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春刀II》：小人物，終究是換不了活法

沈煉歷史上確有其人，那是一個猛士。

剛直火爆，嫉惡如仇，

死扛嚴嵩，最終被嚴嵩設計害死。

嘉靖年間，站在羽翼龐大的嚴嵩對立面，

無疑是一種找死的行為。

即使如徐階這樣的牛人，

也是幾十年如一日的韜光養晦、規避鋒芒，

小心謹慎地尋找機會。

沈煉飛蛾補火換來的是一場徒勞，

但歷史記住他的名字，

以英雄的名義刻在丹青上。

明史裡的沈煉主動選擇自己的人生,

是一個以身赴死的大人物。

而繡春刀中的沈煉，

是個小人物，一個普通的公務員，

只想過著安靜的生活，養一隻黑貓，

閒時去淘幾副畫，或去香樓裡找人聊聊天。

錦衣衛是一份特殊的工作，

身上的飛魚服，腰間的繡春刀，

代表一種錯亂的身份。

錦衣衛有著生殺予奪的力量，

巡夜的五成兵馬司小吏，

看見他們便落荒而逃。

而一旦置身在整個帝國的權力場上，

陰謀和博弈形成一個巨大的旋窩，

他只是一隻小小的蚍蜉，

到處都是惹不起的人，

偏偏卻躲不開，身不由己地裹挾其中。

棋子悲哀之處在於無從選擇，

命運從一開始就是註定的。

就像《三體》裡所說的，

毀滅你，與你無關。

沈煉質問大反派東廠提督趙公公，

為什麼選我們兄弟三個？

趙公公冷冷地說，

因為這群螻蟻，死了也沒有人在乎。

服從命令，是死，

不服從，也是死。

在這個巨大陰謀編織的困局裡，

小人物生存的目的和意思又是什麼？

只是為了活著。

陸文昭在薩爾滸死裡逃生，

看著如鬼魅般的戰場，

屍橫遍野，流血漂櫓，喃喃道，

要想不這麼活，就得換個活法？

沈煉在戰場上救了兩個人，

陸文昭和太監郭真。

回到北京，陸文昭和沈煉走了不同的路。

陸文昭依著和郭真死裡逃生的交情，

一路高升，迅速做到錦衣衛千戶的位子，

託關係巴結如日中天的魏忠賢。

死過一次的人，什麼都看透了。

到了他這個歲數，

情義、氣節都磨得差不多了，

剩下只不過是一些念想，

若是沒有這些想法，

活著和死人有人什麼區別呢？

陸文昭的念想，是輔佐信王，滅掉魏閹。

只是他無法料想的是，

在波雲詭譎的權謀面前，

再大的理想也是一文不值，

他也是個棋子，隨時會被丟棄的棋子。

捕蟬的黃雀帶著長矛硬弩圍過來，

他一臉的詫異和驚恐，師妹，怎會如此？

師妹苦笑著說，

我們都是必須被清除的破綻。

陸文昭的身體在箭雨中掙扎，

像一束蘆葦在狂風中搖擺。

赴死之前，陸文昭絕望喊道，

沈煉，你我是註定活不過這個修羅場了！

修羅，佛教護法神天龍八部之一，

半神半人，亦正亦邪，

易怒好鬥，常與諸天眾神惡戰。

修羅戰場便是修羅戰鬥的地方。

是刀兵相見、慘絕人寰的地獄，

充滿了魚肉棋子和陰謀陽謀。

身處局中的人，無論好壞，不分善惡，

只有被擺佈的命運，以及無意義的掙扎。

沈煉沒有野心，他接受了修羅場的命運，

只是安心地做一個小人物。

八年了，按部就班升到百戶，

領著低微的俸祿，小心翼翼當著差。

喜歡楊冪的畫，和尚認為他品味不凡，

他心中笑笑，他知道，

他就是畫中的那隻小小的蟈蟈。

看到下屬殷澄亂說話會怕，

殺了他只是為自保。

救楊冪、殺凌總旗更不是他的本意，

他經歷幾層的心理變化。

凌總旗奉命殺楊冪，本不關他的事兒，

也不打算救人，他只是跟著去看熱鬧。

發現楊冪是雨天共傘的女子，仍不打算救。

凌總旗欲姦殺楊冪，沈煉實在看不下去，

出手阻攔，但仍不想殺人。

凌總旗掏出生死簿，汙衊沈煉勾結亂黨，

這時沈煉才怕了，考慮殺死凌總旗。

凌總旗亮出身份，是魏忠賢的外甥，

沈煉沒了退路，於是殺人。

如果凌總旗不心生邪念，

沈煉多半會看著楊冪被殺死。

沈煉不是英雄，只是普通人。

殺人不是為了救人，殺人只是為了救自己。

後來越陷越深，火燒錦衣衛經歷司，

捲入信王除閹奪位的驚天陰謀，

更多是迫於形勢的自救，

總想著做完這件事，

便可以了無牽掛地做回普通人。

沈煉終於活下來了。

但只是因為崇禎的心念一動，

大抵是因為這個人活著或許還有用處。

留下一個棋子，放棄一個棋子，一樣的簡單。

我們更關心小人物，是因為自身便是普通人。

陸文昭不甘做普通人,

沈煉一心只想做普通人，

而在一個絕望的時代，

卻只能是深深的無力感。

權謀太大，棋子太小。

江湖不美，才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