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6年,謝冰瑩在湖南新化大同鎮謝鐸山的一個小鄉村出生。她原名鳴崗,字鳳寶,因為父親是清末舉人,所以出身書香門第的謝冰瑩從小便跟隨父親讀四書五經。10歲開始上學,15歲開始發表作品,早年曾與陳天華、成仿吾一同被稱為“新化三才子”。

1926年冬,謝冰瑩考入黃埔軍校武漢分校,成為中國近代史上第一批女兵中的一員。1927年,謝冰瑩隨葉挺的革命軍西征,開始創作《從軍日記》,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女兵作家,也是一名與中國革命事業緊密相連的女戰士。她的一生坎坷、傳奇、壯美,且令人佩服!

女兵謝冰瑩:如果我不幸死在美國,就要火葬,讓骨灰隨海水飄回國

圖 | 謝冰瑩

誓不妥協,堪比男兒

謝冰瑩的父親謝玉芝雖中過舉人,但無意為官,便在新化縣立中學當了37年校長。思想開明的父親給謝冰瑩帶來了新的世界,但母親的保守思想卻與父親的教育衝突,認為女孩子長到十幾歲便要嫁人,讀書沒什麼用處。

謝冰瑩從小就反感母親教給她的舊俗文化。民國政府成立後,興辦各種新式學校,同時也鼓勵女子享有讀書的權利。為了能上學,謝冰瑩絕食三天三夜,硬逼著母親妥協。母親只能答應將她送進村裡的私塾接受啟蒙教育,謝冰瑩也因此成為了當地唯一上過學的女生。

後來,為了能夠繼續升學,12歲那年,謝冰瑩又要求父母將她送入新化縣城的大同女校唸書。這回母親堅決不同意,謝冰瑩連哭帶鬧地喊著要去上學,說著還把頭往牆上撞。但母親這次也是鐵了心的反對,謝冰瑩只能跑回自己的房間又以絕食來要挾母親。

謝冰瑩年齡雖小,反抗意識卻是極強。她在床上一連躺了三天,任憑祖母、父親、哥哥嫂子怎麼勸說都沒用,最後母親終於鬆口同意她進入當地的學校唸書。好不容易得到讀書機會的謝冰瑩也很爭氣,以該校甲組最好的成績進入了縣立高等女子小學,成為大同鎮唯一一個到縣城求學的女生。

1921年,謝冰瑩考上了湖南省立第一女師。也是在這個地方,謝冰瑩用筆名“閒事”在長沙《大公報》上發表了處女作《剎那的印象》,抨擊了一個師長太太把自己的丫環當畜生來擺弄的事。當時只有15歲的謝冰瑩,儼然內心對當下社會所存在的問題和現象有了理性的認識,這也為她日後選擇當兵、進行革命鬥爭打下了思想根基。

1926年,北伐戰爭爆發。為了革命事業,謝冰瑩考取了武漢中央軍事政治學校(即黃埔武漢分校)第六期,成為了中國近代史上第一批女兵中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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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謝冰瑩的女兵歲月

生命中兩遇貴人

謝冰瑩的生命中,出現過兩位極為重要的友人,一個是孫伏園,一個是林語堂。

從入軍西征開始那天,謝冰瑩就將自己軍中的所見所聞寫了下來,並將這些日記寄給在武漢的孫伏園代為保存。

孫伏園把謝冰瑩的手稿收藏了起來,並且對這些稿子進行了認真的修改,發表在《中央日報》上,她的從軍日記也由此得以在武漢《中央日報》上長篇連載。

謝冰瑩是幸運的,一出道便有高人指點。孫伏園將這些日記登在《中央日報》上後,再由林語堂翻譯成英文,發表在《中央日報》的英文版上。後來,謝冰瑩將寫下來的日記出版了第一本書——《從軍日記》。隨後,這本書又在孫伏園的推薦下由春潮書店出版,林語堂作序,豐子愷還幫她畫了封面。

更難得的是,《從軍日記》還得到了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羅曼·羅蘭的推薦,由中國留學生汪德耀翻譯成法文,成功在法國巴黎的瓦羅瓦書局出版。羅曼•羅蘭還稱讚謝冰瑩是“努力奮鬥的新女性”,鼓勵她“不要悲哀,不要消極,不要失望,人類終究是光明的,我們終會得到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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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寫作中的謝冰瑩

當然,謝冰瑩在文壇上的一切成就,都少不了一開始那個伯樂孫伏園。如果還要說一點題外話的話,孫伏園對謝冰瑩還有救命之恩。

有一次,謝冰瑩離家在外租房子,不巧的是一幫綁匪住在了她的附近匿藏,後來綁匪失蹤,巡捕便懷疑她是綁匪的同夥,謝冰瑩就這樣坐了牢房。孫伏園知道後,立即出面找到法官,交涉兩個小時,用自己性命做擔保,這才將謝冰瑩保釋出來。

除此之外,孫伏園還幫助了謝冰瑩許多,就連當初謝冰瑩逃婚,孫伏園都想方設法寄給她20元錢做路費,只可惜被謝冰瑩的母親扣留了。不僅如此,孫伏園還曾幫她介紹工作……可以說在謝冰瑩的每一次困頓之際,孫伏園都會第一個站出來。

謝冰瑩曾在《女兵自傳》中提到當時因為很餓,她好幾次想把飯店的玻璃櫥窗打破,搶一塊烤鴨出來,然後被抓進監獄,衣食住就都解決了的想法。但是她沒有這樣做,她說,是怕又連累孫伏園前來營救。可見孫伏園對謝冰瑩的照顧有加,如若不是孫伏園,我們可能看不到如此光輝的謝冰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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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謝冰瑩本應在這張照片中,因為逃婚,失去了即將到手的文憑

奔赴前線

1927年夏,北伐女生隊解散。謝冰瑩回到老家,被母親逼迫與蕭家成婚。一心想擺脫舊習俗且早已心有所屬的謝冰瑩極力勸說未婚夫蕭明與其解除了婚約。為了抗拒這段包辦婚姻,謝冰瑩曾逃婚四次,她還把這四次逃婚經歷寫進了《一個女兵的自傳》裡,以此鼓勵當下男女青年反抗封建婚姻,崇尚自由婚戀。

1937年8月13日,日本帝國主義在上海製造了八一三事變,當時謝冰瑩的母親剛去世不久,父親也在病中,但國不在家則無,謝冰瑩毅然決然離開家前往長沙,組織起湖南婦女戰地服務團。謝冰瑩擔任婦女戰地服務團團長,跟隨吳奇偉將軍的第4軍奔赴淞滬抗戰前線。

在戰地服務期間,謝冰瑩不僅要組織好整個團隊的工作,每天還得為傷員打針換藥,安撫軍隊人心,同時擔任《大公報》《救亡日報》等多家報紙的特約記者,每天都要在炮彈轟炸下寫幾篇戰地通訊。所有劫後餘生的感慨,戰爭前線的慘烈,也凝聚在了一字一句的日記中。

在9月23日的日記中,謝冰瑩寫道:“兩天來,我們犧牲的官兵簡直多得嚇人,光是×××團,團長陣亡,營長、連長都死了,誰也不覺得可怕,死傷越多,衝上去的人越勇敢,這就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偉大犧牲精神。”

9月24日,謝冰瑩又在日記中寫道:“我們的弟兄是死不完的,敵人大炮飛機太厲害了,我們都是拿血肉和他們拼啊!一營完了,又有一營接上去,士兵完了,還有老百姓,丈夫完了,還有妻子,我們是永遠死不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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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1926年,20歲的謝冰瑩

濃濃故鄉情

1947年,謝冰瑩應聘到臺灣師範學校執教,原本只想待個一年半載的,順便找靈感創作,誰成想,這一踏,便成了兩岸隔海相望,再也沒能回到故鄉。

在臺灣,謝冰瑩的思鄉之情一發不可收拾,寫下了許許多多的思鄉情緒,如《故鄉的過年習俗》《新年處處》、《種相思樹記》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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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晚年的謝冰瑩(左)與蘇雪林

1972年,67歲的謝冰瑩從臺灣師大退休,隨丈夫一起去了舊金山定居。謝冰瑩曾在給三哥三嫂的信中寫道:“沒有回來和你們見面,我是死也不會瞑目的。”晚年抑不住鄉愁,謝冰瑩又寫下了《祖母的柺杖》、《父親的遺囑》、《憶二哥》等作品。

1987年,謝冰瑩在回覆顧曼俠的信中曾這樣說:“我現在從眼睛到腳,沒有一處不生病,每日照例看五六個醫生,吃七八種藥,我實在不想再活下去!但她不死,有什麼辦法呢?我除了眼睛不好,右腿在十六年前跌斷,開過兩次刀外,腦子還好;但最近做心電圖,發現我的血管有一處堵塞了,要特別注意,我不在乎,這麼大的年紀,應回老家了。 ”

異國他鄉,丈夫已經去世了,再加上多病纏身,這顆強烈的思鄉的心始終無法落葉歸根,讓謝冰瑩鬱鬱寡歡。

90年代,謝冰瑩不幸得了“健忘症”,她忘記了許多事情,但始終沒有忘記故鄉。對於落葉歸根這件事,她很清晰地表明:“如果我不幸地死在美國,就要火葬,然後把骨灰撒在金門大橋下,讓太平洋的海水把我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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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1990年,謝冰瑩(左)與林海音

2000年1月5日,謝冰瑩與世長辭,終年93歲。1月12日,以佛教儀式公祭並將謝冰瑩的骨灰撒入海中。

一個女兵的傳奇一生,錚錚傲骨令人欽佩。只可惜,家鄉,卻遙遙無期。但這海水,該會還她一個心之所向吧!

文丨文茵

圖片參考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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