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撒貝寧:芳心縱火,北大還行


「失控」的撒貝寧:芳心縱火,北大還行


「失控」的撒貝寧:芳心縱火,北大還行


1999年,法學生撒貝寧剛去中央電視臺主持《今日說法》,頭髮用髮膠抹得油光水滑,穿幹練老成的西裝,卻仍掩飾不住初出茅廬的青澀模樣。

影棚內,七八個聚光燈集中照在臉上,他無法控制自己的緊張。原因無他,這是國家級的電視臺,每天幾千萬人都在收看,縱使只有細微處說錯,後果也不堪設想。

沉重的心理壓力下,每次錄完節目,他都會不停流汗,彷彿從水裡撈上來一般。

到了2019年,撒貝寧彷彿畫風突變,換了一個人,轉而變為畫八塊假腹肌的“猛男”,飆黃段子的段子手……他被視為央視主持人中的另類。

坐立不安與坦然自若的撒貝寧之間,相差了整整二十年時光。他在主流權威與娛樂至上相互交織的夾縫間,找到了自己的平衡點。


「失控」的撒貝寧:芳心縱火,北大還行


1976年,撒貝寧出生於廣東湛江,住部隊大院,性子頑皮。

父母是部隊文工團的話劇演員,受家庭環境薰陶,撒貝寧從小就渴望舞臺,戲劇中,每個人物都有自己的位置,這很重要。

他領著一幫大院裡的小孩演戲,召開各種會議,商量著如何拯救世界,這些虛擬場景變換不停,唯一不變的是,他永遠是帶頭衝鋒陷陣的主角。

幼兒園時期,小朋友們排練節目,演大灰狼與小白兔,所有孩子都想演小白兔,純真善良,討人喜歡,只有撒貝寧願意演反派角色大灰狼。原因很簡單,老師告訴他:小白兔有七個,大灰狼只有一個。

去採訪他的記者發現,撒貝寧自小便有很強的“角色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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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貝寧童年


隨著父母轉業,由廣東行至武漢,讀的學校不停變更,照理說,這種天然的“角色感”會隨之削弱,撒貝寧卻總能迅速在集體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交到朋友,當上班幹部,混得如魚得水。

小學最後一次轉學時,撒貝寧五年級。對熟悉領域中的外來者,人們總是充滿好奇,這種好奇不分年齡。剛下課,一群小男孩圍了過來,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轉,指著他衣服上的圖案:咦,這裡有只小企鵝。

新人融入集體,有種微妙的氣氛。如果經得起這種並無惡意的玩笑,便會逐漸被容納,如果經不起,無形中則會失去融入集體的機會,小學五年級的撒貝寧深諳這個道理,他挺起胸,態度不卑不亢:怎麼樣,好看嗎?

這種“角色感”在初中二年級攀至巔峰,他參加市裡的演講比賽,拿到第一名。

站在舞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萬眾矚目”的感覺令他著迷。這位得意洋洋的中學生想著,以此為生也未嘗不可。

直到三十年後,撒貝寧依然眉飛色舞地分享自己的童年經歷,隨著父母轉業,不斷換成新的環境,他早就看得透徹:

你被扔在這樣一個環境裡,抱怨有什麼用?我有能力在任何地方找到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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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由於活得通透,一個“順”字便能總結撒貝寧的前三十年。

飽足的家庭環境令他不必為生計發愁,由於如同“照相機”的記憶力,成績能始終保持上游。對於學生而言最大的坎“高考”,他輕輕鬆鬆獲得頂尖名校保送名額。

在當時的北大夏令營中,全國最優秀的一批高中生都聚集在一起,撒貝寧唱了一首《小白楊》,文藝天賦吸引在場幾位老師的注意力。撒貝寧起初也沒當回事兒,老老實實地回來準備接下來的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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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某天上晚自習時,一個同學跑進教室,上氣不接下氣對他喊著:快,下樓,年級主任找你。

撒貝寧納悶,自己最近也沒做什麼觸犯校規的事情。揣著不安走進教師辦公室,所有老師都坐在一起,平時嚴肅的幾位老師眯著笑眼,其中有位老師笑意盈盈地打趣他:回去告訴你爸媽,讓他們請客,不然北大的通知書不給你。

那時正值三四月份,已經進入高考倒計時,所有人都如同緊繃在弦上的弓箭,蓄勢待發。突然有人說,不用上戰場,最好的結果已經被輕而易舉地納入囊中。

撒貝寧的腦袋一時陷入空白。怎麼形容呢?人一輩子可能都沒有幾個這樣的瞬間。

他深深地向老師鞠躬,回身跑上樓立刻收拾書包,眼淚止不住流下來,同學一股腦圍了上來:“你終於被開除了?”撒貝寧也顧不上仔細解釋,一路狂奔,跳上回家的公交車。好不容易回到家裡,隔著老式鐵門不停流淚。

撒父驚訝,你這是又打架了?待他細細解釋,父母也是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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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上了北大,撒貝寧的“角色感”依然存在,按著《花樣年華》中梁朝偉的髮型一個勁兒地倒滿髮膠往後梳。成績優秀,身兼廣播電臺臺長,戲劇社社長數職。

路途太順遂,會令人陷入一種深深的迷惘,等到畢業後,踏出校園該如何選擇?做法學生相關的工作,日復一日上班下班,過所有成年人都過的生活嗎?

一眼,便望到了盡頭。想到這裡,撒貝寧覺得驚慌。

“我一直很愛講故事,那時明明才二十多歲,我突然覺得自己講不出任何故事了。”

好在這份驚慌沒有持續多久,他便被保送研究生,在北大這座象牙塔中獲得了“續住”的資格,老師見他能言善辯,當《今日說法》需要招募主持人時,未多思考,便選了他。

這個面試機會在當下顯得彌足珍貴,彷彿溺水之人握緊最後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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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準備面試,一米七的撒貝寧問一米八五的大高個室友借了身西裝,穿上“哐哐噹噹”,白襯衣上配一條鮮紅的領帶,特意問人借了個黑色公文包拿手上,在中央臺門口四處溜達。

前輩肖曉琳第一眼看到他,撒貝寧迎上去打招呼,滿臉堆笑,眼睛擠在一起,分明炎炎夏日,肖老師打了個寒顫,接著淡定地走回辦公室,門哐噹一聲合上。

直到多年以後,撒貝寧才知道當初肖老師關上門後放聲大笑:外面有隻猴子,誰給招來的?

同期進央視的張紹剛對他的印象與之相似:特別瘦小,精。逢人就叫老師。永遠咧著厚嘴脣笑。

專業相近,談吐不俗,撒貝寧最終還是被錄取了,那時他才23歲,梳著與年齡不符的髮型坐在《今日說法》的演播臺上,甚至有人告訴他:“你長得特別像未成年人保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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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期《今日說法》


主持人是北大法學系研究生,嘉賓也是業內頂級的學者及從業人士。這樣的陣容下,《今日說法》早期,專家學者們卻是一本正經地討論著“父母打孩子是否算違法”這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即使如此,以案說法的形勢導致收視率超過《焦點訪談》甚至快趕上《新聞聯播》,成為收視奇蹟。甚至在轉型後期的綜藝中,撒貝寧也常常見縫插針,普及一些法律常識。

直到央視改革,《今日說法》被歸到綜合頻道,撒貝寧才開始出現在不同綜藝中,無論哪檔節目中,他都如魚得水,樂在其中。

如果我在,大家不開心,我會覺得是我的失敗,儘管跟我沒關係,我把所有責任扛到身上。我不能讓別人尷尬。我天生就是個打圓場的人。

正是這種性子,被《開講啦》策劃人楊暉所看中。

策劃人楊暉首先確定,《開講啦》的核心是理想、價值觀,需要傳遞正能量,其次再加上一些“輕娛樂”,權威話語與娛樂之間的度很難把握。撒貝寧是其中最好的人選,他能恰如其分地在演講者和觀眾口味中充當粘合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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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講啦》撒貝寧與陳可辛


而撒貝寧的表現不出所料,其中有一期嘉賓是鋼琴家郎朗,最後的提問環節,臺下有個女生問了時下觀眾最關心的問題:您彈鋼琴的時候是不是有點誇張或者表演的成分在裡面呢?

朗朗多年來彈琴時的面目表情曾被調侃多次,可真在本人面前提出,多少帶有一定意味的攻擊性,反應時間不過短短几秒,面向嘉賓朗朗時,撒貝寧的轉述非常巧妙:這是你的一種真實狀態,或是多年演出的經驗形成了一種習慣?

用詞分明沒有多大變化,語義卻溫和了不少。

還有一期,嘉賓是張信哲,被問到“過氣歌手”這個話題,張信哲坦然接受,帶著幾分無奈,撒貝寧立刻回覆觀眾:

你讓喬丹現在回去和20多歲的小夥子爭NBA總冠軍,科學嗎?不,可是這絲毫不會影響他依然是NBA的神。

嘉賓張信哲此時狀態才逐漸放鬆,站在一旁不停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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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電視與網絡普及化的今天,娛樂成了不可避免的趨勢。

尼爾·波茲曼曾寫過《娛樂至死》,全篇強調一個議題:我們終將毀於自己熱愛的東西。

一切公眾話語日漸以娛樂的方式出現,併成為一種文化精神。我們的政治、宗教、新聞、體育、教育和商業都心甘情願地成為娛樂的附庸,毫無怨言,甚至無聲無息。

此時,媒體從業者必須做出選擇,是背離時代做孤獨的堅守者,抑或迎合受眾全然投身娛樂化浪潮?

可無論哪種,都是姿態決絕的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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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日說法》主持多年,撒貝寧與包括他在內的央視主持人集體形成了某種固定形象,冷靜、睿智,辨證來看,看上去是被動選擇了前者,這有好有壞。

當形象尚未固定,是一團軟和的泥,可以塑造自己成任何模樣;一旦形象固定,這團泥也愈加僵硬,能夠被塑造或者重建的可能性越來越少,最終會變成一座雕像。

同輩央視人紛紛出走尋求前路,張紹剛以《吐槽大會》扭轉負面印象贏得觀眾喜愛,馬東自己創業推出綜藝《奇葩說》;張泉靈從記者到投資人再是董事長,完成商業的完美蛻變。

只有撒貝寧會在提到央視的時候稱這是“家裡”,他在不變的環境中尋求公眾印象中自己可以改變的地方。

從《今日說法》到《開講啦》,再到《了不起的挑戰》以及一些網綜,撒貝寧的嚴肅形象逐漸被瓦解。

在《開講啦》舞臺上,馬雲一臉正經地說完“我從來沒碰過錢,我對錢沒有興趣。”站在身旁的撒貝寧似是忍笑,他或許沒想到,觀眾對這類話的調侃多於爭議,正如撒貝寧曾對《南方人物週刊》的記者說過的那樣:

這個時代有趣變成了一個難以捉摸的標準。觀眾的口味越來越多元了。

不久後,他在舞臺上故作惆悵,“很多人都是主動北漂,而我是被迫北漂的。北大當時發來錄取通知書,去的話太遠,不去的話,北大……說到這兒他頓了下,眯起眼,“也還可以”。

網友的“裝X套餐”:悔創阿里傑克馬,一無所有王健林,不知妻美劉強東,普通家庭馬化騰。新添了句“北大還行撒貝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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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在綜藝《明星大偵探》中,撒貝寧不停飆黃段子的“不正經”形象,令很多人覺得他是央視主持人中的一朵“奇葩”。

他並不是始終如此,當談論到“抑鬱症”時,有嘉賓認為尊重他們選擇結束生命是解脫時,撒貝寧又會轉作嚴肅狀:

沒有人能夠決定他人的生死。走向死亡也不一定是最好的解脫。請相信科學,抑鬱症是可以治療的。

央視那些領導倒是瞭解他,從不干涉他的說話內容,合作多年,他們比誰都清楚。撒貝寧的那些玩笑與段子有自己的底線。

最初形容撒貝寧為“猴子”的張紹剛離開央視後曾說過:

小撒也會裝,有時他要裝正確、裝宏大敘事、裝對所有人表現出人文關懷等等,但他能在裝和讓人舒服之間找到合適的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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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保持“何時表達”的撒貝寧並非每次如此,2012年前後,他與影星章子怡傳緋聞。當事人並沒多作迴應,只是那段時間撒貝寧常發一些意味不明的微博:

宮牆無言高聳,默立於墨。柏鬆的枝椏攀附著夜色,謹慎刺探牆外的微光。若焰晨星,無量黎明……放,飛龍在天,拾,降龍有悔。

起初,沒人能懂其中含義,直至後來,章子怡在電影《一代宗師》中飾演的宮二作為柏林電影節的開幕電影。人們才發現,這是一首藏頭詩,開頭的每個字藏起來是:

宮二若梅,柏林綻放。

詩句不算上佳,令人驚訝的是看上去極善言辭的撒貝寧,原來喜歡這種悶鈍的浪漫。

後來,緋聞逐漸消失,撒貝寧沉默了一段時間,再在公開場合提起擇偶時,他說最重要的是“精神上的門當戶對”。兩人處在同一頻道,要有對生活的共同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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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貝寧與妻子李白

比如後來的妻子——加拿大姑娘李白,後者出身北大教育學博士,有自己的事業,與撒貝寧成長路徑相似。在婚禮上,他牽著李白的手,曾說過:

“我們生命還有很多空白可以一起去冒險,去嘗試生活中最開心和最美妙的東西。讓我們把彼此的生命變得更豐富,雖然我40歲,但是請讓我從今天開始,像一個14歲的男孩兒一樣陪著你,我願意用我的一生守護你。”

坦誠而浪漫。只是他的微博停在了2013年,不再更新。

如今,撒貝寧的生活迴歸極簡狀態。

臨睡前,他往往有個小習慣,躺在床上放空自己,總結這一天下來收穫了什麼。這種收穫並非量化的某種事物,更多是精神上的收穫。倘若沒有記住任何細節,他會覺得這一天是不完整的。

相反,若是遇到一個有意思的人,做了一期有意思的的節目,甚至只是和朋友吃一頓有意思的晚餐,便能心滿意足地沉沉睡去。

他保留著少年時期的習慣,有時也會無奈,走在街上遇到比自己年輕很多的後輩,見到他會脫口而出:小撒。

在撒貝寧身上,時間似乎停擺。

合作多年的同事楊暉很意外:“我認識他14年,他身上一點變化都沒有。我是說他的氣質,老給我一種少年的感覺,有種濃厚的少年氣息,非常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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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形如此,事業亦然。縱使不同節目中,撒貝寧的形象不定,可如果非得讓撒貝寧為自己選擇一個標籤,他仍然會選擇“法制節目主持人”。

主持人,與記者又不同,他坦誠自己沒有那麼明晰的新聞理想,他享受的是傳播者的樂趣。

至於樂趣之外的疲憊時刻,他曾在一天內連吃幾包潤喉糖,超負荷的工作甚至令他在後臺吸氧後繼續主持。但只要開始拍攝,鏡頭對準他的臉,他又能會恢復成那個時而玩笑時而正經的“小撒”。

熒幕上的撒貝寧多數時間看上去仍是“不太正經”,愛用玩笑消解很多嚴肅議題。鬆弛中又始終帶著隔閡。他極少參加一些深度訪談,在自己與公眾之間,始終保持著安全距離。

私下裡,他最喜歡的書是《小王子》,微信暱稱也一直與這本書同名。

這個簡單的故事裡,小王子獨自活在自己的星球中,直到經人指點, 才來到人類居住的地方,人類世界全然沒有想象的那麼美好,他嘆息:

人們所看到的只是一個外表,而最重要的東西,是瞧不見的。


參考資料:

1.南方人物週刊《撒貝寧:天生就是打圓場的人 不工作就虛無》

2.魯豫有約《妙趣橫生:撒貝寧專訪》

3.可凡傾聽《假如愛有天意:撒貝寧專訪》

4.知乎《如何評價央視主持人撒貝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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