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稽泰斗楊華生、笑嘻嘻、綠楊，當年是怎麼教學生的？
上週末，著名錶演藝術家、上海市文聯副主席、上海市曲藝家協會主席、上海獨腳戲藝術傳承中心主任王汝剛來到學習讀書會，分享了他與楊華生、笑嘻嘻、綠楊等眾位師友交往的故事和自己讀書的心得。
“我們曲藝界有個比較，三位老師穩準狠，楊華生是穩，笑嘻嘻是準，綠楊是狠。”
說著一口上海話的王汝剛，言談間幽默詼諧，現場不時爆發出陣陣笑聲。
三天不讀書便覺面目可憎
王汝剛從小愛讀書。
他經常講一句老話，“三天不讀書便覺面目可憎”，並把讀書分為四種：看書、買書、淘書、寫書。但不管哪個，他都有滿滿的故事可以講述。
■王汝剛做客學習讀書會
並非專業作家的王汝剛，已經出版了好幾部著作。怎麼寫出來的？“都是老先生們教我的。”
對王汝剛來說，老師和朋友這兩個角色之間並沒有界限。
“很多朋友都是我的老師。我有一個愛好就是交朋友，我在年輕的時候交的朋友歲數比我大很多。每位老先生都是一本閱歷很深的字典，在他們面前，我不懂就問，他們都會給我解答，所以這些老先生都是我非常好的老師。而現在我的很多朋友都是年輕人，這樣才不會落伍。”
第一位老師：楊華生
王汝剛的第一位老師是滑稽界泰斗楊華生。楊華生在滑稽經典《七十二家房客》裡飾演的“三六九”惟妙惟肖。“裡面有個臺詞大家都知道，我一看就看出來你不是好人。”
他說，這個老先生是滑稽界的泰斗，聰明得不得了，“他是我的老師。他曾經寫過一本書裡面說，我這輩子發現兩個角，其中一個是我。”
■楊華生
王汝剛說，“楊華生人很聰明，他在上海大世界學藝的，學藝之後到杭州大世界去表演，碰到搭檔張樵儂，這兩個老先生有志氣，不向日本人投降，參加抗日宣傳。他們從杭州出發到金華總算碰到好舞臺，這個演劇團對楊華生說起來是這輩子受教育最深的地方。”
但八年抗戰，楊華生卻只參加了七年半。而正是因為這個半年，楊華生退休時，沒有達到離休的標準。
後來，楊華生對王汝剛說，“你記住王汝剛，做事情要堅持到底，我這輩子每件事都做得對的，一輩子算下來就這件事做錯了。假設我半年能夠撐下去，我不是現在的楊華生。”
王汝剛說，“那個時候我的老師是用他自己的生命、生活經歷給我上了一課，做事情要堅持下去。這就是我的老師給我這麼好的影響。”
■周柏春（左）與姚慕雙（右）
楊華生92歲時，王汝剛正擔任上海市曲藝家協會主席，當時在組織評選中國曲藝界最高獎項“牡丹獎”的終身成就獎。
候選人有兩位，除了楊華生，還有另一位滑稽界泰斗周柏春。選誰？
王汝剛考慮再三，決定給楊華生做思想工作：老師，你在抗日戰爭戰場上作宣傳，周柏春一直在上海唱滑稽，影響比你大，我認為你應該放在他後面。楊華生也很支持王汝剛的想法，最終周柏春得了獎。兩年以後，楊華生也評上了，王汝剛回憶說當時楊老師“開心得不得了，眉開眼笑，數獎金。”
得獎兩年之後，楊華生去世。王汝剛說，“這個老師在我這輩子是舉足輕重的，是他把我引進了大門，而且楊華生老師教書跟別人兩樣，不是一點事情泛泛而談，他是從大局上的。”
第二位老師：笑嘻嘻
笑嘻嘻是王汝剛另一位啟蒙老師。
當年楊華生和笑嘻嘻發現王汝剛有唱滑稽的天分，但王汝剛父親並不同意他走這條路。後來兩位大師專門跑到王汝剛家跟他爸爸談心，最終說服了他。
從此滑稽界有了一個典故：古有劉備三顧茅廬請出諸葛亮，今有大師登上閣樓請來小皮匠。（王汝剛當時在《七十二家房客》中飾演小皮匠）王汝剛也從此走上了藝術道路。
■王汝剛在《七十二家房客》中飾演小皮匠
笑嘻嘻的教學方法非常獨特。王汝剛回憶說，經常晚上散夜戲後老師會把他叫到家裡對臺詞，直至次日凌晨，連回家末班車都沒有了。
王汝剛至今記得，“老師認真得不得了，他有個傳統劇是《剃頭》，他做剃頭師傅，我去讓他剃頭。他打我的頭是真的打。他塊頭又大，力氣又大，打得我眼冒金星。我說，怎麼真的打？他說，假戲真做必須要的，又來一下。一直到早上三四點，好回去睡覺了，我才回去。”
■楊華生（左前）、笑嘻嘻（左後）、綠楊（中）、張樵儂（右）合影
那時，王汝剛家住在虹口，笑嘻嘻家住在南京路同福裡（大光明廳隔壁）。
“我走到家裡天已經亮了，弄堂門口大餅攤已經出來了，煎油條了。那個時候我很恨，老師怎麼這麼惡毒，每天這樣，一天兩天算了，一個禮拜半個月一直這樣排，真的吃不消。旁邊人跟我說，不要跟他學了，有什麼好學的。我想，不對，我的老師是對的，我要適應他的習慣，我畢竟還年輕。於是為了排個新節目，經常到他家裡去。”
儘管那個時候，被老師打得眼淚直流，現在想想也是眼淚汪汪。但王汝剛說，“我要感謝他。”
“有句話嚴師出高徒，他對我嚴格，一句話都要來回校正，所以到現在我是國家級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滑稽戲的傳承人，我可以說，我在說表方面學了他很多。”
王汝剛表示，“我能有今天的地位離不開老師對我的幫助。所以當時很恨的，現在想老師多麼好。現在的老師很多事情都是糊弄的，不會那麼認真教。所以我很懷念。”
第三位老師：綠楊
王汝剛的第三位老師是楊華生的胞妹綠楊，是一位少見的女滑稽泰斗。綠楊對王汝剛的演藝道路也有很大影響。綠楊在《72家房客》裡飾演二房東，王汝剛形容她，用了一個狠字，對她來說，每個畫面拿出來都要笑的。
“大家都知道我演老太婆演得很好，我演老太婆其中有三分之一是學他的，還有三分之一是學別人的。”此外，王汝剛還跟綠楊老師學做人，“她非常正氣，雖然唱滑稽，但對於社會的貢獻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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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華生與綠楊
王汝剛透露了一個祕密，綠楊是不識字的。但她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一級演員，也就是教授，她評到這個職稱時自嘲說，我大概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一個不認字的一級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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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華生與綠楊
綠楊雖然不識字，但極為聰慧，臺詞只對一遍就能記住，一個簡單的婦女拎包的動作，她可以演成13種不同的角色，王汝剛十分佩服。
■楊華生與綠楊
綠楊晚年很少再登臺，主動把舞臺讓給了年輕人，晚年她說過一句話，讓王汝剛很服貼。當時電視臺採訪時問她，綠楊老師，您已經退休了三十年，您現在的角色是什麼？還想不想上臺演戲？她說，“我老了，現在好比一根火腿的骨頭，肉沒有了，燒燒湯還有點味道。”
王汝剛牢牢記住了這句話，現在也把更多精力放在培養年輕演員上面。
身為演員只有一個竅門
除了文藝界的師友，王汝剛的朋友圈還有一些生活中的普通人。比如從文物商店退休、愛古玩的樂觀百歲鄰居，十六鋪說話直率但很善良的女裁縫等等。
■現場讀者提問
王汝剛說：“作為演員，要演好各種各樣的角色，就是要交朋友，在他們身上吸取營養”。
有人表揚王汝剛“演什麼像什麼”，他認為其實只有一個竅門，就是深入生活，在生活中吸取營養，這就是他在讀書中得到的經驗。
學習讀書會簡介：
“學習讀書會”由浦東新區區委組織部、浦東新區區委宣傳部（文廣局）主辦，上海市作家協會、SMG、上海世紀出版集團作為特別合作單位，上海人民出版社、上海浦東圖書館、東方財經•浦東頻道作為承辦單位。
“學習讀書會”特別邀請上海市作協黨組成員、專職副主席孫甘露擔任總策劃，邀請當代知名學者、作家，圍繞解讀新時代、溯源上海黨的誕生地、打響上海“四大品牌”、浦東開發開放等多方面的議題，每兩週一次，週六下午2:00，在浦東新區陸家嘴金融街區五峰書院（南洋涇路555號2A層），展開讀書交流活動。
■題頭照片：王汝剛與讀者們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