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巨大利益,袁世凱與盛宣懷激烈博弈,梟雄狠招不斷官商也不簡單

1902年10月24日,盛宣懷的老父親盛康病故。

第二天,盛宣懷依例電告諸多親戚好友,但大多都是例行公事,即便是對同為李鴻章幕下的周馥,也不過是說:“宣懷平生知己無多,公是故交,曷敢不告。”

但對袁世凱,盛宣懷在《寄袁宮保》的電文中卻赫然寫道:“平生知己,文忠(李鴻章)而後莫如我公。”

喪失至親,萬分悲痛時,盛宣懷之所以將袁世凱視為人生第二知己,一方面他是想取得袁世凱的理解和支持,在自己丁憂守制期間能為自己在朝堂上說一些好話,以便保住對輪船招商局、電報局的控制權;另一方面這的確是他的肺腑之言。在盛宣懷看來,他與袁世凱都起於李鴻章的提攜,兩人自中日甲午戰爭以來,不僅在主張上,而且在實際行動上多有志同道合之處。

尤值得一提的是東南互保,兩人的唱和可謂是難得的默契一致。

為巨大利益,袁世凱與盛宣懷激烈博弈,梟雄狠招不斷官商也不簡單

然而,對盛宣懷的這一番誠摯交心之辭,剛升任直隸總督、北洋通商大臣不久的袁世凱卻沒有全盤接下來。

袁世凱的狼性無處不在,一旦有搶食的機會,他這樣的亂世梟雄豈能輕易放過。

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以朋友的偽裝去搶奪永恆的利益。

所以,在接到盛宣懷的肺腑電報後,袁世凱一方面對盛父的亡故表示了哀悼,一方面又給盛宣懷喂下了寬心丸。袁世凱告訴盛宣懷,輪船招商局、電報局各項事業,非公莫屬,誰也替代不了。

接到袁世凱這樣的回電,盛宣懷甚感欣慰。

可就在盛宣懷覺得已把輪、電兩局縫死在自己口袋裡的時候,不利的消息還是很快從朝中傳了出來。

朝廷決定,盛宣懷居喪守制,準其從輪、電二局開缺,保留鐵路督辦一職,原北方開平礦務局督辦張翼接辦輪、電二局。

張翼是何許人也?

此人是八國聯軍侵華時經手把開平煤礦主權出賣給英國人的罪魁禍首,朝廷任命他接管輪、電二局,其用意即是欲將盛宣懷手裡最值錢的事業劃歸戶部籌餉。

面對朝廷藉機蠶食,盛宣懷思來想去,最終還是覺得唯有“同道知己”袁世凱能阻止朝廷的圖謀,於是他趕緊給袁世凱拍去了電報。

這封意在請袁世凱出面主持公道的電報,盛宣懷拍的很有情商,很有水平。上來,他就搬出了已故的李鴻章,“輪、電發端於北洋,宣懷系文忠所委,並非欽派。二十餘年不過堅忍辦事而已。”言下之意,輪、電兩項事業是他和李鴻章辛苦打拼出來的,外人沒資格染指。

立場擺出來後,緊接著盛宣懷開始大倒委屈苦水,“局外不知,輒以獨攬利權為詬病。時局如此,亦願藉此卸肩。“很顯然,盛宣懷想用欲擒故縱的苦肉計來博取袁世凱的同情。

按照高情商的套路,博取同情後,接下來一定會給對方戴高帽子,於是盛宣懷又說”公督辦商務,此為中國已成之局,公既意在維持,願勿令其再蹈開平覆轍。“

瞧給袁世凱這高帽子戴的,其中藏著針呢。言外之意,如今你袁世凱大權在握,如果不能主持公道,再弄出開平煤礦那樣的局面,你也算不上什麼偉岸人物。

為巨大利益,袁世凱與盛宣懷激烈博弈,梟雄狠招不斷官商也不簡單

讓盛宣懷沒料到的是,接過電報的袁世凱比他更人精,而且還是讓人不寒而慄的人精。

在回電中,袁世凱對盛宣懷說,張翼接管輪、電二局,”鄙人斷不謂然“。放心!“電京阻止”那是必須的。其實張翼這傢伙圖謀輪、電二局已經很久了,不久前還慫恿鄙人來收管呢。咱倆是什麼關係,鄙人怎可能乘虛而入。但現在這個情況就得額外考慮了,老兄你說的沒錯,輪、電二局本就發端於北洋,要想讓張翼死心,眼下還真得趕緊把輪、電二局劃歸回北洋。

好一個披著同道知己的外衣趁火打劫,而且還打得這麼仗義!

到這時,盛宣懷才如夢初醒,原來真正的搶食者不是別人,而是剛掏完心窩子的人生知己。

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只能博弈暗戰了。

作為晚清頂級的官商,盛宣懷這個人不僅善於取利,而且善於用變通的方式維繫既得利益。

簡而言之,這是個把抱大腿理解得很透徹的角色。

怎麼樣才算把大腿抱得透徹高明呢?

製造大同,隱藏私利。

這一回,盛宣懷想怎麼製造大同,隱藏私利呢?

經過一番審時度勢後,盛宣懷覺得自己的胳膊必定是擰不過袁世凱大腿的,既然如此,想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那就必須高明地抱住袁世凱這條大腿。

怎麼抱?面上,盛宣懷不反對輪、電二局劃歸北洋,但底下必須設計一套巧妙的說辭將督辦實權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裡。

為此,盛宣懷向袁世凱甚是積極地發出了邀請,他希望袁世凱能到南方來走一圈,先實地看看,然後再坐下來商議。

袁世凱接招了。

1902年底,袁世凱借生母劉氏病逝,回項城奔喪之機,取道信陽,他先抵達武漢會晤了湖廣總督端方,後又沿長江到了南京,拜訪了兩江總督張之洞,最後他才落腳上海,來和盛宣懷商談輪、電二局之事。

等候已久的盛宣懷拿出了什麼樣的說辭呢?

他提出了一個主張——“船宜商辦,電宜官辦”。

在不反對袁世凱的前提下,盛宣懷把船、電一分為二了,重中之重的輪船招商局他堅持商辦,這意味著輪船招商局實際還控制在他手裡。但為了隱藏私利,名義上他又把商股較重的電報局送了出去。

照盛宣懷的算盤,扣住易丟的,送出不易官辦的,袁世凱就不好折騰了。不好折騰的結果只能是袁世凱的北洋只要名義上的管轄權,具體事宜還是由盛宣懷來督辦。

畢竟輪、電二局本就是“盛氏一本賬”。

然而,袁世凱接下來的應對卻讓盛宣懷直接傻了眼。

收到盛宣懷“船宜商辦,電宜官辦”的主張後,袁世凱未露聲色。可一回到北京,他立馬就把盛宣懷的主張變成了突破口,既然你說電宜官辦,那就把電給官辦了吧,至於你說的船宜商辦,為了統一領導,最好也一起官辦了吧。

取得榮祿的支持後,袁世凱說幹就幹,跟著就公佈了輪船招商局、電報局由商辦到官辦的接管政策。

更絕的是,袁世凱先下手的偏偏不是盛宣懷假意讓出來的電報局,而是輪船招商局。

啥是狼性十足的狠人?

此時的袁世凱就是典型,稍有點縫隙,就敢大刀闊斧地撕開大口子。

盛宣懷的憤怒可想而知,可又能怎麼辦呢?

為巨大利益,袁世凱與盛宣懷激烈博弈,梟雄狠招不斷官商也不簡單

事情遠沒有這麼簡單。

就在袁世凱以為兩塊肥肉已經徹底吃到嘴裡的時候,不甘失敗的盛宣懷突然祭出了狠招,他把一直鉅虧的漢陽鐵廠一把拋到了袁世凱面前。

理由是鉅虧的漢陽鐵廠此前一直由輪、電二局負責輸血,現在你把輪、電二局拿走了,漢陽鐵廠這個包袱你自然也得背下。

如果你不背,那漢陽鐵廠就要拿礦權向洋人借款,結果就是洋人侵佔我礦權,總之出賣主權的罪名你背定了。

向袁世凱發出這個威脅後,盛宣懷覺得份量還不夠重,於是又拉來創建漢陽鐵廠的張之洞,讓這位重臣給自己站臺。

較量到這裡,袁世凱終於感受到了一絲壓力。

然而,冷靜地將盛宣懷的威脅審視一通後,袁世凱還是發現了其中的破綻,他料定在漢陽鐵廠出血頗多的盛宣懷不忍也不敢將鐵廠真的抵押賣給洋人。

說白了,盛宣懷的威脅就是個虛張聲勢,既然山中無老虎,那為何不來個偏向“虎山”行呢?

於是,袁世凱豪邁地宣稱,漢陽鐵廠這個包袱他背了。

此話一出,盛宣懷徹底體會到了什麼叫以卵擊石。

但即便如此,這個韌性十足的官商依舊沒有認輸,轉而他又開始做起了電報局“商股”的文章。

你袁世凱不是豪嗎?那你就拿出讓持股商家滿意的收購價來,想沒收,想低價買走股份,沒那麼容易。信不信,只要盛某人放出風去,唯利是圖的持股商家就能搶先一步把手裡的股份全賣給洋人。

漢陽鐵廠讓你看穿了是虛張聲勢,這回讓你揹負“致失商情,電權外落”的惡名,我看你怎麼破?

必須承認,這一回盛宣懷是抓住了袁世凱的兩個軟肋,一個他確實拿不出那麼多錢,二個先發動商家圍攻,再借用洋人扣帽子,袁世凱確實受不了。

更重要的,一向看重辦洋務不能失權的張之洞又一次站在了盛宣懷這一邊。

如此說來,袁世凱最後豈不是輸了?

還是那句話,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

面對來自各方面形成的巨大壓力,袁世凱拿掉了先前的蠻橫,但保留了其中的狡猾。

表面上,袁世凱對外宣稱,電事複雜,北洋萬難主持,意思是放棄了直接將電局收歸官辦。但話音還沒落完,袁世凱便耍了一個花招,他向朝廷建議,電局事關重大,理應設立電政大臣。

豪奪不來,那就徹底拔個高度、換個馬甲進行蠶食,看你盛宣懷還能搞什麼動作。

果然,1903年1月15日,袁世凱被朝廷委任為電務督辦大臣,在另一套遊戲規則下掌控了電報局。

得知這個消息,盛宣懷知道,自己最終還是輸了。

為巨大利益,袁世凱與盛宣懷激烈博弈,梟雄狠招不斷官商也不簡單

值得一說的是後來。

在盛宣懷這種官商眼中,只有永恆的利益,沒有永恆的敵人。所以六年之後,當袁世凱被攝政王載灃開缺回籍,他以郵傳部侍郎的身份捲土重來時,他並沒有把袁世凱當成仇敵。

相反在清廷即將覆滅時,他一再鼓吹,挽此危局,非袁世凱莫屬;辛亥革命前後,他一再獻媚於袁世凱,流亡日本時一再宣稱和袁世凱毫無個人恩怨。

不得不說,這是盛宣懷高明的地方,因利而開闊圓通,不是因利而冒險搏擊。

也正因為如此,“身敗名裂”後他躲過了家破人亡的結局。

從此處看,被他搞垮的胡雪巖似乎要差他一些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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