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弄樓屯的阿文和阿武是一對親兄弟。
他們從小沒了父親，由母親把兄弟倆拉扯大。
在農村，小孩沒有父親庇護，會被別的孩子欺負，至少在玩遊戲時會處於不利的位置。比如，小孩子在玩警察抓賊時，阿文和阿武只能扮賊。
每當這時候，阿武就會挺身而出替哥哥出頭，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由於寡不敵眾，阿文兄弟倆經常被揍得鼻青臉腫。
2
隨著阿文兄弟倆漸漸長大，母親把他們送進學校讀書。
阿文比較安靜，學習成績較好；阿武生性好動，學習成績一般。
無論什麼時候，孩子們都有在考試時抄襲別人的習慣。阿文成績好，經常被很多同學圍觀抄襲，一旦他拒絕，考試結束時就會被眾多小孩圍攻。
那時，人們常看見放假時，阿武拎著一根木棍殺入包圍圈，把阿文擋在身後：“哥，你先走，我殿後！”
3
1990年代，讀初中仍需交學費。
阿文阿武的母親一個人實在無力供兩個孩子讀書，為了表示公平，她只好通過抓鬮來決定。
說是抓鬮，其實就是兩根竹枝，誰抽到短的就輟學，抽到長的繼續上學。
抓鬮那晚，阿文、阿武和母親在一盞煤油燈下鄭重其事地舉行儀式。
母親抓著兩根竹枝說：“誰讀書，誰輟學，命運就掌握在你們手裡，無論結果如何，都別怪我！”
抓鬮前，阿武深吸一口氣；抓鬮時，阿武突然長舒一口氣，把燈給吹滅了。
母親重新點燈，阿文和阿武拿出兩根竹枝對比，阿武手裡的那根比阿文短了一大截。
阿武笑著拍哥哥的肩膀，說：“大哥，老天知道你天資聰穎，你要好好讀書哦，家裡沒錢我打工供你讀！”
母親看出阿武手裡的那根竹枝明顯是被他人為折斷的，背過臉去偷偷拭去眼淚。
4
阿文到鎮上讀初中去了，母親依然一天到晚在一畝三分地上幹農活。
阿武還沒到16歲，不能辦理身份證，只好到附近村莊打零工，到甘蔗地裡給人除草、砍甘蔗，或到田裡給人收穀子。
當時，阿武每幹一天農活，就會有30元的報酬。
他把工錢分成三份，一份給母親家用，一份給阿文做生活費，一份留給自己零用。
每當阿文拿到生活費，都會感動得熱淚盈眶。
阿武看見了，總是笑他淚點低，沒出息。
5
三年初中很快就過去了。
在阿武的支持下，阿文勤儉節約，順利地度過了初中生涯。
中考時，阿文以全校第一的成績考上了市裡的師範學校，在當地傳為美談。
不過，中專學費彷彿一座巨大的山脈橫亙在阿文一家的眼前。
阿文本來想趁著暑假跟阿武去打工掙學費的，卻被阿武攔住了，他說：“哥，你細皮嫩肉的，不是幹苦力活的料，你留在家幫咱媽乾點農活吧，賺學費的事交給我！”
6
當時，阿武已經年滿16歲。
他辦完身份證，就跟著大人進縣城的建築工地打工了。
工地上的活有搬磚、扛水泥等，比以前的莊稼活重多了，稚嫩的阿武每天從早忙到晚，累成一條狗，肩膀磨出了厚厚的老繭。
可他想到自己竟然能一手供出了一個有出息的哥哥，自豪感油然而生，他又戴著草帽衝進烈日暴雨中。
不幸的是，一天傍晚，阿武在給樓頂天面澆水時，不慎失足從高處墜下，頭顱受到重創，當場不治身亡。
7
事發時，阿文和母親忙完了一天的農活，正對著大門吃晚飯。
突然，阿文看見門口有一個像阿武的身影一閃而過。
“阿武回來了？！”阿文嘀咕了一聲，高興得放下碗筷，起身跑出門口迎接。
“出什麼事了？神神叨叨的！”母親不知情，責備道。
阿文左顧右盼不見弟弟，只好悻悻地坐回飯桌。
母親聽說後，笑阿文眼花，說你弟弟正在縣城打工給你掙學費呢，今後你有出息了可不能忘記他。
阿文沉默了一會，說：“阿武付出的血汗，我都記著賬呢，今生還不起，我來世再報答。”
沒過多久，村長上氣不接下氣跑進阿文家門，說阿武在縣城出事了。
8
阿武死後，工地老闆出了喪葬費，還賠了一筆錢。
那筆錢後來被母親拿來供阿文讀書，直到他師範畢業。
關於阿武骨灰的處置問題，按照村裡的習俗，沒成家的人死了不能帶骨灰回家鄉安葬，可阿文力排眾議，抱著弟弟的骨灰回家鄉的附近山坡安葬。
他說，沒有阿武就沒有我，我不能把弟弟丟在外面當孤魂野鬼。
阿文師範畢業後，放棄了在城裡工作的機會，一心回到村裡當教師，如今已經成為小學校長。
每年清明節，阿文都會前往弟弟的墳前拜祭。
等到他成家生孩子後，還會帶孩子一起去拜祭，告訴孩子說：“其實你們有一個叔叔，他正在裡面睡大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