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偉是否值得同情?《人民的名義》編劇迴應

人民的名義 周梅森 政治 婚姻 中國青年網 2017-05-17
祁同偉是否值得同情?《人民的名義》編劇迴應

“這樣說吧,我對整個官制、官場的運轉很熟悉。”斜倚在沙發上的周梅森顯得很放鬆,雖是初次和記者見面,卻像是個無話不談的老朋友。他帶著助聽器,有時一個問題會多問幾次,但全程非常認真,說到激動時聲音會高八度,甚至還會自個在房間裡邊走邊說。

一方面,他很惋惜:“我認識的高官,一半都進去了。”另一方面,可以說他自負,但也是一種豪氣:“十八大以後官員落馬過程,我可以說了如指掌。”當然,有時他也會吐露些力不從心:“中央紀委兩部紀錄片,我都看了,很震撼,當時有種失業的感覺。現實遠遠比戲劇更精彩。”

李達康的“強勢”也是相對的

祁同偉是否值得同情?《人民的名義》編劇迴應

記者:這部戲出來後,最火的是李達康,我們就從李達康的一個細節聊起。小說裡,田杏枝只是李的保姆,但劇中處理成了表妹,有什麼考慮?

周梅森:如果是保姆,我擔心會被觀眾誤解,跟李達康是情人或什麼關係,歐陽菁長期不在家啊!如果是兄妹關係,大家就不會往這方面錯誤理解。

記者:但也有一種聲音,李的表妹還當保姆,有點不可思議?

周梅森:沒什麼,像我家裡生孩子,就是表姐在我家一待好幾年,很正常。李達康這個人是很特殊的,他不替家人辦事。田杏枝家裡得到不公正待遇,選擇上訪而不是找表哥,因為知道表哥是哪種人。當然,李也很同情表妹,告訴過她要依法上訪,不要和官方對抗。

記者:李達康很強勢,基本上說一不二,但對省委書記沙瑞金的態度卻完全不一樣。比如沙提出開民主生活會,李一開始抗拒,但瞬間就表示要從自己開始。

周梅森:這是他長期作為一把手的本能反應,但說出口才覺得場景不對:這是在省委,沙瑞金才是一把手。反觀高育良當時誇誇其談,似乎講得都對,都是經典理論,但他的那種玩法由戲裡的畫外音道出:在漢東,你沒到那個位子上,含權量小,那麼辯證法就成了詭辯論,換沙瑞金來說就是辯證法了。

記者:意思是李達康的強勢也有個度?

周梅森:任何強勢都是相對的,如果上面信任他,他就強勢。在懶政學習班上,孫連城不是當場站起來了嗎,說等著你開除我黨籍,老子不伺候了,你不要侮辱我人格。孫連城把李達康駁得體無完膚,因為在京州,李的權力不受監督,將來難說不出問題。

記者:光明峰項目那麼大的腐敗,還有丁義珍的問題,李達康都不知道,有責任嗎?

周梅森:對,這就是孫責問他的:誰懶政,是我還是你?我這20多年,把光明區建得這麼好,但我沒有政治資源,書記都不讓我當。丁義珍是你的資源,抱你粗腿,你的化身(言及此處,周梅森拍了個巴掌),讓他啞口無言。所以後來,沙瑞金和田國富要給他配個紀委書記——易學習。

記者:這就說到同級監督的問題了。

周梅森:我有個朋友是紀委書記,他談到現實中,實現同級監督非常難。當然不是說沒可能,我們要有好的願景。當然,易學習更適合主政一方還是當紀委書記,可以留給大家來判斷。

記者:一些觀眾就是覺得這部戲展現紀委的內容少了?

周梅森:紀委不僅是辦案,這戲涉及很多紀委的工作啊!包括同級監督試點、派駐紀檢組辦案、市紀委書記的提名考察,都是紀委工作範疇,尤其突出了他們對幹部的教育。

漢大幫和祕書幫

祁同偉是否值得同情?《人民的名義》編劇迴應

記者:之前漢東官場流傳,高育良有可能接省委書記,李達康當省長,這符合邏輯嗎?

周梅森:沒什麼不可能。李達康是省委常委,副省級城市市委書記,當省長沒問題,沙李配是合理的。對於高任省委書記的傳聞,你得注意,戲裡反覆強調,高有政治資源啊,他後面有趙立春在推,是因為反腐把這個政治資源打掉了。這也是漢東官場不正常的一種亂象:在有政治資源的情況下,沒什麼不可能。

記者:很多人在熱議戲裡漢東省長和京州市長的缺席。市長交待了去中央黨校學習,但劉省長不是還有幾個月才退嗎?

周梅森:我之前一直沒回答這個問題。《人民的名義》的人物關係,是根據劇情需要設置的,沒必要面面俱到。因為每個人要帶戲劇任務。戲裡漢東開過常委會,13人裡面肯定有省長。難道要我給他們每人貼個標籤,頭上寫省長:老劉,有必要嗎?真要把一個省的重要幹部寫齊,那還有政協主席、宣傳部長、統戰部長呢。都放進去就不叫戲了,叫安排幹部,不合乎藝術創作的邏輯。

記者:你剛才說到開常委會,觀眾看這部戲時,就很喜歡看開會,尤其是看領導之間你一言我一語。

周梅森:那是。我以前寫了一堆這樣的作品。當時創作時,導演都反覆強調,少開會,能不開會別開,開會最不好看。那時候的確是這樣。而這一次,怪了,大家都喜歡看。

記者:沙瑞金的車牌是1號,高育良是3號,李達康是9號,這也是藝術表現嗎?

周梅森:是,現在已經變了,小號車的用車習慣,應該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但作為電視劇,小號車可以讓觀眾有個直觀印象,這是一種權力符號,有點跳出生活的東西。

記者:那小說裡面是H省,電視劇裡成了漢東,漢東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嗎?

周梅森:沒有特別的含義,H省的說法會讓觀眾跳戲。我在這裡要特別說明,漢東也不存在對應著現實中哪個省。很多人把這部戲當《紅樓夢》研究了——高育良對應誰,祁同偉是說的哪個。還有人考據,說漢東是湖北、廣東,或江蘇。更有人說侯亮平房間是不是超標……這些隨它去,沒必要一一解釋。作品出來了,作家就死去了,大家愛怎麼分析就怎麼分析。

記者:那麼在漢東,傳說中的漢大幫很明顯,但祕書幫似乎沒有體現?

周梅森:幫派這個東西,有真有假。根本沒有什麼祕書幫,李達康和趙立春的其他祕書沒有交集。在漢東,因為政治資源成了一種流行的東西,有些沒幫派的,人家也給他編出幫派來。這是漢東的一種政治生態,大家會覺得,當那麼大的官,怎麼可能沒有幫,沒有政治資源呢?

記者:那有沒有“沙家幫”?

周梅森:這個我不能說,每個人可以按自己的理解去分析。

祁同偉值得同情嗎?

祁同偉是否值得同情?《人民的名義》編劇迴應

記者:說到政治資源,大家可能最唏噓的是把祁同偉和侯亮平夫婦對比。你曾說特意沒有設置侯亮平的背景,那麼,鍾小艾呢?

周梅森:兩人都沒設置。侯亮平是個光明人物,帶有很大程度上的理想主義色彩,當然也引起一些爭議。有人問,侯這樣的人生活中有嗎?有多少?我認為,不管生活多麼沉重,還是要給人們帶來希望。

記者:所以有的人看到後來就有點同情祁同偉的意思了,說他身中三槍,還調不到陳陽身邊,而侯亮平……

周梅森:這就是我要表現的漢東真實政治生態,沒法迴避的。一開始,我寫作時都沒注意,本身在批評政治資源,但它造成漢東的一些不合理結構已經形成了。這都是反腐倡廉和制度化建設中需要逐步解決的問題。反腐不僅是黨內的問題,更是整個社會的問題。只有所有人思想、觀念有了根本改變,才能建立一種真正的廉潔性的民族文化。

記者:那你同情祁同偉嗎?

周梅森:我一直在說,國人有一種傳統觀念:“苟富貴,勿相忘”和“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或許你身邊的祁同偉,可能是很受歡迎的。但要是別人身邊都是祁同偉,對你公平嗎?

記者:以前的一些作品裡,你說不喜歡寫感情戲。這次增加了幾對感情戲,比如大家喜歡看的趙東來和陸亦可。

周梅森:對,以前我從來不寫感情戲。這次是想把這個戲做得更生活化一些。裡面幾對感情關係各有不同,我認為是寫出了社會變化給家庭婚姻帶來的衝擊。

記者:但侯亮平那一對恰恰就不是。

周梅森:他們那一對是好的。你不能把所有的婚姻關係都表現成那樣。生活戲也不是純粹的生活,有網友在罵毛毛蟲。我說我們是想呈現中國社會的方方面面,你說要沒有鄭西坡、毛毛蟲、陳岩石這條線,這部戲就不能叫人民的名義了,那叫官員的名義。

記者:你覺得老百姓更痛恨的是不作為還是能人腐敗?

周梅森:不作為還貪婪就壞上加壞。李達康這種幹部很有代表性,功過參半。現實中要是有這樣的幹部,可能會讓一個地區或部門成績很大,但造成的民憤積怨也很大。

記者:戲中你最討厭的角色是誰?孫連城嗎?

周梅森:不,是那個嫖娼的京州市中院副院長陳清泉,打著球唱著歌就能把弱勢群體的利益胡亂判決了,這種無恥是沒有底線的,把百姓最後一絲希望也剝奪了。

記者:最喜歡的人呢?

周梅森:當然,只能是侯亮平啊。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