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撒歲月之織一段錦繡人生

當太陽的餘暉慢慢褪去，夜的朦朧悄然籠罩住了戶撒壩子。隨著夜色漸濃，整個壩子也漸漸安靜下來。田裡傳來蟲兒陣陣吟唱聲，順著幾聲犬吠，幾許微弱的燈火如螢火蟲般忽暗忽明，再抬頭望去，只見滿天星空，璀璨生輝，一條銀河貫穿天際。

木喃保透過木樓的窗戶，瞥了一眼外面迷人的夜色，又繼續手頭的活路了。只見各色絲線跟隨著她手的指引，在紡織機上有節奏的穿梭著，伴隨這阿昌織機特有的“咣噹”聲，一段精美的錦緞初見雛形。

這臺紡織機是外祖母的，不過她年事已高，眼睛早已看不清機器上的絲線了。從小，木喃保就喜歡守在外婆身邊，看外婆紡織漂亮的錦緞，聽那些老祖宗留下的神奇故事。木喃保很是驚奇，一個木頭做成的機器，為什麼就能織出漂亮的衣服呢？木喃保雖然百思不得其解，但始終記得外婆的臉上時刻掛著的慈祥微笑，還有那錦緞上的那些精美圖案，就像外婆說的故事一樣神奇夢幻。

10歲那年，外婆決定教木喃保阿昌織錦。興奮的木喃保徑直跳到了織布機前，像模像樣地操作起來。可是，平日裡聽話的織布機，在木喃保手裡卻笨重得要命，還不時夾住她的小手。木喃保掛著眼淚，一臉委屈地看著外婆，嘟囔著不想學織錦了。

“要有耐心，阿昌姑娘怎麼能不會織錦呢？不織以後可沒有漂亮衣服穿了。”外婆耐心的勸說道。“萬事開頭難，以後熟練了什麼好看的料都能織出來。”

說起漂亮衣服，木喃保只好撅著嘴不太情願地坐下了。她一直嚮往著像姐姐們一樣，在節日裡身著阿昌族傳統服飾翩翩起舞。

外婆帶著慈祥的微笑，從單色線，從最簡單的織法開始，手把手地教木喃保。可沒幾天功夫，木喃保就厭煩了：“為什麼總是織灰色的布啊？什麼時候才可以真正的織錦啊？”

“做人做事要踏實，一步一步慢慢來，沒有耐心，基本功不練好了，永遠不會有真功夫的。“奶奶始終一臉耐心的微笑。

什麼耐心啊，真功夫啊，木喃保都沒聽懂，她只想快點像外婆和阿媽一樣，儘快織出漂亮的錦緞來。可木喃保是個聽話的孩子，既然外婆這麼說，一定是有道理的，她只能咬牙堅持。

就這樣幾個月過去了，木喃保漸漸有點適應了，順暢的時候，織布機也偶爾會發出外婆織錦時候的聲音。只要聽到那富有節奏的響聲，木喃保就明白自己織對了。

一天晚上，阿媽悄悄走上木樓，安靜地觀察著木喃保織布，不一會兒，她忍不住感嘆道：“哎呀，我家的大姑娘什麼時候織得這麼好啊！”

木喃保被嚇了一跳，埋怨道：“阿媽，你害我差點夾手了。”

阿媽笑著走到織布機前，細細地端詳著布匹。

“嗯……這裡有點打結了……這段挺不錯的……”“你是誇我還是說我啊！”木喃保做著鬼臉問道。阿媽輕輕地掐了掐木喃保的小臉蛋說“很好了，阿媽有你這麼大的時候連織機都沒碰過呢！”

“真的？”木喃保不禁得意起來，可還沒高興起來，她又撅起了嘴“那為什麼這麼久了還讓我織這樣的灰布？”

“過去的學徒基本功都要練三年呢……”“啊！”沒等阿媽說完，木喃保就叫了起來。

“呵呵，不過看你這架勢，也許不出一年就可以了。”阿媽趕忙安慰。可木喃保還是不高興

“你看，這漂亮的絲線，只有好功夫才能織出漂亮的圖案，不然浪費了多可惜。”阿媽接過紡織機，緩緩地邊說便示範，只見原本普通的灰色線條，隨著紡織機的富有節奏的來回敲擊，線條緊密的結合在一起，成為有光澤的布匹。木喃保從來沒發現，原來普通的灰色的線也能織出這樣漂亮的感覺，難道這就是外婆和阿媽說的“工夫”？

“我們阿昌族的織錦從紡紗上線染色到制經、放線、織錦，有一整套功夫呢……”

木喃保一邊品味著阿媽的話，突然想起什麼：“為什麼我們總是天黑以後才織布啊？”

阿媽撫摸著木喃保的臉，木喃保感到幾個厚實的繭子“阿昌女人不能閒啊，白天都得做家務農活，夜裡才能給自己織漂亮衣服。”

從這天晚上開始，木喃保織布越來越耐心了，還經常拉著外婆和阿媽給自己上課，從各種織法，到色彩的搭配，再到複雜的圖騰，木喃保足足用了5年時間，終於織出屬於自己的漂亮錦緞了。不過，這也只算暫告一個段落，她還得把織錦變成衣飾、裙飾、筒裙……那又是無數個難眠夜晚的苦工。

現在，木喃保的織錦技術越來越好了，外婆放心地把織機交給了她，連鄰村的許多人都找她做衣服。

木喃保正享受著絲線滑過手中的特殊感覺，突然聽到自家的狗吠了起來。透過窗戶，在夜幕中，木喃保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不覺得嘴角一笑。她走到窗前，對著黑影大聲喝道“怎麼？又來做賊了？”那個黑影晃了晃，差點摔倒，慌忙從夜色中走出來，站在了窗下微弱的燭光中，是彭保星。他手緊張地搓著衣角，眼神不時偷看四周。

“不用看了，我家裡人早睡了，要說什麼快點，我還有事呢。”木喃保故意滿不在乎地說道。

“我……我想找……請你去個地方……”彭保星越說聲音越小。

“這麼晚約我出去，有什麼壞主意？”木喃保假裝生氣道。

“不是，不是現在，是明天……”彭保星急切地說。

木喃保摸了摸兜裡，不經意地笑了笑，慢騰騰地問“早上還是下午啊？”

“下午！”彭保星看到一絲希望“你有空嗎？”

木喃保抬頭看著星星想了一會兒，漫不經心地說：“好吧，不過不能太晚，我還得回來做飯？去哪兒？”

“夫妻樹！”彭保星壯著膽子大聲回答。

“嗯。”木喃保應了一聲就回去織布了，只留彭保星傻笑著站在窗下。彭保星在窗下又聽了一會兒織機的咣噹聲，才滿意地離去了。

等彭保星走遠了，木喃保又捏了捏兜裡的東西。那是個香包，木喃保用自己織的錦做的。面對著朦朧的夜色，木喃保沒有絲毫睡意，她已經在憧憬明天的夫妻樹之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