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破狼·貪狼》:港片的創造力依然旺盛

殺破狼 李忠志 古天樂 吳樾 澎湃新聞 澎湃新聞 2017-08-29

注意:本文有劇透

《殺破狼·貪狼》(以下簡稱《貪狼》)作為《殺破狼》系列的第三部,武戲有勁道,文戲更精到。電影將故事安排在泰國,但仍是純正的港片口味。

葉偉信重執導筒,鄭保瑞出任製片,樑禮彥繼續擔綱編劇,都保證了電影對兩部前作風格的繼續發揚。

《貪狼》並不是純以打戲奪人眼球的B級片,即使在肉搏招式的設計上,2017年的動作片無出其右。

片頭字幕以上下倒置的城市天際線為背景,黑白鏡頭中,血滴如凝墨,緩緩滴下,音樂陰鬱悲鳴,定下全片敘事沉痛黑暗的基調。

《殺破狼·貪狼》:港片的創造力依然旺盛

影片開場是三組人物日常生活的混剪,次第展開三條平行敘事線。用視頻錄影帶的畫面,導入李忠志(古天樂飾)的家庭生活,寥寥幾個鏡頭,將父女關係由親密無間轉向拘謹僵硬的過程交代清楚,之後迅速佈下李詠芝(陳漢娜飾)的失蹤疑雲,懸念遂起,節奏把握妥帖。

《殺破狼·貪狼》:港片的創造力依然旺盛

古天樂過去有過多次出演居家男人一類角色的經歷,在這一小場戲,以及隨後幾場閃回鏡頭中,演活意外喪妻的單親父親對女兒的強烈保護欲與控制慾,也讓其在女兒失蹤後孤身赴泰、調查復仇的一系列舉動,在邏輯上可信。

香港警察的身份云云,更多是為李忠志超出常人的偵察能力及格鬥能力提供理由,也有利於演員調用過去飾演警員類角色時積累的表演經驗。

《殺破狼·貪狼》:港片的創造力依然旺盛

電影給另一主要角色、華人探員崔傑(吳樾飾)所安排的家庭溫情戲,構成對李忠志悽清苦況的對照,又是李忠志所曾經擁有過的溫馨家庭生活的迴響和投射。

崔傑春風得意,滿心對未來生活的美好期許,被牽連卷入修羅場,掙扎求生,是警匪犯罪題材的港片中,把人物往慘裡寫的慣用劇情安排。

編劇總算手下留情,片尾另一警察角色Tak(託尼·賈飾)成了“替死鬼”。

《殺破狼·貪狼》:港片的創造力依然旺盛

Tak對血光之災的不良預感,包括以平安符相贈崔傑,都是編劇在為角色立Flag。

港片熱衷於玩弄這類細節的小技巧,實則是借宿命論感慨人生無常。《無間道》系列,片名直接出自佛經;《殺破狼》系列,片名則取自紫微斗數的“七殺、破軍、貪狼”命格。

《貪狼》提醒觀眾注意到電影取名的用意,而不實指,是要觀眾自行將之與片中各人性格命運做比照和對號入座,虛虛實實,增添回味。

電影其實宗教色彩淡薄,儘管劇情發生在泰國。李忠志拜佛一幕,也是匆匆帶過,並不深入信仰討論。

作為反派的市長祕書鄭漢守(林家棟飾),在藏匿於屠宰場的人體器官黑市上,與前僱傭軍Sacha(克里斯·柯林斯飾)的一番業務化交談,冰冷不帶感情。

Sacha的人生信條是現世主義,鏡頭的特寫安排,Sacha以人皮相贈鄭漢守的情節設計,都在提醒觀眾後者秉承同樣的人生信條,與其外形上的文質彬彬,構成不寒而慄的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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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狼》的文戲與武戲並不割裂發展,互相推進。李忠志與崔傑追拿偷拍狂的一場戲,作為電影眾多動作戲的頭盤菜,鏡頭語言如同在拍攝跑酷,剪輯複雜不失流暢。李忠志在警局怒打嫌犯,加深對角色性格中暴躁成分的展現。

兩場認屍戲絕不雷同,一樣打動人心。

在第一場戲裡,演員通過對面部表情及肢體語言的精準調動,表現出角色焦慮、迫切、恐懼、迷茫的多重心態,分寸感把握得好,少一分則膚淺,多一分又浮誇。

第二場戲放開了情緒表演,觀眾看著揪心,角色的心態則悄然由暴躁強勢向內疚和絕望方向轉變,為後來的移情與自我犧牲提供合理性。

電影觀賞性最佳的兩場打戲,吳樾的樓道混戰,以及託尼·賈的天台逐鬥,同時發生在劇情中段。交錯剪輯,也並不亂了章法。

Tak為救無辜孩童而殞命,慢鏡頭的處理方式,給觀眾製造角色尚有生機的希望,冰冷收場,悲劇的衝擊力更強。

《殺破狼·貪狼》:港片的創造力依然旺盛

屠宰場的重頭戲,吳樾與古天樂皆有吃重動作鏡頭,而風格區分鮮明,照顧到角色差異及演員武打功底,讓吳樾好看,讓古天樂藏拙。

寫實的動作設計,刀刀入肉,沒有花拳繡腿,務求讓觀眾有“痛感”。李忠志腿上中鉤被拖行的一場戲,撕心裂肺,挑戰觀眾神經。

不過作為前僱傭軍的Sacha,像是《戰狼》中僱傭軍頭目Big Daddy的複製粘貼,殘忍有餘,智商不足,是低層面的邪惡。屠宰場作為打鬥的場所,除了提供就地取材的兵刃,空間特性也並未得到充分利用。

劇情在殺死Sacha後陷入死局,李忠志的生死成為破局關鍵。李忠志以孤狼的姿態,隻身入官邸復仇。這段情節的場景,被設計為市長孫女的生日宴會,與影片開場改變李忠志父女命運的那場生日晚餐,形成對照,於熱鬧中顯悽清。

李忠志放過市長一馬,俯身聆聽心跳,這場戲在時間上放慢節奏,信任演員功底,留足發揮餘地,抓住了李忠志眼淚將落未落的瞬間,感人至深。

與鄭漢守正面對峙的一場戲,鏡頭注意拍出兩人站位上的高下距離,暗示處境上的強弱不同。鄭漢守用“天地不仁”的說法開銷惡行,沒有念出下一句“以萬物為芻狗”,是自恃身份居高臨下,別於螻蟻小民;李忠志以命換命,個人結局儘管悲涼,留下人性餘暖。

電影中段的車禍戲,讓李忠志與鄭漢守的命運,短暫地狹路相逢又擦車而過。觀眾回想劇情,對世事弔詭的感傷情緒又加深一層。

影片英文片名為《Paradox》,片中人物各在各的兩難境地中不能自拔。即使片尾以新生兒的呱呱墜地作結,《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旋律復現,也還是讓影片氣氛沉重。

《貪狼》在動作片中嵌入對人性果報的思考,是新千年以來的黑幫題材港片、及毒品題材港片在相近主題上的延續與變調。電影不追求大格局,故事更聚焦,對人物的塑造也更有餘裕。

犯罪類型片近年來佳作不斷,《貪狼》證明港片創造力依然旺盛,其票房上的成功也再次說明,擁抱內地市場的港片,並不必然要削足適履,一樣可以實現口碑和商業成績的雙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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