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玩命愛你,你玩命愛她

宋欣 彌風 2017-05-13

我玩命愛你,你玩命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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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場聚會上,一個穿著連衣裙的姑娘,對著坐在旁邊的女生破口大罵,絲毫不顧忌往日的淑女形象。

幸虧大夥拉著勸著,這才沒動起手來。

被罵的女生既不生氣也不惱怒,只是低垂著頭,一聲不吭。

後來一個男生衝了進來,掃視了一眼,急急忙拉走穿連衣裙的姑娘。可誰知道這姑娘下了死心不走,狠狠地在男生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男生不得不吃痛放開,當姑娘看到男生手臂上的傷疤時,又像發了瘋似的拉著男生走到那女孩面前。

“宋欣,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們全家給他的回報!”

被罵的女孩怔住,微微抬眸,在看到那道觸目驚心而又猙獰的刀疤時,狠狠憋在眼眶裡的淚水傾斜而下。

-2-

聚會上,毫無形象破口大罵的女孩叫大蕎,而拉著她的男孩叫張祁。

兩人和宋欣在大學相識,三人既是同鄉,又都是從農村來的,一見如故。

宋欣膚白貌美,身上絲毫沒有農村姑娘的烙印,反倒有一股悠然的氣質,撩人心扉。

而大蕎則不同了,長年幫父母在農田幹活,毒辣的太陽在她雪白的肌膚蒙上了一層黑紗,黝黑黝黑的,嗓門也比一般女生要大得多。

也許性格使然,大蕎開朗的性格很快和男生們打成一片,稱兄道弟,而宋欣,更像是男生們心中的女神,可望而不可及。

在收到張祁的情書時,大蕎整個人都呆掉了。

平時講話大大咧咧的她,突然變得輕聲細語,比胭脂還紅的紅色順著脖頸漫到臉頰。

她喜歡張祁,從見到的第一眼起就莫名的歡喜。

“大蕎,麻煩你幫我轉交給宋欣吧。”

簡單的一句話,把大蕎萌生的愛意徹底地抹殺,她垂著眼瞼連看都不看,轉身就走。

可當她看到宋欣拿著情書欣喜的模樣,只好笑著祝福,嘴上這樣說,心裡卻在提醒自己,隱隱抽痛。

從此的三人行變成了宋欣和張祁的約會,大蕎知趣地離開,兩人也會心地沒有過問緣由。

大學畢業,宋欣和張祁選擇在大城市奮鬥,而大蕎選擇了去西北支教。

大蕎上火車時,扭頭看見他們交握在一起的手,宋欣幸福地依偎在張祁懷裡,心裡湧起一股酸澀直達鼻腔,咬著脣,幾乎要把脣咬破了,才控制自己不回頭。

火車一列往西,一列往東,遙遠的距離模糊了對遠方的思念。

大蕎留在了邊遠偏僻的大西北,選擇和一群孩子待在一起。張祁和宋欣在繁華的大都市拼搏,數著銀行卡里的為數不多存款,看著一路攀升比天高的房價。

-3-

一別經年,大蕎再次遇見張祁,是在縣城裡的一家大醫院。

大蕎剛走到門口,一輛救護車趕到,從車上抬下了一個滿身鮮血的傷者。

那男子像是被砍傷,身中數刀,特別是左手臂上,有一道極深的傷口,彷彿能夠看到裡面翻湧著的血肉和赤裸裸的骨頭。

頓時空氣中蔓延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大蕎一陣反胃,捂著鼻子想要走開,卻無意瞥見一張熟悉的臉。

那張臉,在橘黃色燈泡下思念了無數次,在悵然若失中懷念了無數次,也在午夜夢迴中想念了無數次。

大蕎像瘋般地撲過去,想要看得更真切一些,可越清晰,越痛苦。

張祁躺在擔架上,眉頭擰成一個疙瘩,神志不清嘴裡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右手緊攥著一個包,死活不肯放開。

因為搶救及時,手術很成功。只是左手傷及神經,從此失去了用力的機會,成了半殘。

張祁手術昏迷了很久,大蕎打電話給宋欣卻是無人接聽,為了照顧他,大蕎連著好幾天直接睡在了醫院。

每天護士給他傷口換藥的時候,大蕎就會坐在一旁,看著張祁。

他渾身繃著紗布,沒有一處好肉,年輕俊逸的臉上增添了幾分過早的無奈和滄桑,不由得一陣心疼。

他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把自己惹得一身傷?疑問越多,內心越痛。淚水不知何時爬滿臉龐,無聲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到了第五天,張祁終於醒來了,但第一件事就是找身邊的包包。

當確認包裡的東西無誤後,他才臉色稍緩,恢復以往的笑容和大蕎嘮嗑。當大蕎問他為什麼會被砍傷時,他低著頭,許久才發出喑啞的聲音:

“別問,我心甘情願的。”

“是為了宋欣嗎?”大蕎忍不住脫口而出。

她曾經因為好奇打開過包包,裡面無一例外都是一捆捆百元大鈔,加起來有將近十萬。

可看到錢上染著的鮮血,銅臭味和血腥味交雜在一起時,大蕎的心痛得要窒息,究竟是什麼,值得他用命去換錢?

兩人都沒再說話,彼此都明白。他對她心甘情願,而她對他何嘗不是如此。

-4-

張祁在接了一個電話之後,匆匆休養了幾天就決定回去,大蕎堅持送他到火車站。

相比起多年前的告別,張祁成熟了許多,可這份成熟背後,藏了太多的現實和壓力,即使告別時嘴角上揚,那也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維持。

“張祁,如果你和她不幸福了,請記得我。”

褪去了大學時的青澀,大蕎變得勇敢,定定地看著他。

張祁微微一愣,笑著說:“謝謝你,我們會幸福的。”

“好。”

大蕎急忙轉身,再也憋不住眼眶裡泛起的水霧,淚水沿著臉頰流到心尖,落了,燙了。

然而,張祁沒走多久,大蕎就接到了朋友的電話,連夜從山區趕到機場,乘坐最早一班航班飛往北京。

凌晨一點,張祁一個人坐在大排檔門前,地上七倒八歪全是喝完的酒瓶,手裡還拿著一瓶,拼命往嘴裡灌。

大蕎奪過他手裡的酒,任他撒潑就一巴掌揮了過去,下足了力道。沒想到這一巴掌,把大夥打懵了,倒是把他給打醒了。

他呆愣了幾秒後,眼眶漸漸溼潤,紅通通的眼睛凝滿了淚,全是濃烈絕望的悲痛。

喃喃自語:“你為什麼不等我?為什麼不等我?”

大蕎看著他絕望的模樣,心疼地把他擁進懷裡。

後來詢問朋友才知道,原來宋欣唯一的弟弟得了重病,需要數十萬的治療費用,這對於一個普通的農村家庭來說,哪能承擔得起。

為了湊齊這筆錢,宋欣和張祁借遍了所有的親戚朋友,可每天高昂的治療費用就像一個無底洞,填完了今天,還有明天、後天、大後天,永無止盡。

後來一個做生意的朋友給張祁支招了,如果他願意幫他拿回在新疆的一筆貨款,就給他十萬報酬。

張祁知道宋欣一定會反對,偷偷留了紙條就跟著朋友去了西北。

大西北環境惡劣,風沙侵襲,手機信號極差,張祁常常看著一望無垠的戈壁灘,手裡捧著兩人的合照,呆呆地出了神。

為了拿回貨款,少不得和黑社會打交道,每天把腦袋提褲兜上。好不容易對方同意給錢,在回去的路上,被下了黑手打了一頓。

所有人看見對方拿著砍刀都乖乖地把錢放下了,只有張祁一個,死死護住手中的袋子。

大家都說他瘋了,要錢不要命啊,身上被砍了好幾刀也不願放手。警察和救護車趕來,想要給他輸送氧氣,他還是緊緊抓著不撒手。

直到被送入手術室,注射了麻醉劑,護士才勉強拿開他的袋子,這時才發現袋子貼著胸膛的一側,是一大灘凝固發黑的血,血腥味強烈地充斥著空氣裡的每一個角落,嗆人肺腑。

而此時此刻的宋欣,在北京的一家酒店裡舉行了隆重而豪華的婚禮。

大堂內一片喜氣洋洋,她穿著雪白的紗裙,笑顏如花,靠在一位年近四十,身材發胖的男子身旁,在眾賓客的見證下,許下了對彼此餘生的承諾。

兩人選擇了巴厘島作為一週的蜜月旅行,極盡奢華和浪漫。

七天的旅行,是宋欣這輩子最痛快的旅行。

不用顧忌生計,不用卑微地乞求,不用擔心弟弟的醫療費用,所有人都羨慕討好,高高在上,這可是她二十六年來從未有過的,也從未想過的體驗。

比起清湯寡水的日子,紙醉金迷的生活更容易讓人沉淪、迷失自我。

回國後,她挽著丈夫的手,從高檔轎車上下來時,餘光瞥見角落裡站著一個清瘦憔悴的男子。

他神情凝重,目光死死地鎖住了她,右手提著一個袋子,嘴角抽動,好像要說些什麼。

“欣欣,你認識他嗎?”丈夫循著宋欣的目光望去,不過是一個極為普通的陌生男子罷了,可透過他的雙眼,卻感受到濃烈的悲痛。

宋欣扭過頭,極力掩飾眼裡的慌亂和疼痛,說:“我不認識他。”

聲音不大,卻一字不落地全落入了張祁耳中。

他的右手像突然失去了力氣,手中的袋子“砰”一聲撞向了地面,也把殘破的心撞得粉碎。

宋欣被丈夫摟著徑直從他面前經過,他清晰地聽到了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後會無期。”

這四個字,狠狠地刻在了心尖最柔軟疼痛的地方,一筆抹殺了多年的美好和付出。

-5-

如宋欣所說的後會無期,張祁去了與北京相隔千里的廣州,那裡既沒有他愛的人,也沒有愛他的人。

後來大蕎聽說以後,放棄了調回大城市的機會,也跟著來到了廣州。她在張祁家的附近租了房子,又一次用力地走進了他的生活。

他們日日相見,是最好的朋友,所有人都認為,大蕎從新疆追到廣東,這麼多年,鐵打的心也該融化了吧。

今年的春節,所有的老朋友都收到了大蕎的喜帖,她終於要結婚了。

結婚的對象卻不是大家意料中的張祁,而是一個帥氣的廣州小夥子。

萬分遺憾,許多人都說,再也不相信什麼女追男,隔層紗了。他要是不愛你,這隔的就是跨不過去的鴻溝。

我忍不住問過她:“追了這麼多年到後來還是放棄了,你甘心嗎?”

大蕎望著窗外,好似漫不經心,“其實,比絕望更絕望的是有希望,比死心更痛苦的是不死心。”

有一次張祁在家喝醉後,大蕎跑過去照顧他,發現他手裡拿著宋欣的照片捂在懷裡,背後一句話赫然入眼,深深地刺痛了大蕎的心。

“你對我說後會無期,我卻想再見你一面”。

也許就是那一刻,大蕎知道,無論自己再做什麼,永遠都是徒勞無功。

他們之間相隔的不是時間和距離,而是整整一個青春。他的青春裡只有宋欣,而她的青春裡只有張祁。

原來,我拼命愛的你,在拼命地愛她。

這就註定兩人之間的有緣無份。

即使是悅耳動聽的青春樂章,可一旦響起,唱的就是曲終人散,只空留一聲嘆息,和擦肩而過的一往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