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煤的老勞模徐生髮,德國人請他去驗收英國人誇他機器用得好

同煤集團 技術 德國 英國 法國 煤炭 微觀同煤 2019-04-11

二牛和他的娃娃兵

同煤的老勞模徐生髮,德國人請他去驗收英國人誇他機器用得好

在浩瀚如海的大同煤礦的百里礦區,盛傳著一代又一代礦山英雄的故事。

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期,最光榮的名字叫做“馬連小組”,以連萬錄為組長、馬六孩為副組長的掘進組,在全國採掘隊組競賽中,以手工掘進第一名,奪得全國冠軍。採掘並舉,掘進先行,馬連小組成為了全國社會主義煤礦大軍的排頭兵。讓人們看到了受盡苦難的大同礦工,在解放後意氣奮發的精神風貌。

在上世紀七十年代中期之後的十多年間,最閃亮的名字是“二牛和他的娃娃兵”,駕馭著世界上最先進的採煤機組,6次年產破百萬噸,多次奪得全國冠軍,展現了新一代礦工神采飛揚的颯爽英姿。

在當時,在二牛所在的同家樑礦,“二牛”的名字可以說是家喻戶曉,在大同煤礦的各礦也是如雷貫耳。提到二牛和他的娃娃兵,人們無不伸出大拇指,倍加讚譽。在閒談話語中,也成了大家驕傲的話題,“綜採一隊,年產又上了百萬噸”,“二牛又當上了全國勞模”,“李鵬總理給二牛戴了一塊大獎章”,“二牛被煤炭部請到了北京開研討會”。“德國人請二牛去驗收他們的機器,英國人誇二牛他們把外國機器用得好!”

二牛的大名叫徐生髮,是同家樑礦綜採一隊黨支部書記,徐生髮帶領一支娃娃兵,玩轉了好幾個國家的先進的採煤機組,為中國礦工在世界上贏得了榮譽,為祖國爭了光,英國、法國的廠家也欣喜地稱讚:中國大同的年輕礦工OK!

1977年秋天的一個下午。

在同家樑礦招待所會議室,來自山西省煤炭戰線的採掘機械化生產方面的代表和技術人員正在開著工作會議……

“……我們隊經過技術培訓也湧現出了一些技術能手,”同家樑礦綜採一隊黨支部書記徐生髮正在會上介紹本隊的經驗,“象張學文,在全省技術比武中奪得了電氣第一名,王月山獲得了第二名,他們是我們隊的技術大拿……”

“停一停,”主持會議的省煤管局總工程師劉萬銑擺了擺手,打斷了徐生髮的講話,“老徐,你說你的人是技術大拿,口氣不小喲!”

“我們工人們就那麼個叫法,當然……”徐生髮趕緊解釋。

“不,不。”劉老總笑著打斷了他的話,“我是說,我要考考你的大拿,怎麼樣?”

“那還不行,”徐生髮沒有料到這一手,他稍微頓了頓,笑著回答,“考吧!”

不到十分鐘,一箇中等個兒,身材清瘦的青年來到會場,英俊的臉上還帶著稚氣,略帶羞澀地向會場和主席臺看了看,然後低了低頭。

“你叫什麼名字?”劉總問。

“王月山。”

“你的書記說你的技術學得不錯。”

“嗯,學得不好。”

“我要考考你怎麼樣?”

“考吧。”

“你說,控制信號的裝置叫什麼名稱?”

“賽瓦德。”

“開關出現黃燈說明什麼問題?”

“顯示電纜接地了。”

……

“嗯!不錯。不過,我還要讓我的專家們考考你。”劉總說著,叫過五位同志來對著王月山介紹說:“我這五個人有三個出國考察過,有兩個是工程師,你答不對可哄不了他們。”

王月山聽了,不覺有點慌亂,但很快又平靜下來。考吧,他豁出去了。

“小王,你說說看,引進的英國設備哪些歸為安全火花型?”

“開關的壓根ABC,喇叭控制鍵,這都是。”

問的人點了點頭。

又一個接著問。“德國和英國的採煤機線路圖各有什麼維護?”

“德國有水紋值載油溫、過載恆功率、自動調節……”王月山不慌不忙地邊說還邊在地上比劃著線路圖。

問的人露出了笑容。

第三個又接著問:“你是技術大拿,你提一個實際工作中的難題,再說說你的處理辦法,就說開關、電纜和電機方面的。”

王月山略微低頭思索了一下,隨即說:“比如開關漏電吧,怎樣處理呢?第一,……”

等王月山一口氣說完,問的人不由地誇道:“好,不愧是技術大拿!”

……

當王月山又走入會場時,劉總滿意地看著王月山,高興地誇著:“小夥子,你的技術學得不錯啊!”

“其實也沒啥,二牛擰得緊,不學不行!”

俏皮的話逗得老總笑了,會場的人們也笑了,在笑聲中人們以敬佩的眼光一齊掃向了徐生髮——他的工人們都管他叫“二牛”。他也在憨笑著,臉上紅樸樸的。

二牛隊伍的確實不是鬆包。綜採一隊建隊十年,年年超額完成國家生產任務,四次奪得全國綜採年產冠軍,六年年產突破一百萬噸,一個隊頂得上一個大型礦井的產量,在世界上都有了名聲……是的,這個隊是經受了一次又一次考驗的,為了這個隊的成長,徐生髮灑下多少汗水,付出了多少心血啊!人們沒有忘記,綜採一隊剛剛建隊時的情形……

那還是一九七四年四月初的時候,徐生髮正在採煤二隊當隊長。當時國家把一套引進綜採設備交給同家樑礦使用,礦上正從各單位抽人新組建一個綜採隊。這天下午,徐生髮剛剛出井,礦勞資科的同志來到二隊,落實抽人的問題。

“二牛,和你要的人抽出來了沒有?”

“抽出來了”。

“這幾個人怎麼樣?”

“都符合標準,年輕有文化,都是好樣的。”

徐生髮這麼說著,心裡卻暗自發笑:“說實在的,好的可捨不得給你們。”

可是,老徐萬萬沒有料到,當天下午,他剛踏進辦公室門,礦黨委組織科打電話把他叫了去。

“二牛,礦黨委決定,讓你到綜採隊當書記。”組織科的人告訴他說。

“啊呀,這人可不行啊!”老徐心裡想,從各單位抽出來的人恐怕多數都是調皮蛋。又暗自後悔,早知自己來這個隊,何不從二隊多抽幾個棒小夥出來呢。可是,現在說什麼都遲了。

既然組織上已經定了,去總是要去的。從組織科出來,他急急忙忙來到勞資科,整點了一下人數。一查倒都是年輕的,都有點文化。有的同志還給算了算歲數,六十四個人平均年齡為17.8歲。從登記表上是看不出啥的。

第二天,他把抽出來的人員集中到一起,一看,大都是礦上的職工子弟,好些是他認識的,調皮蛋確實不少,有的還和他擠眉弄眼地笑著。看了這,老徐心裡又好氣又好笑,心裡說:“管這些調皮蛋,可真得費點工夫哩。”

徐生髮幾個相好的朋友,都為他捏著一把汗,這個說:

“二牛啊,聽說國家給咱礦的那套設備很複雜哩,就靠你那些奶毛沒退淨的黃嘴茬調皮蛋,怕是出不了煤,連機器也給人家弄壞了。”

老徐聽了,笑了笑,沒有作聲。

又一個朋友說:“聽說你們要使用的這套設備,從落煤、裝煤、運輸、支護全部都是機械化、自動化。這在同家樑礦是頭一次,在大同礦務局十三個礦中也是開天闢地第一遭。煤炭部還把你這個隊編為501隊,是全國使用這類設備的第一個隊,這個擔子可是不輕啊!”

老徐聽了,還是笑著沒有說話。

還有個朋友替他出主意說:“光這些孩子會亂了套,不如再摻進一些老成的,把年輕人換上些老工人和農村工吧!”

老徐聽了,笑著,搖了搖頭,仍然沒吭聲。

看著老徐只是憨笑不說話,朋友們有點火了:

“老徐,你這傢伙總是有股牛脾氣,別人越說往東,你越是往西!”

看朋友們急了,老徐這才笑著說了話:“照我看,還是這些年輕人好,有文化,又年輕,學點新東西來得快,又生長在煤礦,熟悉煤礦,比老工人要強。”

“好!強!給你搗起亂來就不強了。”

“這些年輕人灰,還有我這脾氣灰?”老徐幽默地說。

大家聽了,都有些哭笑不得,再也沒的說了——老徐是有些倔脾氣的,就因為這,又因他排行為二,人們就給他起了個大號:“二牛”。他要犟起來,十頭牛拉不動,只好由他去吧。

其實,老徐心裡何嘗不明白呢?這些孩子們正是在文化大革命的混亂年代裡長大的,紮紮實實的文化知識學的不多,胡亂造反、調皮搗蛋的行為可是經見的不少,靠他們幹事,確實令人擔心。但是,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能怨這些年輕人嗎?他認定了一個目標,要傾心灌注,一定要把這支娃娃兵帶成一支出色的現代化採煤隊伍。

這些年輕人確實沒辜負老徐。建隊後他們人首先進行了技術培訓,徐生髮和隊幹部也都跟著一起學習,培訓班畢業考試時,全部及格,平均考分在90分以上。這年12月,綜採隊開始試生產,月產五萬三千多噸,相當五個普採隊的產量。第二年——1975年年產了42萬噸,達到了國家等級隊乙級隊水平。1976年初,全國煤炭戰線召開群英會,綜採一隊被列上了光榮榜,成為全國煤炭戰線三百個紅旗單位之一。1976年全隊年產達到65萬噸,創造了全國綜採年產紀錄,奪得全國第一名。

看到綜採一隊連年取得的好成績,人們無不讚揚這些年輕人是好樣的,對於能帶出這樣一支隊伍的主要領導人始終跟這個隊在一起的徐生髮,也無不稱讚他有見識、有氣魄、有方法。然而,有一個人卻不買徐生髮的帳,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老徐的父親,已經退休了的一位老礦工。

老徐的父親名叫徐震,從一解放就來礦下井採煤,一直在採煤一線幹了30多年,並在採煤二隊當了20來年隊長。這老漢天生一個剛強勁,為了報答黨和國家對煤礦工人的關懷,他把全部精力放在工作上,採煤二隊一直是一個比較先進的隊。令人佩服的是,這老漢不但自己在採煤一線幹了一輩子,還把自己的三個兒子也都放到了採煤一線,把二小子徐生髮就要到了自己所在的二隊。在分配工作時,總要“照顧”徐生髮多幹一些,多做一些危險艱苦的活兒。這徐生髮竟也象他老父親一樣,天生一個牛脾氣,多大的困難壓上去都不發愁。更令人吃驚,但又不得不佩服的是,這老漢在離開二隊前,竟推薦了他的兒子接自己的班,當了二隊隊長。但當徐生髮調到綜採一隊後,這老漢卻有點不放心了。擔心徐生髮技術上不能適應,領導不了駕馭現代設備的隊伍。後來,看到綜採隊順順當當的出了煤,而且出的煤還不少,他卻還有點不滿意,他認為,國家買一套綜機比買一套國產普通採煤機設備多出十幾倍的錢,而出的煤卻只多四五倍,這還行?每當徐生髮去看望他時,他總要挑三揀四找徐生髮的不是,自然徐生髮總得讓步。後來綜採一隊的發展確實證明他父親的批語是有道理的。

1979年7月,徐生髮接到通知,讓他和煤炭部的專家們一起去西德考察,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這個老礦工的兒子,一個普普通通的礦工能到外國去。中午,他沒回家就跑到他父母那裡,告訴了這個喜訊。想不到老父親卻給了他“涼水一盆”:

“你仄楞個啥?你那麼好的機器,出那麼點煤,能費多大勁?到到外國也好,不見高山,不顯平地,你要能叫外國人也服你的氣,那才算你的本事!”

要在往常,徐生髮總要和父親辯論。可這次遠離家了,不忍心再和父親爭論了。而且轉念一想,老父親的話還是有道理的:“上級讓咱去外國,不是讓咱去遊山逛水紅火去啦,是希望自己開開眼界,把工作搞出個新的水平來啊。”想到這裡,老徐笑了,硬著嘴說:“ 爹,外國人有個啥,我這次去看看,怕我不敢和他們比試比試?”

老父親是從來不信服他的,“好!敢嚷粗就好!就怕你把牛皮吹破了。”

是啊,外國人採煤是個什麼樣子,自己還沒見過,這牛皮可真不知是吹得有多大才不至破呢!徐生髮心裡也在打著鼓。

一行人在西德整整呆了兩個月。在兩個月的時間裡,西德的自然風光在他心裡留下了美好的印象,但印象更深的,還是人家礦上的管理方法。為了提高工人的技術水平,人家不惜花大的代價培訓工人,維護設備。生產起來,用人又少,效率很高。他把這些都暗暗記在心裡。然而,還有一件事,令他永遠不能忘記。

那是在徐生髮他們兩個月的西德之行就要結束之際。艾克霍夫公司(綜採一隊將要使用這個公司製造的採煤機組)為他們舉行了歡送宴會,在宴會終了的時候,公司銷售經理施密特踱著慢步來到了老徐身旁。

“徐生髮先生,”施密特象老熟人那樣微笑著對他說“我們公司生產的這部採煤機組,在世界上是最先進的。你回去如果能用好我的機器,那你OK!如果你用不了我的機器,我可以派人幫助你。”

“嗯?”徐生髮心裡不由一動,施密特先生對我們是友好的,但這言外之意卻仍帶著明顯的不信任。即使我們用不了你的機械,我們國家就沒有辦法,非得再來找你嗎?想到此,他不盡感到了肩上的份量是多麼之大,不是代表一個隊,而是代表著國家的尊嚴啊!這念頭在腦子裡很快閃過後,老徐便以同樣的表情,看著對方。

“施密特先生”,他也象老朋友那樣微笑著說,你的機器我還沒用呢,但願它能象你所說的那樣好。不過,你們能造出來,我們就能用得了。

海口是這樣誇下了,大話是這樣說了,能讓這大話變成牛皮一張嗎?從西德歸來,徐生髮一個班一個班地,一個人一個人地和工人們講述他的西德之行,每當他談到和施密特的對話時,他的表情嚴肅而堅定,眼裡閃現著期望和力量的光芒。這神情,這光芒,燃起了青年人心中火焰——駕馭不了西德機組,打不出新的水平,就對不起祖國,對不起老一輩礦工的期望。他們從心中發出了一個共同的誓言:祖國呵,我們不能給你丟臉!

那是在使用新設備不久的一天,老徐下了夜班,又接著開了會,剛剛吃了午飯躺下,便接到了隊裡打來電話,井下訊號設備出了故障,正在停產檢修。老徐接到電話後,立即爬起來換上衣服下了井。到了工作面一看,上早班的已經到點出井,礦上技術組派來的人正和二班的同志一起處理著故障。老徐也湊過去看了看,問道:“怎麼回事?”

傳動失靈了。

看來,設備並沒損壞,問題不算嚴重,但卻是一件以前沒出現過的故障。老徐立即想,這件事應該作為一個重點分析一下,在技術課上講講。又聯想到在場的工人應該先講講事故是怎樣發現的?是怎樣判斷的?原因何在?怎樣處理、應該汲取什麼教訓?想到這裡,他又立即想到應該和這些同志現在就打個招呼。

“喂,早班的電工呢、

“出井了”。二班的工人答道。

“嗯!”

“他們交班了”。

“嗯”老徐長長出了口氣,一聲不吭地走了。

人們看出,二牛的火氣又來了,但衝著誰呢?老徐的確是生氣了。這是多好的學習機會,居然揚長而去!

“老徐一聲不吭地徑直上井,進了職工浴室。綜採一隊的兩名年輕的包機工喬明、趙明祥已經洗完澡,換好衣服,正對著鏡子梳理頭髮哩”。老徐開門見山就是一“炮“:

“好啊,你們都洗完澡,誰讓你們出井的?”

我們兩個到了點才出井的。年輕人誤以為老徐鬧錯了。

“我知道你們到點出井的,你們的事故呢?”

“事故交給二班了,礦上派人來處理了。”

“你們為啥不處理?”老徐逼問了一句。

“我們處理不了。”

“你們啥時候能處理得了?”

“……”

“你們莫非一輩子也處理不了嗎?老徐把眼睛睜得更大,聲音更亮了。”

兩個年輕人相視了一眼,悄悄吐了吐舌頭——是啊,二牛是恨鐵不成鋼哩。兩人對著老徐笑了笑,趕緊換了衣服下了井。

這兩個小傢伙還沒吃飯哩。老徐心裡暗自嘀咕著,順手抓起浴室門口的電話,告訴隊裡多帶兩份班中餐下去。

老徐對工人的技術學習要求得嚴,對管理工作抓得嚴。訓起人來,從來都是很凶的。但他這個人是“刀子嘴,婆婆心,不記人”,說過去就完事。他從心底裡深深地愛著他的部下,他的年輕的工人們。

一個時期,買電影票緊張,老徐看到自己隊的工人扒在人肩頭上買票,狠狠訓了一頓。但是從那以後,人們發現,每逢礦上放映電影,綜採一隊隊部都賣電影票給工人。原來是徐生髮已和礦工會主席進行交涉:“我的年輕人好紅火,他們辛辛苦苦在井下采煤,連電影都看不上,我每次承包你五十張,賣不完我掏錢!礦工會主席通情達理,答應了老徐的要求。

人們說,老徐看上去象個粗人,其實心裡細著哩。是啊,哪個工人有病了,他忘不了去探望,有時親自揹著去住院。哪個工人家裡沒柴燒了,他去找礦長批條子。有的工人搞了對象了,本人不好意思,他給提出調換班次上早班,讓年輕人在傍晚的良霄去約會。在綜採一隊,青年人戀愛的“成功率”是很高的。那幾年,年年都有十幾名工人結婚。綜採一隊的青年人是有出息的,這名聲也在吸引著姑娘們。原平縣糧食局長從報上看到綜採一隊的事實,託人把姑娘嫁給了一隊的工人。本礦水暖隊有個老工人,給自己女兒選女婿,提出了一個條件——找一個綜採一隊的小夥子。

徐生髮深深愛著他的工人,這不只因為他們都和自己一樣,是老礦工的後代,不只因為他曾看著這些年輕人長大,現在又成年累月相處在一起;是啊,這種階級的友愛也是難能可貴的啊。但是,埋藏在心裡更深的也是他看得更遠的,則是他把這些年輕人看成了新一代礦工的代表,煤炭工業現代化的希望所在。他從自己多年,特別是近十年的實踐中,深深感受到了,要培養出一代現代化的礦工隊伍那是何等不容易啊。這裡有年輕人自己的不足,也有來自社會的不正確看法和態度。象不忘記西德之行結束時施密特的談話那樣,在國內,也有一件事令他永遠不能忘記。

那是1980年7、8月份,正忙著改進管理工作的徐生髮,接到煤炭部下來的通知,讓他去北京參加一個學術討論會。徐生髮聽說後,不禁覺著好笑,出煤是咱的任務,學術討論可不是咱的事。他想推了,讓礦上或局裡另派人去,但人家是指定他去的,他不能不去。

學術會在北京西郊煤炭部招待所召開。開會那天,會議室中間放了一溜長桌,桌子兩面的每個座位前都擺了一電子計算機,桌子周圍坐了不少戴眼鏡的人,那陣勢真叫老徐有點望而生畏。再抬頭一看,主席臺後的牆上掛著一幅橫標《引進綜機得不償失研討會》又使他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會議一開始,會議主持人講明,這次會議的主題是講座對引進綜機的看法。老徐心想,綜機不錯啊,這還討論嗎?會議開始後,據介紹是一個報社的同志,拿出一本厚厚的材料讀起來,材料的內容竟是歷年來引進綜機如何的不好,這使老徐大吃一驚。不對啊,和他們隊同時引進的綜機全國共有一百多套,別家的情況不知道,自己這個隊使用的確實不錯啊!就大同礦務局引進的這二十多套,也都使用的不錯啊。他細心地聽著人家讀下去,看著十幾個人不時用計算機計算著。老徐是不會用計算機的,但他還是很快就明白了,算來算去,他們的意思就是,國家不應該在現在條件下引進那些綜機。

聽到這些,老徐的火氣不由地上升。儘管他反覆強壓著自己:二牛呵,你的牛脾氣可不能在這兒冒出來。“但是,當他看到那麼多人沒完沒了地計算那些冗長的數字,他的心就煩了。當幾個人又連續提到引進綜機的不好時,他的火氣再也憋不住了儘管心裡還嘀咕著,平心靜氣,不能帶怒,但還是吼出了聲, “我說,綜機有什麼不好,出煤又多,用人又少,工人苦又輕,又安全,你們說綜機不好,管保你們的孩子沒有下井採煤的!”

過後,他覺著火氣有些重了,但是,為了保住綜採,顧不了那麼多了。

隨後,他又詳細地從產量、材料消耗、安全諸方面介紹了本隊使用綜機的好處,強調了使用綜機的最大好處是沒有死亡事故,連重傷也沒有。那幾年,大同礦務局每年都要死亡100多人,人是最寶貴的啊!

徐生髮發言後,煤炭部的一個司長接著講道,徐生髮的綜採隊,年產65萬噸,相當於一箇中型礦井的產量。我們買一套英國機組,1200萬,但這個錢是包含了關稅等所有費用。如果把65萬噸煤炭賣到英國,那就能買多少套綜機。還有就是使用綜機不死人,人是最寶貴的。

第二天上午,由煤炭部副部長鍾子云主持召開了總結會。鍾部長說, 通過研討說明,使用綜機還是好,發展煤炭生產,還是要大力發展綜採。

從北京回來,和老徐一同進北京參加研討的大同礦務副局長劉興元高興地對徐生髮說,“老徐,你的發言很好,保住了綜採,這又是你的一大功勞”。

從西郊學術討論會回來,思想一向不復雜的徐生髮空前地複雜起來,他更感到了自己肩上的擔子的份量,我們用好用不好綜採,不光是我們自己任務的超虧,收入的多少,這些局部的利益,它竟關係到祖國的榮譽,關係到國家要不要引進國處採煤設備的大政策,他還想到了他的這個隊,我們怎麼樣呢?是啊,我的年輕人們,文化是差點,不正象我們國家,技術基礎低嗎?難道因為低,就非得一步步往上爬,不能很快接受先進事物,前進的快一點嗎?我們的產量也可能沒有達到機器的最大能力和潛力,但是能不經過走就學會跑嗎?然而,不取得出色的成績,是不能說服國外國內那些人們的。如果取消了綜採,不用現代化技術改變煤礦的面貌,煤礦工人在大自然面前是不能徹底翻身的呵!

他思前想後,想來想去,只有一個結論,為了不讓外國人小看我們,為了不讓國內一些人卡掉綜機,為了徹底改變煤礦的落後面貌,實現煤炭工業現代化的目標,為煤礦工人的後代造福,豁出一切也要把綜機搞好,搞出個名堂來,打出一個新的水平來!

向全隊的彙報會上,老徐繃著臉向全隊宣佈了他的命令:

這套設備,誰也不能給我無故損壞一根毫毛,國家花了那麼多外匯,人民省吃儉用省下來的錢,誰也不能糟塌一點。誰損壞了機器就狠狠扣罰誰,誰無緣無故虧下了產量,誰就是沒臉,咱要追查,也要扣罰。

那些天,老徐沒明沒夜地守在隊裡,幹在井下,常常一連十幾天不回那不到一里路遠的家。他已拗起勁,非要拿個大紀錄不可。

果然,1980年,綜採一隊年產達到了92萬噸!再次創造了全國綜採年產紀錄,奪得了全國綜採冠軍。

1981年盛夏,西德艾克霍夫公司的施密特先生來中國旅遊,聽到綜採一隊的成績後,特意來到大同煤礦。他和老徐再次見面了。

“施密特先生,我們使用你的機器,去年年產了92萬噸煤。”

OK!OK!施密特先生極力讚揚著。

施密特先生,你們的機器不錯啊!

徐生髮先生,你的工人偉大!

兩個都爽朗地放聲笑起來。

就要分別了,兩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象老朋友難捨難分那樣。是啊,這是真正的友誼,它是建立在互相尊重、互相信賴的基礎上的友誼。

不久,英國生產液壓支架的倒梯公司也給中國煤炭部寫來信說:我們的支架,在中國大同是放心的。綜採一隊的年輕人為偉大祖國贏得了她應該享有的信譽。

又不久,人民日報一位總編室的編輯來到綜採一隊採訪,撰寫了《一套引進綜採年產九十二萬噸煤》為綜採一隊的年輕人唱出了讚歌。《光明日報》頭版頭條刊登了《大同礦務局採用綜採新技術取得顯著成績》,肯定了大同煤礦的綜機生產,又不久,綜採一隊的職工聽到了黨和國家領導人薄一波、萬里為綜機“平反”的消息。

綜採一隊的年輕人以自己出色的成績贏得了人們的讚揚,在榮譽面前,這支生氣勃勃的隊伍並沒有停下步來,他們瞄準了又一個目標世界先進水平。1981年,綜採一隊年產突破百萬噸大關,達到104萬噸,加之諸項指標都好,再次奪得全國冠軍。

一馬奔騰,萬馬齊驅。1981年,永定莊礦綜採四隊學習綜採一隊,和綜採一隊展開競賽,年產達到118萬噸。

《人民日報》在頭版為他們刊登了消息“同家樑礦綜採一隊和永定莊礦綜採四隊年產突破百萬噸,成為世界上屈指可數的先進採煤隊之一。

1982年,綜採一隊年產達到了114萬噸,比上一年雙增長了十萬噸,1983年,全國綜採年產突破百萬噸的採煤隊已達到了十一個,而綜採一隊的年產又達到了120萬噸,再次刷新了全國紀錄。

1988年,徐生髮被提撥到領導崗位上,擔任了礦工會主席,後又擔任了礦安全副礦長。在綜採一隊擔任了十四年支書的徐生髮離開了綜採一隊,但他培養出來的嚴細作風繼續留在了綜採一隊,綜採產量繼續保持著年產百萬噸的水平。同時,在他的培養下,一些小夥子走上了幹部崗位,有的擔任了區隊幹部,還有的擔任了礦級領導,當年的技術尖子王月山擔任了生產副礦長。

2002年,徐生髮到了退休年齡,辦理了手續,解甲回家。前不久,我去老徐家拜訪,老徐住的還是不夠寬敞的雙倍房,退休的工資也只有1700多元,而且和我說,他還患上了不算輕的病,但是說話聲音還是那樣爽朗,還保持著當年的雄風。我依稀地覺得,老徐把一身的精力無私地奉獻給了煤炭事業。他雖然退休了,但他的業績將永遠載入大同煤礦的史冊,他的精神、他的志氣將永遠激勵著一代又一代年輕礦工在實現煤炭工業現代化的征程上奮勇爭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