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壇剩語:聽戲叫好的藝術,譚鑫培唱工與做工並重

今日推送之《歌壇剩語:聽戲叫好的藝術,譚鑫培唱工與做工並重》錄自《申報》1920年4月4、6、8日,作者姚民哀,民國劇評家。本姓朱,名蘭庵,後出嗣姚家,筆名天亶、半塘,常熟人。早年參加南社,辛亥革命時曾任光復軍記室。民國年間在上海辦報,曾編《春聲日報》、《新世界報》和《戲雜誌》月刊。平生酷愛崑曲,喜寫評介文字。

演劇之化妝 

 西人演劇最重化妝,如飾老翁,則鬚眉頒白,意態龍鍾,儼然一老翁也;若飾少女,則身材婀娜,面目嬌婉,又宛然一少女也;且不僅外表恆力摹仿,即其人之聲音性情,亦無不刻劃盡致,如名小說家著小說,各有各身分,各有各裝點。

歌壇剩語:聽戲叫好的藝術,譚鑫培唱工與做工並重

郝壽臣之《連環套》

 較之吾國之五色花面、二尺長鬚之刻板裝飾,不啻天淵之判,即以化妝號召人之新劇亦不過爾爾。老聽戲者雖講求臺容,然而臺容系天然的,非喬造的,所謂臺容者,即臉上有戲無戲之分,有戲即為有臺容。試問坐科未滿之科班童伶,初出臺即能臉上有戲否乎? 

聽戲叫好的藝術 

 京戲唱至佳處,叫座之聲不絕,然叫座亦有段落:如聽其行腔轉角處乾淨穩練,則當報以一好字;或者流音餘韻入耳津津,則須俟其是句唱完然後大聲報以一好字。 

 方今上海人之聽戲者,竟有刻板之叫座,例如《空城計》之[西皮搖板]第三句「我雖設下了空城計」之「計」字,要知此「計」字,系「讀」非「句」,雖例有頓挫抑揚,然須辨別其是否有「疙瘩腔」「博彩」等疵病,如果真好,亦只宜輕報以一好字。上海人則不然,不問其疙瘩博彩,但俟其將計字向上一激,尾音拖得高而長,即已群起疾呼,如聚訟盈庭矣。

歌壇剩語:聽戲叫好的藝術,譚鑫培唱工與做工並重

言菊朋之《空城計》

譚鑫培唱工與做工並重 

 戲劇為動人觀感之具,徒唱不足以為工,北人雖曰聽戲,然其戲單上必寫某演某戲,而不寫唱某某戲,此可證明戲之為道,究屬唱做並重者。

 昔之所謂名角者,唱工固不同凡響,而其做工亦必與唱工相埒,始能表著其藝。即以譚英秀論,他伶大半尊崇其聲調而摹擬之,百人中不能得一二人神似者,然譚之暮年,嗓音細微,半借胡琴為之託裡,惟每次登臺,觀者仍如堵,後起多才,無人能奪其席,此何故歟?試究其因,實由於譚做工之佳妙,更無人能肖之,例如《賣馬》《捉放》《黃金臺》《空城計》等劇,非常陳腐,幾乎無人不能伊唔幾句,英秀扮演,則喜怒哀樂,各肖其人,設徒知揣摹一板三眼者,伶人演此,即使聲調已升譚氏之堂,而失劇中人身分,則亦何異聽留聲機器乎?

歌壇剩語:聽戲叫好的藝術,譚鑫培唱工與做工並重

譚鑫培之《定軍山》

 都人鹹稱英秀之《瓊林宴》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之傑作,然非揚其唱也,實贊其做工耳。緣因英秀演瘋漢狀態中,處處令人動可憐心,是可神會,非朝夕所能授受,克享一代盛名,豈偶然哉?

 嗚呼!人情孰不厭新而喜故?戲劇更無論矣。乃將縑比素,長短攸分,轉使人興新不如故之思,雖曰小道,亦可徵吾國微業末技,皆無進步焉矣。

(《申報》1920年4月4、6、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