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土緬懷|青山綠水可作證:永定金豐游擊隊政委陳震南傳奇人生

粟裕 朋友圈 陳剛 歷史 永定新聞網 永定新聞網 2017-08-26

青山綠水可作證

——永定金豐游擊隊政委陳震南傳奇人生

□ 蘇冠生

紅土緬懷|青山綠水可作證:永定金豐游擊隊政委陳震南傳奇人生

(革命基點村岐嶺鄉蒲山村全景)

革命戰爭年代,在茫茫的金豐大山裡,湧現出了許許多多的英雄人物,流傳著一個個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隨著歲月的流逝,有的英雄人物故事逐漸湮沒在歷史的塵埃中,不為人所知。但我們不應該忘記,我們今天幸福的生活來之不易,是許許多多革命英烈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我們應該去搜尋那些被人們淡忘的紅色記憶,緬懷他們的豐功偉績。

永定岐嶺有一位武藝高強的“雙槍英雄”,他的英勇故事鮮為人知,他就是金豐游擊隊政委陳震南。近日,筆者懷著萬分崇敬的心情,慕名走訪了陳震南的兒子陳榕祥、孫女陳志霞,史海鉤沉,重現他那段充滿神祕傳奇色彩的光輝人生。

1927年冬,陳兆祥到蒲山村塘下陳震南家裡,研究在金豐區組織發展中共黨員事宜。首批發展的中共黨員有陳震南、陳樹彩、陳臺元、陳開亮、陳友亮、陳子豪、陳德順等7人,成立蒲山村第一個黨支部,選舉陳震南為支部書記。後來陸續發展陳鬆友、陳象賢、陳漢賢、陳阿三(又名阿李)、陳庚友等人加入地下黨組織。之後,掀起一場“打土豪,分田地”的土地革命,建立金豐區蘇維埃政權。陳開亮擔任蘇維埃主席,陳德順擔任赤衛隊隊長。當時,貧苦農民分得了土地,實現“耕者有其田”,無不興高采烈,堅決擁護中國共產黨。

與此同時,陳震南經常奔赴下山村牛牯撲萬里石,在下山村發展了中共黨員陳榮鬆,其弟陳榮濤(又名育光)是通信聯絡員,組織了童子軍、少年先鋒隊、赤衛隊。陳欽裕、陳棉裕分別擔任少年先鋒隊隊長和赤衛隊隊長。積極向群眾宣傳共產主義思想和共產黨的主張,宣傳紅軍是一支為人民大眾謀幸福的人民軍隊,組織動員進步青年參加中國工農紅軍。當年有陳阿三、陳庚友、陳某某等人應徵入伍。陳阿三在紅軍中曾擔任通訊班班長,在解放戰爭後期,被叛徒出賣,在岐嶺往永定縣城送信途中,經過棋盤石時,中了國民黨軍隊的埋伏,他臨危不懼,但終因寡不敵眾,最後英勇犧牲。他的愛人蘇阿六因此急得發瘋,近10歲的兒子又不幸死去。解放後,政府把蘇阿六列為五保戶。陳庚友在紅軍中當號兵,在江西某地的一次戰鬥中不幸犧牲。

陳震南還經常深入白區——湖河村,祕密發展中共地下黨員。1928年農曆五月初四的深夜,他單身一人前往湖河村祕密召開地下黨員會議,部署敵區的對敵鬥爭工作。當時黃定維(湖坑奧杳人,後旅居香港)年紀比較小,陳震南特別愛護他。會議開至下半夜,煮芋子粄點心,他第一碗就先盛給小黃,鼓勵他說:“革命一定會成功。小同志,回去好好幹。”

1928年,陳德順率領蒲山赤衛隊參加陳東盧肇西組織發動的農民暴動。

1929年中秋節後,陳震南接到楊先生(當時毛澤東的化名)要到金豐大山的消息,連夜跟中共地下黨員陳樹彩沿著崎嶇陡峭的羊腸小道直奔牛牯撲。通過赤衛隊隊長陳添裕的介紹,見到了陳剛(據說是粟裕的化名),再由陳剛引見,終於在牛牯撲的樓腳下田窠寮子裡,見到了躺在木門板鋪上的楊先生。看到楊先生病成這般模樣,他很是心疼。楊先生聽說是當地的地下黨組織來人,雖然經警衛員和大家再三勸說,但是他仍執意要坐起來,最後只好由警衛員扶著,一隻手撐在木門板鋪上,一隻手跟來人握手。陳震南向楊先生詳細介紹了當地的土地革命情況。聽到當地革命形勢一片大好,楊先生臉上露出了微笑,聲音宏亮地說:“好得很啦!這裡的革命形勢和全國各地一樣,轟轟烈烈。我們就是要造就一個由千百萬個農村包圍城市的局勢,達到最後推翻蔣某人的反動獨裁統治集團,建立一個由人民當家作主的共和國。”聽了楊先生的一席話,陳震南和陳樹彩相視會心一笑,更加堅定了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這場史無前例的革命鬥爭必勝的信念。陳震南是個好學上進的青年,他不僅認真學習宣傳馬列主義,而且還十分重視學習醫學知識,特別仔細總結了鄉村民俗中留傳下來的醫療經驗。在交談時,經過仔細觀察,他判斷楊先生染上了瘧疾,臨離開前,他建議警衛員就地採集一些青草藥給楊先生調理,相信三五天就會見效。同時,他還向陳剛建議,最好把楊先生休息的地方轉移到深窠裡更安全(後來便搬到青山下的深山竹林中)。並囑咐陳添裕(小名阿迎叔)、陳欽裕等當地的革命群眾,一定要保守祕密,保護好楊先生。根據陳震南的建議,吃了幾次青草藥後,楊先生的病情大有好轉。但是反動派竟然派了兩個旅三個團的兵力圍剿金豐大山的牛牯撲。情況十萬分火急。中共岐嶺地下黨組織獲得此信息後,立即派人迅速報告山上的紅軍,紅軍連夜組織突圍。阿迎叔揹著楊先生沿著崎嶇的羊腸小道從青山下迅速撤離。楊先生叫阿迎叔把稻草鞋倒過來穿,巧妙地引開了敵人,逃過了這一劫難。後來,楊先生離開時,捧了一大把銀元給阿迎叔,要他拿去買鹽當家用,但阿迎叔堅決拒絕,並說:“在家千日好,出路半朝難呀,你留著路上用吧。”楊先生沒辦法,只好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片寫了欠條遞給他留作紀念。回到家後,阿迎叔把紙片藏在土牆的洞內。國民黨反動派圍剿紅軍的陰謀沒有得逞,就瘋狂地放火將牛牯撲的幾棟民房全燒光。當地群眾被迫只得搭茅棚居住,後來茅棚也讓國民黨反動派燒掉,如此三番五次,當地群眾流離失所,無家可歸。解放後,阿迎叔尋找楊先生給他的紙片時,再也找不到了。

1930年,岐嶺正處在白色恐怖中,赤衛隊只好轉移到離村十幾華里遠的怪子塘窠,即現在的獅象潭水電站附近的深山密林處,從獅象潭下的一個石夾跳過,便可通往大溪園樹山,進出口只有一個,是赤衛隊活動的好去處。這支赤衛隊的隊長陳德順,身材魁梧,為人忠厚誠實,性格開朗。他和盧肇西等5人是上級派回地方開展革命鬥爭的。中共岐嶺地下黨支部書記陳震南,個子較矮,大家都叫他“矮牯子”,他天生一副機靈相,早期接受共產主義思想,善於聯繫、團結各階層人士。他倆都深得赤衛隊隊員的擁護和愛戴。

陳震南自幼愛好習武,他居住的恆興樓里正好有一位習得一身少林武功的功夫了得的高手陳大妹,人稱大妹師。大妹師在泉州少林寺練就一身高超武藝,回來後在本村教青年練武。陳震南是最積極學習武術的青年之一,經常天未亮就在樓中的外天井練習馬步、衝拳、掃膛腿、彈腿、掃猴等散打動作。晚上夜深人靜時,他仍堅持練習白天大妹師教習的武術動作。1930年春,中共地下黨在蒲山村翁屋門前的暗室內祕密召開黨員會議,因壞人告密,國民黨民團突然來襲。在突圍時,民團團總用駁殼槍直指陳震南的胸口,說時遲那時快,陳震南一個箭步,飛起腿正踢中那個民團團總的手腕,駁殼槍立刻掉落,再一個掃猴絆腿將團總摔倒在地,駁殼槍被踢開丈把遠。陳震南等人趁機迅速撤離。團總撿起地上的手槍,持槍的團丁都瞄準陳震南準備射擊,保長翁添瑞急忙上前攔住說:“老總,不能開槍!槍聲一響,村子裡的游擊隊聽見槍聲,馬上就知道是出事了,很快會包圍上來的。”團丁們正在猶豫間,參加會議的黨員早已跑得無影無蹤。

1931年端午節夜裡,天上下著雨,陳德順率領赤衛隊員,由翁嘉瑞(大溪黃龍村人)帶路,陳德順一馬當先,沿著大溪鄉公所的牆沿,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兩個守門的團丁刺倒在地,然後迅速衝進鄉公所,一間小屋內幾個喝得醉熏熏的團丁正在打牌賭博,七條長槍靠在牆上。陳德順手持雙槍,跨進屋裡,威武地大聲喝道:“繳槍不殺,統統舉起手來,不許亂動,誰敢亂動就先打死誰。”幾個團丁嚇得屁滾尿流,顫抖著舉起手。陳震南和幾個隊員拿出棕索將幾個團丁捆了個結實,游擊隊員扛著長槍和其他戰利品神速離開。次日早晨,團總髮現門口躺著兩個團丁,麻將間鎖著,屋內幾個團丁被捆得嚴嚴實實,武器不翼而飛。由此,大溪民團跟赤衛隊結下不解之仇。7月,陳德順前往金砂古木督參加培訓。

1931年11月,岐嶺民團殺害金豐區蘇維埃主席陳開亮。

1932年春,為恢復地區的鬥爭局面,中共永定縣委委派陳德順和王育山為特派員到岐嶺開展工作。他們到岐嶺後,立即把蒲山和鄰村下山等一些地下黨員組織起來成立黨支部,陳震南任支部書記。岐嶺支部通過調查研究分析,認為要在金豐地區開展工作,重新打開局面,就必須在金豐大山建立鞏固的革命根據地,並選擇金豐大山腳下的下山村為基點。而要在下山村搞基點,就必須爭取聯繫中共地下黨員陳榮鬆出來工作。因為他是萬里石人,從小在大山裡長大,熟悉地形,又有文化知識,且與下山村人同枝共葉,在人民群眾中享有很高的威望。只有由他出來串聯恢復支部、建立武裝,金豐大山周圍鄉村的局面才能順利打開。於是,由岐嶺黨支部書記陳震南親自奔赴萬里石與陳榮鬆聯繫。陳榮鬆與陳震南是老同學,關係融洽,一見到風塵僕僕的陳震南,格外興奮,一邊喝茶一邊敘述別後的心曲,十分投機。陳震南道明來意後,陳榮鬆馬上就認可了建立下山村黨支部,進一步建立武裝隊伍,跟國民黨反動勢力作不懈鬥爭的必要性。1934年夏,陳榮鬆在反擊敵人摧殘革命的戰火中加入了中國共產黨,1935年冬擔任黨支部書記,1944年任“西路挺進支隊”政委,1946年,犧牲在武平象洞,時年35歲。1932年夏天,縣委派遊玉山到岐嶺蒲山幫助陳德順組建金豐游擊隊。6月,在蒲山仙子坑的田寮裡討論成立金豐游擊隊事宜。陳德順、陳震南、陳子豪、陳漢賢、陳榮鬆五位老戰友圍坐在一起。分別近一年,別後重逢,大家有說不盡的知心話,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要團結聯合下山黨支部。組建金豐游擊隊。”6月底,在金豐大山愉的冬瓜地邊,召開游擊隊員會議,由陳子豪任隊長,陳震南任政委,隊員有陳漢賢、翁嘉瑞、陳炳昌、陳春林、陳榮鬆、盧樹潘、陳億鴻、王育山等12人。游擊隊缺少武器,長短槍不過3支,其餘都是鳥槍、大刀、鉤鐮、長矛、梭標等。經研究決定要用敵人的武器來武裝自己的隊伍,首先要奪取敵人手裡的槍。某日冬夜十二時許,陳德順、陳子豪率領十多名游擊隊員攻打洋背炮樓的民團。陳德順帶領8名隊員神速地從窗口爬進炮樓,摘下掛在牆上的槍支。其餘隊員隱蔽在炮樓周圍,密切監視周圍的動靜。“起來!”陳德順用腳踢醒一名團丁,那團丁做夢也沒想到在他面前站的是游擊隊員,“唉呀”一聲驚叫起來,把其餘團丁也驚醒了,一個個目瞪口呆,跪下求饒。游擊隊不費一槍一彈,繳獲了九條長槍兩支短槍,現款千餘元,子彈上千發。陳子豪、陳震南等人帶領隊員將團丁綁起,並嚴肅教育他們:“以後如果膽敢為非作歹,欺壓百姓,定叫你們的腦袋搬家。”第二天,游擊隊攻打炮樓的消息便傳開了,驚動了中坑村團總胡道南,他以為紅軍又回來了,嚇得惶惶不可終日。

金豐游擊隊緊鑼密鼓,懲辦了“轉白”瘋狂倒算的陳某某,陳某某思想反動,利用勒索來的不義之財收買團丁,購買槍支彈藥,修築炮樓,是個大賭棍、大嫖客。游擊隊抓住他的弱點,一天晚上,探知他在松嶺崗一賭博店裡,正當他賭興正濃時,陳德順帶領4名游擊隊員將他活捉,並當晚處決在通往下洋的路口,在屍體上附一幅“與人民為敵的下場”的標語。

游擊隊的革命行動,大大地鼓舞了革命群眾的鬥志,滅了敵人的囂張氣焰,各鄉民團無不膽戰心驚,再也不敢像從前那樣耀武揚威、欺壓百姓。

1933年春,中共永定縣委正式委任陳德順為金豐游擊隊隊長,陳震南為政委。7月13日的深夜,伸手不見五指,陳德順率領游擊隊,狠狠打擊土豪劣紳黃某某。游擊隊員翁嘉瑞機靈地從牆壁爬上,從窗戶輕輕地竄進他的房間,發現他和小老婆睡得正香,便將樓門打開,游擊隊員衝上樓,抓住黃某某。陳德順嚴正地對他說:“把剝削農民所得的糧食、放高利貸所得的錢財,以及平時敲詐勒索貧苦農民所得的不義之財,統統交出來就沒事,否則就把你帶上山。”剛從夢鄉醒來的黃某某,早嚇得魂飛魄散,乖乖地將錢、糧全部上交。

僅靠打幾家土豪所得的糧食和錢,遠遠不能解決游擊隊員的供給。相當一部分得靠革命群眾的支持。尤其是游擊隊員的家屬、親屬。村裡的孔阿七、遊阿雙、遊秀英、才英等人,常常利用上山砍柴的機會,往山上送鹽、送糧。當時買鹽都受到限制,不準多買,便只好到一二十里路外的陳東、下洋等墟場上去買。山上游擊隊糧食經常接濟不上,只好採摘野菜、刨樹皮、挖草根等充飢。艱苦的生活可以磨練革命戰士的意志。但個別意志軟弱的隊員,吃不起這些苦頭,有時上山,有時又回家。這種現象被大溪民團的團丁發現,便用金錢收買這個隊員,說若能設法帶路,消滅這支游擊隊,就賞給大洋一百。1935年秋,該隊員連續三天下午三四點鐘下山,陳德順挽留他在山上住,他都執意要回家。這種情況引起了陳震南的懷疑。當時游擊隊員手裡大部分是鳥槍,只有八九條長槍,子彈也很有限,而且長槍好些是沒有用的。要是有敵人來圍剿襲擊,那是沒辦法抵擋的。於是陳震南直截了當向陳德順提出此人的可疑之處,並說:“如果他向敵人告密,帶兵來圍剿我們,後果是不堪設想的。必須提高警惕,趁早將隊伍轉移至上豐村。”陳德順則認為都是自己人,不會出賣自己人的,不必多疑。第三天該隊員仍然不在山上住時,陳德順仍然無法挽留住他。陳震南感到情況不妙,又一次找到陳德順:“高牯(德順小名),必須顧及十多個隊員的生命安全,儘早把隊伍轉移,防人之心不可無呀!”此次談話陳震南受到陳德順的指責:“矮牯鬼,你真是矮人心事多,肯定不會發生事變的。你怎麼這樣疑神疑鬼?都是從小一塊長大的本族人,哪有自家人害自家人的?你覺得這裡不安全,你可以走,有願隨你走的隊員,你也可以把他們帶去,不願離開的就留下。”陳震南仍堅持隊伍要轉移的意見,爭論說:“游擊隊不可能有固定的住地的,必須審時度勢。”陳德順也固執地說:“游擊隊要在敵弱我強的情況下,狠狠地殲滅敵人。在這深山密林中,進出口都只有一個,敵人來找死嗎?不要把事情複雜化,休息吧。”說完便躺下了,不一會兒就發出“呼嚕嚕”的鼾聲,在這寂靜的夜裡,幾十米外都能聽見。這是陳震南的不眠之夜,他一會兒起來四處巡視,一會兒躺下,翻來覆去總是無法入睡,他回想起當初為了組建這支游擊隊的種種困難,又想到如何才能保住這支革命的力量,避免不必要的犧牲。現在寧可把事情想得複雜一點,防人之心不可無呀!可是如何才能說服固執的隊長呢?天亮後,吃完早飯,陳震南再次邀陳德順到獅象潭的石夾邊,兩個又展開長時間的爭論。陳震南嚴肅地指出:“上次我們襲擊大溪民團,繳了他們的槍,打死了他們的人,他們是不會甘心的,一定會千方百計地尋機報復。怎麼報復?很可能就是利用我們內部的動搖分子,最熟悉我們的內部情況,堡壘是最容易從內部攻破的。此人連續三天傍晚來這裡,你都留他不住,不是刺探情報又是為什麼?萬一由此人帶敵人突然來襲擊,我們是抵擋不住的。為了保全革命力量,我們只能選擇轉移,轉移到他不熟悉的上豐村去,如果遭到敵人追擊,還可以大有作為。”然而,陳德順仍堅持認為這裡最安全,堅信內部不會出問題,還說:“當年你提出把隊伍拉到這裡安頓,說閒人是怕到這裡的,這裡最安全,大家也都很贊成,現在怎麼出爾反爾了?至今我還是覺得這裡最安全。”“此一時彼一時呀!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萬一我們內部出叛徒,那是相當危險的。”陳震南誠懇地對他說。“你說的都是廢話,連自己人都去懷疑,還做得成什麼大事?你和誰要撤離的,可以帶他們離開。”陳德順的口氣非常強硬。陳震南見沒法說服他,便堅決地說:“我決定今天黃昏前撤離此地。我建議我們一塊帶著隊伍轉移。”此次的談話兩個不歡而散。將近黃昏,陳震南再次跟德順說:“今晚大家必須離開此地,一齊前往上豐村。”結果陳德順和其他4位隊員仍然堅持不肯轉移,只有7位隊員跟著陳震南轉移。果然不出陳震南所料,當晚下半夜約三點鐘,留下來的同志遭到大溪民團遊子貞部的圍剿。敵人聽到陳德順“呼嚕嚕”的鼾聲,知道他們並沒有防備,就大膽地圍上前,開槍掃射,陳德順和其他兩個隊員當場犧牲,翁嘉瑞和另一個隊員剛要舉槍回擊,但已經來不及了,被打成重傷,被押回岐嶺井下,關在一間既暗又小的屋內。傷員口渴想喝水,敵人都不給喝,只是押著傷員爬到溪邊叫他們自己用手捧著溪水喝。第二天洗衣服的婦女發現溪旁石頭上一大攤血跡。最後這兩名隊員在井下松樹壩被敵人殘酷地殺害。此次,蒲山村黨支部、游擊隊因思想麻痺、叛徒出賣,損失慘重,也給黨和游擊隊、蒲山人民一次慘痛教訓,進一步提高了對在艱苦歲月裡革命鬥爭的複雜性和殘酷性的認識,儘量保存革命有生力量,避免不必要的損失。

敵人發現陳震南帶走了7位游擊隊員,瘋狂地四處追剿,都不見蹤影。原來他們已轉移到漳州山城一帶。後來,這些人中有幾個去江西參加了紅軍。

1936年4月,魏金水、馬發賢、伍洪祥、張招娣、羅炳欽、遊雲長、範聯輝、陳少候等人在上杭蛟洋打了一仗,遭到敵人的追擊,他們從蛟洋衝出來,直奔永定岐嶺蒲山,找到陳震南家中,跟當地的中共地下黨員一起研究繼續和敵人作鬥爭。小小的村莊,一下子來了那麼多陌生人,是很引人注目的。陳震南囑咐妻子孔阿七(湖雷淑雅上龍門人)對外只說是上門親戚,來這裡想找些工做,掙碗飯吃的。當年張招娣在陳震南家住了半年,跟其妻孔阿七同睡一張床(男人夜裡都住在山上)。孔阿七生性勤勞忠厚,儘管家中來的都是陌生客人,但她都笑臉迎客。受盡生活磨難的她深知,這些都是好人,是為窮苦人辦事的。每天她都忙忙碌碌,把飯菜做好,煎茶煮水,還替客人洗刷衣裳,任勞任怨,跟對待自家人一樣。

沒過多久,偽保隊副便向敵人告密,稱最近陳震南家中來了不少陌生人,經常進進出出,這引起了敵人的高度注意。國民黨反動派早就把陳震南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這次終於又有把柄了。有一天,下山橋子頭偽鄉公所的民團叫賣食雜的張浪瑞(井下革命群眾,跟陳震南的哥哥是內兄弟)帶路,直往蒲山村水口——新橋下,從老石砌路的溪邊向對面望去,要張浪瑞認一認對面(茅坪裡)耘鄭子頭的人中,有沒有生疏人。張浪瑞機智地對敵人說:“都是識得的人,是震南的自家人。”“那麼最高的男人(羅炳欽)是他什麼人?”一個敵人問道。“是他老婆外家的兄弟,因為男人不敢回來,到了農忙,便經常來幫工。”張浪瑞很肯定地回答。民團也認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回去交差了。

從1930年開始,岐嶺一直處於白色恐怖之中,蔣介石的政策是要把中國共產黨人斬盡殺絕,“寧可錯殺三千,也不放過一個”,實行慘無人道的“燒、殺、搶”三光政策。一次,陳震南前往湖雷高地石城坑開展革命工作,在回家下石子階梯路時,聽見背後幾個群眾在議論:“岐嶺蒲山村有一個共產黨游擊隊的頭子,真厲害!國民黨反動派聽到他的名字就嚇破膽,出賞銀三佰伍拾大洋要抓捕他,卻總是拿他不著。”陳震南聽了微微一笑。由於敵人絞盡腦汁都無法捉拿到陳震南,便三番五次揚言威脅恆興樓(陳震南的家)裡的人說:“再不交出‘共匪’陳震南,就把你們的樓燒了。”

1936年端午節上午10時許,保隊副向敵人密報,說陳震南迴家過端午節了。敵人立刻出動前往圍剿。當敵人耀武揚威地從門前段蜂擁而來時,恰好被正在圳頭洗衣服的孔阿七發現。她來不及把剩下的兩件衣服洗完,就飛跑回家告知丈夫,敵人來了,趕快跑,要不然就走不了啦!陳震南手裡正拿著一個苧葉粄,還沒吃完,就一溜煙地往外跑,從後山的密林中翻過一座山頂,從庵夾裡的山路直奔山城朋友家裡。敵人氣勢洶洶地衝進恆興樓,吆喝著要捉拿“共匪”頭子陳震南。樓中的老者站出來說,沒有看到矮牯回來。敵人怎肯相信?結果把全樓抄了個底朝天,從樓下到樓上,翻箱倒櫃,每個角落都不放過,就是不見陳震南的蹤影。沒捉到“共匪”,敵人氣急敗壞地把好幾只大鬮雞抓走,還威脅說:“你們誰敢窩藏‘共匪’,把你們全樓人一齊殺掉,樓也一起燒掉。”

同年中秋節,偽保隊副又向敵人密報說陳震南迴來了。敵人又一次來包圍恆興樓,一挺機關槍架在樓門口,白狗子一衝進樓,就大聲吆喝著把全樓群眾趕出門口的池塘邊,叫他們排好隊,說是查戶口。經查點少了“共匪”陳震南。白鬼子的頭目大聲喝道:“若不交出‘共匪’,就把樓燒掉,全部人都押到鄉公所去關押。”全樓群眾異口同聲地回答:“沒有看到矮牯回來。”白狗子哪裡肯信?那頭目狠狠地說,不交出來就抄樓。如果抄到了,那全樓人都是通“匪”的罪,一齊陪斬。於是敵人又一次衝進樓,從樓頂到地下都砸爛了,都沒找到陳震南。有兩個白狗子在樓上發現有一架木梯還靠子棚盛上,一個敵人拿著手電筒爬上梯子,往子棚盛內射,結果一隻正在生老鼠的母鼠從蒸年糕的粄篁背後溜了出來,敵人嚇了一跳,另一個說有老鼠從裡面溜出來,裡面不可能藏有人。其實陳震南正是躲在粄篁內,他剛爬到子棚頂上,還來不及把梯子拖上子棚內,敵人已經衝進樓內的天井往樓上四處張望。敵人把整棟樓糟蹋得亂七八糟,卻不見陳震南的影子,很不甘心,臨走還擄走幾隻大番鴨和大白兔。那頭目還窮凶極惡地喊著:“你們都聽好了,下次‘共匪’陳震南迴來,要及時來報告,不然的話就把你們的樓給燒了。”

1939年春,陳震南前往緬甸陳肯堂處募捐,以支持抗日救國,但其時日本侵略東南亞,只好返回家鄉。1940年再次前往,在汕頭遇盜。

1940年8月,國民黨反動派抓走岐嶺下山村的陳康容,把她殘殺在撫市墟場。與此同時,偽團總王道友配合偽保安團40餘人兩次圍剿恆興樓,目標是陳震南及其妻孔阿七,一挺重機槍架在大門口,兩架輕機槍架在後樓兩個角上,把整棟樓圍得水洩不通,情況十分危急。正在樓內的孔阿七毅然從樓內衝出。當她走到大門邊時,4個白狗子用槍橫擋住她,並大聲喝道:“一個也不準走。”正在大門邊站著的陳英俊、陳瑞豐兩個甲長趕緊上前對白狗子說:“她是放牛的外樓人,口乾進來喝水的。你看,對面田裡牛吃禾(稻子)了,快去快去,牛吃了人家的禾是要賠償的。”巧得很,對面狗屎地墩的禾田裡,一頭大水牛正在吃禾。白狗子的槍稍一鬆,孔阿七就急急忙忙地衝向水牛,把它牽到地墩下,拴好後,沿小溪邊飛跑,投奔到雙管(今岐嶺鄉八聯村)陳震南的同年(相當於結拜兄弟)吳某某家。同年嫂安慰她:“你就安心地在這裡住下吧,待形勢好轉了,你村裡一定會來人告知的。”孔阿七在雙管足足住了半個月之久。後來,國民黨兵撤走了,中共地下黨員陳臺元去雙管通知孔阿七:“阿七嫂,不用怕了,回家去吧。”而此時,陳震南正在汕頭返家的途中。

1941年元月,永定區委特派員陳少候在彭坑病故,下山黨支部書記陳龍傳主持追悼會,蒲山支部派陳震南、翁義超等人赴彭坑參加追悼會。10月,閩西特委婦女部隊張昭娣率領兩個班武裝與羅炳欽取得聯繫,同蒲山、下山兩支游擊隊配合在棋盤石攔截林慰民往縣城運糧的隊伍,截獲糧食近1500公斤。

1945年重陽節,偽保隊副再一次報告偽鄉公所,說陳震南迴來過節了。偽團總王道友夥同保安團、民團40餘人前往圍剿。敵人把整棟樓都給抄遍了,在抄陳震南的臥室時,棚板都被踩得震天響,而且還用槍托直捅棚板。陳震南兩個年幼的兒子被嚇得嗷嗷直叫。孔阿七慌忙上前乞求:“老總,請輕點。我的男人回來沒多久就走了。我的孩子還小,別把他們嚇壞了。”這些團丁哪裡肯聽?拉開蚊帳,用刺刀挑起被子。還用槍托砸開臥室內的豬鬥倉(包欄間內加柵的穀倉),用刺刀往谷堆裡、地瓜堆一陣亂刺,足足鬧了一個多時辰,一無所獲。惱羞成怒的敵人把孔阿七抓到下山橋子頭的偽鄉公所,一直審問到深夜。偽鄉長張烈光百般引誘,要孔阿七把她男人的槍拿出來,交給他;或者他的駁殼槍也可以代替,先拿去交,然後回家把她男人的槍拿來換。孔阿七肯定地回答:“我從來都不識得什麼是槍。”張烈光進一步誘導說:“晚上睡覺的時候墊在枕頭下又硬又冷的東西就是槍呀,快回去拿來上交,馬上就可以放你回家。”孔阿七仍然斬釘截鐵地回答:“我從來也沒碰到過這種東西,男人的事,哪裡可能給哺娘子人知道。”將近下午兩點了,在橋子頭開食雜店的井下村人張浪瑞送來一碗米粉給孔阿七充飢。張烈光看看軟的不行,就來硬的:“你如果不把你男人的槍交上來,就把你關押起來,關到你甘願把槍交了,才放你回去。”孔阿七仍然堅決地說:“你把我拿去殺頭,我也是沒法拿出這樣的東西,不要說關押。”張烈光又羞又怒,拿著手槍“砰”地拍在桌子上:“再不把槍交上來,等抓到你男人,把你們一齊殺了。”孔阿七毫不猶豫地說:“殺了也是沒有這種東西。”夜幕已經降臨,好心的張浪瑞對張烈光說:“天都快黑了,一個哺娘人家,還不放她回去?男人做的事情肯定不會讓哺娘人家知道的。”張烈光毫不理會。快到深夜,在橋子頭開店鋪的陳秀冬等幾位老闆和周圍的群眾一齊向張烈光求情,他才無可奈何地釋放了孔阿七,這時恆興樓的阿婆叔姆都點著火把迎到井下了。陳震南其實沒有走,當王道友帶著團丁衝進樓時,他已經來不及走出樓了,只好躲在孩子睡的床邊,在纖號藍蚊帳後站著,雙槍子彈都已上膛。敵人忙著翻被子,砸穀倉,做夢也沒想到他們要找的人就在他們眼前,並且有驚無險地躲過了這場劫難。

1933年農曆五月十三,游擊隊員陳友亮向隊長報告說,他發現村大溪民團的一個團丁有駁殼槍。當時游擊隊武器十分缺乏。於是決定在當天晚上趁團丁回家途中繳他的槍。這天夜裡游擊隊不僅繳了他的槍,還把他給殺了。這下,又跟敵人結下仇。不久,敵人便進行報復,把陳友亮給暗殺了。敵人還不善罷甘休,揚言要把陳友亮一家斬盡殺絕。農曆八月十五,正值中秋,陳友亮的哥哥春亮到恆興樓,跟陳震南的哥哥陳鴻春一起喝茶拉家常。大約八點左右,陳鴻春的妻子游阿雙去上廁所,回來時發現月光下影影綽綽的人影,迅速進樓拴上門閂,神色緊張地對她男人說她所見的情況。九點鐘左右,陳春亮正要回家,陳鴻春說:“待我到門邊看看再說。”他輕手輕腳地來到外樓門,果然聽見門外有沙沙作響的腳步聲,判斷八成是敵人陰謀想要暗殺陳春亮。他誠懇地對陳春亮說:“今晚你不能出去,有危險,壞人是想要斬草除根,他們可能跟蹤到你到我樓裡了,樓外已經被敵人包圍了,今晚就在我家裡住吧,待天亮再回去。”天剛亮,陳鴻春第一個打開樓門,仔細觀察樓外門坪,果然發現有許多膠底鞋印。當地農民基本都穿布鞋,說明真是有外人來過。

國民黨反動派三番五次企圖抓捕陳震南,加上這次陳鴻春留宿陳春亮,使敵人的詭計不能得逞。便給陳鴻春戴上“通匪、窩藏共匪”等罪名,把他抓到縣裡的牢房關了半年之久,一起被抓去的還有陳永茂、陳開盛等人。敵人揚言要游擊隊繳槍,並罰一百五十大洋。後來,陳鴻春家裡只好賣掉田地,親戚、朋友再東拼西湊,好不容易才湊足一百五十大洋,並且通過鄉村紳士前往偽縣政府說情,才把人給贖回來。陳震南由於長期被國民黨追捕,有家不能回,五個兒子中,前面三個兒子先後夭折。其中一個已經十幾歲了,因病得不到治療,眼睜睜地看著他被病痛折磨至死。他自己也經常有上頓沒下頓,吃野菜啃樹皮,最後因患痢疾於1949年去世,時年40歲。

紅土緬懷|青山綠水可作證:永定金豐游擊隊政委陳震南傳奇人生

(陳震南畫像)

解放後,江巖當上了永定縣人民政府縣長,當他打電話尋找他的老朋友陳震南時,得到的回答是“人已經不在世”。1953年,縣人民政府進行革命老區家園重建,翁屋和恆興樓各興建五間兩層新房。

青山無言埋忠骨,綠水肅穆也作證。陳震南是永定金豐游擊隊政委,是一位在血雨腥風中浴血奮戰的英雄,永遠值得人們敬仰和懷念。

紅土緬懷|青山綠水可作證:永定金豐游擊隊政委陳震南傳奇人生

製作:吳麗仙 主編: 劉永良 監製: 蘇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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