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是我國左翼電影運動的開拓者、組織者和領導者之一。謝晉自編自導的《女籃5號》時夏衍是上海市委常委、上海市委宣傳部部長。夏衍雖說是個領導者，但從他的人生歷程看，他更是個作家，中國電影界的行家。他曾創作有電影劇本《狂流》《春蠶》，話劇《秋瑾傳》《賽金花》《法西斯細菌》《上海屋簷下》及報告文學《包身工》。改編創作有《在烈火中永生》《革命家庭》《祝福》《林家鋪子》等電影劇本，著有《寫電影劇本的幾個問題》等理論專著。著述甚豐。
夏衍畫像
謝晉對電影界的老前輩夏衍是尊敬的。自從《鴉片戰爭》在中國影壇再次打響後，大概是由於年齡及其他諸多因素，謝晉再也沒有佳作問世。一次閒談，我說謝導您該息息了，現在已是第五代導演獨霸影壇的時候了，他們觀念新，您怕是趕不上他們的步伐哉！謝導聽了也不生氣，只是直搖頭，說我的願望是寧肯倒在攝像機旁也不願停
下前進的步伐。他回憶起他與夏衍的最後一次的會面。那是1994年的夏季，得知夏衍病重住院他前去探望，夏衍握著他的手久久不肯放鬆，說了句，謝晉，你仍舊要向前衝！當時謝晉因找不到好本子正苦悶著呢，夏衍的話似乎給他打了一針強心針。
說到如今的電影市場，他相信自己所導的影片還是有市場的，“各有各的味嘛”。說著抖了抖我遞上的“中華”煙，幽黙一笑：“‘中華’可是好煙，他們‘第五代’抽不慣，喜歡趕時髦抽‘萬寶路’， 可我們‘第三代’大都是不抽外菸的，就是喜歡這個味！”
謝晉知道夏衍生前喜愛抽“中華”。夏衍過世後，謝晉特地從片場趕去為他送行。謝晉將買來的黃酒灑入錢塘江，然後拆開“中華”煙，一支一支地輕輕放入江水中，並喃喃地說：“夏公，抽支菸吧，這是您喜歡的‘中華’牌。”此語令在場者無不動容……
夏衍是看重謝晉的，但對謝晉的要求也是嚴格的。
1957年，謝晉的第一部自編自導的作品《女籃5號》問世後即受觀眾的熱捧，這是一部多方面展示了他作為傑出的電影藝術家整體才能的作品。影片當中所體現出來的現實性、喜劇性和電影的特性。給了人們充分的生動、活潑的感覺和足夠的輕鬆、愉快的感受。影片除了情節的吸引之外，還在於它以“清新簡練的藝術手法”描寫了新中國嶄新真實的生活。
但是在《女籃5號》公映並且獲得國內外好評的同時，夏衍卻發表文章對該片提出了批評。文中著重討論了劇中人物林潔的生活環境。在劇中，林潔和她不愛的丈夫離婚，獨自帶著女兒林小潔生活，夏衍認為林潔住著的是“漂亮的房子”，有著“華麗的陳設”，在他看來單從佈景和家裡的陳設來看，似乎林潔過的是大地主或者資本家的生活。因為，在那個年代——大概是抗戰勝利之後到解放之前的蘇州，一個單身的女人還帶著一個需要撫養的孩子，單靠自食其力，是決不可能的……靠她父親麼？她和父親是早已決裂的了，她接受了遺產嗎？不僅沒有交待，即使果有其事，我們的常識告訴我們，在那個艱難的年代，恐怕也很難維持這麼一個局面的。
《女籃5號》中林潔家 “華麗的陳設”
緊接著夏衍指出，這樣的設計會影響兩個方面的問題，一是容易導致觀眾對林潔的生活來源的懷疑，會減弱本來要給予她的同情；二是這樣會增加影片的製作成本，導致不必要的浪費，是一件“吃力而不討好”的事情。最後他得出結論說：這個風氣是一個“思想問題”，這是“為佈景而佈景，為陳設而陳設”，是在“刻意地、不真實地美化生活”。我們不贊成自然主義，但是我們更不贊成虛偽地“美化生活”，最近幾年來的影片中，不論是農民、工人、學生、機關幹部，很少看到穿的破舊一點、樸素一點的人物了……去看看流行的畫報，不是連農村的姑娘、採茶姑娘人人都穿上了全新的花衣服了嗎？看看我們的風景記錄片，不是公園裡的女同志都穿上了旗袍，男同志都穿上了呢料西裝或者制服了嗎？！
夏衍的批評是特定的歷史時期的批評，也是善意的批評。
夏衍（中間拄柺杖老人）老電影工作者在一起
謝晉對夏衍的批評在那個特定的年代裡是接受的，在一定程度上也影響他今後的創作。從1957年之後，直到1988年拍攝《最後的貴族》之前，謝晉的影片中對舊式的貴族都沒有表現出一絲的同情和關愛，哪怕是一種自然的生活狀況的描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