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媽(情感故事)

油菜 君君 蜂蜜 故事 七彩風箏 七彩風箏 2017-10-31

1

六歲那年春天,我突然患了重病,總是咳個不停。吃了無數的藥,中醫,西醫,偏方,古法,全試了,我依然誇張而緊張地咳嗽,並且,沒有一點好轉的跡象。

鄉下來的奶奶看著我小臉咳得通紅,出了個主意:“村裡老輩人說,孩子身體不好,認個乾媽就好了。咱們給君君認個乾媽吧,找個身體健康、不嬌氣、能幹粗活的女人。”

媽媽早被我咳怕了,別說認乾媽,就是認幹姥姥她都願意。可是,身體結實點的好找,不嬌氣,能幹粗活的,那多半是鄉下進城務工的保姆。問題是,去哪找現成的乾媽人選呢?

然後就聽到敲門聲,一個大嗓門喊道:“我是來送蜂蜜的,您家訂的梨花蜜送來了。”

媽媽的眼睛瞬間一亮,她覺得她找到了天底下最適合的人選。結實,不嬌氣,能幹粗活,還有比賣蜂蜜的女人更合適的人選嗎?

我媽一把拉住她的手,有點語無倫次地說:“給我女兒做乾媽吧,你心眼最好了,你要是答應給我女兒做乾媽,我女兒的病肯定就好了。”

被拉住的女人一時沒聽明白媽媽到底想幹什麼,當她終於明白是要給我做乾媽時,兩隻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

2

那個女人叫王翠紅,在我六歲那年,我正式行了跪拜禮,她喝過我遞過的茶,然後成了我的乾媽。那年她三十五歲了,因為不能生養,她一直都沒有孩子。

每年春暖花開的時候,他們都會準時來到我們小區門口,他們算花期算得很準,不會早一步,也不會晚一步,油菜花陸續開放的時候,他們也紮下了自己的帳篷,勤勞的蜜蜂會在每一朵花上跳舞,然後把花粉變成蜂蜜。

那年春天,王翠紅把最鮮最醇的枇杷蜜送給她乾女兒。她說枇杷蜜潤肺,止咳,是所有蜂蜜裡最好的。媽媽在一旁對我使眼色,“叫乾媽呀,快叫。”

她最大的期望是我叫她一聲乾媽,可我卻死活不開口,媽媽罵我沒良心,她說:“吃那麼多蜂蜜怎麼就換不來你一聲乾媽?”

王翠紅卻從不惱,她說:“孩子認生,多巴結巴結就好了。”她的確很“巴結”我,只要得閒,她就跑向離帳篷最近的小賣部,一會兒換回一袋花生米,一會兒拿出棒棒糖,一會兒又買來一輛小汽車。

我收到手軟,而且拿到手裡就再也要不出來,可依然不肯叫一聲乾媽。

那時,我並不懂得,一聲“乾媽”對沒兒沒女的王翠紅來說,有著多麼重大的意義。她把我當成了她的小囡囡,她把自己無處付出的母愛全部給了我。

一個半月後,乾媽要走了,她和乾爹把所有的東西裝上了三輪車,車子發動了,乾媽對我揮揮手,說她明年春天再來看我。

我卻“哇”的一聲就哭了,我開始追著車跑,媽媽則追著我,死命拉住我的手。我哭得驚天動地,一句一個“乾媽”,像心被人摘了似的,媽媽聽得直揉眼睛:“傻丫頭,當著面不叫,現在叫有什麼用?”

那年秋天,我的咳嗽竟然好了。是因為我認了結實能幹的乾媽,還是因為我每天喝一杯乾媽留下的枇杷蜜?無論哪個原因,我都覺得乾媽功不可沒。

3

第二年,油菜花開得金燦燦時,乾媽又來了。我先是認生,然後就猛的撲進她懷裡,又是哭又是笑。

乾媽憨厚地笑著,興奮地從包裡掏出一條花裙子,得意地說:“給我閨女的,看看合身不,一年不見,長高不少呢!”乾媽向來都叫我閨女,從不帶那個“幹”字。

往常乾媽在我們小區一般待到油菜花謝就走了,可那年,油菜花謝了好久,他們都還沒走。因為有我這個乾女兒,她把離開的日子儘量往後拖,乾爸急了:“明天說什麼也要走了,再不走,咱們就錯過花期了。”

乾媽這才戀戀不捨地收拾東西,我乖乖地坐在她身邊,看她把衣服疊得方方正正的,然後說:“乾媽你明天真要走?”乾媽突然壓低了聲音:“天氣不好,看樣子要下雨,要是下雨,乾媽就再陪君君幾天。”

然後我和乾媽就一起盼著下雨,乾媽和我之間真的非常默契,我能讀懂她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裡包含的一切。

“君君要不要跟乾媽一塊兒走?”乾媽笑眯眯地問。

然後我就聽到“哐當”一聲,像是一口鍋掉在了地上,奶奶氣急敗壞地衝進來:“我就說你對我們君君這麼好,原來別有用心,你想把我們君君偷走是不是?”

乾媽忙解釋,她只是逗逗我,奶奶卻不管不顧地拉起我來往小區走,一邊走一邊罵乾媽居心叵測,還說再不讓我給乾媽做乾女兒了。

媽媽將信將疑,總覺得奶奶也許誤會幹媽了,原想第二天再去找乾媽,道歉和好。

可是,第二天上午,小區門口那頂帳篷卻不見了。後半夜下了大雨,他們難道冒雨走了?

奶奶在一旁嘖嘖嘆道:她要真沒什麼壞心眼,能連夜走得這麼利落?肯定是被我發現她的祕密,她待不住了,所以不得不走。“

”乾爸說了,再不走桃花就開過了,乾媽明年春天還會回來的。“我在一旁為乾媽打圓場。七歲的我,突然覺得一陣心慌,乾媽的不辭而別讓我傷心不已。

4

可是之後乾媽再也沒有來過。媽媽也逐漸相信了奶奶對乾媽的懷疑。

而我,六七歲的記憶能延續多久呢?我逐漸地淡忘了一個叫王翠紅的女人,甚至,在我十歲的時候,我會興奮地和小夥伴們講我差點被一個叫王翠紅的女人拐走的傳奇經歷,我像奶奶一樣添油加醋,說那個女人真的很陰險,為了把我拐走,她竟認我做了乾女兒。

再大一點,當我已經能夠理智地分析和評判這件事情時,我的心為一個叫王翠紅的女人而痛:在這份感情裡,她得到過什麼嗎?不,她只是無私地付出,她對別人好的表達方式很特殊,用她自己的話,叫”巴結“,她反覆地巴結我,而我回報她的方式,僅僅是叫幾聲”乾媽“而已。

現在,小區附近的油菜花田早就因城市規劃而不復存在了,我的心裡卻一直盛開著一片黃燦燦的油菜花,花田裡有個叫王翠紅的女人,她忙碌地採摘蜂蜜,希望可以治好乾女兒的咳嗽……

想起這個女人,我的心裡便一片潮溼。真心希望她已經原諒了我們,並且幸福地生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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