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大婚前失蹤,苦等8年終於回來,卻在當晚向我舉起刀

玄奘 孫悟空 猴子 豬八戒 深夜奇譚 深夜奇譚 2017-09-30

男友大婚前失蹤,苦等8年終於回來,卻在當晚向我舉起刀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周定嘉 | 禁止轉載

1

北方以西,有山名為白虎嶺,乃一座妖山,蛇回獸怕,人皆避之。

白虎嶺上,茂密林木,遮天蔽日,風吹散了山間薄霧,噠噠的馬蹄聲由遠至近,很是清脆。

一個穿著海青大袍的僧人騎著白馬,徐徐行來。

僧人抬頭看了看,斑駁日光零零散散,透過重重樹葉刺在他眼中,時至正午,在這座山竟依然看不到多少陽光,行至山腰,所見皆是陰森。

他回過頭,神情倦淡,對著身後一個頭戴金箍的猴子說道:“悟空,餓了。”

白輕輕躺在塊大石上晒太陽,手執一隻絹扇擋著臉,眼睛睜著,眼神裡似若有所思,又空空如也。

蛤蟆精費了老大勁才爬上這個白虎嶺的頂峰,看見自家老大翹著二郎腿躺著,不自覺地吁了一口氣。

一年三百多天裡,有一半時間她都這樣,不說話,不理人,表面上是在晒太陽,實際上渾身冒著一股子冷漠勁。

“大王!大王!”

白輕輕聽到蛤蟆精的聲音,眼珠子轉了過來,懶懶地“嗯”了一聲。

“有四個面生的傢伙在咱們地盤轉了老半天了。”蛤蟆精氣喘吁吁地說著。

“什麼樣的?”

“一個和尚……”

“和尚有什麼好稀奇的。”白輕輕聽到這裡就不耐地轉過臉去,揮了揮手。

“唉,不是!那和尚後面還跟著一隻猴、一隻豬,和一個大鬍子!”

“哦?”聽到這裡,白輕輕終於把絹扇從面前拿開了,“和尚帶著猴和豬?”

蛤蟆精點了點頭,他知道他們這位大王,制霸一方,長日無聊,最愛看些新鮮玩意和捉弄人的把戲了。

“這麼奇怪?”白輕輕狐疑地眯起了眼。

一棵參天杉樹下,玄奘靜靜坐著,閉目養神,悟空去化齋還沒有回來,悟能在另一棵樹下打起了呼,悟淨則在一旁餵馬喝水。

白龍馬低眉頷首地飲著山泉,突然猛地抬起了頭,警覺地看向深山的某一處方向,悟淨也皺了皺眉,循著白龍馬的目光看了過去。

白輕輕甩著發間垂下的絲帶,瞥了一眼蛤蟆精,不滿道:“喂,你說的什麼猴雞狗豬,到底在哪啊?”

蛤蟆精走在前面左探探右看看,他記得那四個人應該就是在這附近休息來著。白輕輕看著手下人的蠢樣,不自覺地打了個哈欠,一對眸子冷淡地看著腳下的石子,覺得無趣極了。

“大王,在那呢!”蛤蟆精壓著嗓子悄聲道。猴子不在,但另外三人都坐在他們斜下方的一處山泉邊。

白輕輕揚起下巴,高傲地走到山坡邊,撥開樹枝,順著蛤蟆精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劍眉星目,雙脣緊閉,她看見了那人的輪廓,卻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王,你說和尚整天吃素,那和尚肉吃起來會不會有什麼不一樣的味道啊?”

“大王,我看那隻豬麵人和大鬍子不像是普通人啊,有點凶神惡煞。”

“大王……”

蛤蟆精正喋喋不休地回頭看向他家老大,話沒說完卻噎住了。

白輕輕呼吸起伏,雙眼定定的,一直看著那個和尚的方向,似乎完全沒有聽一旁的小弟在說什麼。蛤蟆精還想張嘴,她卻已朝那三人的方向去了。

悟淨一直盯著白龍馬警戒的方向,過了好一會,聽到了些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個穿白衣的少女從樹後面走了出來。

悟淨盯著她,可她卻好似沒察覺,徑直朝著玄奘走去。

“女施主……”悟淨覺得奇怪,喊了一聲,可白輕輕根本沒有聽進去,她皺著眉,充滿疑惑地瞧著樹底下這個和尚,從遠遠地打量他,到走近了還一直在觀察他。

這高聳的鼻,清淡的眼,她不會認錯。

玄奘聽見響動,睜開了雙眼,靜靜地看著她,雙手合十向她行了個禮,道:“女施主可是受我大徒兒所託而來?”

白輕輕完全沒聽懂他在說什麼,什麼女施主?什麼大徒兒?她怒火中燒。

“裝什麼裝呢?你不記得我了?”她皺著眉大聲質問道。

玄奘愣愣地看著面前的陌生少女,問:“女施主可是見過貧僧?”

白輕輕雙拳緊握,眼中含淚,就這麼沉默地瞪著玄奘,悟淨在一旁越看越不對勁,走上前來,把師父護在身後。

“不知女施主為何事發怒,是貧僧的大徒弟頑劣,得罪了你嗎?”玄奘想來想去,除了猴子去人家家裡搗蛋,他實在想象不出第二個可能了。

“金蟬子!”白輕輕聲音堵在喉間,哽咽著大喊道,“你耍我!”

沙悟淨聽到這三個字愣了,只見白衣少女淚如雨下,又氣又怒,眼裡全是哀怨,師父則是滿臉的不解,再看向另一棵樹下的悟能,依然張著嘴睡得很香,絲毫沒有被這邊的動靜驚醒,還製造出此起彼伏的鼾聲,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裝作不認識我……你騙誰呢……”

悟淨只見白衣少女咬牙切齒地一邊說一邊朝師父衝了上來,正打算攔下她,只見從斜上方刺出來一個影子,舉棒揮來。

“師兄!”

“悟空!”

二人齊聲呼道,悟淨是欣喜,玄奘卻是喝止。

白輕輕迅速回頭,抬手揮劍就是一個格擋,劍刃立斷,她又迅速拋出一方幽藍織物,瞬間展開成一個罩子,被金箍棒擊得發出裂響,才堪堪替她吃下這一棒的威力。

“妖怪。”孫悟空沉聲道。

她定睛打量了一下面前這隻頭戴金箍,金毛赤目,身似人形的猴子,只覺得殺氣逼人,她不是對手。

可猴子沒有給她多少思考的機會,緊接著又是一棒劈頭而來,白輕輕迅速使了個障眼法,丟下一具假屍體,自己化作一片樹葉遁入了林中。

“悟空!你殺人了。”玄奘又驚又怒。

“只是障眼法而已,師父。”孫悟空收起金箍棒,冷冷地看著地上這具屍體,抬頭嗅著那股妖氣。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隻白骨幻化的女妖。

白輕輕逃回白骨洞,心跳得極快,還喘著氣。

並非是因為驚魂未定,而是因為那個和尚。

她一眼就認出了他,可他卻不認她。

“大王!你怎麼臉白得和刷了漿似的?”蛤蟆精好死不死又湊了過來。

“滾犢子。”白輕輕沒心思和他打趣,眼珠子轉了轉,又說道,“你給我悄悄地盯著那四個傢伙,有什麼情況,立刻來報。”

“是!”

白輕輕坐在石椅上,翻來覆去地回想剛剛與那和尚短暫的對視。

他長著一張金蟬子的臉,卻不是金蟬子的眼神。

那是全然陌生的一個人。

蛤蟆精出了白骨洞,立刻揚手喚上來幾個小妖,吩咐他們遠遠地跟著和尚他們。

“大王幹嘛突然要盯著他們啊?”

“是要打劫還是打架啊?”

“和尚可不可以吃啊?”

小妖們問題一個接一個,蛤蟆精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不知道不知道!大王就是這樣,想一出是一出……”

“那……大王是不是又心情不好啊?”

“大王是不是還在等那個人啊?”

蛤蟆精長嘆一口氣,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回頭看了看白骨洞口。

在他還沒跟著白輕輕時,就聽說她一直在這座山裡等一個人。

“誰知道呢……”小妖們撅了撅嘴。

2

金蟬子總愛下凡偷玩已經不是新鮮事了。

可誰讓他天資聰穎,悟性又極高,一直是如來最喜愛的弟子,連大徒弟迦葉都比不上他的風頭。

所以那天上把門的羅漢,總被他三言兩語忽悠走,也不敢攔他。

這天,西天佛法大學南天門分校迎來了一批考察團和交換生,如來把手底下最得意的幾個門生從本校送過來觀摩學習,菩提老祖站在金碧輝煌的校門口迎客,臉都笑僵了,也沒見到那傳說中的金蟬子同學。

當然,他又翹課了,這種走過場的形式主義太不適合他飄逸的性格了,他從沒有來過中土,光是一路上聽神仙八卦都聽得他心直癢。

什麼王母娘娘愛搞家暴玉帝總找觀音哭訴,牛郎其實揹著織女養了小三小四和小五,被鎖起來的招妖幡三番五次差點被盜,太上老君煉丹炸了五個爐糟蹋科研經費……

簡直讓人目瞪口呆。

於是翹課的金蟬子私自脫離了大隊伍,一個人在仙宮裡到處溜達,發現除了守衛,大小神仙都去迎接考察團了。

無趣。

於是他又變了一身凡人衣裳,踩著一朵雲偷偷下了界,原本想去人間的皇宮裡瞧一瞧,卻在半路被一陣刺眼的光晃了眼。

西邊的一片山脈中,有什麼東西閃著極強的光,他頭一歪,就轉頭朝那光源飛去了。

這一片山很是獨特,山脈以東是綠林,山脈以西是荒漠,那光源就在山腰的一處林子裡,時明時暗。他飛近了,竟聽到打鬥聲。

一個白衣少女與一個綠衣婦人在林間打得昏天黑地,一個執劍,一個揮鞭,飛天走地,一時勝負難分。

金蟬子悄悄站在樹上,不動聲色地窺視著,這二人雖是人形,但他一看就明白,都是妖變的。

綠衣婦人是一棵榕樹所化,而白衣少女的真身嘛,竟是一具白骨。

樹上的人一陣疑惑,想著那榕樹承天之雨露,受地之精華,化怪不稀奇。稀奇的是,這一副白骨也能成了精。

金蟬子舔了舔後槽牙,雙手抱臂,往樹幹上一靠,饒有興致地看起戲來,沒打算走了。

幾個回合下來,他算看明白了,綠衣女的修為與白衣女不相上下。綠衣女以藤為鞭,那鞭可軟可硬,繞纏揮刺,毫不留情,每一招皆是殺招。白衣女手執雙劍,卻只是防守,雖然一直落於下風,但似乎並沒有出盡全力,而她每一次格擋藤編,手腕上都會有一個看似絲絹的寶物發出光芒,保護主人。

這應該就是吸引他來此的那道光吧。

金蟬子皺起了眉,只見她倆打得難分勝負,而綠衣女的毒辣狠勁顯然是要置白衣女於死地。

他看著那個白衣妖女,就算隔了相當一段距離,他也能看得見她臉上一股不服氣的委屈勁。即便這樣,她也還是隻守不攻。

有點看不下去了。

他摘了一片葉,頌了一句經,手指一甩,將樹葉朝著綠衣女的方向彈去。

綠衣女登時渾身一麻,從半空中摔落下來,白衣女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她已反應過來有高人插手,大事不妙,眨眼的功夫,便遁地逃了。

打到一半,對手挖地道跑了,白衣女有點兒不知所措。

金蟬子只見她站在原地呆了幾秒,便轉過頭,朝著他藏身的樹林裡狠狠地瞪了一眼。

“多管閒事……”

他的耳朵清楚地聽到,數百米外,這個小妖怪罵了他一句。

金蟬子眉毛都快挑到天上去了。

上杆子還不是買賣了是不?

白衣女化成一陣煙穿林而過,一直到飛到山的西面,一到這一邊,青蔥翠林便消失殆盡,剩下的是另一番光景。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夕陽把整個天空抹上濃重的血色,遠處一片黃沙,她坐在一棵大石上遠眺,一邊拿那個發光的寶物費勁地纏著手臂上的傷口,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黃昏餘暉下的幾絲炊煙。

金蟬子毫無聲音地落在她身後。

他雖然甚少與山精妖怪為伴,但見也是見過的,吸引他跟過來的,是戴在她手腕上那塊會發光的玩意兒。

這一會,他見她又把那會發光的寶物戴在手臂上了,不多時取下來,傷口竟已完全癒合。

“哇,這可是個好東西……”

“我操!”聽到身後突然傳來聲音的白衣女嚇得跳了起來。

她轉身定睛一看,一個雅緻青年站在她身後,高高瘦瘦,一身淡青色布衣,眼睛細長深邃,嘴角有笑意,一副高傲的鼻樑撐起整張臉。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我就是想看看你的寶貝。”

對方用詞溫柔,聲音低沉又好聽,可白衣女還沒從剛剛的驚嚇中緩過來。

“神經病!!!變態!!!”

金蟬子還沒反應過來,對方掄起一拳就捶在他引以為傲的鼻子上,痛得他捂著鼻子彎下了腰。

白衣女轉身就要走,他連忙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痛得口齒不清地說道:“朋友,好歹剛剛是我幫了你吧,給個面子行不行??”

“我又沒要你幫我,狗拿耗子。”白衣女嘴上雖然不放讓,腳步卻停了下來,“你一個神仙,要看妖怪的寶貝幹嘛?”

他一直當她不知道他是神仙,才如此膽大,沒想到她根本就知道自己是天上來的,還捶了他一拳……

“你可真牛逼啊你……”金蟬子終於直起腰來,捏著血直流的鼻子感嘆道。

白衣女白了他一眼,從袖子裡取出那個放光的寶物往他鼻子上一捂,他用手指捏住,才發現這並不是什麼手鐲臂釧,而是一塊織物,發出淡淡的熒光,材質絲滑,輕柔若無物,只一會,他的鼻子就止住血了。

金蟬子見她這麼輕易地就把自己的寶物塞給自己止血,略微驚訝。

“你叫什麼名字?”他伸手把寶物又遞還回去。

“沒名字,大家都叫我小骷髏。”白衣少女大咧咧道。

小骷髏把那塊織物往手上一放,它便自己繞上了她的手臂。

“你叫什麼名字?”她抬眼瞅著他。

以往金蟬子下凡遊玩時,是從不講自己名字法號的,向來都是順口取個假名,什麼張三、李四、婆羅門、買買提,他都用過,可今天,他看著這隻異常直率的妖,卻沒了那想法。

“我叫金蟬子。”他笑了笑。

3

“大王!”

聽到聲音,白輕輕從回憶裡醒過神來。

蛤蟆精氣喘吁吁地回了白骨洞,對斜臥在石椅上的大王說道:“他們在西邊的山澗旁歇下了。”

“都在嗎?”白輕輕冷冷地問道。

“猴子不在。”蛤蟆精親眼看到猴子剛踩著一朵雲飛走了。

白輕輕一躍而起,左手一揮,飛來佩劍抓在手裡,一陣煙似的飛走了。

到了蛤蟆精所說的那處山澗邊,她看見大鬍子和豬頭人坐在一個山洞門口,而和尚則在溪水邊的一塊大石上打坐。

天黑了,他們升起了一小堆柴火,在暗夜下跳躍著。溪水淙淙,她沒有多想,潛到他們身後,施了個妖法,大鬍子和豬頭人沉沉地睡著了。

和尚還閉著眼坐在石頭上,高山流水,安靜得像一幅畫。

“喂,和尚。”

玄奘聞聲睜開眼,白天那被悟空打死的少女又站在了他面前。

“你……”他驚道,明明今天下午才替她超度,把她埋好,怎麼又來了?

白輕輕笑了笑,坦然道:“你不要驚訝,我是妖,我沒死。”

“我錯怪悟空了……”玄奘暗暗後悔,剛剛趕走了大徒弟,再回頭看悟淨和悟能,已經昏死過去。

他瞧了瞧眼前的白輕輕,卻不感到那麼害怕,因為她笑嘻嘻的,一轉眼又湊上前來,蹲在了他身邊,像個小孩一樣。

“大師啊,我沒有惡意……”她解釋道,“我能不能問一下,你叫什麼名字啊?”

“法號玄奘。”

“那你……你從哪來啊?”

“東土大唐。”

東土大唐?不對啊……

白輕輕眯著眼看著玄奘,和金蟬子一模一樣的臉,她沒看錯,連聲音都是。

可金蟬子不是從東土大唐來的。

玄奘看著白輕輕思考的樣子。她沒惡意,她也不想吃他。

“那……那你是誰啊?”白輕輕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玄奘不知該如何作答。

“那大師……你們要去哪啊?”她又改了口。

“去取經,去往西天。”

“遠嗎?”

“很遠。”

“那能不能帶上我呀?”白輕輕伸手拽住他的衣袖,眼裡滿是期待。

“……不能。”玄奘愣了愣,憋了半天說了兩個字,縱使這個妖怪無惡意,她也是個女妖,他輕輕地抬手,將衣袖從她手裡扯了出來,與她保持著距離。

“那……你們要取的是什麼經啊?為什麼要去那麼遠?”遭拒絕的白輕輕一點也不氣餒,和尚不讓她同行,她也可以悄悄跟著。

“這……我也不知道,反正很厲害就對了。”

玄奘這話一點也不敷衍,他是真的不知道這裡面的意義,反正取經這個鍋天生註定就是掉到他頭上了,派給他的三個徒弟,一個懶,一個呆,還有一個有暴力傾向,他能怎麼辦?湊合著完成任務唄。

柴火堆映在山澗石壁上,照出二人的影子,湊在一起一閃一閃的。

玄奘看著眼前的小妖怪,他平日裡很正經,是得有為師的樣子,其實看到妖怪他心裡是很怕的,怕得要死。

可是他一點也不怕眼前這個,他覺得她很親切。他不該有這樣的感覺,為此他內心感到忐忑不已,心跳得比之前見到任何可怕的妖怪還要快。

“你是妖,為什麼要和我們一起?”他不能再與她同坐,於是站起身來,走下大石,反問道。

“我……”白輕輕一時沒想好怎麼答,她從懷裡摸出一隻白色的小人,遞到玄奘面前,他仔細一看,發現是竟一隻糖人,不知道保存了多久,上面有沾了灰的痕跡,並且外皮龜裂得很厲害,彷彿不小心就會碎。

“我的名字叫白輕輕,這個就是我……你還記得嗎?”

她的眼裡充滿了期待,可玄奘只是淡淡道:“不好意思,我真的沒有印象,我想你是記錯人了。”

他伸出手,又將小糖人遞了回來,白輕輕卻沒有伸手接,她眉頭微皺地看著他,眼裡的期待止不住地被失望取代,但很快她又笑了笑,小聲道:“沒關係……”

正當她伸手拿回糖人時,一陣殺氣從背後襲來,她反應快,迅速躲開跳到一邊。

“臭猴子,又是你。”

白輕輕左手拔劍,聲音狠厲不復溫柔。

“還好八戒出了竅來和我報信,你還真以為你那點下三濫的妖法能玩出什麼花來?”

齊天大聖的名頭不是白叫的,孫悟空揮棒殺來,憑白輕輕的修為,三招兩式間已顯頹勢。

“我既沒傷你師父,也沒傷你師兄弟,不過是借你師父一點時間說幾句話,你奶奶的!蠻不講理!”白輕輕揮手使了個妖法,將孫悟空困在白骨築成的陣裡,簡直要氣瘋了。

“少耍花樣,妖就是妖。”白骨陣根本困不住猴子幾秒,他一瞬間又殺了出來,一棍當頭掄下,白輕輕的屍體輕飄飄地從空中掉落下來。

“喂,我明天再來找你……”

玄奘耳邊飄過了一絲只有他才能聽到的聲音。

他看著地上那具屍體,不用猜,大概又是她的障眼法吧。

靈臺方寸山上,一朵筋斗雲飛了進來。

一個身著道服的女人正站在樹下池邊餵魚,身後的洞府上掛著一塊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斜月三星洞。

“菩提老母!”孫悟空跳下筋斗雲,直呼其名。

“毫無規矩……這麼久不見,你又長本事了?”女人轉過頭來,放下了手裡的魚食。

“招妖幡是不是在你這?”孫悟空沒有心情廢話,直奔主題。

菩提祖師定定地看著他,手指頭繞著自己的長髮,問:“怎麼了?”

“招妖幡是不是完好無損地在你這?”孫悟空又問了一遍。

菩提祖師笑了,她轉過身,踏著臺階朝洞府內走去。

“真奇怪,你的另一個師父,許久以前也問過我這個問題……”

4

“招妖幡是不是鎖在你這了?”

如來最寵愛的弟子,一身凡衣,站在斜月三星洞門前。

“幹嘛?”菩提祖師沒好氣道,“王母沒招待好你們西天考察團?怎麼跑來我這煩我。”

“我看到了。”金蟬子挑眉,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在凡間,有招妖幡的碎片,你是不是捅了什麼簍子?”

“在誰那裡?”

“一個小妖怪手裡。”

菩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轉過身推開洞府大門,金蟬子跟了進去。

大殿後的石陣內,帶著仙法的鐵索攪在一起,牢牢地將一面殘破的旗幟鎖在中間。

那旗幟有些刺眼地閃著幽藍的光,卻缺一角少一塊的。

“這是……”金蟬子愣了,去年來找菩提老母……啊呸,菩提老祖喝酒的時候,不就趁著醉意玩了玩這把旗嗎?

“我靠,你當時怎麼不告訴我這是招妖幡?!”

菩提幽怨地瞥了他一眼,道:“我說了,你沒理我,難怪說你們這些佛門之人不能犯酒戒呢,你一喝了酒就找我打架,還讓我拿劍單挑你的旗,這玩意唰唰兩下就被你玩爛了……”

“……”

“我能怎麼辦,我總不能說招妖幡破損是因為如來的弟子找我喝酒吧?”

“……”

金蟬子尷尬地撓了撓頭,敢情招妖幡碎片遺落到凡塵是他的鍋。

“而且這玩意,每一年都在變殘變小,碎片在不斷地飄走……你既然知道在哪,就替我收回來吧。免得這簍子越捅越大……”

小骷髏坐在白虎山頂上,看著西邊的戈壁灘,太陽炙烤大地升騰的熱氣,把景色都模糊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等他,只記得分別時他說明天來找她。

百無聊賴下,她把玩起聚魂綃來。說是叫聚魂綃,其實這名字都是她隨便取的,只要聽上去酷就行,能不能聚魂都無所謂。

幽藍的織物在她指間繞著,她忍不住眯著眼仔細端詳起來。

這聚魂綃怎麼好像越變越大了?

“喂。”

金蟬子如約而至,小骷髏背對著他,忍不住笑了起來,但很快就藏起了表情,回過頭道:“幹嘛?”

招妖幡的碎片在她手指間發著光。他要怎麼樣才能讓她交出這塊寶物……

哪怕從小孩那騙玩具都得先給顆糖吧?

他抿了抿嘴,問道:“誒,你去過皇宮嗎?”

“沒有。”小骷髏愣了。

“走,我帶你去。”

金蟬子捉起她的手,呼的一聲,飛上了天。

小骷髏沒有說話,她還沒有修練到能飛的程度,這是她第一次從高空中俯瞰。

“原來從天上看落日是這樣的。”片刻,她說道。

“嗯?”金蟬子回過頭。

落日藏在山後,晚霞彷彿海水倒灌,溢滿了整個天,連她的臉都是紅的。

金蟬子偏頭看了看這個小妖怪,表情呆呆的,泡妞這種操作,他沒學過,現在想來,只要能騙她交出招妖幡,臨時學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他嘴角一勾,摟緊了小骷髏。

“等等,去皇宮幹嘛?”小骷髏突然反應過來。

“玩。”金蟬子伸手指了指前方,一座輝煌的建築群在白雲中若隱若現。

兩人悄無聲息地落在一座宮殿頂上,看著地上的宮人們低著頭快速走過。

“我記得山裡的麻雀精說皇宮裡的東西很好吃……”小骷髏歪著頭回憶著,一邊繫緊了手腕上的聚魂綃,以免飛來飛去弄丟了。

金蟬子想了想,故作隨意地把聚魂綃從她手上抽了過來,放進自己懷裡,打了個響指,把小骷髏變作一隻鴿子,自己則變成一隻烏鴉。

“先放我這,免得露餡。”他語氣平淡,小骷髏也沒作異議。

兩人對視了一眼,撲打起翅膀,朝御膳房飛去。

御膳房的小學徒正蹲在爐子邊打瞌睡,隱約聽到撲稜聲,抬起眼皮瞧了眼窗臺,只見鍋邊有一隻白鴿,叼著一份水晶珍珠荷葉丸子正往外爬,邊上還有一隻烏鴉在抱怨:“你可別把鳥屎掉人鍋裡了啊……”

小學徒大驚,甩了甩頭,睜大了眼睛,鴿子和烏鴉都不見了。

“見了鬼了……”他往鍋裡一瞧,的的確確是少了一份荷葉丸子。

長安城街上,白衣的少女無比滿足地剝開荷葉,一口吃掉了丸子,還含糊不清地說:“這就是皇帝吃的嗎?皇帝也太幸福了……”

恢復人形的二人在長安的鬧市街頭穿行,金蟬子嘆了一口氣:“那麼大個皇宮你就對這小丸子感興趣……”

“嗯嗯……先把這個給我。”小骷髏一邊應著,一邊手一伸就自然而然地從金蟬子懷裡抽走了招妖幡,揣進自己懷裡。

“誒……”金蟬子還沒反應過來。

“捏糖人!”

話還沒說完,小骷髏又朝著前面的糖人攤子跑過去。

“姑娘買糖人吧!你看,我這有劉備、有關羽、有姜子牙,有二郎神……”

金蟬子挑著眉瞧了一眼那個二郎神的糖人,和他本尊可真是一點兒也不像,再瞥一眼她懷裡的招妖幡,露出一個角。

堂堂如來座下弟子,總不能用偷的吧……

金蟬子皺了皺眉,頭疼不已,若說誆她自己交出來呢……這小妖怪看上去沒頭沒腦,實際上還是挺機靈的,只怕不成。

“這都是誰啊……不認識!你就捏一個我吧!”小骷髏衝著小販說道。

“啊?”

“我,就照著我的樣子捏一個!”

老闆看著眼前的白衣少女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點頭道:“好。”

“你有錢嗎?你就在這買買買的……”金蟬子站在她身後不鹹不淡地多嘴。

“錢……呃……”小骷髏尷尬地摸了摸兜,人類的貨幣長什麼樣她都不知道。

“給。”一雙乾淨瘦削的手伸過來,遞了兩個銅板給小販。

金蟬子把帳付了,還順勢往小骷髏身邊一靠,一雙桃花眼與她對視著。

小骷髏驚紅了臉,轉過身去不說話。

金蟬子忍不住偷笑,她這就招架不住了,一會他還要連騙帶哄忽悠她呢,真沒想到他堂堂如來座下金蟬子,竟有出賣色相的一天……

兩個銅板就能讓她臉紅,這麼簡單的事,為何經文上還要說世人得愛,如入火宅?

從長安城出來,兩人飛到一座山上落腳。

兩人並肩坐在山邊,看著不遠處的長安城在夜幕下漸漸模糊。

“我睜開眼時,就是一副暴露在黃土上的白骨,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也沒有人認識我,我也不知道往哪去。除了這塊聚魂綃落在我身上,讓我成了精,其他什麼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倒黴還是幸運……”

小骷髏坐在他身邊輕輕地說道,“今天你帶我來,我在想……我有沒有可能,在化成白骨前,也就像這個城裡的人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許因為什麼事要出趟遠門,可惜卻再也沒回家。”

“那大概又是另一個故事了吧。”金蟬子聲音淡淡的,心中卻滋味不同。

“唔……”她又搖搖頭,“我是想謝謝你,生前事已是身後事,我今天突然不再好奇那個故事,因為至少我現在沒有覺得那麼孤獨了。”

“……”金蟬子張了張嘴,卻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過呢……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還是有些苦惱……”少女瞧著手中照自己模樣捏的白色糖人,喃喃道,“小白?小骨頭?小骷髏?”

金蟬子淡淡地笑了下,看著她的側臉,兩人之間突然安靜了下來。

“輕輕。”

小骷髏回過頭看著身邊的人。

“輕輕,挺適合你,本來就一副骨頭架子,要麼,乾脆就姓白吧,也適合你。”他又開始隨口胡謅。

“白輕輕?”小骷髏癟著嘴道,“這名字有名有姓,人模人樣的……難道我還要重新學做人嗎?”

“做人不好學,做人很苦的……你要學做人,就得把那些妖法和寶物都拋棄掉。”金蟬子瞥了一眼她的招妖幡,暗示道。

“那不行,我又不是活物變的,沒有真元和內丹,全靠它聚著我的精魂。”

金蟬子聞言眉頭一皺,道:“你意思是,沒了它,你會死?”

“我已經死過一次啦,沒了它,我會消失掉。”小骷髏笑了笑,“消失掉,就是不復存在,連骨頭架子都沒啦。”

這可把金蟬子難倒了。

天庭已經有招妖幡被盜的謠言,留下招妖幡,遲早有一天會東窗事發。

但若取走招妖幡……他看了一眼小骷髏,還在玩她的小糖人,一臉毫無防備地笑。

到底什麼樣的選擇才是正確的?

他手上不知覺間滲出了一層汗。

“不過啊,你要是這麼喜歡它,我可以借你玩呀,我看你成天地盯著它看,難道你們神仙沒見過這等寶貝?”小骷髏突然走上前來,大咧咧地把招妖幡遞到他面前。

費了半天勁想來個空手套白狼,現在這東西卻在面前唾手可得。

他看了看她的眼睛,眼裡全是期待和笑意,藏不住,簡直單純得可憐。

這傢伙在想什麼?難道她真覺得自己一個神仙能和妖怪談什麼戀愛嗎?

金蟬子一邊腹誹著,一邊伸出手,手裡的汗卻越來越細密,小骷髏看著他笑,他的心跳卻一直加速。

大事不妙。

“切。”他最後抽回了手,“誰稀罕你的寶貝。我走了。”

他調頭準備立刻離開,小骷髏卻在身後喊道:“喂!你明天還來找我嗎?”

金蟬子的身影在原地佇立了一會。

“來,記得等我。”

說完他便飛走了,剩下小骷髏一人還坐在山上。

“輕輕……”她看著小糖人小聲念道,彷彿在捉摸這兩個字的一筆一劃,“白輕輕……”

“行吧,你有名字了,以後你就叫這個。”她摸了摸小糖人,一直沒捨得吃。

天已經完全黑了,她忍不住地傻笑,半晌,突然收起笑容,噌地站起身回頭環繞一圈。

……

“我靠!這不是我的山啊,他把我一個不會飛的妖怪丟在這,我他媽怎麼回去???”

雲霄之上,金蟬子以最快的速度朝著靈臺方寸山趕去。

這招妖幡,他大概是要不回來了,滿腦子都是那小妖怪的傻笑。

怎麼明明是給別人下套,反而把自己給套進去了?

他竟也不知道為何會鬼使神差地叫她等他,好像還沒和她交代完似的。

可不管他是否再去找她,菩提老母這邊總是要先交代的。

眼看著方寸山就在不遠處,一個眼熟的黑色身影出現在空中,攔住他的去路。

一個瘦削僧人站在空中。

“迦葉……”直到飛近了,他才看清楚來人。

如來座下大弟子迦葉,他的師兄。

“師弟,這是上哪去?”迦葉問道,一張瘦臉上毫無表情。

“我來拜訪一下菩提祖師。”金蟬子面上笑著,心裡卻打起了鼓。

這個時間,這個地點,迦葉出現,只怕不妙。難道招妖幡的事被發現了?

“是拜訪?還是……請罪?”迦葉踱步,踩著雲淡淡說道。

金蟬子非常清楚迦葉不會無緣無故在此攔他,索性自嘲一聲試探道:“師弟頑劣,確實是有一些地方給菩提祖師添麻煩了。”

“你破戒了。”

“嚐了一點酒。”

“何止酒戒?”

二人立於天地之間,流雲飛轉,夜如墨黑,迦葉與金蟬子對視著,目光懾人。

“你破了些什麼戒,需要我數給你聽麼?”迦葉仍直視著他,神情冷峻。

“是師父叫你來押我回去?”幾秒時間,金蟬子腦袋裡轉了幾百個彎,迦葉只提破戒,對招妖幡卻隻字未提,也未曾詢問其下落。

想來那小妖怪應該沒事,他也算安了一點心。

迦葉看著師弟眼睛出神,不知又在想些什麼,頓覺不悅。

“的確是師父叫我來的,可不是為了押你回去領罰。”迦葉朗聲道。

金蟬子皺了皺眉,道:“什麼意思……”

話還沒說完,他突然感到周身被強大的力量包圍,壓得他透不過氣來,也無法站立。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迦葉,而迦葉表情只是淡漠,幾經掙扎,金蟬子再無法站立,跪倒在他面前。

“師弟。”迦葉緩緩踱步至他面前,“犯了戒就要受罰,要認錯,而認錯的路很長、很苦,你需以肉體凡胎去走一遭,再重新回來見師父。”

金蟬子無法動彈,口不能言,只能眼見著迦葉朝他伸出手。

“去吧。”

迦葉手指輕輕朝他一推,他便往後一仰,眼前一黑。(原題:《袈裟》,作者:周定嘉。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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