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翎女士談育碧上海:“我跟黑幫報攤網絡談笑風生”

育碧CEO訪談之後,Gamasutra又發佈了對育碧上海工作室負責人戈翎(Corinne Le Roy)女士的訪談內容。自1996年來到中國之後,戈翎女士經歷了育碧上海的整個成長過程,也見證了中國遊戲產業二十年來的變遷,通過這次訪談,她分享了自己特別的經歷與獨到的視角。觸樂對部分內容進行了編譯。

戈翎女士談育碧上海:“我跟黑幫報攤網絡談笑風生”

你為什麼會來到中國?

1996年,我應Yves Guillermot(育碧CEO)的邀請來到了中國,他當時想要發展中國的市場,並嘗試在中國開展遊戲研發。我在育碧的工作始於面向中國市場發行育碧遊戲,主要是PC遊戲。自2002年之後,我主要專注於上海工作室的發展,並且為育碧在華業務提供支持。

來到中國之前,你在育碧工作過嗎?

不,來到中國之前,我從事的是完全不同的工作。我的專業領域是公共藝術(Public Arts)——事實上,我最初學的是經濟學,之後又成為了護士,兒科護士,我還曾為無國界醫生組織效力。之所以擔任負責人,是因為我一直熱愛管理工作,我樂於為人們提供支持,我熱衷於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

我為無國界醫生組織在數個國家擔任過管理工作,負責管理派遣至黎巴嫩、西非、敘利亞等地的救援隊伍,這份事業的最後兩年是在俄羅斯南部度過的,之後我就回到了巴黎,準備考取公共藝術專業的碩士學位。

我和Yves很熟,當時他對我說“你想不想幫我在中國建立育碧工作室?”我的第一反應是:“你說什麼?”我很喜歡這個想法,因為當時的育碧規模還很小,而我從育碧成立之初就認識這家企業了……即便如此,我還是想不到他會提出由我親自來這裡建立公司。但我畢竟擁有在前蘇聯地區為無國界醫生組織建立據點的經驗,Yves認為當年的俄羅斯可能與中國頗為相似,因此我勉強算是擁有在這裡為育碧起家所需的經驗。於是我就來了這裡,從慈善機構轉移到了電子遊戲事業。

1996年來到中國,從零做起建立一家企業是怎樣的感受?

當時我的男友在阿富汗工作。有一天,我帶著行李箱離開了巴黎,先是去了巴基斯坦,然後走到了國境,向他表示問候。當時我是這麼說的,“好吧,我要去中國了。”幾天後,我就到了上海,訂了一家旅館。因為在出發前做好了準備,我很快就與當地建立了聯繫,包括在英特爾的幾位聯繫人和幾位中國人。我邁出的第一步是僱傭一位助理,在助理到位之後,我們就著手逐步建立起了這家公司。

當時在中國建立一家西方企業的起步過程是怎樣的?

我先是著手做了兩件事。因為我4月就到了中國。我知道自己應該想辦法把公司建立起來,但在那之前我們就已經計劃面向中國發行三款遊戲,於是我們就開始了遊戲的本地化工作。在最初的六個月裡,我們還沒有正式的公司,但我可閒不下來,當時我能付得起僱傭翻譯的費用,於是我們就在三款遊戲的本地化過程中度過了最初的六個月。

你還記得是哪三款遊戲嗎?

記得。首先是雷曼(Rayman),還有《生死賽車》(Pod)和《世界足球98》(Kiko World Football)。我首先確保這些項目走上了正軌。與此同時,我在市裡找了一家諮詢公司,它為我們介紹了一些本地企業,但當時Yves不想建立合資企業。於是我又花了幾周時間見各種各樣的人:中國人、在中國建立公司的外國人、顧問……我知道要建立外商獨資企業相當困難,於是我結交了一位中國朋友,這位朋友將我介紹給了當地的官員。

我向官員解釋了育碧的來歷,過去的事業以及在中國的計劃。當時我們計劃兵分兩路:一邊為遊戲做本地化和發行,一邊從事遊戲的動畫製作。當時我遇到的官員對此很感興趣——只要引起興趣,就能打通特殊的申請渠道,通過我從法國帶來的育碧的官方文件完成註冊。我們就這樣一步步獲得了正式的行政許可。這份工作大概是從8月開始的,直到1996年12月25日,公司才完成註冊,從那時起,我們就可以在中國正式招聘員工了。

在二十多年前,中國對於國內遊戲開發的興趣有多大?

二十多年前,中國的PC市場就已經在蓬勃發展了。當年的研究報道紛紛指出中國將在兩年內成為世界第三大市場,然後才輪到美國、英國、德國、法國。1998年,中國已經成為了第三大PC市場。我在舉辦會議時見到了很多小規模的中國開發商試圖為PC創作內容。當時中國的本土遊戲產業已經起步了,人們已經在著手創作,並且渴望發展PC市場。為了發展PC市場,就需要內容。從政府的角度來看,為了促進這種新興媒體的發展,有必要鼓勵新的參與者加入這個國家。我正是因此順利獲得了支持。

你完全不會說中文嗎?

不會,但我曾經在完全不會說俄文的情況下在俄國工作過,我也有自己的助理,因此這完全不成問題。如果我想叫誰過來,助理就會幫忙。如果對方能說英文,我就能直接和他交流。如果對方不會,就由助理和他交流。在這裡很多人都是這麼做的。

從文化角度來說,以女性身份在中國領導一家公司有何不同?

我曾經在黎巴嫩工作過,那裡並不是完全的穆斯林國家——很多黎巴嫩人是基督徒——但相比之下,在中國要簡單得多。首先,亞洲國家對於婦女解放和支持女性的事業發展相對開放。其次,當時的社會主義國家提拔的女性遠比西方更多。身為女性,我在管理方面沒遇到過任何困難。

比如說,當我們需要通過報攤銷售育碧遊戲的時候,當時的報攤網絡主要是由黑幫(原文就是mafia)控制的。我為此和他們談過,很順利。他們對於有個法國人出面感到非常高興——他們喜歡這樣,覺得這樣很有意思。

而且從來沒有人強迫我喝過酒,因為我不喜歡喝酒。也沒人強迫我抽過煙。不過這裡到處都有人抽菸,所以我們還是得在雲霧繚繞下談判。但總體來說,我覺得這是輕而易舉的。

育碧上海員工的閱歷有多廣泛?比如說,美國的遊戲公司經常在遊戲中表現其他國家時搞出相當離譜的錯誤,而你們在中國參與過《孤島驚魂》(Far Cry)等國際性作品的研發。人們通常認為中國是一個文化相對封閉的地方。

我回想起大概15年前,當我們在開發《細胞分裂》(Splinter Cell)的時候。《細胞分裂》中的一些任務並不是發生在亞洲,有一關發生在法國,Sam Fisher(主角)需要在一列巴黎的火車上執行任務。當時我們的美術為那列火車創作了車廂,以及火車上針織的窗簾——結果那列巴黎火車與中國傳統的火車並無二致。

戈翎女士談育碧上海:“我跟黑幫報攤網絡談笑風生”

但如今,他們能夠通過互聯網看到一切。雖然我們參與的第一款遊戲出了問題,但事不過三。而且在育碧內部,開發者是會相互串門的。他們會與蒙特利爾的團隊見面,或是由蒙特利爾派人來一步步指導他們,這樣他們就會知道如何調研才能貼近現實。

我認為很多西方玩家都會把育碧上海這樣的工作室視為簡單的素材農場(asset farm),你希望育碧上海被如何看待?

如今,我將育碧上海視為國際性的創作者。我認為我們可能是全世界最優秀的工作室之一。我們與蒙特利爾,法國以及亞洲的許多工作室平起平坐。

如果你玩過《明日潘多拉》(Pandora Tomorrow)的話,如果你玩過《雙重間諜》(Double Agent)的話,如果你玩過《黑名單》(Blacklist)中的多人模式的話(以上三個皆是《分裂細胞》系列作品的副標題),你會由衷地想要祝賀上海工作室,因為這是育碧內部最優秀的多人模式開發團隊之一。我們為《孤島驚魂》系列開發過兩部DLC,我們做過《血龍》(Blood Dragon)。如今我們還在為下一部《孤島驚魂》開發另外兩部DLC。我們做過《孤島驚魂:原始殺戮》(Far Cry:Primal)的絕大部分,我不知道你對這部作品感覺如何,但它非常酷,真的很酷。

也許我們表現得很低調,也許我們已經習慣於不露鋒芒,但這裡的人們都充滿熱情,才華橫溢。我的團隊中有大約20%成員擁有超過10-15年的經驗。哦,我忘了提到《全境封鎖》(The Division)了!我們承擔了《全境封鎖》70%的開發工作。我們還為《看門狗》(Watch Dogs)做過很多。我們創造了很多內容。希望玩家們能夠認識到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