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貴族政治的崩壞:司馬元顯破壞潛規則,寒門趁勢上位

晉孝武帝司馬曜去世之後,東晉帝國的各大實力派之所以會鬧得雞飛狗跳,主要原因就是他們在權力分配的問題上無法達成共識。

在晉孝武帝司馬曜生前,司馬道子一直都能和他分庭抗禮。所以在司馬曜去世之後,司馬道子難免會產生一些錯覺:能與自己分庭抗禮的哥哥已死,新繼位的小皇帝又是個白痴,現在的帝國就應該由他司馬道子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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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王恭和殷仲堪用武力向他發起挑戰之後,司馬道子又發現自己的估計過於樂觀,於是他決定用王國寶的人頭向王恭等人做出妥協。

司馬道子不敢繼續火併,所以就用王國寶的人頭來表示誠意。司馬道子這樣做雖然有些不厚道,但絕沒有自毀長城。因為司馬道子只是殺了王國寶和王緒兩人,卻並未過分削弱王國寶一系的力量,王國寶所在的太原王氏依然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王恭等人不敢繼續火併,所以當他們看到司馬道子的誠意之後,立刻就坡下驢決定和解。但當王恭決定和解之後,王廞(王珣的堂弟)頓時感覺騎虎難下了,因為王廞已做好了與司馬道子火併到底的準備,所以當他看到王恭急轉彎的時候,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無奈之下,王廞只能硬著頭皮一條道走到黑,王恭為了向司馬道子表示自己的和解誠意,立刻拋棄了王廞。

而曾不旬日,國寶賜死,恭罷兵符,廞去職。廞大怒,回眾討恭。恭遣司馬劉牢之距戰於曲阿,廞眾潰奔走,遂不知所在。——《晉書》·卷六十五·列傳第三十五

從表面上看,王廞之所以會死,完全是因為他率軍攻打王恭造成的,實際上則是因為他無法與司馬道子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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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分析司馬道子和王恭的這一輪火併,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無論是司馬道子還是王恭,他們都是成熟的政治家,他們在大體上還是保持清醒的,其所作所為並沒有違反貴族政治的基本原則。

火併結束之後,司馬道子、王恭和殷仲堪完全可以找個地方坐下來開會,協商出一個大家都能基本滿意的權力分配方案。縱觀東晉之前的歷史,歷代執政官和重量級朝臣都是這麼玩的。

從這個角度來看,如果東晉朝著這個方向發展下去,穩定平衡的貴族政治或許還能多維持一段時間,寒族成員想大舉接管帝國中央和地方的主要軍政職務,還得往後再推一段時間。

但今時不同往日,此時的王恭受制於劉牢之,殷仲堪受制於桓玄等人,王珣在中央政府已成擺設。在這種背景下,司馬道子怎麼敢把自己控制的中央政府權力分給他們一部分呢?就算司馬道子願意做出讓步,他所代表的利益集團也是無法接受的。因為從表面上看,王恭等人根本無法對司馬道子一系構成威脅啊!

可司馬道子竟然用王國寶的人頭,向王恭和殷仲堪等人表示妥協。對於他的這種選擇,不要說當時利益相關的當事人,就連很多後世讀者都認為司馬道子太不厚道、太窩囊了。

這種看法正確嗎?當然不正確。

但在權力的誘惑面前,人是很難保持清醒的。面對權力的誘惑,人們往往會誇大自己的優勢,更會模糊可能面對的危險。這是司馬道子最初想讓王恭等人臣服自己的主要原因;這也是司馬道子後來願意妥協,卻被人們認為窩囊無能的主要原因。

司馬道子背後的利益集團,顯然認為司馬道子是一個窩囊的無能領導,他們的既得利益正在逐步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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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背景下,他們開始支持司馬道子的兒子司馬元顯,這就是司馬元顯崛起於政治舞臺的主要背景。

而司馬元顯崛起於政治舞臺的主要原因,一是因為他是司馬道子的兒子,只有支持他取代司馬道子,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證司馬道子一系的完整。二是因為司馬元顯年青氣盛、敢想敢幹,司馬道子背後的利益集團認為:我們現在正需要這樣一個強硬的代表人物。

在這種背景下,司馬元顯走上了取代他父親司馬道子的道路。在這個過程中,司馬道子也曾試圖做出一些強硬的調整,但終究無法令身後的利益集團滿意,於是司馬道子逐漸被拋棄。

既而道子酒醒,方知去職,於是大怒,而無如之何。——《晉書》·卷六十四·列傳第三十四

很多人都說:司馬道子是刻意退讓,以便於自己的兒子司馬元顯能夠更好地成長。在我看來:司馬道子是怎麼想的,我們無法得知。但根據司馬道子的所作所為,他顯然一直試圖搶回權力,只是沒能成功罷了。

對於政治人物而言,權力比生命更重要。如果司馬道子真能如此偉大,他又何必與王恭等人發生衝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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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司馬元顯當時只有十六七歲,以他的年齡和資歷,實在不足以勝任帝國執政官的職務。但當司馬元顯崛起之後,卻並沒有讓支持他的人失望。在他的領導下,原司馬道子一系開始對王恭和殷仲堪採取強硬措施。

又發東土諸郡免奴為客者,號曰“樂屬”,移置京師,以充兵役,東土囂然,人不堪命,天下苦之矣。——《晉書》·卷六十四·列傳第三十四

司馬元顯想對王恭和殷仲堪採取強硬措施,並不是什麼難以辦到的事情。因為無論是王恭還是殷仲堪,他們都無法完全控制自己的地盤。如果司馬元顯想打擊他們,可以輕鬆地實現借力打力。

但他們犯了司馬道子最初的錯誤,那就是他們忘了一個事實:東晉這個國家雖然一直沒有太大作為,卻在總體上保持著和平穩定,老百姓的生活還算安康。因為東晉是一個以豪門士族為主導的帝國,豪門士族最擅長的就是維持穩定平衡。

司馬皇族是什麼身份?雖然他們在法理上擁有優勢(皇族),但從實質上看,司馬氏也是豪門士族之一,要不然就不會有“王與馬共天下”的說法了。

可以司馬元顯為首的這一波人,卻完全無視了其他豪門士族的正當請求,這是想做什麼?想加強中央集權嗎?在大多數豪門士族看來,這絕對是無法無天的行為!

就事論事地分析,雖然是王恭和殷仲堪率先起兵,但他們都沒有挑戰司馬道子權力地位的意思。他們之所以反對司馬道子,主要是因為司馬道子一系獨霸中央政府的做法,讓他們沒有安全感。

如果司馬道子一系成功獨霸中央政府,那司馬道子等人隨時可以用一紙調令,剝奪王恭和殷仲堪的刺史職務,然後把他們弄到中央政府坐冷板凳。

從這層意義上講,王恭和殷仲堪反對司馬道子的行為並不過分。因為東晉是一個以豪門士族為主導的帝國,絕不是某個人的大一統集權帝國。所以當司馬道子妥協之後,王恭等人並沒有趁勢進逼。

從豪門士族的角度來看,在司馬道子和王恭妥協之後,他們的所作所為都可以稱之為“上道”。因為司馬道子放棄了凌駕於豪門士族之上的想法,王恭等人更是點到為止。

可等到司馬元顯上位之後,他們這一系不但依舊牢牢地控制著中央政府,更是變本加厲地擴充勢力,沒有給其他派系的成員留下一點餘地。這種做法,就是典型的“吃獨食”和“不上道”。

這樣一來,司馬元顯和司馬尚之(司馬元顯族叔)等皇族強硬代表人物,影響力變得越來越大。但與之相應的,他們與其他豪門士族的矛盾,逐漸變得無可調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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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寶雖然死了,但王國寶一系的力量並未受到太大的削弱。在這種背景下,王國寶兩個哥哥(王愷、王愉)的地位得到了加強。

在王國寶死後不久,王愉出任江州刺史,並且把豫州刺史庾楷所管轄的四個郡劃到了自己的管轄範圍,這件事成為了豪門士族反對司馬元顯一系的導火索。豫州刺史庾楷振臂一呼,王恭和殷仲堪立刻響應。

楷上疏以江州非險塞之地,而西府北帶寇戎,不應使愉分督,詔不許。時楷懷恨,使子鴻說王恭,以譙王尚之兄弟復握機權,勢過國寶。——《晉書》·卷八十四·列傳第五十四

應該說:司馬元顯此刻面臨的危機,比上一次王恭反抗司馬道子時更為嚴重。但司馬元顯比司馬道子強硬,所以他想的不是如何妥協,繼續維持豪門士族之間的平衡,而是立刻決定反擊。

從表面上看,司馬元顯比他老爸司馬道子的本事大多了,但這也只是表象而已。

想打敗王恭和殷仲堪並不困難,因為他們都有死穴。在前文我說過:王恭受制於劉牢之,殷仲堪受制於桓玄等人,王珣在中央政府已成擺設。如果司馬元顯想要打擊他們,完全可以借力打力。

事實上司馬元顯也是這樣做的,所以從表面上看,司馬元顯並沒有做什麼大動作,僅僅是通過合縱連橫的方式,就把王恭和殷仲堪打得一敗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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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司馬元顯的這種做法,等於是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放出了令所有豪門士族都感到恐懼的一股力量——地方勢力和寒人。

王恭作為中央政府派駐淮南的最高軍政長官,完全是用身份在制衡劉牢之。如果劉牢之膽敢公然挑戰王恭,那就等於是造反,所以劉牢之只有一直聽命於王恭。

殷仲堪作為中央政府派駐荊州的最高軍政長官,完全是用身份在制衡桓玄。如果桓玄膽敢公然挑戰殷仲堪,那就等於是造反,所以桓玄只有一直聽命於殷仲堪。

但當司馬元顯以中央的名義,剝奪了王恭和殷仲堪當地最高軍政長官的職務,更公然慫恿劉牢之和桓玄火併他們,他們自然都變得不堪一擊了。在這種背景下,王恭死於非命,桓玄也獲得了久違的自由。

這代表了什麼?代表著劉牢之和桓玄完全失去束縛,代表著淮南和荊州開始集權!司馬元顯的這個舉動,使得東晉貴族政治走上了最為危險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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