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舒城:“什麼歲數,幹什麼事情”——寒楓嶺富老爺傳奇人生!

作者:許召國

從師範學校畢業,我被分配到山區的一所小學校教了六年書,也沒混出個子醜寅卯來,倒是娶了妻子,成立了個如實的家庭。生活的天空漸漸拭去浮雲,變得油鹽醬醋般的現實。於是便央求教育行政領導,把自己調回老家鳳凰衝教書。

調動的事也並不容易,七個老子八個娘他都管。剛好鄰近的寒楓嶺學校校長超生,受到降級調離的處分,缺了一個崗責人員,於是便把我抵缺到這所學校,自然也推上了校長的座位。其實這校長不是個美差,對上級有填不完的表格,對師生有講不完的要求,對社會有擔不起的責任,以致我後來多年感到心累,何況寒楓嶺還是個偏僻的地方。

安徽舒城:“什麼歲數,幹什麼事情”——寒楓嶺富老爺傳奇人生!

寒楓嶺(攝影 | 許召國)

我這個人是有點韌性的。曾從書上看過,胡風在反右運動中,身陷囹圄,日子當然枯燥單調。但他看到監獄大院磚縫裡有株小草,於是每天用漱口的那口水噴淋它,讓它生命青鬱,藉此獲得人生的勇氣。得到啟示的我,心理容易平衡,在寒楓嶺一干廿年,結交掌故了許多人,富老爺算是其中的一位。

我到寒楓嶺,富老爺進入生命的暮年。他一米八的個子,腰微似蝦弓,夏天裡穿灰的確良的汗褂子,那時這樣的褂子一般是鄉村幹部穿的,這也成了富老爺的當家行頭。他最大的特點是聲如洪鐘,講起話來亮嗆嗆地響。

富老爺姓汪,大號富字。中國農村人族居在一起是普遍的。即使歲數大輩分小的人,向年輕的尊輩也叫祖喊爺。“搖籃之叔,白頭之孫”是常態,何況富老爺輩分就是高,喊爺是不足為奇的,富老爺也不拿捏作怪,到哪都是以長者自居。

安徽舒城:“什麼歲數,幹什麼事情”——寒楓嶺富老爺傳奇人生!

老人(來源 | 東方IC)

我在那時間蹲長了,交流的信息多起來,終於拾掇到了富老爺“什麼歲數幹什麼事情”的人生信條,想想不免一番竊笑,感嘆世間的人真有趣。

的確如此。富老爺幼年當長工,是個窮苦的孩子,不過個條生得大,又有力氣,很得石頭墳他本家地主的器重,他靠賣力當長工養活父母,自己也能混碗粗茶淡飯吃。

大軍南下,經過寒楓嶺去安慶,要渡過長江,富老爺扔下泥田裡的大鍬,洗幹腳泥參加支前隊伍。他膽子大,能講會說的,又有魄力,於是部隊便培養他成為地方武裝骨幹。幹了幾年革命,解放後擔任桃溪水上派出所副所長。在未修龍河口水庫前,桃溪是一個水碼頭,南蠻北奤往來於此,人們見多識廣,風氣繁雜。富老爺揹著手槍,一米八的個子,威風凜凜,氣貎又好,當然受異性青睞。一時心血來潮,和街面上的一個婦女相好,違反了紀律,被縣公安局辭退。富老爺年輕時血氣方剛,不能自控,沒有把“少年戒色”當作座右銘,也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村裡人都說他:好好的幹,登區登縣不在話下。富老爺聽後也不以為然。

安徽舒城:“什麼歲數,幹什麼事情”——寒楓嶺富老爺傳奇人生!

桃溪老街(攝影 | 張恣寬)

富老爺有副金嗓子。當年汪家子弟多為僱農,每到年下,富老爺便帶著兄弟子侄挖掘春節經濟。他們有刻冥紙幣的,把黃表紙裁成“拾元幣”大小式樣,再用肥皂刻上“冥國人民銀行發行”和冥王像戳,一張張刻印成花紅的冥幣,有模有樣地往龍潭河兩岸人家送,春節祭祀派上用場賺點小錢。有把苧麻染成硃紅,做獅子毛,用竹片扎兩個獅子頭,再扯紅綠各一丈標準布做獅皮。過年時,老生用繡球引逗獅子爬樑上桌,站凳爬竿,隨著鑼鼓點搖頭擺尾,大展雄風,為客家開闢新春歡快氣象。富老爺是鬧花船的舵手,一遠房弟媳用桃紅染臉做花船燈芯,船舷兩邊各有一個相貌姣好的老丫頭,船尾是個小丑划槳人。

安徽舒城:“什麼歲數,幹什麼事情”——寒楓嶺富老爺傳奇人生!

龍潭河(攝影 | 許召國)

獅子隊、鬧花船往年就去老梅河表演。正月裡看花燈的人多,富老爺的汪家班給住戶人家、機關單位鬧新春,富老爺是主角,唱完烏沙梅河兩條街八條巷嗓子也不啞。他領唱《唱三國》《手扶欄杆》《十把扇子》《對花名》《張生跳粉牆》等。更多的時候,和兩個老丫頭一唱一和,加上燈芯的蓮花輕移,碎步曼妙,划槳者踩著鑼鼓點,跟前跑後的詼諧動作,引得看燈人笑聲哄哄。年青的小夥子大姑娘心旌搖曳,暗心相許意中人。每次上梅河鬧新春,富老爺都挑兩個身強體壯的子侄挑兩擔稻籮,接受接燈主家的菸酒糖果的饋贈,常常滿載而歸,補濟家用。

安徽舒城:“什麼歲數,幹什麼事情”——寒楓嶺富老爺傳奇人生!

鬧花船(攝影 | 張恣寬)

富老爺玩花燈說唱詞還能望風采柳,即興創作。一次花船鬧到開柴油機的老夏家。夏家在山衝裡,門口有一大塘,富老爺便唱贊到:“燈籠一煌,來到貴房。大門正開,威風昂揚。後有靠山,前有明塘。妻女賢惠,兒子棟樑。老夏靈巧,會修機床。家庭殷實,常吃陳糧!”那個年代,吃陳糧是富裕戶,難有的好運勢。老夏正要請媒講媳婦,富老爺大正月里人頭人面給奉承擺顯,自然心中樂開了花,把箱底的兩包過濾嘴煙拿出來用紅紙條裹著,送到後生的稻籮裡。如有得罪群眾的戶頭,富老爺借玩燈給予貶斥,弄得人家哭笑不得,下不了臺階。有年正月,燈玩到油坊,富老爺不給情面,亮嗓就唱:“燈籠一煌,來到油廠。油廠企業,好不風光。菜籽換油,克斤扣兩。”短短几句,周圍看燈的閒人都說唱得好。大約鄉間也無多趣味之事,借看燈發酵幾個新聞來。或者總想要油坊一斤菜籽換一斤香油,那才覺得心滿意足。油廠會計有肺氣腫病,聽了富老爺的四言八字唱調,臉色失去笑容,坐在帳桌前的太師椅上,白熾燈照著他臉煞白。

油廠會計上氣不接下氣,揮著手叫油廠的二老闆:“二老闆,快把他們轟出去,轟出去!”看燈的人簇擁著富老爺,又是一陣吆喝鬨笑,富老爺像打了勝仗一般,被燭光照得全身上下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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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油廠(來源 | 舒城廣播電視臺)

玩燈亮嗓,也是為了換得一份酬勞,讓困惑的家庭有幾份潤澤。富老爺有五個兒子,在鄉村算大戶人家,想起來不免沾沾自喜。一年中秋節,他老人家在家喝酒賞月,兩杯酒下肚,面色火紅,藉著酒勁,高聲大侃:“富老奶啊,將來兒子成林,逢年過節,一個兒子稱二斤紅糖送給我老夫妻倆喝,那一次也能接十斤紅糖,看來一年到頭,糖是喝不盡了!”講完又喜飲一杯,笑聲爽朗。困難年頭,生活清苦,不免讓人幻想,在雲裡霧裡改變命運。如有的人白日胡侃自己坐龍庭後的儀仗排場,山珍海味兼加三宮六院;有的人說江青同志就該打倒,她炕頭既放了白糖,又放了紅糖,生活奢侈到要喝白糖就有白糖,要喝紅糖就有紅糖的地步,我什麼時候有這口福,打倒也不虧心;有的人把自己的妻弟起個綽號“大國舅”,自我滿足一番?富老爺過節叫兒子們送十斤紅糖的想法,就不算巨大的陰謀了。沒有不透風的牆,鄰里聽見了富老爺算的快活帳,這鄉人,性格耿直,除了幹活抬不起頭來,閒餘時間愛管個閒事,抬個槓。幾天後,隊裡收田埂上的黃豆到稻場上,就有人上去問富老爺:“富老爺,我有話對你講,如果你這五個兒子不孝,和你這老頭老奶奶弄翻了,一個給你兩捶頭,那你就要挨十拳頭,富老爺,這是你吹的,捶頭可不能往富老奶身上賴!”周圍挑豆的人一陣歡笑。機趣的駁問,讓富老爺一陣臉紅,用大手巾揩了一把頭上的汗,怒嚇道:“他們敢!”又是一陣笑聲在風吹來的桂香中彌散開去。

安徽舒城:“什麼歲數,幹什麼事情”——寒楓嶺富老爺傳奇人生!

灣塘附近(來源 | 1958《安徽分縣圖》)

颳風那陣子,我們灣塘公社出了個能人叫許式華。這個泥腿漢子頭腦異常的靈絡。講起農業生產來頭頭是道,作風又偏左,因而當上了社長。我們這丘陵地帶人多地少,為解決口糧問題,許社長倡導禾間套種耕作模式,即一個生長期間種三季玉米,並在行間套種一季芝麻,收成總產量當然還好,受到黃岩省長的肯定,並在全省部分山區作為經驗推廣。鄰縣桐城人翻過廬鎮關來學經驗,回鄉實踐後抱怨:“灣塘出個許式華,三季玉米一季麻,累得我桐城佬子往地爬!”土間刨食求生之艱難,可見一斑。於是灣塘公社,再劃百戶為一個生產隊,統一指揮生產,隊長從全鄉選派,意在帶領群眾人定勝天。這是個極左猖獗的年頭,有李姓百戶生產隊長來到寒楓嶺,不根據當地實情進行農業生產,動輒用麻繩捆群眾,剋扣群眾口糧,眾人有怨。富老爺便和老陶、老徐合計,到縣委告他一狀。縣委領導打電話把許社長狠狠批評了一頓,斥令其糾正問題。許社長非常惱怒,把他們三人叫到公社,要挖思想根子問題,不要藐視人民幹部。富老爺能說會道,說人民政府一切為著人民,想著人民,所有幹部要服務人民,要清除革命隊伍裡的投機者,最終說服了許式華,換掉了那個李姓隊長,不讓他在寒楓嶺驕橫跋扈。

富老爺在寒楓嶺是個角色。還是颳風那陣子,生產大忽隆,以一個生產大隊核算,幹不幹,每人每年口糧四百八十斤,富老爺觀這景象,瞄準機會開始弄巧了。在大隊沈書記耳邊吹風操作,把自己生產隊的一些田畝推給老實的鄰隊耕種,讓他們得更多的土地,幹更多的農活。一時生產隊的人都激動不已,都稱富老爺能。在家能晾腳丫坐享其成,“叫花老爺做皇帝,快活一時是一時”。待1962年春上,省裡文件傳達要“四固定”,這是一次生產資料歸屬執行的行政命令,富老爺他們生產隊的田畝就歸鄰隊了。大家又開始抱怨這個能人,直到今天。“吃虧是倒巧的後門”,寒楓嶺人經常用這個經典事例教育著他們的後代。

安徽舒城:“什麼歲數,幹什麼事情”——寒楓嶺富老爺傳奇人生!

(來源 | 東方IC)

在生產隊記工分的年頭,他們的生產隊長先把活分配下去。男漢幹什麼,婦女幹什麼,每天在他頭腦裡醞釀著。遇到暴雨天氣的"雙搶"是先捆稻,還是先栽秧,有的說先管到手的財氣,還有的說要把住“立秋關”,那隊長要召開領導組會做定奪,統一意見,然後來個折衷,男漢捆稻,婦女栽秧。待這些事安排下去了,隊長就扛大鍬雨後放田闕。他披條藍布大手巾,一天翻七十二道田埂,煞有介事的,工分照樣記。富老爺沒當上一把手,怎麼辦,他整天拎把算盤,在稻倉棚裡三下五除二地拔弄著,要給這個生產隊算各種大大小小分分合合的帳目。收入、支出;工分、牛草、積糞、支糧;借出、買進。他在稻場棚裡忙乎著,有時抽支“豐收”煙,對著公開欄思考著。沈老書記是個一字不識的土幹部,但一看富老爺的架式,也不願戳破那層窗戶紙,盯著他的鼻樑問:“富老爺,哪來那麼多的帳算不清!幹活人不要怕晒太陽!”富老爺不敢抬頭,仍就拔珠道:“六上一去五進一!”老書記無奈,面帶慍色,退出稻倉棚,看社員栽秧去了。

時光晃到上世紀八十年代,改革開放,搞活經濟。鄰縣霍山得到中央支持,開山修路,建設如火如荼。我們這田產又分到戶了,兩季大菽安插下去,勞動力就閒著,農村經濟當時還不活躍,政策鼓勵人們想辦法掙錢富起來。但一般人沒有眼光、門路去找到一條路子。許多人只能捉蛇,逮青蛙換幾張紙幣,犧牲了許多有限的自然資源。富老爺能算個審時度勢的人,他拉了一支近百人的人馬,成立一個大隊,去霍山大化坪打釺放炮,開山炸石修路。這款遊戲規則是:富老爺是大隊長,抽工程款百分之五作辛勞錢;下面五個中隊長、保管員抽百分之三作勞務費,中隊長也可以幹活另上工分。那時人規矩誠信,講抽多少就多少,其餘收入歸工棚工友所有,公開透明。鄉村裡出來的人,一親二鄰的,做對不起良心的事有人,但不多。扒石碴也算是一樣苦活,兄弟們出汗出力,放炮還冒著生命危險。富老爺當然尊重這遊戲規則,決不伸手多要一份錢。他揹著軍用布挎包,腳蹬黃力士鞋,來往穿梭在舒霍兩縣之間。他跑得很有精神,這回真登區登縣地找人辦事接工程,接觸這些人讓他神釆奕然。富老爺口才好,會講話,性格開朗,又能喝酒,“大前門”香菸扔個不歇,溝通能力好,很快建立感情。指揮長、工程師都樂意給他多分段路基,他也在大化坪旅社開了個房間住下來,聯絡感情。白天去指揮部蹲點,因為要放炮炸石,必須守點,讓工棚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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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山大化坪(來源 | 新華網)

這段時間,富老爺在寒楓嶺又像當年在老梅河鬧花燈時輝煌。掙到了大錢,底氣足,嗓門邁得開。他一從大化坪回來,每天早晨喊一幫人去杜家店老鄭家點心鋪喝茶,都由他匯帳。雖然錢不多,但在當年很難得。這些人多是大隊支革委,也有生產隊長、赤腳醫生、堂兄族侄,一干寒楓嶺“篩子頭上的人”。富老爺有見財有份般的仗義,在講吃喝的年頭,富老爺的確給這些人帶來不少口福快樂!如果傍晚回來,他們在大化坪稱幾斤玖角捌分的豬肉,拿十塊白乾子,就家裡蔬菜,吆三喝四地喊人再喝幾瓶捌角貳分的“衝頭”酒。富老奶是賢德的,從不厭煩。兩杯酒下肚,幾個人先對大隊一干人進行評頭論足,是如何沒水平啦,處理不來事嘍,誰當個小官擺架子噢,諸如此類的挑剔,總認為世上有完人。當然更多的聽富老爺講在霍山的行蹤:王縣長檢查工期和他緊握雙手,誇他們能幹;交通局趙局長技術過硬,放炮鑿路樣樣紅門;公安局的老張,他們是朋友,還稱他“老前輩”;霍山的婦女水色好。有山野性子?聽富老爺講述,大家想象著富老爺過上了有酒有肉,有錢有勢的土皇帝生活。大幹部人們多少還見過,那山野性子罩在面紗裡,若有卻似無。

富老爺在大化坪開山修路,是掙到一筆錢的。除了交朋結友花掉一部分外,帶回不少到寒楓嶺。他造了四棟大瓦房,改變了人口多,家庭窮的格局。物質是婚姻的基礎,這期間他講了好幾房媳婦,實現了稱糖給他老夫妻倆喝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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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山大化坪鎮四望山(來源 | 文明六安)

人生風風雨雨的日子過得也快,歲月多少有些痕跡。九八年,富老爺生了胃病,在醫療費用自理的時年,他終於扛不住病魔的折騰,敗下陣來,自嘲自己是“窮老爺”了。那一年九月一日,寒楓嶺所在的丘陵和其他圩畈區一樣實行殯改,改土葬為火化。節約土地,節約木材,淨化環境的舉措,讓許多人想不開。有人說千百年來老祖宗遺傳下來的辦法,你改它幹什麼?還有人認為人死後拉來拉去的,怎麼出殯還要創新個辦法!荒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一些高齡或久病纏身的人想不開,怕死後燒著疼,採取過極行動,提前結束生命的旅程。儘管鄉村幹部做了許多工作,“剪下的指甲,燒它疼嗎?”少數老年人還是認直不轉彎。還有責問的:“這樣幹,將來考古怎麼幹?關公敗走麥城,頭不在,你把他墓挖開,還能量出他八尺身軀,缺也缺不了多少!現在這樣幹,一把灰,將來後代子孫怎麼曉得老祖宗的情況?”死亡,成了那段時間這鄉村裡的話題。有人問病入膏肓的富老爺:“人家都幹了,你老人家怎麼辦?”富老爺還是哪個性格,只不過說話聲音小了許多:“你過你活人日子,別憂我死人坯子的事!”為了使將來考古有據,二十八日晚富老爺採取了行動,三十日早晨出殯土葬為安,富老爺是條身高一米八的漢子!

安徽舒城:“什麼歲數,幹什麼事情”——寒楓嶺富老爺傳奇人生!

(來源 | 東方IC)

“什麼歲數,幹什麼事情”基本符合科學的人生規律,如若添三分嚴謹,人生少有五分瑕疵。好在“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不必那麼在意。


  • 作者:許召國
  • 運營:束文傑
  • 編輯:束文傑
  • 製作:町甽融媒體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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