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生涯遇毀滅性重病,遭國家隊棄用,但高紅仍想再踢世界盃

足球歸根結底是項遊戲,它應該給人帶來積極向上的力量。簡單說,足球應該讓人快樂。

當她站在勒阿弗爾海洋體育場的看臺上,看著身邊這個六十出頭的法國太太雀躍地給朋友們發去自拍和信息,告訴她們自己竟然來現場看了世界盃的比賽時,高紅被她的快樂感染了。

“我在球場外碰到她,她說自己在巴黎工作,因為母親病重趕回勒阿弗爾。‘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裡,只是覺得心情很糟糕,想到體育場有球賽,一定會很熱鬧,就來了。’我正好多出一張球票,猶豫要不要賣的時候,她找到了我。”

職業生涯遇毀滅性重病,遭國家隊棄用,但高紅仍想再踢世界盃

高紅是直到2001年去了美國大聯盟,才第一次感受到足球純粹的快樂。“我經常感到迷惑,自己到底是誰?運動員是生活在大眾評價下的,我們對自己的評價也建立在別人如何看待我們之上,尤其是年輕的時候。我在日本和中國得到的評價如此不同,為什麼在日本大家都如此喜歡我,接納我,可是我回到國內人們卻不接納我,很少有像韓文霞這樣旗幟鮮明地站在我一邊的人。那麼,我到底是誰?

在美國,她終於可以暫時放下這種困擾。“完全純粹的足球,沒有人會在足球場外去定義你這個人。他們既不會像日本人那樣喜歡你,也不會挑剔你、審查你。就是足球。”

第一個賽季結束,她去動手腕手術。是多年積累下的一個陳舊性骨裂,鈣化已經很厲害。這個讓美國醫生震驚的發現,折射出當時國門競爭的激烈程度。俱樂部為她定製了一套護具保證不加重受傷程度,這樣又堅持打了一個賽季,準備趁休賽期把手術做掉。因此牽涉到一個身體檢查,這次檢查之後,她被預判了“死刑”

一種全新的、自由的人生剛剛在眼前展開,就要戛然而止了。“為什麼我命該如此?”她想起從前在國家隊的時候,一個隊友曾豔羨地看著從日本意氣風發回到國內的自己,問她,“高紅啊,你說我啥時候也能跟你似的活得像個人呢?”不是啊,她想,自己的人生明明是更不堪啊。

往後餘生的每一天裡,高紅都將記得那天回到自己借住的朋友家的情景——“他們家所有人都在大門外等我,聚得就像聖誕節一樣齊。他媽媽第一個上來擁抱我,緊接著,每一個人都和我緊緊抱在一起。”

“那晚,我和媽媽第一次擁抱”

八個小時的手術終於結束後,她問主治醫生的第一句話,“我還能再踢球嗎?”那個溫柔的女醫生,默默流下眼淚。

高紅在此前幾年已經持有加拿大綠卡,但因為奧運會和世界盃一再拖延登陸。在美國動完手術後,她到加拿大康復。“我每天祈禱,期盼有一天能重回訓練場。加拿大的春天終於來了,4、5月份,樹葉的綠芽長出來了。我去公園散步,看到一群小孩在公園草地上踢足球,一下子淚流滿面。”

當她終於歸來時,聯賽進行了一半。“終於可以申請讓媽媽來照顧我了,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跟我媽擁抱就在那個時候,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我的軟弱。那天晚上,我想到自己的人生,真的太坎坷了。剛開始享受純粹的足球,就經歷那麼多事情。我哭著跑到媽媽房間去,我們第一次躺在一張床上,她第一次摟住我。‘別再要強了,放棄吧。’她說。我說,‘不,我不放棄,我還想踢球。’她長嘆了一口氣。”

職業生涯遇毀滅性重病,遭國家隊棄用,但高紅仍想再踢世界盃

她還是回到了球場,而在遙遠的中國,國家女足已經經歷了一輪換帥。“時間過去久了,我發現自己還是想回國家隊。”賽季結束,她飛回國內,找到當時的主帥,交流了自己當時的情況,沒有隱瞞那場大病,並表達了迴歸國足的願望。“這次集訓來不及了,下一次,我們準備召你。”

得到了主帥的這份承諾,她心滿意足回到紐約,告訴俱樂部不再續約的決定,並退了房子。“我在紐約朋友家住,正打算回國的時候多了一個心眼,因為看到集訓名單好像出來了,怎麼沒有我呢?我在紐約打電話給他,‘教練,我一直在等你電話。我把合同和房子都結束了,就等你招呼,就往回走。’”

電話那頭,主帥的聲音隔著遙遠的電波聽起來有些失真,而它傳遞出的信息卻是不容置疑的。“哎喲,不好意思啊高紅啊。這個,我們經過各個方面的研究,決定最後不調你了。

眼淚無聲流下。

“我的心可以安穩離開了”

紐約俱樂部的總經理很欣賞高紅戰勝病痛重回球場的勇氣,這是一個很符合美國人人生哲學的勵志故事。她問,“可以說出你的故事嗎?”不要,高紅說,她還想再踢一屆世界盃。

世界盃,她的執念。

“我都打算退役了,轉念一想,我回國內參加女足聯賽啊,我踢給你看啊!”她立刻聯繫到當時北京隊的主教練,“可以的,”他說,“但我們北京肯定不解決戶口,你的待遇也和其他隊員一樣,我們就幾千元工資。”她什麼條件都不要,只要打上比賽。“因為我還想回國家隊,所以我需要打比賽。”

就回來了。34歲的奧運會世界盃雙料亞軍,美國大聯盟的明星球員,住著上下鋪的宿舍,上公共廁所。“我一切都能忍受,就是為了打上比賽。”但事情的發展再一次背離她的期待,高紅一去到北京,球隊主教練就上調到國家隊,成為助教。後來漸漸傳出一些信息,內部人際關係複雜。“我是必須打比賽的,但硬是一場比賽都不讓我打,那我回來過這種日子幹什麼?”

她最後一次亮相是在那年的南北明星賽上,當時贊助商提出,必須高紅參加。所以儘管一場比賽沒踢,還是進了北方明星隊。北方隊的主力本該是韓文霞,但臨上場熱身時拉傷了肩部。結果那場比賽就讓高紅守了,“我知道,這是我最後一場比賽了。真的,守得真好。我知道自己狀態是如此好,但也知道已經到了不得不告別的時候。”

她在70多分鐘被換下,全場兩萬多觀眾起立鼓掌。“下場這一路我就在心裡說,真的到了告別的時候了。我已經盡了所有努力,我的心可以安穩地離開了。”

幾天以後高紅向北京提出解約,去加拿大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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