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祁連山生態:亞洲距離城市最近的可遊覽冰川和遊客說拜拜了!

提示:如今這一景觀同遊客說“拜拜”了,當地政府已將景點拆除關停,祁豐自然保護站管護區因此成為一個只剩下只有55人的“無人區”。告別的時候,我們看到陽光在雪峰上金光閃閃,也許,那就是馬世林和阿誠他們心中的福地或者佛。

美好的生活來自祁連山的頂端。

在高臺縣黑河溼地公園,給馬世林打電話時,我們看到寬闊的湖泊上,停留著幾個黑色的鸕鶿。遠遠看去,以為假的,當地人卻說,它們是真的。鸕鶿就是這個樣子,會安靜到一動不動,就和這片溼地湖面一樣。忽然,遠處習飛來另外一種鳥,撲閃著翅膀,惹得湖面波光粼粼。

馬世林是祁連山自然保護區祁豐站豐樂口資源管護站的負責人,在電話裡,他說他在金佛寺的路口等我們。金佛寺距豐樂口資源管護站很近。

從高臺到金佛寺有百公里左右的路程,要經過肅州區清水鎮,這一路有戈壁有農田和村莊。始終都能看到祁連山,在我們的左邊,雪線是遙遠的潔白,但很醒目。在戈壁時,甚至刺目。村莊的綠洲出現時很是優雅,還伴有鮮花盛開的農家樂,給我們的行程增添不少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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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清水鎮,祁連山一下子距我們近了,生態環境也突然好轉,道路的兩邊站著的是高大的垂柳,眼睛舒服了很多。於是,我們忽然想,要是祁連山的雪線再低一些,先前看到的那些戈壁也許很快就會變成綠色的農莊。

我們在酒泉地區的採訪也是從這裡開始的,但祁豐保護站屬於肅南。

金佛寺既是寺又是鎮,鎮是祁連山洪水壩河谷一帶的沙金主產地,也是周邊鄉村物資集散地。解放前,一些在此淘金的金客子為尋求神靈的庇護,捐資在山口修建了金佛寺。他們用沙金鑄佛心,又用泥金飾佛身。金光閃閃,圍繞著金佛寺,人的活動逐漸稠密了起來,又逐漸形成了金佛寺鎮,如今全鎮16000多人,屬於酒泉市肅州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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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金佛寺還有這樣一個傳說:

在很久很久以前,祁連山下來了一位名叫金福的青年。他成年累月地在石頭窩裡刨啊刨,戈壁灘上平啊平,開出了一塊塊地,種上了一棵棵樹。隨著歲月的變遷,土地的增多,綠洲的擴展,金福在觀音山下建成了一個世外桃源。以後這裡又陸續來了一些避兵躲債逃難的,金福把他們全安置在觀音山下,和自己一起辛勤勞作,過著安居樂業的幸福生活。

有一年春天大旱無雨,莊稼枯萎,人們心急如焚,就殺豬宰羊、燒香獻供、磕頭祈雨,可依舊晴空萬里,火辣辣的太陽燒烤著大地,樹木莊稼眼看就要枯死。金福看人們祈雨不成,心急萬分,就扛起鋤頭隻身進了祁連山,為人們尋找水源。

數天以後,一股清亮的溪水順山而下,莊稼得救了,樹木發芽了,人們綻開了幸福的笑臉,可卻不見金福的蹤影……後來,人們為了紀念金福,修建金佛寺,並將今天的金佛寺鎮一帶看成金佛(福)賜的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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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豐自然保護站,是祁連山自然保護區海拔最高的一個保護站。從金佛寺到豐樂口資源管護站大約有十多公里的路程,全是砂石路,很不好走,路邊屬於保護區的範圍也都被用鐵網圍了起來,接近半人高的蒿草間有很多碩大的石頭,遠遠看上去彷彿“風吹草低現牛羊”的場景。

豐樂口資源管護站的門有兩道,第一道是被稱作觀溝口的檢查站,只有兩間房,門前展板上張貼著政府有關保護祁連山生態的文件。房子的旁邊是一個可盛半噸左右水的塑料灌,裡面還有大半罐水。值班室裡的女人探出個腦袋來,愉快地歡迎著我們。我們向她討水喝,她熱情地拎來暖瓶,告訴我們,這裡的水都是純天然的礦泉水,直接來自門前流過的小河,未作任何處理。原因是小河來自保護區,而保護區已經沒人了,水源不會受到任何汙染。

從這裡到第二道門,大約有一里,山勢陡峭,讓人擔心上面的石頭會隨時滾落下來。快速通過,馬世林把我們迎進值班室,有人端來了饃饃和泡好的茯茶。忽然,門裡陸續進來七八個管護員,值班室就變得狹小了起來。我們圍著一張小小的茶几坐定,有人索性坐在了床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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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河水聲,天很藍,雲堆在被兩山隔出的狹小空間。或許是很少有人來的緣故,大家對我的到來格外熱情。饃饃和茯茶,是保護站招待到訪者的慣例。饃饃是管護員自己蒸的。馬世林說,保護站的男人們,除了不會生娃娃,其他什麼事情都會幹。蒸饃饃、做麵條、做菜燉肉,每個人都能幹得像模像樣。他說完,大家哈哈地笑著。在這種熱烈的氛圍裡,我們開始了簡樸的座談。

我們的話題從2016年底,針對祁連山保護區突出問題進行整改落實開始。馬世林開了個頭,他說,那時對轄區內的礦山、水電站進行了整治,逐個進行關閉、退出。自此,進一步對環境進行整治,恢復治理。“整治、恢復和管理的力度,從未像今天這樣嚴格。按照各級指示,我們決不允許發生新的破壞和建設項目實施,確保林區秩序穩定,讓保護區變成一個天藍草綠水清的自然保護區,確保生態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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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世林介紹,除卻關閉轄區礦山和水電站之外,保護區內所有的牧民也都被遷了出去。他們平時的工作是巡護管護轄區範圍內的森林資源,保護野生動物,保護野生植物。同時,肩負著及時發現並制止亂砍濫伐森林和林木,制止毀壞林地,侵佔林地,毀林開墾的行為,和盜獵的違法行作鬥爭。如今,伐林毀壞和盜的行為已經不存在了,由於生態的好轉,森林防火成了他們工作重點中的重點,也抽擠時間對周邊居住的群眾進行法規宣講,講述森林防火和野生動物保護的重要性。他說,保護區雖然沒人了,但還有一些墳地在裡面,在一些紀念日總有人進入保護區,給亡故的先人上墳燒紙。“這樣一來,我們管理壓力變大了。森林防火,沒有更好的辦法,尤其在重點時間段要死看硬守。”

祁豐自然保護區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大家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你們來前幾天,我在巡護中救助了一頭野驢……那頭野驢在過境時,在圍欄上蹭傷了。”

——“阿誠他們三個人,巡護時遇到了九隻豺……隨著生態壞境治理恢復,祁豐自然保護站的野生動物數量在不斷增加。”

——“我原本是這裡的牧民。現在政府把我們搬遷出去,集中安置在祁豐鄉。沒牧可放,政府又把我們返聘回來,讓我們參加保護站的工作。”

……

這次簡單的座談會上,除馬世林外,有三個人給我們留下了深刻印象。一個是光頭阿誠,一個是牙師傅,還有一個是安學榮。這三個人各有特點,他們的故事各有不同,可都是那種保護好了野驢,不能顧家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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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前,阿誠和三個同事經歷了驚心動魄的一幕。有一天,他們駕駛越野車進山進行野生動物普查時,忽然與九隻豺當道相遇,被豺給的糾纏住了。阿誠說,豺長得像狼,又不是狼。是群居動物,嗅覺好耐力強,異常凶猛,覓食的方式與狼沒有差別。在行動時,集體意識很強,膽量極大,會集體把動物圍困住,而後四處攻擊,採取慘烈的撕咬方式。要麼從動物的眼睛抓起,要麼直接攻擊動物的肛門處。一群豺,很快會把動物瓜分乾淨。

阿誠拍攝的手機視頻裡,我們看到了通體發黃的豺。

九隻豺,圍在汽車的四周,其欲逐逐地注視著阿誠的一舉一動。阿誠知道,豺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因而必須小心翼翼地應對。不過,任憑他使勁兒按喇叭,當道的群豺仍然不肯退去。能不能開車硬闖呢?那樣很可能會傷害到豺。豺的膽子的確很大,它們開始把前爪搭在車窗玻璃上,試圖扒開玻璃。阿誠他們的心理開始越來越慌亂,擔心群豺會向發起強攻。

無計可施時,阿誠在身上找出一包香菸,將車窗輕微搖下一條縫隙,把香菸迅速扔出了車窗外面。豺聽到動靜,迅速撲上,其中一隻叼起煙盒,飛速向遠處的山坡跑去,另外八隻豺也跟著頭豺奔向遠方。

這時,阿誠他們才得以脫身。就在那天下午,另外一輛進山的車輛,也被另一群豺攔截在半道上。如果不是人躲在汽車裡,很可能會出現意外。

阿誠說,群豺當道活躍,在過去是少有的。現在,保護區野生動物數量不斷增加,說明保護工作出了成效。但讓他比較憂慮的是,大多數管護員的交通工具,只靠一輛摩托車,這或許會遇到危險。只有交通工具改善,安全係數才會增加。另外是,在保護區工作多年,由於長期在高海拔地區工作,大家身體都出現了這樣那樣的毛病。像高血壓、心臟病、關節炎都很常見,“讓人總覺得有些不是太舒服”。但這在阿誠的心裡算不上什麼,茫茫祁連山上,在這個海拔最高的保護站,還有比這更難唸的“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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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世林在這裡工作了18年,他日復一日地穿梭在上山下山巡邏管護途中。他說自己最愜意的時刻,是每月8天集中休息時間。只有這時,他才能走出大山,回家與親人團聚。然而,如果單位遇到特殊情況,這8天集中休息時間就不能保證。人在山上,根本下不去。

18年來,馬世林覺得虧欠家人很多。說這些時,他的眼圈紅紅的,我們在邊上聽著也覺得鼻子裡像是灌進去了醋。他說,父母的去世,對他的打擊最大。幾年來,一直是他心頭的痛。父母都不在了,他的悔恨,只能是他自己知道。

“說實在的,我在父母跟前不是個孝子。前幾年,我母親生病時,我不在身邊,我在病床前沒有伺候過。忽然,母親去世了,心裡好遺憾。

“接著,我父親也生病住院了。我心想著,單位工作忙過去了,請假回家。結果,工作沒忙完,父親又忽然去世了。

“我也根本照顧不是上妻子和女兒。我長年在保護站工作,妻子身體有病,一個人帶著女兒。逢年過節,不一定都能團聚。有時,我在單位值班,根本不能夠回去。不僅如此,家裡有時出個突發事件,也不能第一時間趕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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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著回憶,馬世林給我們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2017年女兒參加高考,很不巧,考試前幾天生病了。那段時間,保護站的工作特別忙,他想下山陪女兒,但沒辦法請假。臨考前兩天的夜裡,他忽然在保護站接到電話:孩子忽然休克了,正在縣醫院急救。心急火燎地,他再也等不到天亮了。可是,當時單位的車輛都不在,一點辦法也。等車的幾個小時裡,他心情極度緊張,在對女兒的愧疚裡,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這半輩子對得起工作、對得起祁連山甚至國家。

盈眶的淚水滾落了下來,像黃金一樣摔在地面上。忽然,馬世林又切換了談話內容,滿臉喜悅地說:“這兩年,我們能夠明顯感覺到,保護區的生態在不斷地發生著改善……”

我們座談的時候,有個人始終沒有開口。那個人就是牙師傅,五十來歲的他,專門觀測動物,看動物看多了,以至於不怎麼跟人說話。或許,到了動物的世界裡,他才有著豐富的語言,才會有交流的熱情。

安學榮,四十來歲,我們說話的時候,他一直在笑。別人介紹,他是當地的藏族同胞,我們弄不清他為什麼取了個漢族名字。他的家先前在保護區,是牧民。兩年前,他和保護區所有的牧民都被遷了出來,安置在了肅南的祁豐鄉,結束了遊牧的生活。

失去了羊群和牧場,離開了雪山和草原,安學榮和被遷的其他人一樣的內心很不自在。隨後,保護站返聘了他們,從過去的牧民變成了森林和草地以及雪山的管護者。他說:“以前放牧牛羊是自家的,現在護林,久了,也總把森林當成自家的……以前和現在讓我覺得家和國在自己身上是非常親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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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豐自然保護站管護面積83.31萬畝。保護站現有幹部職工39人,聘用兼職護林員16人,總共55人。55人管護83.31萬畝,每人平管護近15萬畝。形成於約2億年以前的七一冰川就在保護站管護區。

終年積雪,“青山不老、為雪白頭”是七一冰川生動的寫照。其位於祁豐藏族鄉境內祁連山腹地,是由中國科學院蘭州分院的科技工作者和原蘇聯冰川學專家於1958年7月1日發現,並以發現日期命名的一座高原冰川。

該冰川曾是整個亞洲地區距離城市最近的可遊覽冰川,從酒泉或嘉峪關出發約兩小時即可到達七一冰川腳下的營地。夏秋季節,冰峰在藍天麗日下分外晶瑩耀眼,與潺潺的溪流以及綠草如茵、鮮花盛開的高山牧場,共同構成一幅恬靜而又充滿生機的迷人畫卷:冰舌處雪消融,水流四注,瀑布飛瀉,聲震山谷;山坡上時有雪雞棲息,雪蓮與冰晶爭芳鬥豔;山下草坡上則牛羊遍野,牧人的帳篷中炊煙裊裊,給人以勃勃生機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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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如今這一景觀同遊客說“拜拜”了,當地政府已將景點拆除關停,祁豐自然保護站管護區因此成為一個只剩下只有55人的“無人區”。告別的時候,我們看到陽光在雪峰上金光閃閃,也許,那就是馬世林和阿誠他們心中的福地或者佛。

路總想著是直的,那樣能縮短時間,也不會讓人留下太多足跡,但山裡,它卻無能為力,護木的腳印,還沒有散去熱度,裡面裝著妻兒質樸的眼睛和一都要質樸下去的華年。使勁地想一想吧,在標準的普通話裡,有些人總留久違著奉獻。舀一碗清泉,佛不會說把酒斟滿,一飲再飲的只能是泉,還有山的頂端。(文/路生)

注:本文圖片由馬世林提供。感謝那些為保護祁連山生態做出奉獻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