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觀察】皮奧利——國際米蘭賽季祭品

體壇+記者諸葛涼述評

這真是一個讓人極度無語的時刻。

在尤文圖斯與摩納哥進入補時，全意大利一片歡慶的時刻，國際米蘭突然宣佈：皮奧利下課！

何必挑尤文喜慶時下課？

下課本身並不意外，帶到這個份上，皮奧利肯定不會留任，即便最後三場三連勝撈到一個歐聯杯席位。從九連勝吹上天，到突然4場不勝臭大街，國際米蘭的足球又一次展示出它無比諷刺的一面。4比5慘敗佛羅倫薩時，皮奧利就當場請辭，卻被挽留，但是這類“力挺”早已司空見慣，拉涅利、馬紮裡、德波爾下課前也沒少力挺。

意外的是宣佈的時機。早不下課，晚不下課，偏偏在尤文圖斯進歐冠決賽的時候下課！

熟知意甲的老球迷當然都知道這兩家的緊張關係，挑死對頭的喜慶時刻炒教練，這是要跟搶頭條，還是在死敵最開心的時候讓對方多看一眼笑話？

德波爾下課時機可以理解——當時正好進入國際比賽日，現炒就有兩週時間緩衝兼備戰。皮奧利呢？下課公告裡說的分明：提前準備2017-18賽季。除了換帥“合情合理、果斷正確”，典型中國式壞事變好事，這是在給大夥打預防針：如果接下來最後三場輸光光，請大夥有個心理準備，反正本賽季不要了。

既然如此，炒不炒皮奧利，又有什麼區別呢？既然橫豎都是要扔掉最後三場，皮奧利接著帶最後三場，跟青年隊教練韋基上來帶，有什麼兩樣呢？如果是因為更衣室已對皮奧利倒戈，那韋基又好到哪裡去？一個青年隊教練的所謂“用兵”，這個當口，又有幾個球員會聽呢？

就算俱樂部果斷正確，壯士斷腕，皮奧利非下不可，延後一兩天宣佈，會有本質的區別嗎？拖後一兩天，可以避開尤文進歐冠決賽這個全意大利的關注焦點，反正賽季是扔了，多一天少一天，會有多麼了不地的重大意義？下一輪對薩索洛，真是什麼比維蘇威火山爆發還要緊的生死大戰，韋基非要多這一兩天“準備技戰術”？

炒教練，炒救火教練，本身已經是個隊俱樂部形象嚴重損害的舉止，還挑死對頭最高興的時刻炒，這是還嫌對比不夠強烈嗎？

歐冠，不可能的任務

莫拉蒂時代，國際米蘭曾兩度出現過一年三任教練的情形：1998-99賽季，西蒙尼半途下課，盧塞斯庫接手，救火一塌糊塗，最後換成霍奇森料理後事，當時輸慘到主力門將帕柳卡主動要求下場、實在無心再守的地步：2003-04賽季，庫珀下課，青年隊韋爾代利掌了兩場，換上扎切羅尼後，把歐冠小組出線換掉，賽季也留下多場恥辱結果，莫拉蒂在球迷吼聲中被迫辭去主席，退居幕後。

中資入主國際米蘭元年，已五任教練矣！不要說莫拉蒂，這比素以“教練殺手”聞名的大嘴炮、巴勒莫前主席贊帕里尼還牛，贊帕里尼雖然也多次讓被炒的教練同賽季二進宮，還不至於讓同一個青年隊教練上來撐兩次！

本賽季是怎麼搞砸的？姑且濾一遍：夏季託希爾知會曼奇尼，“反正羅馬那不勒斯都被尤文買弱了，你還要什麼引援”，對俱樂部易主前景不明的曼奇尼一怒下課，不會意語的德波爾上臺，除了不適應意甲水土、確實無法施展外，主因在於國際米蘭對歐聯杯的態度始終曖昧——受制於歐足聯財務公平法，隊中高價引援無法報名，歐聯杯被迫排二線陣容，加上俱樂部反覆對外宣示“歐聯杯拖累賽季不重要”，球員上場也是三心二意，歐聯杯很快丟掉，加劇了德波爾與球員的摩擦。最終更衣室倒戈，德波爾失控下課。

皮奧利上任後，雖然一度連勝，被吹成“穆後第一”，但俱樂部死結——對歐聯杯態度，始終未能解決。國際米蘭一直給人“衝不進歐冠，歐聯杯可棄”的印象，如果要打資格賽，那是必棄無疑，即便直接進正賽，球員也都記得本賽季的出戰態度——會拖累賽季！

沒歐冠，可以放棄一切，球員得到了這樣的暗示，上場怎還會有死戰之心？要麼衝進歐冠極其牛逼，要麼乾脆一塌糊塗，沒有前三，乾脆連前六也不要，這樣荒唐的兩極態度，成為皮奧利的催命符。

毋庸諱言，當初讓皮奧利救火時，“衝歐冠”就是個幾乎不可能的目標——皮奧利接手後首戰米蘭德比，當時國際米蘭第9，距第3的AC米蘭差8分，皮奧利使出渾身解數一路連勝，國際米蘭打得最好的時候9連勝，也不過把與第3的分差縮小到了6分——第28輪國際米蘭7比1大勝亞特蘭大，那是皮奧利在國際米蘭的最頂峰，與拉齊奧並列第4，當時皮奧利已經做到極致，即便是虐菜，意甲也沒幾支強隊敢拍胸脯保證9連勝呵！

可惜前三太強，意甲弱旅太多——你能虐菜別人也能呵！第3的那不勒斯就始終保持6、7分的優勢，皮奧利無論如何是追不上了。當初開給皮奧利“進前三留任”的條件，實在是不可能實現的。

於是國際米蘭又重新陷入歐聯杯正賽——不要資格賽——第6可棄的惡性曖昧中，球員既看穿俱樂部對歐聯杯的態度，和皮奧利不可能留任的現實，又怎可能繼續賣命？最終，當熱那亞一戰皮奧利連伊卡爾迪也換下時，德波爾的悲劇重演了——他對球員態度不滿，跟更衣室鬧翻，球員不再為他而戰。

這樣一個徹底報廢的賽季，皮奧利只是當了一回犧牲品。如果說德波爾是知己不知彼，一頭跳進大坑，皮奧利這樣的意甲老江湖，分明既知己又知彼，但仍毅然跳了。不是國際米蘭作為豪門有多大吸引力，而是他真的身為一個熱愛藍黑俱樂部的球迷感情驅使。

孔蒂，尤文人原罪

從第一天起，國際米蘭就沒有認真把皮奧利太當回事，即便是他一路連勝時，《羅馬體育報》也天天連篇累牘孔蒂、西蒙尼：今天給孔蒂開1500萬年薪，明天給西蒙尼空白支票數字任填，後天還是孔蒂……沒有俱樂部“內線”刻意放風爆料，能如此爆炒繼任？當球員看到這些文章時，你讓他們對現任怎麼想？

國際米蘭內部本土派，本就與媒體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別忘了，當初中資入主前，《米蘭體育報》立場還比較中立客觀，《羅馬體育報》可是可勁為“當小股東好處大大的”造勢，明顯是俱樂部內線授意為之。最新的“料”，又從西蒙尼變成強攻孔蒂，非君不娶。

可以說，只有既不懂球、更不懂意甲，才會拍腦門想得出孔蒂！

沒錯，英超是當下第一火聯賽，孔蒂一去切爾西，第一年英超冠軍唾手可得，加上之前歐洲盃的神奇風采，堪稱時下最火名帥。挖他，無論是商業還是競技價值，都極其豐厚。

可惜，決策者忘了——孔蒂出身尤文！稍微瞭解一點意甲，沒有不知道尤文圖斯與國際米蘭水火不容的——裡皮在國際米蘭灰頭土臉，這是裡皮一生栽的最大跟斗之一，慘到當事雙方至今不願再提，正因這段歷史，藍黑球迷至今痛罵“對門臥底”。託希爾欲拿瓜林與尤文圖斯交換武齊尼奇時，球迷直接打上門去，強迫俱樂部終止交易！

為什麼裡皮會慘敗？除了管理方面的因素，尤文圖斯與國際米蘭對立太深，裡皮天然就進了一個很大的坑，很難擺脫“尤文人”的干係，而這恰恰是球迷絕對不能容忍的。孔蒂這樣一位淵源極深的尤文人，如果真的挖來，屆時俱樂部怎麼向球迷解釋，怎麼抹去裡皮的陰影？

孔蒂在尤文圖斯怎麼成功的？正因為他的出身帶來極大便利——他踢球就是尤文名宿，本身又極具“帶頭大哥”的氣質，一言九鼎，戰前鼓動極具煽動力（連加圖索也承認聽了孔蒂賽前演說當下就恨不得伸拳捋袖上去幹一架！），當時尤文正需要這樣一位“政委型主帥”，首先從精神上點燃球員，畢竟尤文當時已經“兩連七”，球員心理上都不認為自己是強隊了。

孔蒂把他的帶頭大哥氣質帶到了切爾西，誰不聽話就要狠踢誰的屁股，每進一球都像場上球員那樣瘋狂慶祝，這讓球員感同身受“他是我們一份子”，何況他的球確實踢得很不錯，場邊指揮，高球飛來，輕輕擺腿，目送飛鴻，穿著皮鞋就將球停得穩穩當當，這一手足以震了球員，也震了英倫媒體。

而且尤文也在全力維護孔蒂——孔蒂捲進“新投注門”，被禁賽4月，俱樂部全力為他請律師打官司，把他的個人官司視為俱樂部的公關戰役；孔蒂吃了裁判虧，俱樂部主席出面，把所有口水攬過來，號稱“要與全世界戰鬥到底”。在尤文，孔蒂只管帶著球隊場上猛衝，別的不用管。

姑且不論一旦執教國際米蘭，孔蒂帶尤文的那些傳統優勢就喪失殆盡，而且反而變成不利因素，國際米蘭能不能像尤文那樣維護孔蒂？很難，他們連一個公開表露全家藍黑身份、視執教國際米蘭為個人夢想的皮奧利都視為草芥，棄如敝履。

孔蒂本人，其實不無滑頭之處。當初聖西羅對陣斯特拉馬喬尼前，面對“將來是否會執教對方”這個棘手問題時，孔蒂拋出了讓所有記者高興的答案：我執教哪個隊，就是哪個隊球迷。相比之下，斯特拉馬喬尼氣場確實差了很多，只能嚅嚅囁囁標準答案：永不可能執教尤文圖斯。

對國際米蘭來說，“尤文人”就是原罪。一旦孔蒂真來，不難想象——第一天他就要面對各種敵意的眼光，“一個尤文人來了”，國際米蘭進球，球迷高唱慶祝“誰不跳誰是尤文人”，請問孔蒂是跳還是不跳？

如果戰績順手，那還好說，稍有波折，不難想象，“尤文臥底”的指責必然鋪天蓋地而來，球迷若是看臺上打出“12問莫拉蒂”之類的大批判橫幅，請問管理層如何面對？屆時若是歐冠危險，是否也歐聯杯一併棄了？

一個皮奧利還容易打發，孔蒂許諾的年薪太高，一旦變故炒之，代價不可想象——當初曼奇尼600萬年薪一簽4年，第一年下課後就為總共2400萬扯皮，連稅翻倍4800萬，饒是莫拉蒂也吃不消。1500萬請孔蒂，管理層可曾預備好孔蒂的賠償金？

無論如何，本賽季即將翻頁，對於中資來說，這是無比慘痛的一年，從曼奇尼到皮奧利，從韋基到韋基，一年五帥，就當是第一年交的學費。但他們必須向意大利人證明，如何搞好國際米蘭，除瘋狂幹砸錢，他們還得有別的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