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霸扔來字條約我放學後見,忐忑找過去他卻提出一個奇怪要求

數學 考研 鴿子 故事 愛物語 2018-12-01


校霸扔來字條約我放學後見,忐忑找過去他卻提出一個奇怪要求

學霸和校霸之間似乎有一條明確的分界線,而黎小丸這種普通姑娘,只能夾在之間,兩頭受擾。

1

“放學別走。”

字是用塗改液寫在黑色卡紙上的,每一道筆畫都向下壓,力透紙背刻出印痕。可以想象寫字的人該有一雙多麼有力的手,能輕易地威懾住C大的每一個人。

當時黎小丸正在思考某道高數選擇題是B還是C,隨手拉開走廊的儲物櫃拿課本,這張黑色卡紙像烏鴉羽毛一樣輕飄飄地飛出來,讓她頭腦驟然清醒:自己遇上大麻煩了。

她是認得這字跡的。雖沒見過物理系的徐佑震,但每學期至少十次在學校公示欄的處分決定上看到這個名字。至於這張傳說中的黑色紙條,也已在C大學生的口耳相傳中,成為死刑宣判書一般的存在。

黎小丸恍惚地飄回教室,怎麼也想不通這“不可能事件”的始末。自己這樣畏首畏尾的女生,扔進人群就會立刻消失,怎會有朝一日撞上徐太歲的槍口?

離放學還有三個小時,強烈的求生欲讓她決定找救兵。她若無其事地經過歐陽霖的座位,敲了敲課桌。

“什麼事?”男生跟著她到走廊上,“對了,這周放學我還是要留在考研自習室。你自己回家小心點。”

歐陽霖和她是鄰居,假如從小住得近就叫青梅竹馬的話,那麼他們算是。黎小丸點點頭,摸出那張宣判書,“你看這個……”

“你週末又去電玩城了?”歐陽霖瞥了一眼,“在那種地方,自然容易惹上奇奇怪怪的人。要不你今晚也留下來自習吧——你不正好也打算考研嗎?”

學霸和校霸之間似乎有一條明確的分界線,而黎小丸這種普通姑娘,就是組成那條線的人牆,夾在之間,兩頭受擾。這道選擇題,她雖不否定學霸的提議,卻更不敢放校霸的鴿子。

下課鈴聲響起,本地學生紛紛收拾書包回家,還有一部分則到圖書館的考研專用區域上自習。教室裡很快只剩黎小丸一人。

走廊上響起一串急促的腳步聲,是隔壁金融數學的男生奔去打籃球。忽又襲來一陣龍捲風般的嘲哳,是黃昏的倦鳥歸巢。直到戴眼鏡的男生出現在教室門口:“黎小丸,體育館器材室,有人找。”

該來的早晚會來。黎小丸拿出錢包清點,二十塊八毛,是週末買遊戲幣剩下的。她把錢團在兜裡,這才磨磨蹭蹭把自己往體育館方向拖。

器材室在體育館的陰面,放學後鐵門必會落鎖,今天卻留出一條縫,很明顯在等待著誰。黎小丸輕輕推開門縫,吸氣收腹,悄無聲息地挪進去。

一道狹窄的夕陽從高窗斜照下來,灰塵靜舞。

廢棄的乒乓球檯上坐著一個男生,正把玩著一隻黃綠色的網球,一下下拋起又接住,以此打發時間。他穿一件黑色衛衣,兜帽扣在頭上,整個人和背景融為一體。她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下頜線鋒利得驚人。

他敏銳地察覺到來人,立刻朝門口轉過臉來。

黎小丸本以為徐佑震會長得匪氣十足,豈料完全不是。兩道斜挑的眉隱入額發,內雙的眼睛帶著幾分靈氣,看向某處時顯得格外專注。如此眉眼卻有著兩片薄脣,於是讓他整個五官生出幾分疏離感。

“你來了?”男生忽然迅速一笑。不甚友好的笑,黎小丸注意到他有一顆尖尖的虎牙。他跳下乒乓臺朝她走來,不經意舌尖掠過虎牙舔了一下。

她冷不防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向後退,卻被球拍絆了一跤。正暗自抽痛,一個網球不偏不倚砸到腦門上:“幹什麼?我又不會把你吃了。”

黎小丸心想,那樣略帶邪氣的小動作,可不就是要把她給吃了麼?心思未落,徐佑震已拽著她的衣領把她提了起來,順帶瞥一眼她的校牌,嗤笑:“還不如叫黎小慫。”

於是黎小慫點點頭,乖乖把那揉成一團的“保護費”雙手奉上。

“嘖。”他隨手掂了掂,竟還包著幾枚硬幣。“聽說,你和歐陽霖關係不錯?”

原來這才是正題。分界線理論失敗,校霸竟對學霸感興趣?

“我們是青梅竹馬……不,就只是普通同學。”

“嗯?”男生挑了挑眉。

“也是鄰居……”黎小丸立馬認慫,向後縮了縮肩膀。

“我妹妹,喜歡你那個青梅竹馬。”徐佑震頓了頓,“知道該怎麼做吧?”

黎小丸心涼了半截。徐佑震是怎麼知道的?他還知道多少?他是不是撬開過她的儲物櫃,知道歐陽霖是那本祕密日記的男主角?

“離他遠一點。”男生俯身在她耳邊說,“我會盯著你。”

“你……你放心!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黎小丸只猶豫了了兩秒鐘,“我可以幫你盯著歐陽霖,絕對不讓他在外面拈花惹草。”

徐佑震半眯著眼睛,一副捉摸不透的樣子,又去舔左邊那顆虎牙——看來是無意養成的習慣。黎小丸不禁感慨,自己似乎過分狗腿,反倒把老大震住了。

“好,記住你說的話。”徐佑震拎著她的書包,把她調了個面。黎小丸終於再次看到那道生死門,溫暖黃昏近在咫尺。

書包“譁”一聲拉開,男生把什麼東西扔了進去,發出一連串硬幣碰撞聲。

“你給我交保護費,我又不會真的保護你。”他似乎在調侃,下一秒語氣卻驟然嚴肅,“以後如果沒收到我的字條,放學後趕緊回家——不然你會後悔的。”

2

“放學別走!”

相安無事度過了幾個月,黎小丸打開鉛筆盒,竟又收到這樣的紙條。濃稠的塗改液隨著下壓的筆畫流淌,在紙條邊緣凝固住,看起來觸目驚心——不可能吧!她到底又惹了什麼事?

物理系和她所在的數學系,上課的教室隔得很遠,兩棟教學樓分據校園的南北兩端。自上回離開器材室後,她幾乎沒在學校見過徐佑震。但今天早上,公示欄再次貼出關於他的處分通報:參與惡性鬥毆事件,開除學籍。

這天放學,黎小丸僅在教室裡坐了兩分鐘,就被一隻紙飛機扎中後腦勺。機翼上寫著:北街派出所。

刺眼的五個字讓她不敢聲張,腳不沾地一路飄過去,腦海裡全是打打殺殺的場面。有生之年第一次進派出所,竟然是因為那句“放學別走”的威懾。

詢問室外的沙發上坐了一排男生,打石膏綁繃帶,面容青腫模糊。徐佑震遠遠倚牆站著,和其他人隔絕開來。他額上貼著紗布,側臉有一道血口子,但至少還算乾淨整潔。他的目光越過那些人遙遙朝她望來,脣微翕做出口型:“幫我。”

警員關上詢問室的門,給黎小丸倒了杯水:“週日晚上九點,有人在電玩城看到你了。方便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況嗎?別擔心,如實說就行。”

黎小丸捧著紙杯點頭。

上週末作業多,她只是下樓去吃碗牛肉撈麵,本來沒想去電玩城,豈料系裡的狗仔小隊群組閃爍消息,曝出歐陽霖的驚天八卦。

“聽說他開始留在考研自習室,是因為張晚頤!白天上課坐一起還不夠?”

“還以為他們在爭保研名額……學霸果然高尚,約會不去電影院,去圖書館上自習?”

她的心似被用力揪緊。歐陽霖明知近期學校附近有社會人士訛保護費,仍讓她獨自回家,原來是因為……

等黎小丸回過神來,自己正站在電玩城門口。

她自小做什麼都不出色,唯獨在射擊遊戲上頗有天賦。這家電玩城是聯機排位制,玩家創建ID後每盤遊戲都會記錄存檔,分數實時更新在總排行榜上。

黎小丸往CS射擊遊戲裡投進四枚幣,最新的單人模式排行榜顯示,玩家錦鯉的記錄再次掉到第二名,榜首果不其然——又是麻雀。

她總是獨自來電玩城,又不善交際,總是拒絕想與她打雙排或PK的陌生人。一人佔據兩把槍,即便再酣暢淋漓,長此以往也覺得無趣。排行榜記錄刷新,不過是她在一次次超越自己。

錦鯉在寂寞的無敵之路上馳騁半年,終於棋逢對手。對方似乎專為挑戰她,連用戶名都叫“麻雀”,天上與水裡,有種勢不兩立的意味。當麻雀第一次把CS記錄刷新,黎小丸開始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對手感興趣起來。

半年來,她和麻雀從未正面交鋒過,各自來電玩城孤軍奮戰,等對方再上線,便會看到已刷新的排位。像是跨時間的問候,以及挑釁。

就在那個週日,錦鯉再次野心勃勃地上線,選好地圖,端起槍正要開戰,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電玩城後區圍了一群男生,有人砸壞一臺推幣機,小山似的遊戲幣混著玻璃碴撒了遍地,引發不小的騷動。卻有個人無視這一切,撥開人群走出來——他身上穿著的,是C大校隊的紅白籃球服。

射擊遊戲兀自進行,錦鯉被NPC迅速擊斃,創造了個人最低記錄。

黎小丸從椅背後面探出腦袋——徐佑震?他怎麼也在電玩城?

“你敢走?”人群中有誰吼了一句,撈起旁邊投籃機裡的籃球,朝男生後背用力擲過去。

這毫無防備的攻擊,讓男生朝前趔趄了一下。籃球滾到了黎小丸腳邊,她默默捏一把冷汗,見他已緩緩直起身,把肩上搭著的外套甩到一邊,重新朝那群人轉過去。原本跟在他身後的幾個C大的男生也停下來,開始脫外衣。

氣氛劍拔弩張,明顯是打群架的前奏。前臺邊打電話邊跑出去,於是圍觀者也紛紛作鳥獸散,誰都不想被誤傷。黎小丸躲在安全區,腦袋開始飛速運轉:不管徐佑震之前被處分了多少次,都能在畢業前銷掉,唯獨打架是學校第一大忌,參與者直接開除學籍……

不知哪根筋搭錯,她撿起腳邊的籃球,發揮在射擊遊戲裡的實力,用力一拋——準確無誤地砸中了徐佑震的後腦。

連續兩次突襲,男生似乎懵了,捂著後腦勺再次轉身尋找肇事者。就在他分神的那一刻,職校的學生們已烏泱泱地衝上來,瞬間把紅白色籃球服湮沒。

3

警員放下錄音筆,翻閱先前的筆錄。

“這麼說,C大那幾名學生確實沒參與鬥毆?”

黎小丸慎重地點頭:“後來那兩撥混混開始起內訌,相互大打出手,C大的還在旁邊看熱鬧呢。”

“好,謝謝你的配合。等我們確定結果,會聯繫你們學校取消處分。”

小丸推開詢問室的門,發現門外幾個男生全把耳朵貼在窗上,顯然已聽了好一會兒的壁腳。她心虛地低頭要溜,卻被徐佑震立刻抬手攔住了去路。

果然,他的表情陰晴不定,彎下腰衝她指了指後頸:“你乾的?”

臉上添傷的徐佑震,目光比下頜線還要鋒利,此時的問話更顯出威脅的意味。黎小丸冷汗直冒,身體一點點往下縮,最後用微弱的蚊子音“嗯”了一聲。

徐佑震眯起眼睛,居高臨下地睥睨她,舌頭頂著腮幫子,似乎在醞釀什麼主意。

周圍人全等著看好戲,黎小丸最先沉不住氣:“其實我只是怕你被學校開除,想阻止你們打架,沒想到……”

“行了!別解釋了。”徐佑震直起身,乾淨利落地拽起她的書包,把她往門外拖,“請我吃飯——現在!”

男生說想吃麵,於是小丸請他去了家附近的小籠館。那是她和歐陽霖常去的餐館,每次她都要捧著菜單做選擇題:是點撈麵呢,還是生煎包?

這次她給徐佑震點了招牌牛肉撈麵。紅青椒和嫩滑的牛肉片佐以祕製醬汁,拌上筋道的手作面,絕對能讓一切糟糕的心情變好。

她小心翼翼地啜飲檸檬茶,對面的男生專心於埋頭吃麵,只留給她一個毛茸茸的頭頂。

他怎麼會是這樣的人呢?

黎小丸想起那天在電玩城聽到的對話:兩所職校的混子都想在C大附近收保護費,讓徐佑震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豈料對方直接回絕,還放狠話讓他們離C大的學生遠一點。

他大概不知道,她其實是受害者之一。在沒有歐陽霖結伴的回家路上,她口袋裡整個月的早餐錢都被繳去了。那段時間的早課,她總是餓得打不起精神。

“謝謝你……”黎小丸放下茶杯,忸怩了半天開始蚊子哼,“沒想到你是個好人。”

她得知了一個祕密,想迫不及待告訴所有人,又想私心獨自擁有。如同暗啞燈光下一杯色澤詭譎的酒,任誰都以為是最烈的威士忌。而她有幸一嘗,竟然是可口可樂。

徐佑震吃麵出了一身汗,剛抬手扯掉額上的紗布,豈料碰上真情告白。見她一副絞盡腦汁想讚美詞的模樣,不由覺得好笑:“求生欲這麼強?省省吧。下週期末考,留著點兒腦子。”

氣氛尷尬,黎小丸瞥見自己盤裡還剩一個生煎,趕緊夾起來慌亂地咬——火山噴發似的,飽滿的醬汁朝前飈出去。

“天哪!”她猛然一震,意識到這回是真撞槍口上了,筷子滾到桌下也無暇顧及,慌忙抽了幾張面巾紙伸手去擦拭。

深色的油漬染上了牛仔外套,濺髒了白T恤的領口,視線繼續往上,還有銳利的下頜,緊抿的脣角……

“你在幹嗎?”徐佑震忍不住放下筷子,按住她的手,“我們有這麼熟嗎?”

黎小丸如夢初醒。讓她難堪的並非是這句直白的話,而是此刻停滯的動作,好似男生握住她的手,讓她撫摸他的臉。店主阿姨端著兩碗麵經過,有意瞟她一眼:經常和你來吃麵的歐陽霖呢?怎麼換人了?

徐佑震見她的臉像要燒起來,以為是這話刺傷了她。他略一思索,鬆開手任由她去了:“行吧,我們可以這麼熟。”

實在是不可思議的一天。

冰冷的派出所詢問室,溫暖的家常小館,和不太熟識的男生吃晚飯,發現了他和傳言中的太多不同。中途發生了點小狀況,然後或許從此兩人就變得親近一些。

4

“放學別走。”

筆畫抖得支離破碎,黎小丸寫完最後一個字,眼淚已將筆跡洇開。紙是隨便翻出來的,背面寫有一段情書,卻全部用筆劃掉,包括收信人的名字:歐陽霖。

體育課時,她懷揣著這張字條穿越大半個校園,塞進物理系徐佑震的儲物櫃。

週五這天,黎小丸終於失戀了。如果兒時鄰居叫青梅竹馬,那麼暗戀也算愛戀。

幾個月來,她的暗戀日記變成《緋聞考證記錄》,記錄下課間歐陽霖在張晚頤熟睡時用筆幫她捋耳發、上學幫睡懶覺的張晚頤帶早餐,以及今天放棄唯一的保研名額,依然是為總分屈居第二的,張晚頤。

歐陽霖一直是她日記裡的男主角,而她只是他生命中跑龍套的群演。

週五只有一門課,教室空得格外快。黎小丸獨自看著前面兩個空空的座位發呆,徐佑震敲了幾次門她都沒反應。

“學得還挺快,嗯?”他玩味地把字條扔到桌上,“找我什麼事?”

“我有歐陽霖的情報。”黎小丸垂頭喪氣,“他有喜歡的人了。你妹妹和我一樣,誰都沒戲!”

出乎意料地,徐佑震笑了起來,露出左側那顆尖尖虎牙:“你是不是說漏嘴了?”

黎小丸揹著書包搖搖晃晃站起來,像一棵被壓彎的豆苗:“打遊戲嗎?我請你。”

可是當兩人站在電玩城櫃檯前,她摸遍全身口袋發現一文不名,最後還得向他發送求救信號:“借我一百塊行不行?”

徐佑震嘆了口氣:“旁邊等我。”

很快,他端著裝遊戲幣的盤子過來。黎小丸伸頭一看:“五個幣?”

“一百塊怕你還不上,然後又吃不起早飯餓肚子。”徐佑震兀自走到一旁的推幣機前,“在這兒看著!”

機器在以某種規律重複著推幣的動作。男生看準時機投幣,硬幣沿著障礙一格格滾下去,準確卡進硬幣盤的空缺處,隨著機器的推動,池中一排遊戲幣掉入出幣口。

黎小丸把贏來的幣堆進盤子,由衷感嘆:“要是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敢不敢和我比一局?輸家請吃飯。”見她一副發橫財的模樣,徐佑震不由覺得好笑。他把她拉到模擬賽車前,不由分說地投幣開局。

黎小丸來不及推脫,只能抓緊方向盤,看著屏幕上的紅色數字倒數變零,一腳踩下油門——可是唯有旁邊的紅色賽車直衝出去,瞬間沒影。她納悶地低下頭,發現剛剛踩的是剎車。

“這個遊戲是要往前開。”徐佑震一路馳騁,悠哉地打方向盤,還能分過神來嘲笑她,“你一個人在原地找什麼呢?”

黎小丸繼續手忙腳亂地在起點打轉,男生實在看不下去,騰出左手幫她調了一把方向盤。可他一鬆手,車又像故障了一般,在賽道里左衝右撞。

她終於放棄了,頭砸到方向盤上,垂著手喪氣:“果然啊……歐陽霖要是喜歡我這樣的女生,才奇怪吧?”

長時間的靜默。她以為徐佑震要發火,悄悄睜開眼睛,卻發現他也丟掉了方向盤,把賽車停在半程。

“這張地圖的風景不看可惜了。別踩油門,慢慢開過來。”他輕咳了一聲,眼睛卻沒有看向她,盯著靜止的屏幕,“我就在這兒等你。”

黎小丸心裡莫名一動,打起精神重新握住方向盤。速度慢下來,方向也容易控制了,屏幕上剩餘里程下降。她的神經愈漸放鬆,也試著張望賽道兩旁的風景。

地圖拼湊了許多著名景點,隨著模擬時鐘的旋轉,熹光漸明,周遭的景緻愈發清晰:雪嶽山的奇石怪鬆,汝夷島的漢江大道……當她趕上那輛紅色賽車時,地圖正進行到河東十里櫻花路,紛繁落英如同淡粉色的雪片,隨風簌簌飄落。

3D效果逼真,她忍不住伸出手,想看看櫻雪是否會停在手心裡。

“徐佑震,謝謝你。我好像懂你的意思了。”黎小丸真摯地望著他,“你選這張地圖,是不是想告訴我,暗戀就像開賽車,假如不偏執於結果,就能發現沿途更美的風景?”

“你想多了。”徐佑震朝她擠眼睛,左臉表情生動牽扯,尖牙一閃,“我選它,純粹只是因為風景好看。”

黎小丸兩眼一黑,這世上不解風情的人真多,枉費她好一番感動。她不露聲色地挖坑復仇:“再玩一局槍戰吧?千萬別再讓著我了。”

“這是你自己說的,”徐佑震起身活動肩膀,目光在大廳裡掃視,“輸了可別哭鼻子。”

黎小丸暗自得逞地應聲,這才注意到他今天穿了一套白色運動服,袖口和褲腳鬆緊帶收口,衛衣兜帽垂下的帶子隨意繫結,陽光把頭髮染成栗色,活力又朝氣的模樣。

“走了!那邊空出一臺。”男生迅速在她肩上拍了一下,頜骨到喉結的弧線在陽光下一晃,轉眼已跨下臺階。

以前習慣了孤軍奮戰,小丸發現其實PK模式更燃鬥志。一時只聽見密如雨的遊戲音效,屏幕被光效鋪滿,得分數爆炸上漲。她發揮穩定,遊戲結束時粗略計算,又刷新了個人記錄。

“你看我是第……”排行榜顯示出來,黎小丸得意地瞟向榜首,“不應該啊,我明明比上次分數高!”

錦鯉竟然只屈居第二。第一的位置,依然被她的老對手“麻雀”佔據。

她懊惱又疑惑地放下槍,瞥見徐佑震正抱著胳膊,右手支起來,一邊漫不經心地咬指甲,一邊盯著她,露出饒有興致的笑。

黎小丸兩眼又是一黑:“不會吧……”

5

“麻雀麻雀,放學別走!”

考研筆試要佔用C大的教學樓,教室需提前清空打掃。黎小丸把書山題海鎖進儲物櫃,立刻跑去物理系找徐佑震。她忸怩半天,才把一條短信給他看:“能不能幫我出出主意?”

短信是歐陽霖在選修課上發給她的,第一次主動邀請她,考研結束後去看電影。復仇者聯盟,之前陪表弟看過上一部,她在百無聊賴中傻傻等待超人出場。

“去還是不去呢?”

黎小丸繼續糾結這道選擇題。直到在打印店下載准考證時,她才驚覺另一件事:不過是和麻雀一起打了幾場遊戲,就忘記了他最初對她的警告了嗎?難怪剛才他看到字條,頓時就黑了臉。

她以幫忙佈置考場為由,讓歐陽霖放學先回家,自己邊貼考號邊發呆。

自從兩人放學不再同行,那本日記就慢慢被束之高閣。數學系平時課很多,沒課時大家又各有娛樂活動,同學之間很難創造有趣回憶。而週末她去電玩城,歐陽霖打籃球,時間地點錯開,後來連小籠館的老闆娘也不再問起他。

就像失聯很久的朋友忽然發來信息,她本以為會有死灰復燃的激動,按著脈搏數了數,卻沒有哪怕一秒漏了拍。

四點二十分,黎小丸沒等來徐佑震,只好又死皮賴臉去了物理系。貼考號的眼鏡男生瞥一眼掛鐘:“今天下午我們沒課,老大去接他妹妹放學了。”

難道就是那個妹妹?

“我妹妹,喜歡你那個青梅竹馬……知道該怎麼做吧?”

黎小丸時常想象,C大校霸徐佑震當然有一個恃寵而驕的妹妹。在附近的高中唸書,下課後總跑到C大來蒐羅帥哥。她大概喜歡畫誇張的眼線,染奇異的頭髮,敢愛又敢恨。

所以那天下午,當她在幼兒園門口,看到那個扎倆羊角辮,歪著頭舔冰淇淋的小丫頭時,著實吃了一驚。

趁著徐佑震去報亭給她買漫畫書,黎小丸蹲下來幫她擦掉嘴角的奶油:“藝琳呀,你哥哥他一共有幾個妹妹?”

“就我一個呀。”徐藝琳人小鬼大,笑嘻嘻地看著她,“又來一個巴結我的姐姐……你也想當我嫂子啊?”

這下黎小丸更懵了。

當她看著徐佑震面不改色地牽著小丫頭往家走,終於忍不住跟上去低聲問:“你怎麼拿妹妹騙人?小孩子怎麼可能喜歡……那個誰嘛!”

他沒直接回答,踢走路邊一顆石子,雲淡風輕地說:“對於某些看似不可能的事,你得多點想象力。”

黎小丸當然沒那麼多想象力,他早就知道。

所以她在第一次收到“放學別走”的字條時,完全不會意識到,那只是一個極其平凡普通的,打招呼的方式。

6

徐佑震最先認識的,不是C大的黎小丸,而是排在CS榜首的錦鯉。

第一次刷掉錦鯉的記錄很容易。但是隔了兩週,當他再和同學來電玩城,錦鯉以新記錄頑強回榜。他再次刷新了記錄——並非故意挑釁,大約只和男孩子與生俱來的勝負欲有關。

幾經反覆,兩個玩家互相成為了彼此眼中不可忽視的對手。每次換掉榜首的名字,就像在虛擬世界裡向對方問候一次:“喂,這周我已經來過了,下週不見不散。”

這樣素未謀面的相識一直維持了半年,直到某個週日下午。

那天夕晒強烈,他把CS分數重新打到第一,起身去旁邊超市買了一聽可樂。而當他回來時,記錄已經迅速被老對手刷新。

來去不過三分鐘的時間,算起來剛好夠再打一盤遊戲。看來在他出門買可樂的時候,錦鯉已經來過了,並且把外套遺落在座位上——前襟彆著C大的校牌,鐫刻著“黎小丸”三個字。

明顯是女生的名字。他有些詫異地挑了下眉。

“對不起對不起,讓我過一下!有急事……”一個女生氣喘吁吁地衝進來,劉海被風掀上頭頂,活像只慌張的刺蝟,露出汗津津的額頭和短短的眉毛。她徑直衝到他面前,卻又無視他,奪過衣服檢查校牌還在不在。

“唉,嚇死我了!”她沒意識到已暴露身份,慶幸地嘟囔幾句,抱著外套邊走邊打電話,“喂?歐陽霖,我找到衣服了!你在小籠館等等我,先幫我點一份招牌牛肉撈麵……”

女生消失在電玩城門外。徐佑震順手投幣,熟悉的音效響起,他端著槍躲在暗處,忽然發覺潛伏的過程比遊戲本身更有意思。短短几十秒,他記住了“小籠館”、“歐陽霖”、“牛肉撈麵”,以及黎小丸的長相——並且確信,在學校裡也能認出她來。

大概因為他有意留心,從此他頻頻在校園裡遇到黎小丸。她忘戴校牌被扣在紀檢隊寫檢討,搶飯跑得太急在食堂門口滑跤,放學後偷偷摸摸地打開儲物櫃把日記本塞進書包……

有時在校外也能碰到。她是本地學生,總和那個叫“歐陽霖”的男生同行,清晨在煎餅攤前停下來買早餐,傍晚繞到學校後門搭公交車。兩人不怎麼聊天,卻捱得很近,胳膊常常碰在一起。

當C大附近開始有人收保護費,歐陽霖卻突然不和她一起放學回家了。在一群結伴同行的女生中,黎小丸獨行的背影最惹眼。她對於危險渾然不覺,揹著書包一蹦一跳地去趕車,書包拉鍊上的毛球搖搖晃晃,像兔子尾巴。

所以他寫了“放學別走”的字條,把她約到體育器材室。為了最後那句“放學後趕緊回家”的提醒,他做了很長的鋪墊,還把小丫頭搬出來編故事。故事雖假,但想讓她和歐陽霖保持距離,卻是真的。

現實生活中,人與人之間的聯繫時常淡薄。好不容易串聯上的電路,再次斷開節點。

在那之後他們幾乎沒再見過面。而虛擬世界裡,錦鯉和麻雀卻從未缺席每週的對決。即便時間錯開,他也能想象,或許就在半小時前,黎小丸豪邁地甩開外套,端著機槍在同樣的位置開展過一場廝殺。

日子好像回到從前,他彷彿從未知曉過錦鯉的祕密。直到CS排行榜上,他的記錄在榜首紋絲不動地保持了一個月。虛擬世界裡的黎小丸也消失了。

有朋友幫他打聽到,黎小丸在某日放學途中貢獻出一大筆“保護費”,不僅包括零用錢,還有早餐費。

他決定把虛擬的朋友救回來。聯繫到兩所職校的人很容易,對方也想得到C大徐佑震的默許,以便日後更明目張膽。兩撥人約在週日到電玩城“談判”,各懷心思,自然不歡而散。

一片混亂之中,他確定自己看到了黎小丸——躲在座椅背後,小心翼翼露出一雙眼睛。電路接通,“嚓”地一聲,小小燈泡重新點亮。

從審訊室出來,他找了個名正言順的藉口讓她請客。請他吃麵,最好是小籠館的牛肉撈麵,並且是她和歐陽霖常去的那家。一個執念,竟能在腦海裡停留這麼久。

現實生活中的黎小丸有點笨,吃個生煎包,都能濺他一身一臉的湯汁。也有點神經質,一有風吹草動,就哭哭啼啼嚷著失戀了。

還有點一根筋。比如現在,半分鐘前還在質問他“怎麼拿妹妹騙人啊”,現在已開始一遍遍追問:“漫威系列,雖然有點難懂,但這是我第一次被邀請去看電影……到底去不去呢?好難選。”

他有好多話要說,但現在都不是時候。所以最後他只是打斷她的絮絮叨叨,低聲說:

“不要去。”

7

考試的兩天過得很快。雲聚雲散,樹影漸移,大學四年翻完最後一頁。

直到政治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教學樓終於恢復幾分生氣。挪動桌椅的細微嘈雜,彷彿心底小聲爆破的狂喜。

系裡提前通知,考研結束後大四學生到報告廳開年級會。黎小丸揹著書包走出教學樓,一眼望見徐佑震。他大概才結束校隊的訓練,籃球服外只罩一件薄外套,在深冬時節格外顯眼。

悠長寒假伊始,恰逢他經過眼前,頗有些鮮花著錦的感覺。她在人群縫隙裡靈活穿梭,終於拽住他的衣角:“放學別走!”

徐佑震回頭見是她,便笑起來,露出尖尖虎牙:“喂,你又搶我臺詞。”

此時已到物理系教學樓,黎小丸看著他把書包扔進大廳的儲物櫃,不好意思地謙讓道:“那你先說吧。”

“放學別走,和我一起。”男生敲了敲手腕上的錶盤,“二選一,打電玩還是看電影?”

教學樓旁的矮樹上,一隻灰雀在枝上蹦跳,像是踩著心裡的鼓點。又是選擇題。

這次黎小丸不假思索地回答:“都可以!”(作品名:《放學別走》,作者:楚覺非。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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