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條早苗

日野富子與足利家

日野家是出自藤原北家的公卿家族，原本只是中級公卿，自鎌倉時代中期開始步入上層公卿的行列。在後醍醐天皇（南朝的首任天皇）掀起的倒幕風潮中，日野家出身的日野資朝、日野俊基都站在了後醍醐天皇的一方，成為了後來的忠臣典範。

足利尊氏

後醍醐天皇推翻鎌倉幕府的統治以後，廢掉了鎌倉幕府擁立的光嚴天皇，開始了倒行逆施的建武新政，使得足利尊氏為首的武士們與後醍醐天皇產生了嚴重的對立，最終分裂。足利尊氏在與後醍醐天皇的戰爭中，為了得到更多的大義名分，便與廢帝光嚴上皇聯絡，取得光嚴一系皇族的支持，建立起了室町幕府。

作為光嚴一系天皇的近臣，日野家就是趁著這個機會與足利家締結了同盟關係，從三代將軍足利義滿開始，日野家便代代與幕府將軍足利家聯姻。八代將軍之妻，本文的主角日野富子就是誕生在這個背景之下的。

永享十二年（1440年），被室町幕府消滅的前關東管領足利持氏的殘黨掀起了叛亂，史稱“結城合戰”。在關東依舊動亂的這一年，日野家裡鬆流的當主日野重政的女兒日野富子，在京都誕生。

“結城合戰”在第二年（嘉吉元年）四月被關東執事上杉家平定，然而，天下太平僅僅維持了兩個月。六月二十四日，室町幕府的第六代將軍足利義教在大名赤松滿祐的家中遭到暗殺，同時一併遇害的還有許多幕府重臣，室町幕府再度陷入了混亂。

嘉吉之亂

在幕府管領細川持之的主持下，足利義教與側室日野重子的長子，八歲的千也茶丸（足利義勝）被確立為足利家的繼承人，同時幕府的另一名重臣——從赤松宅逃出生天的山名持豐（山名宗全）率軍攻陷了赤松家的主城，平定了這次“嘉吉之亂”。

按照當時日本的習俗，等千也茶丸元服以後，就會正式繼承幕府將軍的位子，同時發育成熟的將軍還會從日野家迎娶一位年齡相當的妻子，那麼，小足利義勝七歲的日野富子，很可能就不會成為將軍的夫人，也很可能不會登上歷史的舞臺。然而，命運總是喜歡作弄人，四十二歲的幕府管領細川持之在將軍暗殺事件中受了傷，雖然他表示等自己養好傷後定會協助將軍統治幕府，恢復幕府的榮光，但是細川持之在第二年就領了便當，細川家的家督由細川持之之子聰明丸接任。緊接著，暫時落後的足利義勝不驕不餒，在嘉吉之亂的第三年也染上惡疾去世。

這一連串的連環炮，打了室町幕府一個措手不及，幕府將軍的繼承人變成了足利義勝的弟弟三春丸（足利義政），細川家的家督則是元服後的聰明丸，即細川勝元。兩個人年紀，一個七歲，一個十四歲，室町幕府在幾年之間突然變成了一個“少年幕府”，自此開始由盛轉衰。

94年大河劇《花之亂》

康正元年（1455年），十五歲的日野富子嫁給了十九歲的幕府將軍足利義政，成為足利義政的正室。不過，日野富子的丈夫足利義政卻是個戀母的媽寶男，他從小被乳母今參局養大，在元服以後，對男女之事懵懵懂懂的足利義政居然把今參局收入了自己的後宮，好在有親媽把關，今參局僅僅只能做個側室。

今參局不是個泛泛之輩，她的出身並不高，在日野富子嫁入將軍家以前，今參局就經常以枕頭風的形式積極參與幕府的政務，引起了幕臣們的不滿。長祿三年（1459年），日野富子懷孕，但是沒多久便流產了，此時恰好有人揭發出今參局詛咒日野富子之事，於是幕府便流放了今參局，路過近江國時，看守逼迫今參局自盡。殺害今參局之事的幕後主使是足利義政的親媽日野重子，在她的操控下，為侄孫女日野富子去掉了一個大敵，保住了日野家的地位。

將軍繼嗣之爭的真相

寬正五年（1464年），日野富子與足利義政依然沒有生下繼承人，儘管足利義政自己也娶了幾個小老婆辛勤耕耘，但是大概是自身的生理原因，農田裡始終沒有產出糧食。

這下可就糟糕了，與現在人不同，當時的足利家可是真有“王位（統治日本的將軍之職）”要繼承，若是幕府將軍絕嗣，興許又會掀起一場動亂。在這樣的情況下，足利義政只好勸說自己的弟弟、已經出家的足利義視還俗，作為幕府將軍的繼承人。王位繼承人確定以後，日野富子把妹妹良子嫁給了足利義視，加強了兩家的關係。

大概是因為足利義政解開了心結吧，令大家沒想到的是，沒有心理壓力的足利義政在日野富子這塊地的勞作居然在第二年開花結果了，兩人生下了兒子足利義尚，這下使得幕府的局勢變得複雜起來了。

需要說明的一點是，往日的通說，甚至現在網上的很多文章裡，都將幕府將軍繼嗣之爭說成是引發應仁之亂的原因，最終導致日本進入戰國時代。不過，事實真的是如此嗎？

在當時醫療條件落後的日本，生下孩子不代表就一定會健康成長為大人，新生兒的夭折率非常高不說，成人以前還要經受各種疾病的考驗。所以說，若是急匆匆廢掉足利義視的繼承人之位，萬一將來兒子有個三長兩短的，不還是得將足利義視迎回來，那到時候豈不是更加尷尬？

《花之亂》中青年日野富子與足利義政

實際上，這個時候的足利義政與日野富子並無意廢掉義視的繼承人之位，畢竟足利義視已經是成年人，讓他接任將軍更有助於維護室町幕府的穩定。而自己的兒子呢，當然也不會放棄，將來等義尚長大後，再讓足利義視收義尚為養子，將軍之位就會回到自己兒子的手上。

很多人或許會覺得，要是足利義視當上了將軍掌控了大權，還會把將軍之位讓出來嗎？這其實是國人對中世紀日本政治的一個想當然引發的誤解。中世紀的日本並不能用古代的中國來理解，在當時掌控大權的往往並非是坐在最高位置上的人，而是幕後的大佬。比如日本朝廷的院廳政治，就是讓退位的天皇（上皇，被稱為“治天之君”）施行統治的方式，再比如室町幕府，足利義滿、足利義持都在壯年退位，隱居幕後掌控大局。所以說，足利義政很可能也會在壯年退位，雖然讓弟弟出任幕府將軍，但是他仍然可以在幕後操控將軍繼位之事，將自己的兒子立為幕府將軍的繼承人。相比之下，在幕府內毫無根基的足利義視，充其量就是個傀儡而已，是更替足利義政、足利義尚父子出任將軍之間臨時需要的一個“千斤頂”罷了。

根據《應仁記》裡的記載，細川勝元被指定為弟弟足利義視的後見人，而日野富子為了讓兒子足利義尚繼承將軍，找來了幕府重臣山名宗全作為後盾，這讓原本就劍拔弩張的山名家與細川家更是水火不容，引發大亂。可是，《應仁記》只是後世的一本軍記物語罷了，並且這件事在其他史料中也從未看到過，雖然戲劇性十足，但是根本就是臆測，不足為信。

蜷川新佑衛門（蜷川親當）

與《應仁記》相比，可信度更好的一次史料《蜷川親元日記》裡，蜷川親元（《聰明的一休》裡的“蜷川新佑衛門”原型蜷川親當之子）眼中的山名宗全與足利義視的關係同《應仁記》中截然相反，兩人完全好得幾乎要穿一條褲子了，連足利義視的元服禮都是山名宗全協助操辦的。

箇中原因當然不是因為山名宗全天生愛當舔狗，而是足利義視的繼位對山名宗全來說更加有利。當時的山名家在“嘉吉之亂”時討伐了赤松家，受封了原赤松家的領地，可是將軍足利義政的側近伊勢貞親、有馬元家等人卻一直想要復興赤松家，間接等於削了山名家領地，這是山名宗全不能接受的。所以，山名宗全便積極地當起了下一任幕府將軍的舔狗，希望足利義視將來繼位之後，能夠站在自己一邊。

而當時的另一個幕府重臣細川勝元，則是山名宗全的女婿，與山名宗全乃是同盟關係。細川家是“三管領”家族中唯一一個沒有發生內亂的家族，細川勝元作為既得利益者，他無所謂誰繼承幕府將軍，反正有權出任幕府“管領”的另外兩家畠山家、斯波家都發生了內亂，管領最終只能由細川家出任。所以說，維持幕府的穩定與秩序，才是對細川勝元最為有利的，也正是因此，足利義政早先想要復興赤松家而討伐山名宗全時，細川勝元不惜以辭去管領職位來威脅幕府赦免山名宗全。

山名宗全

那麼，是不是就沒有幕府將軍繼位之爭了呢？

當然不是，雖然足利義政、日野富子、細川勝元都不在意將軍繼承人，但是有兩個人卻為此嚴重對立。一個就是上文提到的舔狗山名宗全，另一個則是足利義政的側近、足利義尚的乳父伊勢貞親。對伊勢貞親來說，足利義尚越早繼承幕府將軍，對自己就越為有利，所以他不希望義政、義尚父子之間還有一個千斤頂的過渡期存在。

所以說，其實這時候的幕府將軍繼承人之爭，是山名宗全支持足利義視，伊勢貞親支持足利義尚，與日野富子、細川勝元等人的關係並不算大。《應仁記》裡則完全將黑鍋甩給了日野富子，日野富子引來山名宗全之事，看起來其實就是《三國演義》裡何進引來董卓的故事的翻版。

文正政變與應仁之亂

彼時的伊勢貞親乃是室町幕府的政所執事，雖然伊勢氏家世顯赫（北條早雲（伊勢盛時）就是伊勢貞親的外甥），但是與細川、山名等佔有七八國守護職役的大名相比，沒有槍桿子的伊勢氏實則外強中乾。

應仁之亂

為了得到有力的軍事支持，伊勢貞親開始在幕府的大名中物色人選，最終他挑中了三個人——大內政弘、斯波義敏、畠山義就。大內政弘因為爭奪“日明勘合貿易”權利與細川勝元鬥得不可開交，斯波義敏、畠山義就則都是在家督內鬥中失勢的一方，分別與支持對手的山名宗全、細川勝元不和（山名宗全支持斯波義廉、細川勝元支持畠山義就）。

找完了盟友，伊勢貞親就火急火燎地對足利義視下手了，文正元年（1466年）七月，伊勢貞親向足利義政進言，說足利義視有謀反的跡象，希望能發下誅殺足利義視的命令。在時局還未明朗的情況下，伊勢貞親敢同時招惹細川勝元、山名宗全與足利義視，足以見得此人的性子實在是太急了一些。得知伊勢貞親進讒言以後，足利義政躲到了細川勝元家中，細川勝元也趁機與山名宗全聯合，將伊勢貞親放逐出了京都（文正政變）。

伊勢貞親集團滅亡後，細川勝元獨霸幕府，與足利義視你儂我儂，而在驅逐伊勢貞親時十分活躍的山名宗全反倒失了寵。於是，不滿的山名宗全暴露出了自己的政治野心，他開始支持畠山義就奪取畠山家的家督，希望攪亂政局以獲得更多的利益。

所以說，山名宗全與細川勝元的對立，其實是“文正政變”後的連鎖反應，並非與日野富子有什麼聯繫，此時的日野富子正在花之御所裡過自己的小日子，完全不知道外頭髮生了什麼。

畠山義就與畠山政長

文正元年（1466年）十二月，畠山義就在山名宗全的支持下上洛，次年（應仁元年，1467年）正月，畠山義就與堂兄弟畠山政長在京都的上御靈神社交戰（御靈合戰），應仁之亂爆發。足利義政原本是站在細川勝元和畠山政長一方的，但是因為畏懼山名宗全、畠山義就的軍力，臨時又改變了自己的立場，最後兩頭不討好的他乾脆下令誰都不要干涉，任由兩個畠山家的大佬合戰，誰贏誰當家督。

御靈合戰的最終結果是畠山政長敗北，畠山義就獲勝，但是山名宗全卻對畠山義就派出了援軍，違反了足利義政的命令。與之相比，細川勝元在畠山政長崩潰時依舊遵循將軍的命令按兵不動，在戰後反而被人認為是拋棄盟友的膽小鬼。細川勝元自擔任家督以來，何曾受過這等委屈，可是此時山名宗全、畠山義就早就有所準備，自己這時發難未必能佔得便宜。

御靈合戰結束後，山名宗全控制了幕府，日本暫時進入了一個長達三個月的冷卻時間，在這個期間，上至日本天皇、將軍足利義政、御臺所日野富子，下至細川勝元、山名宗全、畠山義就等大名，都是該吃吃該喝喝，完全一幅太平盛世的景象。

《花之亂》中年日野富子與足利義政

可是，進入五月以後，細川勝元得知山名宗全找了大內政弘赴京共商大計，料定與老丈人決裂是遲早的事，便突然對山名宗全發難。細川一族與支持的大名紛紛率軍上洛，山名家在各地的領地也遭到了細川派勢力的攻擊。應仁之亂爆發以後，經過三個多月的沉澱，終於釀成了無法想象的大動亂，戰場從平安京開始向地方蔓延。

細川勝元舉兵後，立即控制了花之御所的足利義政一家、足利義視一家，同時還把天皇一家都迎到了花之御所裡，封閉了山名宗全獲得大義名分的任何可能的渠道。要是有人往花之御所裡丟一顆炸彈，說不定整個日本都能癱瘓。

因為山名宗全的住宅（本陣）在西邊，細川勝元的住宅（本陣）在東邊，所以他們分別被稱為“西軍”和“東軍”。此時的山名宗全和正月時的細川勝元一樣，完全沒有料到對方的舉動，一臉懵逼下陷入了劣勢，山名宗全一邊防禦東軍的攻擊一邊下令在山名家的封地動員軍隊上洛。

應仁之亂中，東西兩軍交戰激烈的相國寺，與花之御所不過一牆之隔，相國寺的戰火燒起的灰塵都能飄進花之御所的院子裡。足利義政一家幾乎等同於被幽禁在花之御所中一樣（雖然沒有限制活動，但是他們也不敢出去），日野富子也只能天天陪丈夫在御所裡玩樂，順便一起看著足利家的祖墳被刨（相國寺是足利家的菩提寺）。

值得一提的是，日野富子和足利義視的衝突其實是在文正政變後、應仁之亂中才逐漸形成的。細川勝元控制花之御所後，擁戴足利義視為東軍主帥，自稱官軍，討伐山名宗全為首的賊軍（西軍）。足利義視的手腕確實比老哥要強得多，很快就在戰場上建立起了威望，深得東軍大名們的信賴。然而，隨著大內政弘以及西國山名軍的上洛，東軍在戰場陷入了劣勢，足利義視見勢不妙，擔心自己會成為東西兩軍和談的犧牲品，便逃出了平安京，前往伊勢國躲藏。跟隨足利義視下向伊勢國的人中，有一個備中國荏原莊出身的十一歲的近侍，此人便是幕府申次眾伊勢盛定之子伊勢盛時，即戰國時代關東霸主後北條氏的家祖北條早雲。

《花之亂》中的細川勝元（是你！安倍晴明！）

足利義視雖然逃出京都，但是足利義政卻沒有怪罪弟弟，反而一直給他加封領地，眼瞅著足利義視的威望一天比一天高，擔心對足利義視的控制力變弱的日野富子與哥哥日野勝光一同請求讓伊勢貞親返回幕府，對付足利義視。日野富子的這一舉動最終將足利義視逼到了幕府的對立面。

應仁二年（1468年）十一月，足利義視逃入西軍斯波義廉的本陣中，被山名宗全擁戴為幕府將軍，在西軍內部施行將軍的職權，室町幕府分裂。

“惡女”日野富子的誕生

在山名宗全與細川勝元都過世以後，山名、細川兩家媾和，西軍的主導變為與細川家敵對的大內政弘。在大內政弘主導西軍的這段時間中，因為伊勢貞親、日野勝光等人相繼去世的緣故，日野富子開始登上政治舞臺，作為兩軍和談的交涉職負責調解東、西軍。然而，日野富子的“惡女”形象，也正是在這個期間誕生的。

一般來說，日野富子作為“惡女”的所作所為主要有三：1、為了自己的孩子，挑起應仁之亂。2、在應仁之亂期間，不分敵我向東、西軍大名貸款，還在各地設置關所，趁機斂財。3、明應政變時與細川政元、伊勢貞宗聯合廢掉了幕府將軍足利義材，徹底摧毀了室町幕府往日的運轉秩序。

首先我們來說說第一點，日野富子是否因為自己的孩子挑起了“應仁之亂”。前文已經有舉例，日野富子請山名宗全作為自己的後盾，實則是《應仁記》裡的創作，並沒有證據，反而山名宗全與足利義視關係甚好卻能在一次史料裡見到。再者，大家對日野富子的形象認知通常會受到“明應政變”的影響，認為她是個政治欲以及權力慾十分強烈的女人。實際上，“應仁之亂”時期的日野富子與“明應政變”時期的日野富子完全不是一回事，在應仁之亂時，足利義政、義視兄弟尚在人世，幕府的行政出自於兄弟倆之手，反觀明應政變時期，足利兄弟已經過世，伊勢貞親、細川勝元、山名宗全等幕臣也都化作過往雲煙，在兒子死後，日野富子已然成為足利氏一族的“代理族長”，權力與先前不可同日而語。所以說，《應仁記》忽略了大名之間的鬥爭以及御家騷動，反而將應仁之亂的鍋甩給了日野富子，其實就是先將日野富子確定成“惡女”形象，再進行創作的手法。

那麼，《應仁記》為什麼要將日野富子塑造成“惡女”呢？因為日野富子的一些手段確實引起了當時的大名、百姓們的不滿，這也是我們接下來要談的第二條。在《大乘院寺社雜事記》裡，作者尋尊記載到應仁之亂時期，日野富子曾貸款給“畠山左衛門佐”一千貫作為軍資金，後來學者永原慶二認為，“畠山左衛門佐”其實是對西軍畠山義就的誤記（畠山義就官途為“右衛門佐”），日野富子本身處於東軍陣營，卻向西軍大名貸款，所以說日野富子實則是在發國難財，向兩軍販賣死亡。不過，近年來吳座勇一也指出，“畠山左衛門佐”其實指的可能並不是畠山義就，而是“左衛門督”即東軍的畠山政長，考慮到日野富子為了兩軍和談而奔波，向兩軍貸款確實會影響到和議進程，因而當是後者更為符合邏輯一些。

另外就是日野富子在各處設置關所，收斂錢財，引起了人們的不滿，大家都將日野富子形容成守財奴一樣的女子。實際上，日野富子雖然斂財，但是卻並非是一個守財奴，當時因為戰亂，室町幕府的財政陷入困境，而支撐幕府運轉的正是日野富子的私人小金庫。不光如此，室町幕府本應該承擔向朝廷進獻錢財的義務，但是因為戰亂自身難保，日野富子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自掏腰包為丈夫向朝廷進獻錢財。與其說日野富子在為了私慾而斂財，倒不如說她在為室町幕府的未來而聚斂財富。

應仁之亂

最後，就是明應政變時期的日野富子了。應仁之亂結束後，弟弟足利義視被排擠出了幕府，幕府將軍由足利義政的兒子足利義尚繼承，可惜這個足利義尚是個短命鬼，沒多久就因為酗酒嗝屁了，足利義政再無子嗣，大家只能從旁系裡找出繼承人。

當時的管領細川政元（細川勝元之子）與政所執事伊勢貞宗（伊勢貞親之子，北條早雲的表哥）主張擁戴堀越公方足利政知之子清晃（足利義澄），但是日野富子卻擁立了妹妹良子的孩子、也就是足利義視之子足利義材。

延德二年（1490年），日野富子的丈夫足利義政去世，此時足利義材已經被確立為繼承人，而足利義材的父親的足利義視則掌控了幕府的實權。在此期間，為了安撫細川政元，日野富子將曾是將軍御所的細川勝元名下宅邸“小川御所”歸還細川政元，但是細川政元卻以這是將軍御所而推辭，最終日野富子將小川御所贈給了細川政元支持的清晃。

細川政元

日野富子的這一行徑可能只是單單為了安撫細川政元，也可能是敲打日益膨脹的足利義視父子，告訴他們自己才是幕府的幕後老大，但是這一行為卻極大地刺激了足利義視父子。足利義視父子在清晃接收小川御所前，派兵破壞了御所，將小川御所收歸自己名下。“小川御所事件”成為了日野富子政治立場的轉折點，這下日野富子坐不住了，原本支持足利義材的她立即轉變了立場，開始與細川政元、伊勢貞宗一同謀劃擁戴清晃繼承幕府將軍。

明應二年（1492年），此時足利義視已經在前兩年去世，足利義材御駕親征佔據河內國對抗幕府的畠山基家（畠山義就之子）。在足利義材出征期間，日野富子與細川政元、伊勢貞宗一同合謀舉兵，擁戴清晃繼承幕府將軍，廢掉了足利義材。幕府將軍的直屬武裝奉公眾得知京都有變後分裂，許多奉公眾都捨棄了足利義材逃回了京都，歸附新任幕府將軍。

實際上，明應政變的主導權掌握在細川政元的手上，政變成功也完全仰賴細川家的軍事支持，日野富子只是細川政元尋求的一個盟友罷了。明應政變以後，細川政元在幕府內部建立起了京兆細川家的獨裁體制獨攬朝綱，被人稱為“半將軍”。

電視劇《塚原卜傳》中的足利義材

明應五年（1495年），日野富子逝世，享年五十七歲，據說日野富子的遺產足足高達七萬貫，按現在算約價值70億日元左右，約四億人民幣。當然，日野富子的斂財、參與明應政變以及《應仁記》對她的抹黑，使得一介女傑最終成為了後世唾罵的“惡女”，與北條政子、澱姬（淺井茶茶）並列“日本三大惡女”，以引發日本進入戰國時代的罪魁禍首形象廣為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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