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雙標？艾克森唱國歌被萬人捧 何智麗戰勝鄧亞萍被批賣國賊'

中國足球國家隊首位無血緣歸化球員的艾克森在2022年世界盃預選賽對陣馬爾代夫的比賽高唱國歌，引來各大媒體熱議。

首秀完成進球，並且在補時階段梅開二度，艾克森幫助球隊5-0大勝馬爾代夫。第83分鐘，艾克森利用點球就會打入歸化球員的首粒國家隊進球。補時階段，韋世豪左路挑過西法烏，殺入禁區左側底線處面對兩名防守球員橫傳，艾克森拍馬趕到中路輕鬆推射梅開二度。賽後，艾克森身披五星紅旗謝場，由於球迷太過熱情，險些將隔離欄壓倒。

此前，艾克森更是通過社交媒體高調示愛：“我是中國人，我要回報這些年來，你們對我所有的愛和關懷。”這一舉動收穫了無數中國球迷的支持。

可以說，中國人慢慢接受艾克森的“中國人”身份是一種時代的進步，就更讓人聯想到曾經一些被歸化的中國選手，他們曾被指“叛國”、被罵成“漢奸”，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恐怕很多人第一時間會想到她——何智麗(小山智麗)。

拒絕“讓球”引發爭議 無緣奧運徹底退隊

何智麗，乒乓球歷史上爭議最多的人物之一，本來她曾是國乒女隊的絕對主力，拿到世乒賽女單冠軍，卻因為拒絕“讓球”而成為眾矢之的。

“讓球”，本是中國乒乓球隊的“機密”，但何智麗風波卻導致這一“機密”被曝光。“讓球直接違背了奧林匹克精神——公平競爭，讓球者必須服從領導意見輸球，不讓球便是“違反組織紀律”但是何智麗偏偏就“頂風作案”。

何智麗當然不是第一個被要求“讓球”的國乒選手。早在1961年世乒賽男單決賽，當時國家體委就決定，要李富榮讓給莊則棟，這樣李富榮不得不“成全”莊則棟。

1963年和1965年，進入男單決賽的依然是莊則棟與李富榮，結果李富榮又兩次“讓球”。實際上，如果真刀真槍的打，莊則棟未必不能三連冠，但李富榮一讓，反倒讓他的三連冠失色。

此後，“讓球”傳統發揚光大，從隊內“讓球”發展到國際“讓球”，張立就曾經在1975年和1977年兩次在世乒賽女單決賽中讓給朝鮮選手樸英順，那或許是為了當年中朝兩國的偉大友誼。

不過，無論是李富榮還是張立，都比不上何智麗所帶來的震撼。

時代在進步，隨著思想的不斷開放，中國乒乓球隊的後一代， 對“讓球”這種“優秀傳統”產生了懷疑，而對於何智麗而言，幾次“讓球”讓她產生了極度反感的情緒。

1986年9月30日，漢城亞運會女單決賽，正值何智麗22歲的生日，當她興高采烈地理完髮，期待可以拿下冠軍為自己慶生時，卻被通知要“讓球”給焦志敏。無奈，胳膊終究擰不過大腿，何智麗只能遵命，但她心裡根本不服氣。

隨後的亞錦賽決賽，又是何智麗對陣焦志敏，但是何智麗又被通知要再‘讓’一次。這次，何智麗不想忍耐，去找自己的教練孫梅英評理。由於孫梅英的據理力爭，這才迫使領導改變決定，“好吧，這一次焦志敏 ‘讓’給何智麗。”

“讓球”，已經變成了一場討價還價的爭吵，也無端地造成何智麗與領導關係的緊張，而這一切終於在1987年新德里世乒賽上爆發。

當時的女單四強，國乒佔據三席，半決賽何智麗對陣管建華，戴麗麗打韓國的樑英子。

紙面實力，何智麗遠勝管建華，當時兩人交戰20多次，何智麗基本全勝，而另一組對陣戴麗麗曾經八戰八勝樑英子。如果決賽何智麗打戴麗麗，以兩人多次對陣的情況來看，何智麗登上冠軍寶座是大概率事件，但實際上事情的發展卻並不如想象那般。

半決賽進行前，何智麗又被教練找到，“今天你下來！” “下來”！就是要何智麗讓給管建華。

為何要做出如此決定？理由是何智麗在亞運會上輸給過樑英子，而一旦戴麗麗不敵樑英子，可以讓削球打法的管建華去磨她，估計能夠把樑英子拖垮。

不過何智麗可不這麼想，正因為她一年前輸給過樑英子，所以日日夜夜針對樑英子的戰術特點，作了許多精心的準備，她也堅信自己一定能復仇對手。

“我不讓！”何智麗搖頭道， “這是團領導的決定！”教練亮出“底牌”。 “好，好，那就讓管建華上吧。”何智麗對領導的決定，在表面上好像是服從了。

真正站到比賽場上後，何智麗卻絲毫不給隊友留情面。上來何智麗先贏一局後，管建華以為要製造“真打”的氣氛。到何智麗勝了第二局，管建華依然認為可能比賽要打成3-2，這樣會看起來精彩一些。

可到了第三局，何智麗仍然是一路領先，管建華這才覺得發現何智麗是在真打！ 3-0，何智麗乾淨利落地贏了管建華，而另外一邊戴麗麗卻2-3敗給了樑英子。中國乒乓球隊有些慌了，劇本可不是這麼寫的啊！該如何收場？

此時的何智麗已經沒有退路，如果決賽她敗給樑英子，後果將不堪設想，畢竟她既“違反紀律”，又“損害祖國榮譽”。好在，何智麗的心理素質真的不錯，她根本沒想過會輸給樑英子，而是想著如何擊敗對手。

事實證明，何智麗關鍵時刻還是靠得住的，又一個3-0，她打敗了樑英子，報了亞運會失利的一箭之仇，登上世界冠軍的寶座，只是她的臉上卻沒有太多笑容，沒有任何一位隊友過來與她握手祝賀。

“你沒有組織性、紀律性，回去要寫檢查！” 領導狠狠地在批評她，敏感的外國記者甚至稱她為“不笑的姑娘”。這個冠軍，沒有讓何智麗得到往昔那些世界冠軍應有的讚許，她被冷處理了，輿論低調的背後，是何智麗“犯了錯誤。”

在中國乒乓球隊的總結會上，領導說了這樣的話，“何智麗的問題比較嚴重。”“我有什麼錯誤？難道拿了世界冠軍回來，還要寫檢查？” 何智麗毫不含糊地反擊。

“你不服從領導的決定，不肯讓球給管建華。” “領導的讓球決定本身就是錯誤的！為什麼要我寫檢查！” 何智麗毫不退讓，在何智麗看來，這是一個原則問題，不能委曲求全，自己根本沒有任何錯。

就這樣，何智麗成為中國乒乓球隊第一個“叛逆者”，引發了一場軒然大波，她向“讓球”發起勇敢的挑戰，但也賠上了自己的前途。

作為當時的世界頭號選手和新科世乒賽冠軍，何智麗竟然以“單打對外國選手威脅不大”、 “雙打不理想“這樣的理由，被年輕的陳靜取代無緣漢城奧運會。

“我對這個決定感到吃驚，我現在正處於巔峰狀態，為什麼不讓我到奧運會上去奪金牌？” 到底是技術原因還是因為不“讓球”而將何智麗排除在外？ 中國乒乓球隊對外當然只會從技術層面上去解釋這個問題，但何智麗卻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在奧運名單公佈之際，何智麗給國家體委寫了一封信，信中明確表示：“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我經過反覆慎重考慮，決定退出中國乒乓球隊。”

遠嫁日本東山再起 廣島亞運反戈一擊

圍繞在何智麗身上的風波，並沒有因為她離開國乒而退去。1989年9月，何智麗嫁給了日本人小山英之。

“何智麗小姐，你嫁到日本來，是不是跟奧運會除名有關？”日本記者希望深挖一些內幕，“我此行是為了和小山英之先生舉行婚禮。我是為了愛情來到日本的，與奧運會無關。”何智麗的回答非常體面。

在何智麗出嫁後，很多人以為她會和嫁給安宰亨的焦志敏一樣，從此結束乒乓生涯，但何智麗卻偏不，儘管小山英之早已過了“而立”之年，很想要個孩子，但何智麗卻把乒乓球視為自己的“孩子”，仍希望有朝一日重回乒壇再顯身手。

1991年，何智麗向日本乒乓球協會提出辦理外籍選手登記，並與丈夫小山英之一起，來到千葉比賽現場觀看世乒賽，為全面復出做準備。

由於是世界冠軍的身份，再加上夫家在日本享有很高的聲望，日本政府對何智麗也特別優待，1992年10月，在與小山英之結婚三週年之際，何智麗獲准加入日本籍，取得代表日本乒乓球隊參賽的資格，並隨夫姓改為“小山智麗”。

1992年底，何智麗就獲得全日本公開賽女單冠軍，並獲得1993年世乒賽參賽資格。

對於何智麗的復出，中國乒乓球隊起初的反應頗為冷淡，“何智麗要奪回世界冠軍，還是很遙遠的，現在日本乒乓球的水平很差，所以何智麗奪冠並不表明她的水平很高。”時任國乒女隊主教練張燮林的這句話，反映了中國乒乓球對何智麗不屑一顧的態度，當時誰也沒想到何智麗能夠正在成為國乒的心腹大患。

1993年世乒賽，時隔五年第一次參加世界大賽，何智麗打的並不順利，女單賽場止步16強。此後，何智麗更加刻苦地訓練，於1993年底衛冕全日本賽女單冠軍。

1994年亞運會在廣島進行，作為“東道主”選手的何智麗，締造了乒壇歷史上最不可思議的奇蹟之一。在一路過關斬將的道路上，何智麗連續擊敗1988年奧運會冠軍陳靜，1989年世乒賽冠軍喬紅以及1991年世乒賽、1992年奧運會冠軍鄧亞萍，尤其是決賽面對當時的乒壇第一人鄧亞萍，讓她揚眉吐氣，證明了自己六年前被排除在奧運名單之內的決定是完全錯誤的。

在比賽中，何智麗每拿一分都會激動的喊一聲“喲西”，這似乎讓她背上了“叛國”、“漢奸”的“罪名”。多年之後，何智麗曾經解釋過當時喊“喲西”的行為，“以前在中國打球的時候，每個人都會有一個詞來提振士氣，以前在國家隊的時候她就經常喊“喲西”。

“我對能戰勝奧運會女單冠軍鄧亞萍感到非常高興。這比我作為中國選手獲勝時還要高興。這是我八年來第一次在大賽中奪取冠軍。來日本後，我有六年時間沒有參加大型比賽，但在我丈夫的指導下，技術有了很大提高。”何智麗絲毫不掩飾她的喜悅之情，激動地哭了。

“我的勝利來之不易，六年，為了這一天的勝利，我足足拼搏了六年，能夠打敗鄧亞萍，太令我興奮了。她好像是世界上的‘神’一樣，捧得不得了，她太傲氣了，她對記者說，現在你90年代的冠軍輸給80年代的冠軍，你丟臉。”

更令國人難以接受地是，比賽結束後面對中國記者的提問，何智麗讓翻譯先把漢語翻成日語，她再用日語回答，並通過翻譯再譯成漢語回答給中國記者，對此她的解釋是，當時在場的有許多日本記者，比賽地點又是在日本的廣島，而她的身份是日本乒乓球隊隊員，在這種場合下講日語是很正常的。

婚變風波心力交瘁 渴望再嫁中國人

2018年，當鄧亞萍回憶起24年前的廣島亞運決賽，再談到何智麗時，作為當年失敗者的她依然不吝讚美之詞：“如果從運動員的角度來講，她是我很敬佩的一個運動員，她對成功的這種執著以及想要成功的渴望，甚至於她當時離開國家隊去了日本，臥薪嚐膽。”

不過，何智麗此後因為各種原因再未能重現廣島亞運會的輝煌，她的人生又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1994年底，何智麗第三次蟬全日本公開賽女單冠軍，達到效力日本隊時的榮譽巔峰，但與此同時，她與丈夫在事業上卻經常發生矛盾，兩人也漸行漸遠。

在幫助何智麗拿到亞運冠軍後，小山英之的內心也開始不斷膨脹，時不時會把“你贏是因為有了我”掛在嘴邊，但其實他的乒乓球水平並不高，更多地是扮演日語講的不好的何智麗的“發言人”角色。

但是在周圍人的一些盲目鼓吹下，小山英之認為何智麗取得好成績的功勞都在自己身上，錯誤地把自己當成了無所不能的總教練，這無疑為後來家變埋下了伏筆。

1995年天津世乒賽，何智麗賽前突然“生病”缺席。1996年亞特蘭大奧運會，何智麗打進八強後不敵喬紅，1997年世乒賽，小山智麗又以出人意料在女單比賽前棄權。

外人莫知其中緣由，其實是何智麗的婚姻亮了紅燈，丈夫小山英之被發現有了外遇，與一位小隊員有了不正常的關係。

1997年6月，何智麗搬出了小山家與丈夫分居，1998年4月正式向日本法院提出離婚，大阪高等法院以丈夫有婚外情為由判他們離婚，小山英之向小山智麗賠償650萬日元的精神損失費。

因為婚姻的問題，何智麗的情緒受到嚴重影響，在場上顯得精神不振，成績逐漸下滑。2000年悉尼奧運會，36歲的何智麗最後一次參加大賽，1/4決賽不敵最終奪冠的王楠。

退役後，何智麗成為大阪池田銀行俱樂部乒乓球隊的主教練。實際上早在1991年12月，大阪池田銀行就花費1500萬美元，為何智麗專門建造一座乒乓球訓練館，成立大阪池田銀行俱樂部乒乓球隊。

“池田是一個很安靜的地方，能讓我完全專注於乒乓球，也許我的一生都將在這裡度過。我是中國人，生活在日本，但我想一輩子與乒乓球為伍。”

2004年10月，何智麗在大阪買了一套四房一廳的新房，“我現在上海、大阪兩邊跑。平常自己有的時候做做飯。”平時何智麗不用每天去訓練隊員，有很多的自由時間。

2005年5月，世乒賽在上海舉行，何智麗應世乒賽組委會和中國乒協之邀以嘉賓的身份回到上海，這是她作為一個上海本地人，十幾年來首次在上海公開露面，對於當年的事情，她或許已經完全釋懷了。

先是因反抗“讓球”受壓退出國家隊，外嫁後在日本打出一片天，而又因婚變離異再受打擊，何智麗到底經歷著怎樣的心路歷程？

在那個年代她第一個站出來，向“讓球”發起挑戰，加入日本籍變成“小山智麗”奪冠，但是在日本人眼中，她仍是中國人。日本人以為，日本的乒乓球隊不行，只有中國人才行，何智麗去了才拿了冠軍，到底還是中國的乒乓球水平高。

那麼到底自己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至少何智麗不願意再嫁給日本人，希望找個中國人，最好是上海人，因為生活習慣各方面都合得來。近些年，國內媒體曾前往日本在其家附近蹲點三天，希望與何智麗暢談近幾年的生活，何智麗得知後還是婉言謝絕了。人生上半場，何智麗經歷了太多的紛紛擾擾，此刻，她或許真的想回歸平淡安靜的生活。

結語

當時間來到2019年，當我們看到埃克森在社交媒體上表示自己是中國人，在黑板上用中文寫著自己的名字，在開場前用中文唱著《義勇軍進行曲》，在進球后親吻著胸前的五星紅旗的時候。

能不能徹底原諒那個因為被迫讓球而出走東瀛，在比賽中喊著“呦西”的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