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存昕讀契訶夫:他認識生活的角度永遠值得學習

濮存昕 李六乙 奧列格 曹禺 光明網頭條號 2017-05-22

“契訶夫寫的是整個人類的精神困惑”

1月20日至2月1日,作為北京人藝2015年首部新排劇目,《萬尼亞舅舅》將登陸首都劇場。《萬尼亞舅舅》是契訶夫寫於1897年的一部四幕鄉村生活場景戲劇,全劇的故事發生在俄羅斯的一個農莊內。農莊的主人、退休教授謝列勃裡雅科夫帶著年輕的第二任妻子回到鄉下居住,美麗的葉蓮娜的到來,令農莊的管理者萬尼亞和為教授看病的鄉村醫生阿斯特洛夫神魂顛倒。教授最終決定要賣掉這座莊園,萬尼亞發覺自己的青春被這樣一個曾經的偶像耗盡卻無法獲得任何方式的補償而怒火中燒,最終卻又在送別教授夫妻後與教授的女兒索尼婭繼續日復一日地為了農莊微薄的收入而勞作。全劇充滿了典型的契訶夫式的悲喜劇的色彩,寫出了主人公在平庸命運前的掙扎。

這部劇由李六乙執導,濮存昕與盧芳分別飾演萬尼亞與教授妻子葉蓮娜,道貌岸然的老教授和教授的女兒索尼婭、鄉村醫生阿斯特洛夫分別由李士龍、孔維和國家話劇院演員牛飄出演。著名戲劇評論家童道明是《萬尼亞舅舅》中文版的譯者之一。在他看來,《萬尼亞舅舅》和契訶夫的其他傑作一樣,表現了包括萬尼亞、阿斯特洛夫、葉蓮娜、索尼婭等主要角色在內的“有精神追求的人的痛苦”以及“對權威的反抗”。

第一個發現契訶夫戲劇之美的是曹禺

“契訶夫的戲在中國演得比較多的是《三姐妹》《海鷗》,《萬尼亞舅舅》演得少,大概是因為它是比較難演的戲。”童道明說,這也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很看重的一部戲。他記得1954年時,俄羅斯舉辦契訶夫逝世50週年紀念演出,演出劇目就是《萬尼亞舅舅》。

童道明介紹,在中國第一個發現契訶夫戲劇之美的是曹禺,他曾高度評價契訶夫的戲劇,當年就是學習了契訶夫的戲劇美學後,曹禺寫出了《北京人》。但作為劇作家的契訶夫在中國被廣泛認知,是在2004年。那一年是契訶夫逝世100週年,中國舉辦了契訶夫國際戲劇節。“那是我們第一次把契訶夫作為劇作家推到臺前來,很多人包括媒體記者都很好奇,契訶夫不是小說家嗎,為什麼要搞戲劇節?等到那個戲劇節結束,所有的人都不懷疑,契訶夫是位偉大的戲劇家,作為劇作家的契訶夫,他的貢獻要高於作為小說家對小說的貢獻。”童道明回憶。

濮存昕已多次出演過契訶夫戲劇,包括《海鷗》《三姐妹》《伊萬諾夫》和《天鵝之歌》。至此,濮存昕也成為中國演出契訶夫戲劇最多的演員。在童道明看來,《海鷗》對作為演員的濮存昕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一部戲,它影響了他對錶演的理解。1991年,濮存昕剛到北京人藝三、四年,莫斯科藝術劇院導演奧列格·葉甫列莫夫受邀到北京人藝執導《海鷗》。“我知道自己的不足,也看到了這位俄羅斯導演面對我時眼睛裡面的失望。”濮存昕回憶。排完《海鷗》,他們送別導演時一起吃了頓餃子,奧列格·葉甫列莫夫對每個人都說了一句話,對濮存昕的評價是“一個努力的並且聰明的演員”,並對他說:“你胸中充滿洶湧的浪濤、電閃雷鳴但表面可以平靜如水,當你懂得這樣演戲的時候,就是一個特別好的演員了。”當時濮存昕對這句話很費解:怎麼可能呢?經過幾十年的積累,濮存昕成為了能夠控制自己的演員,他終於明白了奧列格·葉甫列莫夫的話。“當你的技術和能力達到一定程度時,懂得放棄,不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不再覺得什麼都很重要的時候,你再演戲,平靜出現了,但一點沒有失去內心的激動。”

濮存昕讀契訶夫的體會是:他認識生活的角度永遠值得我們去學習。“我們現在出不了好劇本、題材匱乏、做的東西粗糙,而契訶夫會那麼看待真實的世界、真實的生活、真實的人性,和那些在命運面前落魄的人。他解剖透視生活的方法,仍舊是滋養中國文學的一種方式。”濮存昕說,“契訶夫讓我們看到了他認為的真實的生活方式和認識生活的角度,讓我們不主觀臆斷地憑個人好惡來面對這個世界,知道世界的好與壞、美與醜、成功和失敗、幸福和悲傷都那麼自然地存在,這就是契訶夫最重要的價值所在。”

“很俄羅斯又很不俄羅斯”

“話劇舞臺上的作品,應該是有文學性的,有思想的,有人性的。契訶夫為我們提供的財富應該被我們所看見。”在濮存昕看來,中國現在排契訶夫的戲還太少,對契訶夫的認識和表現還遠遠不夠。“老一輩的精神家園跟俄羅斯文學是有關係的,他們的精神滋養很多來源於俄羅斯文化,但改革開放後成長起來的年輕人並非如此,那麼我們今天如何講述契訶夫、描繪俄羅斯文化,讓對俄羅斯文化和契訶夫不太熟悉的人走進劇場,這很重要,像一個課題。”

在導演李六乙看來,契訶夫的戲是非常安靜的,沒有任何雜念,他對生命的感悟是非常真切的。“這其實離我們很遠。我們現在太浮躁,慾望太多,要求太多,我們不能簡簡單單把一件事情做好。契訶夫的戲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對生命的認識和對生命形式的表達。我們現在對生命幾乎沒認識,我們在生活嗎?我們對生活應該有自己的認知,100多年前契訶夫已經給我們寫明白了。”

李六乙要把《萬尼亞舅舅》做得“很俄羅斯又很不俄羅斯”。“俄羅斯是個大的文化概念,我們往往會覺得有一些現象就很俄羅斯了,比如白樺林,其實未必。這是現象和本質的問題,如何透過現象看本質?契訶夫寫的是俄羅斯,但他又遠遠超越了俄羅斯,寫的是整個人類的精神困惑和精神痛苦。”這部戲將完全遵照原著,李六乙表示不做任何本土化的改編,“現在很多本土化特惡俗,以為在外國戲裡放進中國元素就本土化了,這是最低級的表現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