通鑑｜趙飛燕可能遠沒你想像得那麼香（淫）豔（蕩）

衣賜履按：提起趙飛燕，大部分人可能會立即想到一個風騷的尤物，一枚禍水的紅顏，一個金蓮兒似的騷娘們兒，另外就是身輕如燕，能為“掌中舞”。其他的，估計都不甚了了。反覆閱讀多遍，我倒覺得，與別的宮鬥高手比起來，趙飛燕也就是一般角色，歷史賦予了她太多的馬甲，過於沉重。但不管怎麼說，趙飛燕的尊位遠遠高於四大美女，她可是道道地地的大漢皇后哦。

我們先看看正史上是怎麼寫的。

前20年，成帝劉驁愛上了自駕遊，沒事兒就帶著一幫子寵臣保鏢私自出宮遊蕩，自稱是富平侯的家人。富平侯張放，擔任侍中（宮廷隨從）、中郎將（皇家警衛指揮官），是元老重臣張安世（可參詳拙文《大司馬車騎將軍張安世憑什麼能夠善終？》）的四世孫。張放的老孃是劉驁的姑媽敬武公主，老婆是許皇后的妹妹，因此，劉驁和張放，既是表兄弟，又是一擔挑兒，感情極好，好到不可思議。

衣賜履說：本年，劉驁三十三歲，開始喜歡到處亂逛。這一點跟武帝劉徹一樣。但是，劉徹喜歡亂逛，是在二十歲前後，符合少年心性。劉驁已經到大叔級別了，突然喜歡亂逛，實在不是大漢之福啊。

劉驁這個人，在感情問題上比鎮南王段正淳要專一多啦，在同一個時期，一般只寵愛一兩個人。最初，劉驁寵愛許皇后和班婕妤，有一次，劉驁在後宮庭院遊玩，叫班婕妤上車同遊，班婕妤推辭說，老公啊，我看過不少古畫，凡是聖賢的君王，身邊跟隨的都是名臣，而夏桀商紂這樣的亡國之君，身旁都是寵妾，現在陛下想讓我同車，是不是有些相似呢！劉驁對她的回答很讚賞，也就不再勉強。太后王政君聽說後，高興地說，古代有樊姬（楚莊王的寵姬，莊王喜愛打獵，樊姬不吃打回來的獵物，使莊王逐漸不再迷戀打獵），今天有班婕妤！班婕妤還把自己的侍女李平進獻劉驁，李平受到寵幸，也被封為婕妤，賜姓“衛”。

【出身書香門第的班婕妤】

衣賜履說：班婕妤出身書香世家，是班彪的姑姑，班固的姑奶奶。我沒有王政君的政治覺悟，反正我感覺班婕妤這一套聖王如何昏君如何的話，令人生厭。與皇帝同車遊玩，就是昏君；那陪皇帝睡覺，算什麼？“劉驁對她的回答很讚賞”，我倒覺得相當未必。

傳統文化中，有太多這種聽起來很有道理，實際上毫無意義的“真理”。為什麼賢君身邊必須是賢臣，就不能有女子？現在全世界元首出國訪問，都帶著夫人或者先生，連冰島那個同性戀總理訪華時，都帶著那個不知怎麼稱呼的伴侶，與愚賢何干？

倘若劉驁遊園，身邊沒有美女，卻跟著一幫糟老頭子，想想都搞笑，呵呵。

劉驁再次微服出行，跑到陽阿公主家，公主專門舉辦一場音樂舞會，當公主家的頭牌趙飛燕出場後，劉驁的眼睛立即不會轉了，像鉤子一樣死死鉤在飛燕身上。到離開時，劉驁已經深深愛上了趙飛燕，向陽阿公主討了帶回宮中，大加寵愛，一時無雙。飛燕又向劉驁推薦自己的妹妹趙合德，劉驁將她也召入宮中。這個趙合德，容貌更在姐姐飛燕之上，渾身上下，一絲瑕疵都沒有，凡是見過她的人，無不筋酥骨軟，驚歎世上還有這樣的美人！有位漢宣帝劉病已時代的披香博士（宮廷女官）淖方成，見過趙合德之後，卻唾口水說，這是禍水呀，定會撲滅漢王朝之火（西漢以“火”為圖騰）！

【飛燕：漢代楊麗萍】

【合德：無一絲瑕疵】

趙飛燕也有神蹟。她出生時，不知何故，父母不打算要她，扔在一邊不管，過了三天，她居然沒死，父母驚異，這才開始撫養。長大之後，送到陽阿公主家做婢女，學習歌舞，取名飛燕。

飛燕、合德姐妹進宮後，倍受寵愛，都被封為婕妤，一時尊貴榮寵，“後宮粉黛無顏色”。許皇后、班婕妤全被劉驁冷落。

前18年，趙飛燕向劉驁打小報告說，許皇后和班婕妤，用妖術詛咒後宮得寵的美人，甚至詬罵劉驁。

這還了得！劉驁大怒。十一月十六日，許皇后被廢，遷居昭臺宮（在上林苑中）。許皇后的姐姐許謁等人全被誅殺，許姓家族被逐回故鄉山陽郡（山東省金鄉縣西北昌邑鎮）。

衣賜履說：《漢書·外戚傳》原文是“趙飛燕譖告許皇后、班婕妤”，譖告是誣陷、中傷的意思，趙飛燕誣陷許後了嗎？

而審問班婕妤時，班婕妤說，我聽說“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假使鬼神有知，不會聽取對皇上的詛咒；假使鬼神無知，向鬼神訴說又有什麼用呢？所以這種妖術詛咒之事，我不會做的。

劉驁信任班婕妤，將她赦免，並賜黃金百斤。班婕妤感到趙氏姐妹不好惹，時間長了遲早要受她們陷害，就請求到長信宮侍奉太后。劉驁批准。

劉驁對飛燕越來越喜歡，一心要讓她成為皇后。但皇太后王政君嫌飛燕出身微賤，不肯答應。太后的姐姐有個兒子叫淳于長，任侍中，就在太后和劉驁之間往來溝通，居間調停，纏了一年多，王政君實在受不了了，只好同意。

前16年，四月十五日，劉驁封趙飛燕的父親趙臨為成陽侯（封了侯，趙飛燕的出身就不微賤了）。

六月七日，劉驁封趙飛燕為皇后，大赦天下。

說起來也怪，趙飛燕當上皇后之後，劉驁對她興趣逐漸消退，但對妹妹合德卻寵愛空前，封為昭儀（妃子裡級別最高的），賜住昭陽舍，居處中庭全用硃紅色，殿上則漆成黑紅色。門限全用銅包，再塗以黃金。臺階用白玉雕成。屋內牆壁上的橫木，嵌滿黃金做的圓環，環內鑲著藍田玉璧、明珠、翠羽……昭陽舍的奢華，在後宮中可算得古今頭一份兒。

【姐妹情深啊】

而飛燕則住在另外一個宮殿，為了能生出兒子，開始和男人們胡搞，不但跟身邊的郎官上床，只要聽說哪個的兒子多，就算是奴僕，飛燕也跟他上床（原文為：趙後居別館，多通侍郎、宮奴多子者）。合德為了保護姐姐，對劉驁說，我姐姐性格剛烈，如果有人陷害她，她一定會自殺的，那我們趙家可怎麼辦啊！然後哭得梨花帶雨、纏綿悱惻。劉驁對合德的話深信不疑，凡是有報告皇后與人通姦的人，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從此，趙飛燕公然恣意宣淫，沒有人敢報告了，然而始終生不出孩子。

衣賜履說：這一段不可思議。《通鑑》的這一段，不見於《漢書·外戚傳》，不知出處。皇后殿中，不是宮女太監，居然出現“多子的宮奴”，真把我驚住了。

飛燕、合德姐妹專寵十餘年，但都沒有生子。

前7年，三月十八日，劉驁在未央宮逝世。

劉驁平日身體很好，無疾病。當時，楚王（首府彭城，江蘇省徐州市）劉衍、樑王（首府睢陽，河南省商丘縣）劉立來朝，第二天清晨就要辭行，劉驁安排他們在未央宮中白虎殿住宿（原文為：上宿供張白虎殿。這句話可能譯的不準，不過不影響文章意思），以便明早送行。又打算封左將軍孔光為丞相，已製作好印鑑與詔書。上半夜時仍然如常，早晨起床時自己穿好褲子襪子，正要站起身穿上衣，突然不能說話了，身體僵直，衣服掉到地上。天亮後不久，駕崩了！民間謠言四起，認為趙合德應負責任。皇太后王政君令大司馬王莽、宰相翟方進、大司空何武說：

皇帝暴崩，朝野都認為事情古怪。掖庭令輔等人就在後宮附近侍候皇帝的起居，讓他們和御史、宰相、廷尉一起察問皇帝平時的起居和發病的情況。

於是，趙合德自殺。

關於趙合德自殺，柏楊先生給出一種解答：

劉驁到了最後，連走路都有點遲鈍，對嬌豔欲滴的趙合德，束手無策，必須握著趙合德的玉足，才能勃起。於是，方士呈獻仙丹，這種仙丹在烈火中燒煉，需要一百天才可以煉成。先用大缸貯滿了水，把仙丹放到水中，水立刻沸騰。再換新水，經過十天之後，方才不沸，然後吞食。每次一粒，功效如神，趙合德的芳心大悅，而且不久就認為，如果吃一粒有一倍大悅，吃十粒則將有十倍大悅。最後，一次就教劉驁吞下十粒，御床上顛鸞倒鳳，“笑聲吃吃不止”。然而到了午夜，劉驁陷於昏迷，好容易捱到天亮，有點甦醒，勉強下床，就在穿褲子襪子的時候，一頭栽倒在地，急抬到床上，精液凶猛湧出，不能停止，褲子被子，全被沾汙。剎那之間，氣絕身亡。

【與西門大官人一個死法，不知道是雷同還是抄襲，呵呵】

衣賜履說：柏楊先生以“柏楊曰”的形式寫下這一段，我估計是從《趙飛燕別傳》之類的野史小說中引述而來。我向來認為柏楊先生是一位嚴肅的史家，之所以記錄劉驁的這種死法，想來是心中憤怒，情難自禁吧。

我對劉驁這種“西門慶式死法”是不以為然的。但不管怎麼說，劉驁死時，最寵愛的是趙合德，這一點當無異議。劉驁死後，趙合德自殺，趙飛燕並沒有被追責。哀帝劉欣繼位後，飛燕升格為皇太后，直到王莽當權後，飛燕自殺。

關於劉驁和趙氏姐妹的事蹟，還有不少謎團，我們慢慢掰斥。下回，我們講《漢成帝劉驁是否親手掐死自己的兒子？》。

趙飛燕的幾個小故事：

1.趙飛燕真的能為“掌中舞”？

《趙飛燕別傳》記載，趙飛燕家有彭祖方脈之書，擅長使用“氣術”，長大後“纖便輕細，舉止翩然”，所以被稱為飛燕。有人說她能站在人的手掌之上揚袖飄舞，當然是很扯淡的事。當作文學藝術形象來看，讓人神往一下吧。

【傳說中的掌中舞】

2.趙飛燕“發明”了“百褶裙”？

《飛燕外傳》中載，飛燕體態極其輕盈，每當纖腰款擺、迎風起舞時，就好像要乘風而去一般。一天，她穿了一件雲英紫裙來到太液池邊，在笙歌鼓樂中翩翩起舞，突然間狂風大作，就像風箏一樣飄起來。劉驁趕緊叫樂師們拉住趙飛燕的裙襬，免得她被風吹走。待風停時，發現趙飛燕的雲英紫裙竟被抓得皺皺的，從此，宮女們盛行穿摺疊出褶皺的裙子，美其名曰“留仙裙”。

3.為什麼姐妹倆始終生不出孩子來？

《飛燕外傳》說，飛燕為使肌膚雪白嬌嫩，把一種祕方配製叫作肌息丸的藥丸塞入肚臍。這種丸藥是由麝香、高麗蔘、鹿茸等名貴藥物製成的蜜丸，將其放入肚臍內，確實功效顯著，用後可使人膚如凝脂，肌香甜蜜，肌膚勝雪，雙眸似星，但該藥之毒卻會經久滯留積蓄在任督二脈內，令女人終生無法懷孕。皇宮藥劑師上官嫵曾教趙飛燕用羊花煮湯洗滌，可是已無法挽救。飛燕合德，悔不當初。

【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