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國走向戰國後的史料鉤沉（4）

戰國初年，公輸班替楚國造雲梯這類攻城的器械，造成後，將要用它來攻打宋國。墨子聽到這個消息後，來到郢都，與公輸般玩了一通模擬攻防戰，楚惠王見識到了墨子的強大守城術後，便打消了進攻宋國的念頭。

之後，墨子又進一步拜訪了公輸般，公輸般問道：“我除了製造攻城利器，還製造了水戰兵器鉤鑲，你的道義也有‘鉤鑲’之利嗎？”墨子答道：“我所用的道義之‘鉤鑲’要強過你的水戰‘鉤鑲’”，因為我以愛為鉤，以恭敬為鑲，不用愛鉤就不會親，不用恭敬推拒就容易輕慢，輕慢不親近就會很快離散。所以，互相愛，互相恭敬，如此互相利。現在你用鉤來阻止別人，別人也會用鉤來阻止你；你用鑲來推拒人，人也會用鑲來推拒你。互相鉤，互相推拒，如此互相殘害。所以，我的鉤、鑲，勝過你水戰的鉤、鑲。”可見墨子的和平主義主張也是主張人要互敬互愛，不要發動戰爭的。

此外，墨子還有一位學生公尚過曾為越王朱句服務，此人也深受越王重用。朱句還表示，您要是能把墨子給請來，我就把吳國故地五百里封給他。公尚過事後給墨子傳了話，墨子聽罷卻說，若越王能用我的主張，節衣縮食，“自比於群臣”，我就去，如若不然，我的道義也就賣出去了，不在手中了，在中原諸國與在越國，同樣都是出賣自己原則，有什麼區別？這段話表明了墨子的主張，也反映了當時中原人還是傾向於把越國視為蠻夷的，跟春秋初年大家看待楚國差不多。

不過，墨子也是指出，“齊、晉、楚、越”，是當時的“好戰之國”，本身，越國就是闔閭破楚產生齊晉吳楚四強局面後的吳國地位繼承者，而且，越國的威風，還要比吳國更大一些。也許，正因為此，墨子才派公尚過到越國，以對其施加影響。

圖：影視劇中的墨家弟子

楚惠王五十七年（前432年），一代長壽君王楚惠王離開了人世，他，作為句踐的外孫子，作為兩週時期在位時間第三長的國君（前兩位為在位70年的杞桓公與在位59年的周赧王），在一生中，見證了越楚同盟鼎盛之時，聯手消滅吳國，也見證了越楚兩國之間的離心離德，終至於互相敵對，原先培養的吳國的對手越國，也變成了第二個加強版的吳國威脅楚國的東方。但他為人還是頗為宅心仁厚的，能聽從墨子的勸諫不去進攻宋國，也能原諒廚師的酸菜罈子裡生了水蛭，免得廚師受罰，事實上他吞服了水蛭後雖然產生了腹痛，卻因為水蛭吸淤血治好了舊日的頑疾。

雖然楚惠王一生滅了蔡、杞等幾個小國，不過總體政策還是頗穩健，並不怎麼急功近利熱愛戰爭，而且對楚國的老朋友隨國（曾國）也挺夠意思，曾侯乙去世以後，還送了個大鼎陪葬。他的一生中，越國雖然與楚國產生了矛盾，轉而向北與晉國結盟，但總體而言，越國還是要被楚國壓過一頭，沒有掀起什麼大風浪。

往後一段時間，越國史事斷了記載，但是晉國方面，魏氏宗主魏斯在前425年起稱侯，招募了李克、吳起等一大波人才並且拜子夏為師，算是明確另立中央了。從前趙襄子想保持晉國一統的夢想，也徹底破滅了，不獨如此，趙氏代成君的兒子趙獻子浣，也在前423年殺了趙桓子的兒子，遷大本營於南方的中牟（今河南鶴壁山城區），靠近魏氏的東方據點鄴城，恐怕這背後也有韓魏兩家暗地支持趙獻子，兼躲避北方的趙氏舊勢力的因素，既然趙獻子是靠家族以外的力量解決問題，那麼大晉國主義夢想，或言“趙氏代晉”的夢想也該放棄了，從此三家分晉也就徹底成了定局。

而且，雖然此時晉國公室還尚未被廢除，但魏國已經隱然把自己當成了晉國霸業的繼承人，一直到後面魏惠王跟孟子吹牛皮，還要說“晉國天下莫強”，越國要和晉國攀關係，也主要是跟魏氏打交道而不是趙氏了。此外，對於殘存的晉公室，魏氏表現得比趙氏還要霸道。僅僅因為晉幽公十三年（前421年）晉幽公出去偷偷跟魯國執政的季孫氏家主會見了一次，第二年魏文侯就派刺客化裝作強盜殺了晉幽公，而且魏國人還花大力氣掩飾這起事件，《竹書紀年》作：“夫人秦嬴賊幽公於高寢之上”，擺明了是推卸責任，另《史記晉世家》的記載是說晉幽公是出去嫖娼在道上被強盜殺了，八成也是出於掩飾。

但基本上，在楚惠王與三家分晉的這幾十年間，天下沒有爆發什麼大戰。而這段時期剛好是墨子的聲望如日中天、與儒家並列天下顯學的時代。我想，墨子的和平主義應該對這段歷史影響應當比我們想象的大。不然不會在春秋戰國之交形成這麼一個罕見的平靜期吧。

然而，墨家全憑墨子一人撐起整個派系的門柱，他之後墨家便再未出過十分偉大的領袖，不像儒家在孔子之後有孟子、荀子。所以墨子一死，墨家也漸漸沒落了。否則若天下選擇了墨家非攻的思想，那麼戰國恐怕也就不存在了。

本篇為“千古名將英雄夢”特約作者“平沙無垠”所作，未經作者授權，禁止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