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得利,為斯諾克叫窮的皇帝

都說最好不要見偶像,往往見面不如聞名,人和人之間保持一定距離最好。

去見史蒂芬·亨得利的路上,我於是有了些躊躇。

亨得利,為斯諾克叫窮的皇帝

誰都會有自己的偶像,在偶像這個次被用爛之前,類似詞彙可能是榜樣。內涵寓意差不太多。少年時代的偶像,腦海烙印應該是最深刻的,偶像勢必在某一個時刻、某一個節點上深深地打動了你。讓你終生難忘。

我的足球偶像之一,是託尼·亞當斯,一個嗓門高亢、氣概磅礴的傳統中衛,一個上場前氣衝雲霄、讓貝克漢姆在自傳裡回憶起自己英格蘭代表隊首秀時感覺害怕的隊長。

亨得利,為斯諾克叫窮的皇帝

半年前,因緣巧合,一個英國哥們在微信上說推薦我認識一個新朋友,我一添加,才發現是亞當斯。他當時在重慶擔任技術總監。 更湊巧的是,添加亞當斯為“好友”之前兩週,我更換了微信頭像,用的正是亞當斯當年在海布里進球后,雙臂高舉、豪氣干雲的照片。亞當斯當然會對這樣的粉絲有好感,我們約定在這個中超賽季,我找時間去重慶拍攝一期亞當斯主題的《超級顏論》。

沒想到新賽季開始,亞當斯已經離去。我到現在還沒打定主意,是否在微信上再膽怯地請教一句。哪怕去倫敦拍攝他一期,都是絕對值得的。

亨得利,為斯諾克叫窮的皇帝

我遲遲沒有發問。不知道亞當斯是否還用微信。我心裡甚至還有點僥倖,或許這樣的陰差陽錯,讓我暫時失去了當面膜拜偶像的機會,卻也可能保全了偶像在我心目中完整的英雄形象?

此前我見過好幾次亨得利。最神奇的一次,應該是2009年的秋天,在上海的東亞富豪酒店大堂前。當時我要負責體壇傳媒上海銷售中心的一些管理工作,總去上海出差,那一週正好趕上了斯諾克上海大師賽。在酒店門前等車,突然聽到身邊有個蘇格蘭口音打電話,側頭一看,正是“檯球皇帝”亨得利。

亨得利,為斯諾克叫窮的皇帝

等他電話打完,我和亨得利攀談了幾句。我說2002年我就去克魯斯堡參訪過世錦賽決賽⋯⋯“bloody nightmare!”當時亨得利如是說。那次打到最後一句的決賽,亨得利輸給了艾伯頓,與第八個世界冠軍失之交臂。

那次閒聊不到十分鐘,我都有些詫異自己的淡然和平靜。自我安慰的說法,是自己一直保持著媒體從業者的自覺,真實的感受,是覺得自己早已是成年人,這種偶遇,去要求拍照什麼的,怎麼都不太合適。

那次大師賽,許多選手就住在同一個酒店裡。奧沙利文每天早上,都像個瘋子一樣,在一層的健身房狂跑。圍觀者極多,以至酒店在奧沙利文跑步時,只能封住健身房入口。我當天離開了上海,可能雜事纏身,始終沒有好好想過,這樣一次偶遇,到底是幸運多,還是留下了好多遺憾。

能結識在體育媒體和經紀業內的康豔老師,更是我的幸運。因為康老師的聯絡安排,才有了這次和亨得利的見面。

亨得利,為斯諾克叫窮的皇帝

我早就見過已經留起大鬍子的亨得利,不過當他向我們走來時,還是有些詫異——亨得利的體重,尤其腰圍,看來退役這兩年增長得有些太多了。

他很坦然放鬆地坐了下來,這完全是一次閒談,最多也只是為未來《超級顏論》能邀請他拍攝一次,做一點預熱。在蘇格蘭人當中,亨得利的口音不算重,交流起來沒有什麼障礙。他很放鬆,尤其和球員時代那個目光炯炯、一絲不苟的亨得利相比。

亨得利,為斯諾克叫窮的皇帝

有些斑白的絡腮鬍子,滄桑且鬱積。面部有了一些皺紋。長年看斯諾克比賽,我經常會想,斯諾克球手抬頭紋會否比普通人溝壑更深,亨得利看上去還好,他的紋路更多集中在眉眼周邊。一個思慮極重的人。

他穿著非常隨意,牛仔褲,恤衫和一件很隨意的夾克。剛坐下來時,亨得利雙腿沒有交叉,聊了一會兒,腿架了起來,不過還是那種英式架腿。半個多小時,相談甚歡,我才發現亨得利的二郎腿,變成了類似阿拉伯數字“4”的美式架腿。我想這可能才是皇帝真正放鬆了下來的肢體語言。

亨得利,為斯諾克叫窮的皇帝

直言不諱,絕不躲閃問題,一語破的,這仍然是亨得利的特點。“你要還繼續打球的話,排名會是如何?”我問他,也想看看他對目前選手水平以及自身能力的判斷。“我很早就不太關心排名了,”皇帝答曰,“其實現在像塞爾比、特朗普、羅伯遜和丁俊暉這些一流選手,排名一點起伏,他們都不會太關注。獲勝比排名更重要,獲得足夠豐厚的經濟收入很重要,可斯諾克乃至檯球,在這方面,始終有些先天不足。”

我原來想和他聊聊斯諾克運動得到中國市場後,未來的振興,但很快就覺得這是一個偽命題。“現在中國的確是英國之外,最重要的斯諾克市場,積分賽中國就有四站,”亨得利說,“但這項運動的規模以及全球推廣,還是遠遠不夠,職業球手的生存狀態並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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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斯諾克在中國,隨著丁俊暉以及北京的中國公開賽、上海的大師賽,有過一波洶湧熱潮,可是十年來卻有了萎縮的跡象。參與人群數量沒有增加,賽事數量也很難在得到市場支持前提下實現增長,媒體曝光和宣傳力度,哪怕有了社交媒體這樣無孔不入的便利應用,也沒有呈現出其他主流運動項目的增長。在一個不增長即倒退的時代,斯諾克處境堪憂。

亨得利是喬氏中式八球的代言人,“我差不多每個月都會來中國”,推廣檯球不遺餘力。但斯諾克的窘迫,不論是巴里·赫恩對世界斯諾克運營的控制,還是各種生活方式劇變下,檯球運動整體的停滯,都讓亨得利有些英雄氣短。他接受各種檯球變革,還給我舉例說明了一些“立決生死”的斯諾克新競技形式,只是這些揚湯止沸的變革,暫且沒能讓這項優雅而深邃的運動,煥發出新的生機。

亨得利,為斯諾克叫窮的皇帝

他早已功成名就。哪怕以現在48歲的年齡,他從來都不懷疑自己的能力,尤其是他絕對主動、絕對進攻的斯諾克風格。然而我能感覺到他對於競技的疲憊。“退役真的就是因為我缺乏動力了,訓練不再系統,有時候練得過度了,反倒狀態起伏更大。”皇帝有些感慨。說退役就退役,他沒有什麼猶豫,退役之後,再沒參加過任何對抗性質的競技比賽。他的乾脆利落,一如16歲初登職業球壇,電光火石般震懾這項運動的果決出杆。

“如果你從事的運動,不是斯諾克,而是高爾夫,你的職業獎金數字後面,是不是得加上一個零?”我問他。

皇帝依舊清朗光亮的眼神,給了我一個絕對肯定的回答。這是這樣的假設和推論,也讓我感覺有些無奈。

亨得利,為斯諾克叫窮的皇帝

在一項充滿著古典風範的傳統室內運動裡,他曾經是一個標新領異的全臺進攻代表。在前進乏力的斯諾克和檯球運動史上,他是成就最高的皇帝。皇帝也有些倦了。

“你知道嗎,2002年那次決賽,我其實輸在自我放鬆上,”亨得利最後告訴我說,“我半決賽淘汰了奧沙利文,覺得第八個冠軍完全在握,沒想到⋯⋯”

亨得利,為斯諾克叫窮的皇帝

我在那場決賽最後一個階段開始前,坐上了謝菲爾德回倫敦的火車,錯過了最後結局,如是想來,反倒是幸運。

我和亨得利相約,等他再度來京時,會在《超級顏論》裡,請他好好分享斯諾克和檯球的神妙。這或許是最適合中國人的室內運動之一,不論這項運動是高峰,還是低谷,亨得利都是那個至高無上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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