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開車墜河失蹤,15年後卻讓人捎來句話:不要再找他們

深夜奇譚 深夜奇譚 2017-09-27

父母開車墜河失蹤,15年後卻讓人捎來句話:不要再找他們

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阿扈扈 | 禁止轉載

俞思凡從口袋裡掏出根菸點上,火星在昏暗的地道里一明一暗,像是一柱點燃的香。

這地道有張陰陽臉,右邊粉刷一新,牆壁雪白,頂燈明亮。而左邊卻貼滿了年代久遠的小廣告,牆壁露出水泥本色,頂燈昏暗,四周縈繞著不知名的飛蟲,像是骯髒的下水道。

這陰陽臉的地道分屬於兩個行政區管轄,一窮一富相差懸殊,短短四五百米,卻各掃門前雪,沒人越界半分。

而夜晚,這道分界線則隔開了陰陽兩界,各行其道,井水不犯河水。

不過也有不守規矩的,像俞思凡這樣,經常到那邊打聽打聽事的,每次都是心驚肉跳,然而卻還要鋌而走險,無非是為了錢。

煙抽完了,他將菸蒂捻滅在腳下,狠狠搓了一把臉,然後一腳踏過了那條分界線。

1.羅旭又給俞思凡接了個活,好活兒,錢多。

僱主是羅旭的發小,叫唐嵐嵐,找了十五年親爹親媽的下落。十五年前的三月二十號,河水剛開化。有人親眼見著兩口子開著車衝下了護城河,然而警方多次在護城河裡打撈,就是遍尋不到。

眼看著最佳救援時間變成了最佳打撈時間又變成了最佳鑑定時間,兩口子始終杳無音信。按理說那河水深度不過六七米,河床厚度也不到陷進去整輛車毫無痕跡的地步,然而就是找不到追蛛絲馬跡。又或者說人和車根本沒掉進河裡,可那麼多年,人去哪兒了呢?

俞思凡看了看羅旭,點了支菸蹙了蹙眉。羅旭點了點頭,想回身跟唐嵐嵐說些什麼,卻看見她兩條眉毛正一高一低地瞅著俞思凡,心下頓時冷了半截。本想先張嘴攔住急轉直下的氣氛,沒想到卻被唐嵐嵐幽幽開口,搶先了一步。

“您就是俞思凡先生?”唐嵐嵐看了看俞思凡,眉梢輕輕地挑。

羅旭趕忙在打圓場,“別看凡爺年齡不大,處理這類事情那是經驗十足。”

羅旭這不算恭維,他家境殷實,本來不用跟著俞思凡幹這玩兒命的差事也是一輩子衣食無憂,奈何他自打見識了俞思凡的本事,非就死皮賴臉地要拜俞思凡為師。

因為太順逐了,想要尋點兒刺激,俞思凡對羅旭這種幼稚行為有些嗤之以鼻。可是自打羅旭這棵搖錢樹主動投誠,俞思凡的買賣幹得輕鬆多了。

留他在身邊也不是件壞事,俞思凡想著說不定哪天自己意外身故,總得有個能幫自己料理後事的人,還得幫小南續上醫療費。

俞思凡是個賞金獵人,專接各種疑難雜案。因為賞金高,風險自是不言而喻。

他有個妹妹叫小南,植物人一樣在醫院躺了兩三年,每天燒錢一樣。可俞思凡必須讓她把這口氣留住,因為她還沒見過自己的親爹媽,所以俞思凡得玩命兒掙錢。俞思凡每次接活都比別人處理得快,拿的錢也多。因為他有項絕活——走陰,有時候陽間問不到的事就到陰間去問問,總能事半功倍。

他師父因為這事跟他斷了關係,還敲著菸袋鍋子說他早晚得倒黴在這事兒上。可他沒聽,臨走時磕了三個頭,他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只許師父不要徒弟。他轉身之後,老頭子哭了。

俞思凡瞅著羅旭,衝他不著痕跡地翻白眼,這小子鮮少這麼賣力,只有一種可能,就是羅旭看上這妞兒了。

俞思凡這才興了上下打量唐嵐嵐的心思——考究的套裝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比例勻稱,纖細卻不幹癟,頭髮只是微微燙出些弧度,蓬鬆地披散在肩頭,顯得很慵懶,然而妝容卻很精緻,紅脣特別鮮豔。在這種矛盾的衝擊之下,她整個人看起來……

很特別,帶著一種疏離的冷漠,像是高高在上的女神。

“俞先生上下都要把人打量透了,是不是欠缺些禮貌?”唐嵐嵐看著俞思凡輕輕勾著脣角笑,然後從包裡掏出一盒考究的香菸,自顧自抽出一支點燃,“說實話,要不是羅旭極力引薦,我可能不會來見您。”

說著她輕慢地吐出一口煙,羅旭眼見著俞思凡的眉頭越蹙越深。

“您看起來比我想象的還要年輕,那麼白皙的臉龐,像是初出茅廬的懵懂少年。怎麼說?對,我見猶憐,抱歉,我真看不出羅旭說的經驗老道在哪裡。”說著她自顧自地笑出聲,“莫非都包在衣服裡,得脫光了才能見真容?”

“凡爺!”羅旭一把握住俞思凡微微握緊的拳頭,趕緊陪著笑臉給他倒了杯茶。俞思凡斜著眼瞥瞥羅旭,又看了看唐嵐嵐,忽然臉上帶了些挑釁的笑意,“你對你父母還真是隨意呢。”

他看著唐嵐嵐輕輕撩著頭髮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輕笑著喝了口茶,“錢是小事,你那個可是大事,我大不了不賺錢,你那個……”

他緩緩站起身,饒有興味地看著唐嵐嵐挑眉,“可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唐嵐嵐臉上一僵,緊接著臉色越來越難看,她猛然站起來,拿起茶杯順勢就要朝俞思凡潑過去。羅旭縱身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別介啊,這都是怎麼了?咱們不是說好了麼?茲事體大,和氣生財啊!”

“凡爺!和氣生財啊!”羅旭手裡緊緊攥著唐嵐嵐的手,被她一把甩掉,只得衝著俞思凡誇張地擠眉弄眼。

俞思見他雙手合十不動聲色地朝自己拜了拜,遂輕哼了一口氣,將衣領整了整,又拿起了桌上的資料,“找過別人麼?”

“人找過不少,病急亂投醫。”羅旭看了看一直撇頭看著窗外的唐嵐嵐,又回頭衝著俞思凡撇撇嘴,“你給看看,到底去哪了?”

聽他說完,俞思凡緊抿著脣,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2.兩人的村莊

村子裡從來沒有雞叫,從唐國良來的那天起就沒聽見過雞叫。他倒不覺得什麼,只是這裡總是陰著天,卻從來不下雨,他倒是挺奇怪的。他不止一次問聶青,他倆是怎麼來到這個地方的,聶青每次都是表情苦惱地說:“親愛的,我也想不起來了。”

唐國良知道一個道理,既來之則安之,雖然這裡只有他倆,連個狗叫也沒有,寂寞難耐。雖然這裡土壤乾硬,種出來的青菜也是味同嚼蠟,千奇百怪。但是唐國良還是很滿足,最起碼還有聶青陪著他。

唐國良現在不記得前塵往事,不記得三親六故,唯一記得的就是自己的結髮妻子聶青。他不記得原來的聶青長什麼樣子,但現在的聶青非常耐看。眼角有一些輕微的皺紋,脣角也有輕淺的紋路,但是目光始終溫柔似水。女人就該如此,溫潤剔透。

只是唐國良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模樣,這裡條件簡陋,連塊鏡子都沒有,他曾試圖去河水中看看自己的倒影,卻總因被聶青發覺而悻悻作罷。唐國良的容貌似乎成了兩人心照不宣的祕密,這讓他很不安,他害怕自己配不上聶青。他不記得自己年輕時是否風流倜儻,如果他記得他就能心安理得,因為歲月帶不走儀表堂堂。

聶青倒是不以為意,她總會溫柔地捧著唐國良的臉並告訴他自己有多愛他。唐國良對這誓言深信不疑,並且在這裡,聶青根本沒有背叛他的條件——這個村莊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除此之外,連個活物都沒有。這荒涼讓唐國良分外安心,就連聶青每回神神祕祕地揹著他去後山他都不以為意。後山能有什麼?總不會藏個男人,這樣惡劣的環境,就算他不會被餓死,這寂寞也能將他逼瘋。聶青並未表現出傷害他的蛛絲馬跡,除此之外無關性命的全都無傷大雅,女人的小祕密,無需戳穿。

只是有時唐國良會在午夜夢迴感覺後腦銳痛,輾轉反側不得安歇。聶青此時就會轉過身來在背後問他,“睡不著麼?”然後不等他回答,便伸出雙臂,從後面緊緊地摟住他。

妻子溫暖柔軟的懷抱,讓他倍感安心。雖然,他時常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

3.陰陽地道

“能行麼?”

羅旭看著手中細細的紅線,臉上露出些為難的神色,他轉頭看看唐嵐嵐。

看見唐嵐嵐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俞思凡有些不耐,他索性一言不發地往地道里走。他知道在唐嵐嵐心裡,他跟唐嵐嵐之前找過的那些人一樣,是來故弄玄虛騙錢的。

“凡爺,保重!”

俞思凡頓了頓,朝著羅旭輕輕擺擺手,手上的紅線被扯了扯,他沒回頭。

“凡爺!你放心,小南的醫藥費我會幫著續的!”

俞思凡咬牙,想也沒想地折回身,跑過去照著羅旭的屁股就是兩腳,“我讓你廢話!”

羅旭委屈,要說話但看了看俞思凡的臉色還是忍住了,唐嵐嵐在旁邊一言不發地撇著頭。俞思凡斜眼瞅了瞅她,看了眼手錶,趕緊又回到地道。

抽完煙,俞思凡走到地道正中央,深吸了一口氣,抬腳跨過了那條灰白相接的分界線。

“喂!”

在他意識消弭之前,聽到了一聲女人的驚呼,是唐嵐嵐。她似乎有什麼話要說,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客官裡面請!”

俞思凡一晃神,這才發覺自己已經跨過了人世。他看看酒樓外不分晝夜的天空,又看著面色灰白的店小二臉上殷勤的笑容,心下一個激靈,趕緊微微頷首進了酒樓。

這四周來往過客皆行色匆匆,眼神呆滯。他手裡提著早就準備好的香燭紙錢,輕輕抽抽鼻子嗅了嗅,四周濃重的香灰味兒和他身上帶的香袋味道如出一轍。他稍稍安下心來,忍不住喘出一口長氣,口鼻前捂住的帕子稍稍鼓動,他趕緊捂住帕子四下瞅瞅,這才混進了長長的隊伍裡,跟一群沒了生息的魂站在一處。

“先生?”

俞思凡正琢磨著一會兒要作何表演,忽然聞聽耳畔有人輕喚,趕忙收拾心情,坐在長桌案旁,恭敬地將元寶紙錢奉在桌上。

對面慈眉善目的老者看完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收下,“先生所問何人?”

“父母。”他心跳驀然加劇,似是都能聽見聲音,想要喘兩口氣穩穩心神,卻又怕暴露鼻息,“他們於十五年前的三月二十日在江城外護城河邊失聯,至今音訊杳無,有人曾說親眼得見他們夫妻二人駕乘黑色轎車墜於護城河裡,警方也極力配合進行打撈,然而……”

說著,他蒙在帕子後面的嘴撇了撇,強迫自己想了想這些年的不易,竟然真有些悲從中來。

對面的老者早對這種生離死別之事見怪不怪,沒有過多的安慰,只是意味深長地笑著看他:“你想趕在過奈何橋前探問出二老下落,也好安心去轉世投胎?”

“是……”俞思凡掩面,馬上就要嚶嚶哭出聲,他趕緊嚥了咽口水,怕自己戲過了。

老者笑而不語,緊接著將桌上的元寶紙錢一反手丟在他面前,臉上的表情依舊沒什麼起伏,雙眼卻似乎比之前凌厲。

俞思凡一怔,屏住呼吸看著他慢慢傾身直逼到自己眼前,附在他耳邊,“騙鬼之前,最起碼先在身上罩上死氣,不然在我這可是糊弄不過去。”

他一驚,卻見老者衝他使了使眼色,似是沒打算戳穿他,“你要找的那倆人,不在這裡。”

“不在!”俞思凡忍不住輕呼出聲,四下瞅了瞅,壓低了聲音靠近老者,“莫非,他們還在人世?”

“不盡然。”老者笑了笑,“我只告訴你,不是所有亡魂死後都要來這裡,來這的人都已經清楚了自己身故之實。然而那些依舊以為自己還活著的亡魂,則會在亡命之地滯留,如陷泥沼,不能自拔。”

俞思凡聞言若有所思,他微眯著眼睛看著泰然自若的老鬼,最後呼出一口氣,將元寶紙錢又全部推到他面前,“我這死鬼是假的,東西可是真的,您拿著。雖然沒找到我要找的魂,可還是得多謝您。”

“還有,”他說著輕笑,“我只說要找父母,可沒說要找我的父母,這可不算騙。”

老者神色一凜,緊接著一笑,不再推辭,伸手招呼下一位。俞思凡還要說什麼,卻感到手指上繫著的紅線已然微微抖動。大概是時間所剩無幾,羅旭急著要牽他回去。這四周因為等待而怨氣深重的亡靈越聚越多,事不宜遲。

“小夥子!”那老鬼見他要走,趕忙叫住他,“記住,無論你有多大能耐,我奉勸你別再踏進這裡,我見你似乎已不是一兩次。若下次再來,我怕你真就回不去了。”

4.“凡爺!凡爺!”

俞思凡有些頭暈,聽見耳畔隱隱傳來羅旭哭喪的聲音。雖然蹙了蹙眉,心下卻踏實了許多。這一趟真把他累壞了,他想再躺會兒,可羅旭大概怕他醒不過來,一個勁兒地搖晃。

“丫在這給我開光呢!”俞思凡縱身坐起照著羅旭的腦門就是一巴掌,羅旭猝不及防,微微愣怔緊接著眼淚汪汪,“我和嵐嵐在這玩兒命地燒紙,還怕錢不夠讓人把你給留下了!”

俞思凡無奈地翻了翻白眼,嘆口氣,還是猶猶豫豫地拍了拍羅旭後背,“行了,我這不是回來了麼?”

“別看了,沒找到二老。”俞思凡見唐嵐嵐正聚精會神地瞅著他,有些洩氣。

看著她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俞思凡忍了忍,狠狠喘出一口氣,“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

幾個人正往車上走,俞思凡看見羅旭扯了扯唐嵐嵐,她正不情不願地跟著,最後還是忍不住哼了一口氣。

“我知道你想什麼,你以為我在這裝神弄鬼地糊弄你的錢。”俞思凡停住,回身看著唐嵐嵐緊緊地抿住脣。

唐嵐嵐一頓,緊接著故作驚訝,“呦!俞先生,真沒想到,你居然還有如此難能可貴的品質?人貴有自知之明,我真是不禁對你刮目相看。”

“別介啊!”羅旭又要手舞足蹈地打圓場,被俞思凡不耐煩地擋開。他喘了口氣,看了看唐嵐嵐,“找個地方,我有事情問你。”

唐嵐嵐顯然沒想到他沒有還嘴,微微一怔,推搡著羅旭,安安靜靜地坐進車裡。其實細看之下,這女孩長相真是無可挑剔,奈何性格糟糕,除了羅旭那種自虐型,估計沒幾個人偏向虎山行。

“你父母生前關係如何?如果他們誠如你所說的相敬如賓,那天下午他們又是如何墜進河裡的,或者他們在那段時間有沒有發生過什麼爭執?”俞思凡看著唐嵐嵐,她歪著頭看著俞思凡,顯然沒打算開口。

俞思凡有些洩氣地咬咬牙,將羅旭備好的茶一飲而盡,“你以為咱們三個現在大半夜地坐在這是為了什麼?”

通宵茶舍裡很安靜,俞思凡聲音一高就顯得突兀,他咬咬牙,試著心平氣和,“你可以不信任我,但是不能騙你自己。我查不出結果沒關係,大不了少賺點錢。你知道幹我們這一行的不止我一個,只要你賞金夠高,還是會有人前赴後繼。但是如果你總不說實話,本事再大的也幫不了你!”

“實話跟你說,你父母的魂魄並沒有去往陰間。但是,這十五年來的種種跡象表明,他們存活在這世上的可能性也不大了,兒女十多年音訊杳無的不新鮮,父親一走了之的也常有。然而身為一個母親若是明知你孤身一人卻始終不露面,除非不是親生的。”

他循循善誘,羅旭在旁邊點頭附和,“嵐嵐,這麼多年,你不是也想知道世伯和伯母的下落麼?無論結果如何,總得有個交代,不然你一直要活在這種忐忑裡嗎?”

“是時候放下心結了。”羅旭不著痕跡地握住了唐嵐嵐的手,她居然沒有拒絕。緊接著,她嘴脣微微抖動,面色也漸漸顯出悽惶。

“對不起,我能抽支菸麼?”唐嵐嵐輕輕從羅旭手裡掙脫,看見俞思凡點了點頭,她從包裡又拿出那隻精緻的煙盒,只是手抖著打不開。羅旭很麻利地從煙盒裡取出煙幫她點上,她接過來狠狠吸了一口。

煙霧在茶舍的包廂裡瀰漫開來,俞思凡站起身來走到窗邊,不再看唐嵐嵐。她此時已經不復往昔的高不可攀,那麼脆弱難堪,俞思凡也失去了調侃她的興趣,只望著夜幕下窗外粼粼的護城河水。

“我父母,其實真的一直感情都不錯。”唐嵐嵐沉了好久,聲音還是有些顫抖,狠狠地喘出一口氣,“羅旭也知道的,後來家裡生意越做越大,我父親就越來越忙,回家的時間也少,交際應酬就多起來了。你也懂,很多場合免不了一些逢場作戲,現在長大了,有些能理解我的父親,我也相信他不是那種人,可是我母親眼裡卻揉不得沙子。”

“你是說,你母親懷疑你父親有外遇?”俞思凡轉過身來,看見羅旭正在為唐嵐嵐倒水,她鼻子微微有些紅,接過水後輕輕地點頭說了聲謝謝。

“那段時間他們一直在爭吵,還特意怕我聽到總是關起門來,其實我早在外面聽得一清二楚。我那時接受不了為何一個人人稱羨的家變成了這個樣子,我煩透了神經過敏的母親、氣急敗壞的父親還有那些捕風捉影的小三,我甚至希望他們徹底消失……”

唐嵐嵐眼神空洞地看著窗口,彷彿越過俞思凡,看見了窗外深不見底的護城河,“誰知道那天下午他們一起開車出去,說要辦些事情,就再也沒回來。我想他們確實是要徹底解決一下這種糟糕的關係,可我從來沒想過,真的要他們消失。”

“嵐嵐,不說了!”羅旭趕忙一把摟住她,又有些急切地看著俞思凡。俞思凡點點頭,坐回他們身邊。唐嵐嵐任由羅旭抱著,沒有掙扎,眼神卻始終沒有焦距地看著遠處。

“這個不能怪你,”俞思凡看見唐嵐嵐驀然驚醒般看著他,儘量溫和地衝她笑了笑,“你那時還那麼小,根本沒有能力左右父母的決定,你現在能這麼優秀地坐在這裡,真的,很好了。”

他嗓音很艱澀,那個微笑是給唐嵐嵐的,也是給他自己的。

唐嵐嵐微微蹙眉看著他,緊接著脣角提了提,還是沒有笑出來。她害怕自己還沒等笑出來,眼淚就先流下來了。

5.魂陷地

“凡爺,我總感覺這事兒,懸。”羅旭坐在船中央,看起來憂心忡忡。

俞思凡衝他笑了笑,“這危險差事又不是幹一次兩次了,我命可在你倆手裡,你倆可在上面一定給我盯住嘍!”

說著他看看羅旭身後的唐嵐嵐,唐嵐嵐眼神閃了閃,最後低下了頭。

沐浴焚香,還有一些羅旭不知道的儀式,俞思凡每次幹活之前都會虔誠地完成,卻始終不讓羅旭參與。

但羅旭不惱,他知道俞思凡總有他的道理,所以幫著他把船上的儀式做完了,看他又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有些憂心忡忡。

將血滴進盛了河水的碗中,俞思凡緩緩地平躺下來,看著滿天星斗,深深吸了一口氣。人死之後,若是靈魂沒有意識到自己已死,會在死地徘徊不去。這護城河水還不到深不見底的程度,可是兩個人一輛車卻始終覓不到蹤影,這河底必定內有乾坤。

俞思凡想著,屏住一口氣,翻身下了河。

“保重!”沒想到落入河中最後一眼,他竟然看見唐嵐嵐急切地站起身來。羅旭一把拽住她,她蹙眉抿脣看著俞思凡慢慢沉入水底,最後洩氣一般坐倒在船上。

“你別跟凡爺置氣,他說話是衝,但人不壞。”羅旭點了支菸,在午夜冰涼的河道上深深吸了一口,“你看他為了你的事兒那麼玩兒命,他是缺錢,但絕不騙錢。”

“我知道。”唐嵐嵐蜷縮著將身上的披肩又裹了裹。

“他從小被他奶奶帶大,爹媽是死了是離了,他沒說。他有個妹妹,跟他沒半點血緣關係,是他奶奶抱回來的。後來奶奶沒了,他拉扯著妹妹遇到了他師父。師父教他本事,他用本事養活妹妹,誰成想妹妹忽然病了,人事不省,在醫院裡躺了兩三年,他就用師父教的本事玩命,為了讓妹妹活著。”

唐嵐嵐一直默不作聲聽著羅旭帶著煙味兒說話,忽然鼻子酸酸的,憑一己之力走過很多年,這種滋味她再清楚不過。雖然有親朋好友的幫襯,但有些事情,卻還是要孤身一人。

“你信鬼神麼?”唐嵐嵐趴在膝蓋上問羅旭,看著眼前那柱長香明滅的光。

“我原來不信。”羅旭說著拍拍身上的灰站起身,走到船邊,“但自打認識了凡爺,我對鬼神,心存敬畏。”

兩人正說著話,水裡忽然有了動靜,像是什麼亟待從河水中掙脫,緊接著“噗”的一聲,浮出水面。唐嵐嵐往河面上瞅了一眼,有些驚慌,“這……”

俞思凡靜靜躺在河面上,像是睡著一般輕輕閉著雙眼,羅旭彎下腰熟練地拽住他的胳膊,“你穩住船,我把他拽上來。”

“這麼快就回來了!”唐嵐嵐坐在床尾,兩隻手死死地把住船邊,感受著船體的傾斜,她緊緊地閉上了眼。

“他啊……”羅旭一咬牙,將俞思凡拽上了夾板。唐嵐嵐睜開眼疑惑地看著俞思凡一動不動地被羅旭放平,羅旭往他身上蓋了條毯子,然後坐在唐嵐嵐對面,“還在河底下。”

俞思凡忍著強烈的嘔吐感,感覺身體像要被擠碎,緊接著驀然抽離,最後沉沉落了地。他緩了緩坐起身,四處打量這不見天日的奇異光景。

一間草房,一小片蔥翠的田地,遠處有黛色的山,沒有炊煙和狗吠,寧靜得像是墓穴。

“你是誰?”

女人手裡抱著剛剛盥洗好的衣服警惕地看著俞思凡,他強撐著啞然起身,看來在他沒看見的地方還有一條河。

他盡力表現得和善,然而女人依舊警惕地驅趕他,眼神陰鷙,“你最好快點兒離開,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可也不是你該待的地方。”俞思凡心裡隱隱惱怒,死死盯著她,“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聶青。”

“你到底是誰?”女人一下子扔了衣服一把揪住他的領子,“你別想破壞我的生活!”她臉色鐵青,像是一頭馬上要發起攻擊的母獸。

“聶青,有客人來麼?”茅草屋裡走出個人影,那走路姿勢有些彆扭,歪歪斜斜。聶青狠狠地看了俞思凡一眼,趕忙跑過去攙扶那人。

俞思凡眯起眼睛細細地瞅了瞅,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那人手腳像是經過猛烈撞擊,姿勢彆扭地撐著搖搖欲墜的軀體,最駭人的還是那輕微變形的臉,估計臨死之前肯定受到了猛烈撞擊。

看來記不起事情的不是唐嵐嵐的母親聶青,而是她的父親,唐國良。

“這裡很少有人來,你是迷路了吧?”唐國良艱難地走過來,衝俞思凡友善地笑笑,“家裡做好飯了,一起進來吃一點吧。”

“人家不餓的,還要急著趕路。”聶青警惕地看著俞思凡,“我們就不留你了,快回去吧。”

“可我根本想不起來我從哪來了,”俞思凡看看聶青,故意上前一步,意味深長地看著唐國良,“你是不是也有好多事情記不起來了?”

“你!”

“聶青,別這樣,我們不是也沒有別的事情,留人進來坐坐,也給我解個悶。”

唐國良攔住聶青,熱絡地來拉俞思凡。俞思凡走過聶青身邊,輕輕吐出幾個字——

是唐嵐嵐讓我來尋你們的。

聶青一驚,回身看見唐國良正疑惑地看著他倆,沒敢再做聲。

唐國良在席間話很多,他說他不記得他倆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甚至連自己家裡還有誰都不記得了,他除了時不常地半夜腦袋有點兒疼其他都還不錯。

說著他看了看一言不發的聶青,感激地衝她笑了笑,“每到這個時候她都摟著我幫我緩解疼痛。”

唐國良笑著給俞思凡添菜,見他不吃以為是嫌飯菜不可口,像是跟他說又像是自我開解,“其實這裡挺好,雖然人少點兒,日子也苦一些,但是我們夫妻倆能在一起安安穩穩的我就知足。”

“這裡所有地方你都去過麼?”趁著聶青去端菜的工夫,俞思凡趕緊問唐國良。

唐國良歪著殘破的腦袋想了想,“其實我不怎麼出屋,河邊沒去過,後山,更沒去過。”

然後他輕輕趴過來帶著笑意調侃,“這老婆子有時候一個人溜去後山,女人嘛,總愛搞點兒小神祕。”

“後山……”俞思凡看著桌上奇怪的菜色若有所思,冷不丁一回頭,聶青正直勾勾地瞪著他。

“你最好快點給我回去!”吃過飯,趁著唐國良收拾東西,聶青急急地把俞思凡拉出房子,“告訴嵐嵐我們很好,讓她不要記掛我們。”

“不要記掛?”俞思凡微蹙著眉看著面前眼神閃爍的女人,忍不住冷哼出一口氣,“你知道多久了麼?想必你在這裡也不知道,整整十五年了,當年那個還在你懷裡撒嬌的小女孩是怎麼活過這麼多年的你知道麼?”

“只要見不到我們的屍首,嵐嵐還能抱著希望好好地活,我沒法再照顧她了,這是我最後能為她做的事!”女人瞪著俞思凡振振有詞。

看著她道貌岸然的嘴臉,俞思凡真是忍不住要作嘔,“明明是你不想打破現在這種狀態,想要繼續貪婪地維持你和唐國良這種和諧的關係,不要口口聲聲說是為了你女兒,你知道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對她有多煎熬嗎?”

“聶青,他在說什麼?”唐國良搖搖晃晃走過來,蹙著眉看著他倆,那表情更加可怖,“這人到底是誰?你們在吵什麼?”

“國良……”

“想知道我們在吵什麼?來,我告訴你!”

俞思凡一把拉住唐國良就要往後山走,聶青猛然揪住他,一手劈過來,想要刺進他的胸口。他險險地一彎腰躲過去,驚愕地看著聶青。

比他更驚愕的是唐國良。

他沒想到本來溫柔似水的妻子在一瞬間面目猙獰,呆若木雞。

“國良!”聶青趕忙跑到他身邊,唐國良竟然下意識地閃躲,聶青愣在當場。

俞思凡藉機拉起唐國良就往後山跑!(原題:《兩人村莊》,作者:阿扈扈。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