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孫豹之子被囚晉一年,範氏之後向他索賄,證晉國霸業難以維持

邾國是東夷人建立的諸侯國,為曹姓國,位於今山東省鄒城市境內。從西周初到春秋早期,邾國都一直是魯國附屬國,長期居於魯國之下。但自從春秋初魯國走向沒落後,邾國就與另一東夷之國莒國結成同盟,與魯國對抗。自從遭受齊國多次欺壓後,魯國為求自保,進行了“初稅畝”、“作丘甲”等等多次改革,實力有所恢復。魯國強大起來後,多次對邾國和莒國發起反擊,讓這兩個東夷小國吃盡了苦頭。

叔孫豹之子被囚晉一年,範氏之後向他索賄,證晉國霸業難以維持

公元前529年7月,在平丘(河南封丘東)會盟時,邾國、莒國聯合起來,向東周霸主晉國投訴魯國。自從第二次弭兵之會以來,晉國鮮少組織諸侯會盟,導致諸侯多有背叛。這次組織平丘會盟,就是為了在諸侯中重新樹立晉國的威信。所以,這次晉人不由魯人分說,拒絕了魯人蔘加會盟,還將魯國正卿季平子軟禁在晉國長達數月。

從此後,邾國與魯國關係就陷入了尷尬境地:雖然是鄰國,但卻互不往來。如果不是這樣,下面這場衝突也就不會發生了。

公元前518年,邾人在翼(今山東費縣西南)築城。城牆築好後,勞累了多日的邾人準備返回國都。邾國都繹(今山東鄒城市東南)與翼之間,最便捷的通道就是經過離姑(翼邑之北)、武城(離姑之北)一線。可不巧,武城卻是魯國的城邑。邾人要想打魯國土地經過,不先打招呼是不行的。可在十年前,兩國已結下了樑子,邾人當然就不願向魯國開口。常理而言,邾人不先借道就不應該往武城方向回國。可這次築城眾人已在外累死累活數月,人人都疲憊不堪、想早點到家,便想偷懶走最近的道路。於是,領頭的邾國大夫公孫鋤就順應人心,決定還是走武城方向,但到達武城時改從沂蒙山南部偷偷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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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計劃沒有變化快。

一行人剛走到武城附近時,老天爺卻偏偏下起了大雨。隨隊三位邾國大夫向公孫鋤警告:“山路原本就低窪,一遇下雨,進了山恐怕就出不來了,那樣誰都回不去!”到了這步田地,邾人沒法,只得硬著頭皮改道從武城正前方通過了。


邾人的一舉一動,武城的魯人都密切關注著。沒有事先借道,邾人卻膽敢擅闖魯國土地,魯人決心要給這夥邾人一點顏色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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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魯人精心設下了一個圈套:在道路前方,先將邾人必經之路完全給堵死了;把退路上樹木都先砍斷卻不推倒,以迷惑邾人。

毫不知情的邾人一直往前走,直到發現前路不通,才感覺不對,急忙後退,卻又被魯人推倒的樹木給攔住了退路!落入埋伏的邾國軍隊無力抵抗,紛紛束手就擒;邾人的三位主帥都被魯人生擒活捉了。

武城的這次伏擊,讓邾人憤怒不已。於是,邾人又一次到晉國告狀,請求霸主替自己主持公道。

為此,晉人派人到魯國譴責此事。

在晉國強大壓力下,叔孫氏家主叔孫婼(音ruò)不得不前往晉國,試圖解釋武城之戰的前因後果。可剛踏入晉國土地,晉人卻不分青紅皁白,直接就將他給抓了起來。

隨後,晉人就強行要求叔孫婼與邾人公堂對質。面對蠻不講理的晉人,叔孫婼堅決地拒絕了親自參與這場訴訟:“列國的卿士相當於小國的國君,這是周王國的制度;況且邾人還是東夷。寡君任命的副使子服回也在,請讓他去對質,我可不敢廢除周王國的制度!”見叔孫婼如此堅持,晉人也不敢強迫他去與邾人對質,只得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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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晉國而言,邾人與魯人既然都認可晉國是“帶頭大哥”,那麼彼此間就應該是盟友。盟友間不宣而戰,就是魯人的罪過!十年前魯國就曾欺辱盟友,現在魯人又明知故犯,魯國使者還頑固地拒絕與邾人對質,那麼就直接判決魯國有罪。

因此,晉國正卿韓起立刻通知邾人集合起來,準備將叔孫婼交由他們處理。

這時,晉大夫士彌牟看出此舉的危險性,馬上勸阻韓起:“您不好好想想就把叔孫婼交給邾國,叔孫婼必然會死在邾人手裡!魯國卿士一死,魯人必定會滅亡邾國。到時邾國國君失去了國家,還能到哪去?所謂盟主,就是要討伐違命之人。如果任由衝突雙方肆意抓人,哪裡還用得著盟主?”

被士彌牟這麼一說,韓起才猛醒過來,沒有把叔孫婼交給邾人。


為了對魯國施壓,韓起命人將叔孫婼和副使子服回拘禁在不同的客館內,然後派士彌牟去聽魯人的辯解。士彌牟聽了後,再將魯人的說辭轉告給韓起。但為了打壓魯國的傲氣,韓起還是判決魯人有罪,將叔孫婼和子服回都給抓了起來——晉人此舉,是刻意地袒護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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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決生效後,士彌牟駕車帶著叔孫婼,有意經過邾人所住客館讓邾人看過後,才到達晉國官吏之處,讓叔孫婼去接受懲罰。作為魯國卿士,卻在晉國遭受如此羞辱,真是丟盡了周公之後的臉!

隨後,晉人就讓邾人先回國去了。

送走邾人後,士彌牟才對叔孫婼說道:“因為柴薪供給不上,侍者過於勞累,想請您住到別的城邑去。”這是晉人正式決定要囚禁叔孫婼了。叔孫婼也不爭辯,第二天早早起來,等候晉人處置。晉人便將叔孫婼送到了箕邑(今山西蒲縣東北),拘禁起來;副使子服回則被關押在別的城邑。

箕邑處在山區,遠離晉都,生活條件極其艱苦。晉人把叔孫婼關押在此,也是希望他能早日服軟認罪。可叔孫婼卻一聲不吭,在箕邑住了很長一段時期。這時,士匄之子士鞅找上門來,對叔孫婼說沒有帽子戴。作為晉卿,士鞅家當然不會缺幾頂帽子,這不過是趁機索賄罷了。叔孫婼卻故意裝傻,在問清士鞅帽子尺寸後,果真給士鞅送去兩頂帽子,還再三聲明:“就只有這些了!”

這時,魯人見叔孫婼被關押了這麼久,也急了。正卿季平子派出家臣申豐前往晉國,隨身攜帶重禮,計劃贖回叔孫婼。叔孫婼聽說後,卻突然提議:“來了後,一定要先見我,我告訴你應該怎樣送禮給誰。”申豐聽了,果然先去見了叔孫婼。可當申豐到達箕邑後,叔孫婼就留下了他,禁止他去行賄晉人!

看管叔孫婼的晉國官吏曾經看上了他隨身攜帶的狗,向他索要。可叔孫婼怕擔上行賄的惡名,始終不肯給。可在他將離開晉國時,叔孫婼卻命人殺了那條狗,請那位官吏來吃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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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孫婼是叔孫豹的庶子;叔孫豹當年可是當著士鞅父親士匄的面,提出了“立德、立言、立功”的“三不朽”標準。叔孫婼此行,正是要親自踐行父親“三不朽”,絕不能讓晉人小看了叔孫家族!


到了這年冬,見自家卿士遲遲未歸,魯昭公也坐不住了。他啟程親赴晉國,準備向晉人求情。不過,剛走到黃河邊,魯昭公就突然染上了疾病,不得不先返回了魯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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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僵持著,時間又過去了一年。

公元前518年春,士彌牟突然又來到了箕邑,來拜訪叔孫婼。

被晉人不分青紅皁白地軟禁了一年多,叔孫婼心裡怨氣越來越大。聽說士彌牟前來,叔孫婼決心來個魚死網破。他命家臣在門後等著,看他眼色行事:“我向左看又不斷咳嗽,就殺了他;笑著向右看,就原地不動。”即然不能回國,那麼就與晉人拼個同歸於盡!

士彌牟毫不知情地走了進來,殊不知屋內正有一場殺身之禍在等著他!

不過,這一次士彌牟帶來的卻是好消息:“因為寡君是盟主,事務繁忙,所以才將您久留此地。敝國一些薄禮,就請您贈送給您的隨從。現在寡君特派我來迎接您!”

把叔孫婼拘押一年多後,見他始終都不肯屈服,晉人也確實覺得沒意思了,還是決定先把他放回國。更何況,此時王室王子朝與周敬王的內戰正打得火熱,讓晉人頭疼不已,實在不想再給自己增添更多的麻煩事了。

聽到這一好消息,叔孫婼也就放棄了殺士彌牟的計劃,拜謝了晉人後,高高興興地回國去了。


至此,因為邾人硬闖魯國邊境而引發的晉人囚禁魯國卿士一案,終於結束了。

相比前一次正卿季平子被囚,叔孫婼囚禁的時間要長得多。叔孫婼被囚晉國長達一年,固然是因為叔孫婼不肯低頭;但晉國作為霸主,一味偏袒邾國,這才是造成魯國人不服氣的關鍵因素。

叔孫豹之子被囚晉一年,範氏之後向他索賄,證晉國霸業難以維持

從齊頃公時起,齊國就多次入侵魯國。魯國多次向晉國求救,晉人卻姍姍來遲。這之後,魯人就明白了一個道理:求人不如求己。此後,魯國不斷加強軍事備戰,國力大大增強。也因為如此,魯國減少了對晉國的依賴。魯國的獨立性增強,這才是晉人想要敲打魯國的關鍵因素——因此,他們不惜偏袒邾國、打壓魯國,以此來樹立自己的威信。

所以,叔孫婼才會被囚晉國,長達一年!

只不過,晉國霸業的衰微,不在外部諸侯,而在晉國內部。士鞅公然向叔孫婼索賄,足以證明晉國卿族的腐化已相當嚴重:曾經被趙武極為推崇的範氏一族,都已墮落至此,晉國政壇的整體狀況如何,可想而知。人人皆有私慾的晉國卿族,已無心為國,這才是晉國霸業衰微的最大誘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