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長大的小金先生”(周曉今&林之願)

蘋果 春節家書 耽美辰光 2019-04-12
“陪我長大的小金先生”(周曉今&林之願)

父親去世的那年,我八歲,母親把我送到家鄉的姥姥家生活,姥姥一個人住,念過七十,家裡養著一條狗,七十多歲的人還喜歡天天在家裡唱大戲,開著老舊的錄音機,就連電視都每一部。

這就是媽媽對我說的關於姥姥家的所有東西。

剛到姥姥家的那天,一進家門兒,就看到一個比我大一歲的男孩子坐在沙發上舔著棒棒糖!

男孩看見我,大喜若望,喊了一聲:“奶奶!奶奶!阿願回來了!阿願回來了!”,便跳下沙發一頭衝向我這邊,微笑著臉,還有嘴巴上一滴一滴的口水和棒棒糖粘漿,我噁心的要命!

我本想墩身躲開,結果媽媽從旁邊用力一推!“願兒,快去,跟弟弟大聲招呼!”

猝不及防,說時急,那時快,我躲不開,那孩子的口水已經黏糊糊地沾到我的臉上,對我親又抱!

正巧,奶奶剛才從廚房裡拿著鍋鏟出來,看見此情此景,“你瞧瞧你家孩子,見了人都不吭一聲,還是我家小金乖巧!”,說著,奶奶瞪了老媽一眼!

我媽當然不樂意啊,“媽!好歹小願和小金都是您孫子,你就不能一視同仁嗎?”

誠如媽媽所說,抱著我又親又抱的那位,就是小金先生。

我跟他的第一次孽緣,可並不是從八歲那年開始的,小金原名周曉今,出生的那年,姥爺說他八字缺金,所以就在他的名字中安了一個“金”子。

可是後來全家上下團團地圍在這個剛滿月的小孩兒身邊,左看右看,瞧了又瞧,這孩子都出生一個月了,怎麼還喊都沒喊幾聲,是不是有毛病?後來,家裡人總覺得在名字裡面加一個“金”字太俗有關!

於是乎,姥爺坐在太師椅上,大手一拍,“哎呦!那乾脆就叫今好了!就叫他曉今,曉天曉地曉今日。”

眾人歡喜,點頭應承,都覺得這名字起得“太有水平”

那時候,我媽媽也在,一隻手撫摸著自己的肚皮,最裡邊唸唸有詞,“明年啊,也該你出生了,到時候,也讓你姥爺給你取個名字!”抬頭看看我爸爸,兩個人幸福笑容寫在臉上。

就在這時,圍在中央的小寶寶,眯著眼睛,哇哇大叫!

沉默了一個月的小金先生,終於開口,全家歡喜。

我叫林之願,名字都是我姥姥掐著我的生辰八字,給我取的,我小時候就很反感我這名字,明明一個壯志驕陽的男孩子,卻取了個娘了吧唧的女生名!

說好的名字讓我姥爺給我取的,可是,我姥爺就在我出世的前一天在同一家醫院去世,我姥爺住院的時候,我媽媽還挺著大肚子去姥爺身邊守著,結果在晚上十二點的時候。

我媽媽開始感覺不對勁兒,病房兩側,一邊是我爺爺油盡燈枯之時,另一邊就是我呱呱落地之日。

姥姥說我的出聲就是老催命的,惱怒了半天,才從老太太的嘴裡吐出這麼個,男不男女不女的名字:之願。

這就是我跟小金先生的孽緣,我小時候見過小金先生許多次啊,我爸爸還沒去世之前,每年過年過節的時候,我媽媽都會帶我回姥姥家。

我跟小金先生那時候就是一大家子李僅有的兩個孩子,我媽媽是老大姐,小金先生的爸爸是老二,往下數還有老三老四老五的,可愣是沒結婚,還年輕著呢!

每次回來的時候,我總是被誇得最多的那一個,因為,我學習成績好,人長得靈巧,叔叔們阿姨們說一句,我就給他們應承一句!

而小金先生——

知道他為什麼一副傻樣嗎?知道他為什麼出生了兩個月都不喊一句嗎?

那是因為,他根本就是個智障,五歲的時候就被一聲查出患有先天性智力障礙!

嘻嘻,所以,小時候,我總以為,小時候姥姥再怎麼袒護他,喜歡他,小金先生依舊比不上我。

八歲到姥姥家的那天,媽媽其實是想把我直接託付給姥姥照看我的。

我跟小金先生一齊端坐在沙發上,奶奶給他洗了個蘋果,一視同仁,奶奶也給我洗了一個,但是我看的出來,奶奶給我蘋果時候,明顯帶著惡意,我沒吃,那時候奶奶給的零食水果,我都不怎麼愛吃!

這時候,小金先生就把他手裡的蘋果遞過來,“小願!你吃~你吃~”傻得跟個二愣子似的,還笑呵呵。

我正色看了一眼他那髒兮兮的手,噁心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敢接過來。

可是,我倒是機靈,我知道在以後還得仰仗著這小鬼在姥姥家混日子,為了討奶奶的歡心,所以我還得裝出一副乖孩子的樣子給他回敬意!

於是,我拿起桌子上的另一個蘋果,咬了一口,笑裡藏了把水果刀,遞過去,“吶!小願,也請哥哥吃蘋果!”

“嘻嘻!”我心裡壞笑,讓你這傢伙成天噁心我,這回我得好好惡心你一回!

小金先生當然樂開了麻花,就他這智商,怎麼可能知道我在作弄他,他也沒拒絕,拿起兩個蘋果,一隻手一個,放在嘴邊兒就咔嚓咔嚓地吃起來!

一口蘋果沫子還丟了滿地。

果然!

智障吃東西吃東西的時候都這麼難看。

小金先生吃的正歡,一句大喊迅雷不及掩耳,從客廳的另一端傳了過來,“林之願”,姥姥竄了出來,“林之願,兩個蘋果你都讓曉今生啃下去,你也不怕他噎著!”

姥姥指責我的時候,我心裡咯噔一下,捏了一把冷汗,瞥了一眼小金先生,倒是不是因為怕他噎著或者,害怕他死了還是怎麼著!

而是害怕姥姥因為他——無中生有地來指責我。

姥姥皺起了眉頭,對我狂噴口水:

“你說,我知道你是故意欺負曉今的,你那點小心思,別人看不出來,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姥姥還拿著鍋鏟,對我劈頭就罵。

“曉今平時最聽的就是你的話,你然他做什麼就做什麼,你難道不知道嗎?”

那時候,我還真不知道,小金先生這麼愛聽我的話,奶奶沒罵我多久,廚房裡還燒著飯,而在那是,小金先生擋在奶奶和我之間,求著奶奶說,“奶奶,奶奶,是我自己要吃的,是小願弟弟把他的蘋果給我吃的!”

一邊說著,還一邊打嗝,“嗝”一下,既傻愣,又可愛。

奶奶一心軟,摸著我們兩個孫子的腦袋。

說:“你們倆都是可憐的孩子,這麼小就沒了爸爸,媽媽還在外面工作,得靠我這奶奶帶著你們!”

小金先生跟我一樣,爸爸沒了,不過,我爸爸的去世就比小金先生爸爸的去世要不平凡得多,我爸爸是在我生日那天,從鄰縣驅車回家的路上,跟一輛大貨車迎頭撞上的,車子被撞的面目全非,就連人也被撞的面目全非,而同一時間的另一邊;

晚上九點半,我媽媽掐了掐我的臉蛋,“寶貝兒,媽媽已經打電話給爸爸好多次了,就是沒人接,要不,咱們先切蛋糕許願吧!”

生日歌悠揚連綿,而那時的爸爸已經沒了呼吸。

姥姥說我命中帶煞,出生那天剋死了姥爺,生日那天剋死了爸爸,都不知道以後我還能剋死誰。

在姥姥家住下去的第一天晚上,甚至,之後的很多很多個晚上......

我都跟小金先生住一個房間。

夜裡驚醒,做了個噩夢,滿頭大汗,醒過來之後,小金先生趴在我床邊,拿著軟毛巾在我臉上擦了擦。

“小願別怕!就算你以後剋死我......我也不會離開你的?”

我凝神,皺眉,目光冰冷,“我剛才做夢的時候說了什麼?”

“嘻嘻!”小金先生狡黠,“你真想知道你說了什麼?那......”他把頭在我耳朵旁切切私語,“那,小願弟弟,你可別後悔!”

“你說啊,小金先生,小金先生,我要跟你一輩子......嘻嘻,我叫小金,小小的小,金子的金”

他坐在我床邊,神情舉止完全跟我那個二愣子表哥完全不一樣。

我面頰紅了一圈,小金先生這麼名字就是從那時候來的。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給自己安小金先生這麼名字,也還不清楚——為什麼他忽然就,這麼的......成熟!

我感覺不對勁兒。

九歲男孩?

智障?

還TM是個智障,這是個智障該有的情緒嗎?

他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周曉今。

可是那天,我還沒來得及想明白怎麼回事兒,小金先生漸漸地在我身邊睡下去,我趴在床邊,用我的小腳丫子蹬了蹬小小金先生的鼻子。

我以為能薰醒了他,在小金先生的耳朵旁問候他:“嘿!小金?曉今?”

他沒反應,無論是小金還是曉今,我怎麼都叫不醒他,夜裡的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一直到天明的時候,我頂著兩隻大熊貓眼,一個流著哈喇子的帥小孩兒趴在我旁邊!

想起昨天那個有點小霸氣的小金先生,我心裡莫名的激動起來。

可是,終究還是失望大於希望。

小金先生醒過來之後的第一句:“呵呵!”大傻子一樣笑著,“小願,你醒了?”

還是那個二愣子周曉今。

“陪我長大的小金先生”(周曉今&林之願)

剛到外婆家的那幾天,我每天都會在夜晚的時候夢見爸爸的亡魂,其實並不恐怖,大概是我太想念爸爸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每每在晚上想起與爸爸的點點滴滴的時候,就會在黑夜裡驚醒!

而每一次!

小金先生都在我身邊候著,如同天使一般。

而且,每一次我醒過來之後,小金先生不到幾分鐘就睡下去,第二天醒來,就變回我的二愣子表哥!

八歲那年,我就這樣毫無準備地知道了小金先生的祕密,每天夜晚出現的小金先生,和白天時候的周曉今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在外婆家的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

窗外的烈日換成了寒冬。

我也逐漸適應了姥姥家的生活,還是一樣,姥姥對我不聞不問,而我——也不打算將我發現小金先生的這麼祕密告訴她。

當時我就在想——讓你後悔去吧,誰讓你這麼不待見我。

有一次我一整晚都沒睡,我要看看,到底小金先生是怎麼來到我身邊的。

那天晚上,我做好了所有的準備,二愣子曉今就睡在我旁邊(我跟他睡一屋,睡一張床,姥姥家裡只有這麼小的一個屋子。)

睡覺之前,二愣子周曉今還牽著我的小手,給我蓋好被子,臉蛋貼著我,“小願乖,小願乖,要睡覺覺咯!mua~”

兩眼睛一閉!

睡下去了,果然是智障二愣子周曉今,跟我的小金先生壓根沒法比。

小金先生啊~

小金先生!你什麼時候出現啊?

我靜靜地等,靜靜地等,一夜。

小金先生沒來,睡在我旁邊的依舊是二愣子曉今。

哼!

後來我就不再懷有執念了,讓它順其自然吧!

八歲的我,在不知道的世界裡,遇見那個霸氣外露的小金先生!

每天的夜晚,每次當我做噩夢的時候,小金先生都會出現在我旁邊,直至我從夢中脫身,他才離開,他的出現,就是將噩夢中的救出來的。

我開始喜歡上小金先生了,不知從何而起,反正,我愛他。

漸漸地,我年歲漸長,曉今沒跟我一樣上正常的學校,小學的時候,都是外婆在家裡教他算數和認字,奇怪的是二愣子周曉今對音樂很有天賦!

後來上了初中,曉今沒有去專門的學校唸書,而是繼續待在姥姥家學習,姥姥沒有那麼高的文化水平,所以,也教不了曉今什麼東西。

外婆一時興起,教他中國的京劇,還給曉今畫上濃妝豔抹的裝束,姥姥捨得給他花錢,給曉今定製了一套戲服,還要讓他參加全國的少兒京劇大賽!

而我——

林之願,當然是全班第一的小天才啊,數學99分,語文99分,英語98分。

“你英語為什麼考的那麼差?”

姥姥拿著卷子就責怪我,我撅著鼻子就跟奶奶胡扯,“咱們中國好男兒,為什麼非得學英語?我就是考差了那一分,好讓英語老師丟臉的!”

哈哈!我純粹是胡說八道的!

奶奶一向排外,一聽到我不喜歡英語,樂開了花。

姥姥笑著,摸著我的小腦袋瓜子就誇我,“我孫子就是能的。我就看不慣那些整天說英語的厲害到哪兒去,嘿呦!”奶奶一把抱起我,然後跟我說道:“曉今他學京劇也學的挺好的,要不?小願你也來學學京劇怎麼樣?”

哼!

光聽那老掉牙的咿咿呀呀,我就覺得刺耳,還要讓我學,我堅決不幹!

這麼難聽的東西二愣子周曉今學就好啦,我幹嘛要學?

可是,作為姥姥的“乖孫子”,我當然不能這麼直白地跟他說,於是,我就愁眉苦臉地看著姥姥,“姥姥!~”

“哎~”她答應了一聲。

“姥姥~我還要上學,我也想跟著你學京劇啊~”繼續我的乖孫子戰略。

怎想姥姥不吃我這一套,明裡暗裡都知道我不願意學,馬上就變臉了,放我下地,把我撂一邊,冷冷地拋出一句話,“不願意學,就不願意學,你那點兒小心思,誰不知道!”說完還瞪了我一眼!

切!

被你發現了,沒意思!

就在這時,二愣子曉今又跑出來充當爛好人,搖著姥姥的大腿,“奶奶!奶奶!小願不是故意的,我唱戲就好,小願學習好,就讓他學習吧!”

奶奶沒辦法,都是孫子輩,只能雙手摸著我倆的頭,“好好!你們說的都對,以後啊,你們倆就替咱周家光耀門楣,怎麼樣?”

老太婆想的還真是周到,我姓林,我是我爸爸的兒子,又不是姓周!

高二那年,周曉今終於迎來了他人生中的最隆重的一場角逐場,那是在北京舉辦的一場青年京劇大賽,姥姥替他報了名。

在此之間,姥姥也前前後後替他報了不少的京劇比賽,斬獲的大大小小的獎項數不勝數,話說回來,周曉今的京劇天賦的確挺好的。

曉今上北京的前一天,我晚上又做噩夢了,還是童年時候那些反反覆覆的夢,這一次我能感受到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到差點兒醒不來!

直到,小金先生在我身邊出現。

我睜開眼,耳邊傳來了那個人的聲音。

“小願,我來了~”小金先生笑眼彎彎的一張大臉,正對著我。

牆上的鐘清清楚楚地指著四點半,比以往晚了半個小時醒過來。

“小金先生!”

“嗯!小願,我來了!”

我鼓起勇氣,想問他很多問題,包括——他是誰?還有,為什麼每次我做噩夢的時候,都會像天使一樣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太多太多疑問了!

我跟他坐在坐在窗臺前的地板上,把床上的枕頭拿下來墊著,我們倆,就像一對情侶一樣,我靠在他的肩膀上,而他挺直了腰板!

深夜天上沒有星星,月亮也早已經消失在浩瀚的夜空。

我們倆也不知道在看什麼,但是,很慶幸的是,這一次,小金先生沒有立馬三五分鐘就睡下去,我覺得我機會來了。

“小金先生?你......原名叫什麼?”

“哈哈!小願,你真可愛,我好喜歡你......怎麼辦!”他說著,眼圈紅紅的。

問非所答,我其實挺失落的。

“那......你從哪裡來?為什麼在我做噩夢的時候出現?”

“小願!”他叫了我一聲,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

屋子裡靜悄悄的,燈光也只開了床頭燈,我跟他,幾乎只能聽到對方的聲音。

“等他回來,等他回來我一定把我的所有都告訴你!”

“他?誰?”

“周曉今”

語閉,小金先生走魂兒了一樣,在我旁邊倒下。

我知道,他走了。

二愣子曉今上北京參加比賽,他離開的這幾天,我反而挺想念小金先生的,每天都會在噩夢中醒過來,可是,我發現,沒有小金先生在我身邊陪著我,我好似被吞噬在無盡的黑暗中一樣。

曉今在少年京劇比賽上一炮而紅,很多家電視媒體都對這個智障兒童的京劇才藝感到頗為驚訝!一家家媒體的頭版頭條都寫著《智障兒童驚人京劇天賦~~~》等種種標題!

就連我這個一罐不喜歡曉今的人看了,我都覺得這種標題極具侮辱性!

還有幾家媒體想對曉今做一個專題報道,我姥姥當然不願意,一一將他們回絕。

結果,從北京回城的那天中午,去往機場的路上,一前一後,三輛車追尾相撞,中間被夾著的那輛破損得最厲害的車子,就是周曉今和奶奶的車子。

但是所幸事故造成的傷害不大,所以,奶奶只是受了點皮外傷。

然而,周曉今,明明一點外傷都沒有,只是頭部磕損了一點點,在醫院一隻昏迷不醒。

當我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馬不停蹄地報了當晚的航班。

途中我一直在想。

小金先生怎麼辦,如果曉今出了什麼事兒,小金先生也會不會不回來......

不敢想象。

到醫院之後,迎頭歡迎我的就是奶奶的一巴掌,“都是你這個害人精!”奶奶扶著額頭,眼淚都流乾了!

那天是我生日,周曉今爭著吵著要回來陪我,結果一心急,在出租車上就一直鬧著司機師傅開快點,結果一心急,追尾了。

“你剋死我老公,你爸爸也就算了,現在連我周家唯一的孫子都要剋死?你這個孽障!要你何用?”

咬牙切齒,恨不得把我晒會孃胎裡面去。

說什麼都是替周家光耀門楣,還不是一樣把我當成外人。

這老太婆,壞得很!

“陪我長大的小金先生”(周曉今&林之願)

周曉今在一個星期之後醒了,醒過來的時候,周曉今,已經不是從前的周曉今。

“你是?”他看著我愣神,“不好意思啊,我真的忘了你是誰了!”

“什麼?忘了?”奶奶慌張的很,“那你快看看,我是誰?”

“你是奶奶啊!我的親奶奶!”

“那......你把這道幾何題做一做看看?”

周曉今還躺在病床上,二話不說地就拿起手中的簽字筆,搗鼓了三分鐘,一道連我多不會做的幾何數學題,被他一一解答出來。

這TM

周曉今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二愣子周曉今。

所有人都被他震撼!尤其是媒體,又打上了一個個標題,“天才兒童,周曉今,京劇史上最年輕的......”

一字一句,誇耀他的文章從來不少,也有質疑他的,說他本來就是裝傻來騙取全國觀眾對他的喜愛。

可是這樣無聊之極的說法很快就被周曉今的主治醫師否認掉。

“先天性人格分裂!”

“???”

“也就是說,現在的周曉今先生,跟以前的周曉今先生還是同一個人,但是性格記憶,還有......很多東西,都不一樣!”

那時,我是要第一次接觸到人格分裂這一個詞語。

很快,轉換人格之後的周曉今跟我上了同一所高中,姥姥為了儘快讓他適應環境,叫交代我一定要在學校好好照顧他,給他輔導學校的功課,幫助他多交幾個朋友,畢竟,他這麼多年以來都是在姥姥家裡住的,平時也半步不出閨門。

我呸!

周曉今那人還用教嗎?

他不知道我是誰,反而跟學校裡的其他人混的倒是挺開的,他是天才少年,他是京劇最最有才華的傳承者,腦袋裡的知識儲備一下子從孃胎竄上去了博士後。

“......”

我跟他能比嗎?說得好聽一點是我帶著他,說得難聽一點,人家還嫌這我礙手礙腳。

周曉今的學習成績極佳,學校的成績排行榜上從來就沒有人動搖過他霸主的地位,就是第二名,還跟他拉開七十分的分距。

那個第二名就是我,我就是那個千年老二。

而且,周曉今還真是會在姥姥面前裝乖孫子,可是在學校泡妞學習兩不誤,什麼壞學生該做的不該做的,他都做了,然後回到家之後,又在姥姥面前賣乖!

氣得我可真是忽然有種生煎周曉今的衝動。

我記得他有一次在全班的同學面前,給班花兼校花唱了一段《貴妃醉酒》

嘰嘰歪歪的反正我是聽不懂,其他人也聽不懂。

可他唱完之後,圍在他身邊的一大堆女生依舊一個勁兒地花痴故障,“好哎!好哎!曉今唱的好棒!小心心送給你!”

額.......

我噁心吐了。

結果,一個女生找事兒的胖丫頭瞟了過來我這邊兒一眼,“哎!那啥,林之願好像是曉今的表弟!他會不會唱京劇啊?”

此話一出,全班女的紛紛看向在一邊埋頭苦寫作業的我。

“.......”

“要不林之願你也老一段吧!”

“對啊,拉一段吧!”

“別害羞嘛!”

“哈哈,對啊!”

女生們七嘴八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統一口徑地把矛頭拋向了我。

“他不會!”

周曉今的氣場一下子壓下來全班女生的吵雜聲音,霎時間,整個班級全然安靜下來。

“他不會!”周曉今繼續說道,“他不愛這個,還有,他五音不全?哈哈哈!”

周曉今哈哈大笑,其他女生也一併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誰說我五音不全,只不過老子懶得唱而已。

我氣不過他,可是,我又不能馬上來兩段在所有人面前露露馬腳、

......

他就是這樣平時在學校打擊我的。

“陪我長大的小金先生”(周曉今&林之願)

周曉今不再是從前的周曉今,只是可惜了小金先生再也不會再出現在我的世界裡,從那一次車禍之後,小金先生就再也沒有來過,許多年後我才之後,多重人格的人,當某一個人格過於強大的時候。

其中的一重人格會將其他的人格吞併。

可是,放學的時候,他又吹著口哨,粘在我屁股後面兒,跟我一起放學,我前面走,他後面跟著,我走快了,他也加快腳步,揣在口袋裡,抬頭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玩意兒。

我猛然停下腳步,回頭一看!

他也跟著停了,站在離我兩米遠的地方。

“你跟著我幹嘛?”

他轉過頭,瞟了我一眼我這邊,“你之前不是讓我離開你五米遠嗎?”

我轉念一想,好像真有這麼會兒,“我呸!這麼大的道兒,你非跟在我後頭?”

他憤然回擊:“這麼大的道兒,就只有你可以走,我不可以走?”

我被起得說不出話來。

“喂!姓林的,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總感覺我喜歡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不咱倆試試唄!”

一副小痞子樣兒,正是這時候周曉今的尿性,有種錯覺,看到他,我就會不自覺地想起當初的小金先生,可在我眼前的是周曉今,不是既溫柔又善良的小天使小金先生!

我扭過頭,撒腿就跑。

走得太快,周曉今沒有追上我,從前到後,不知道周曉今跟著我放學多少天了,我提著他我就來氣,那一天放學,我終於解放了。

可是,也是是我最開心,又是最不開心的的一天。

因為,我回來的時候,姥姥見著我沒帶周曉今回來,又說我刻薄他。

“你平時不喜歡把曉今帶在身邊也就算了,現在他好不容易正常了,讓你帶帶哥哥怎麼啦?”

“以前曉今對你怎麼樣,你也不是不知道,什麼好吃的都往你碗裡送,你就這麼知恩圖報的?”

“要是曉今今天出了什麼意外,那誰負責?”

“......”

姥姥一句一句地數落我,我低頭任罵任怨。

門“啪”的一聲,打開。

“奶奶!今天是我有事兒沒跟小願一起回來的,與他無關!”

“哦!”

我們仨人,尷尬了幾秒,;姥姥臉色立變,笑臉相迎地幫著周曉今卸下書包,“這樣啊?那......那也該打個電話回來報報平安啊!”轉眼冷得看了我一眼,“還有你,為什麼剛才不跟我說?”

“奶奶,你就別怪小願了!”

我氣糊塗了,一聲不吭地沒搭理他們婆孫倆,回房悶頭就睡。

那天的夜裡,噩夢忽來,睡意朦朧中,仿若有一隻手緊緊地拽著我的手,不斷地喊著我的名字:“小願,小願!快醒醒!有我在!”

我很想睜開雙眼,可是眼皮子愣是睜不開,只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笑容燦爛,他另一隻手摸了摸我的額頭,輕輕地,然後臉頰慢慢接近我,蜻蜓點水一般,在我額頭上吻了一吻。

“小金先生?你來了?”我猛然睜開雙眼,看到的人,就是我從前認識的小金先生。

“小願......”

“小願......”

“哈哈哈!”

“我裝的像不像?像不像你那個小金?哈哈哈!”

幾聲惡意的笑聲。

周曉今,我早該猜到是這小子,就連吻別人時候的樣子都這麼猥瑣!他盤著腿坐在我旁邊,笑著猥瑣加好色,我伸腿用力一蹬,想把周曉今踢下床。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怎想那小子轉運之後的反應神經就不我快,我腳一踢出去,落了個空,他側身單手抱著我的大腿,往兩邊岔開,周曉今的那張帥臉瞬間逼近我的脖子,咬了一口!

“啊!”我喊出聲來,“疼,周曉今,你還有一重人格是屬狗的吧!”

這時,他上我下,我已經被他以泰山壓頂的姿態,按在床上。

“誰讓你天天想著那個什麼大金小金先生的,有我不就行了!現在跟你住一個地方的是我。我告訴你,那個人已經被我在進入記憶裡抹掉了!以後你就是我的了!”

“......”

後半夜,我背對著他,他也背對著我,誰也不理誰。

從前的周曉今,從前的小金先生,再也不會回來了。

從那以後,周曉今繼續沒臉沒皮地黏在我身邊,在學校的時候也總跟我在一起,我身邊若是有個其他同學走近,他立馬就黑著臉把別人瞪死,周曉今是班裡的小霸王,誰也不敢惹他,漸漸地,無論在學校還是在家裡,還是在這個世界上的哪一個角落,我身邊只有——周曉今

“陪我長大的小金先生”(周曉今&林之願)

高三的第一學期,學校對全級高三的學生舉辦了一場高考動員大會,周曉今被學校寄予厚望,全年級3000多號人,站在講臺上往下邊一看,全場黑壓壓的一片,可惜站在上邊的不是我,而是周曉今。

學校領導選他為學生代表發表高考動員講話,前幾分鐘一如既往地周曉今式裝逼,我沒多大興趣聽,聽到一半的時候我站著就睡。

當講話進入尾聲之後,周曉今吸了一口氣,“下一年,我會和我媳婦兒一考入同一所大學,不負青春.....

此話一出,坐在講臺後面的一排領導,臉色一刷,全黑了,恨不得馬上把他攆下去。

緊接著,周曉今在上面對著臺下的三千多人,招招手,“嘿!媳婦兒,我喜歡你!”

聲音悠揚,通過擴音器傳遍了操場的每一個角落。

我慌慌張張地低著頭,旁邊還有人問我,林之願,你知道你表哥的“媳婦兒”是誰嗎?難不成是咱班哪個女的?

我臉色紅了一片,別人不知道他說的是誰,可是,我最清楚不過,我打了個謊語,跟旁邊那人說:“我哪兒知道,我是他表弟,又不是他肚子裡的那條蟲!”

周曉今沒有說出我的名字,事後,學校通知姥姥到學校裡面談。

在辦公室裡,我奶奶一拍大腿:“哎呦!有出息了啊!乖孫子,給奶奶找到一個孫媳婦兒了!那過了18歲,趕緊把證給領了,給奶奶生一個大胖孫子。”

那時候,周家老三、老四、老五已經有了家室,也有了自己的兒子,奶奶兒孫滿堂,但是要是在有生之年還能有機會抱抱重孫子,自然喜興望外!

當時我作為他兄弟,站在門口旁聽。

周曉今憨憨地笑了笑,“奶奶,媳婦兒可以先要,孩子的事兒,咱能不能先不提!”

辦公室裡,一眾老師和校領導都臉都黃了,萬萬想不到老太太不按套路出牌,一看這婆孫倆這討論起結婚生子的事兒,召喚老太太來明明是協助教育的。

領導破罐子破摔,轉眼看看旁邊無所事事得我,“小願啊,你還不趕快勸勸你奶奶!”給我使了個眼色,“還不快去!”

“......”

周曉今一看氣氛不對,“領導,你嚇唬小願幹嘛?娶媳婦兒的是我,又不是小願,有什麼話,直接跟我說不就成了!”然後周曉今轉眼看著我,一臉壞笑。

周曉今那小子肚子裡藏著掖著什麼鬼主意我一眼就看透。

後來,領導“悉心教導”了大半天,也沒問出周曉今口中的媳婦兒是誰,最後還是由奶奶帶他回家教育一個禮拜!

離開辦公室的時候,他們婆孫走在前面,一邊走著,姥姥還誇周曉今厲害,小小年紀就學會拐媳婦兒了,跟你爺爺當年追我的時候真像!

哼!真服了這倆人。

可是又能怎麼樣?

儘管周曉今被學校仍回家裡,可是人家的成績還是如日中天。

高三的這一年,我跟周曉今依舊處著這種不鹹不淡的關係,周曉今在其他人面前“小願”、“小願”的叫我,沒人的時候,立馬歡樂副嘴臉叫我“媳婦兒”。

周曉今最愛在姥姥面前我的小臉蛋,他說“關愛弟弟!”,一邊掐著還給我遞過來一個蘋果,“小願,吃——蘋——果。”;他那張陰陽變換的臉,對著我的時候就一副魔鬼的樣子,轉過臉對著姥姥,就是一副天使面孔。

我又臭脾氣犯倔病,冷哼一聲,“不吃!”

我姥姥信以為真,還誇他:“曉今啊,就是懂事兒,哪像你,對哥哥的愛不冷不淡,又不是欠了你的!”

“......”

喂!他那叫非禮,非禮啊!知道我是弟弟還這麼虐待我!

我心裡苦。

晚上還得跟他睡一張床。

他睡覺的時候姿勢出了奇的霸道,兩腿岔開,泰山壓頂似的壓在我的肚子上,有一次還壓得我半夜炸醒,周曉今還像一隻八爪魚一樣往我這邊纏了過來。

“姓周的,你給我醒醒!”

“......”

“媳婦兒~啊!香一口!”,周曉今張嘴,往我脖子上咬了一口。

“......”

還是沒醒。

後來,為了報復周曉今,我就用木夾子夾在他的鼻子上,嗆得他一塌糊塗。

漸漸地,周曉今對我來說,亦敵亦友。

高三的第一個學期,臨近冬天的11月20日,我跟周曉今的歲月好似漸漸進入尾聲,在前一天晚上,我像以前那樣,半夜的時候做了個噩夢,而周曉今夜不厭其煩地裝成小金先生的樣子,坐在床邊安慰我。

淚目闌珊。

“周曉今?還是小金先生。”

“我是周曉今。”他冷靜地回答我,表情比以往嚴肅了許多。

“操!姓周的,幹嘛又裝成小金先生的樣子?”

“因為,如果我不裝成他那樣,你根本就不會醒!”

“......”我白了他一眼,“睡覺啦,看什麼看。”

“呵呵!給我親一口,我就睡!”

“呸!愛睡不睡。”

那夜異常安靜,沒有像以前那樣無理取鬧。

11月20日就是學校的校運會,周曉今挑戰全班人都沒人敢報名的一千五百米長跑,開跑前周曉今在跑道上對著我微微一笑,一行運動員,就數週曉今最為光彩奪目,他對著跑道旁邊的觀眾吹了一記口哨!

女生們頓時心中樂開了花。

“在終點等我,就這一次,哪怕是一次!求你!”

開跑一聲令下,運動員前衝後追,第一圈跑第一的是周曉今,第二圈跑第一的還是周曉今,第三圈......

直到最後。

我展開雙臂,無論他是二愣子周曉今,還是小金先生,還是現在的周曉今,喜歡我就行,“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快到終點了。”講解員在廣播臺上吶喊。

所有人為他歡呼,萬眾矚目。

只差一時,拉著綵帶。

“周曉今,我等你。”

他似已經筋疲力盡,他耗費了所有力氣衝了過來的!

“太棒了!周曉今又一次跑破了學校校運會的記錄!”

頓時,掌聲響起!

旋即重重地倒在我的身上,熱汗,歡呼,還有一覺不醒!

“喂!周曉今,你怎麼啦?喂!快醒醒!喂!”

我是第一個抱著他的,也是第一個發現他昏迷不醒的人。

被送到市區醫院之後,醫生搶救了半小時,無能為力,姥姥和我站在醫院的走廊裡,醫生從病房裡一出來,姥姥就死活拽著醫生的手不放。

“醫生!我孫子他怎麼啦?”姥姥愁眉苦臉。

“腦部大面積積血。”

“那會怎麼樣?”

“植物人,以前他部是不是腦部受過撞擊?”

“對!”

“植物人,把血排出來也無濟於事,而且還有可能導致大腦缺氧!”

這一次,姥姥並沒有再埋怨我,神魂落魄地坐在醫院的椅子上,忍著淚,一聲不吭,我想過去安慰,卻被她一手推開。

周曉今,小金先生。

那時說好的陪我一起考上一所大學,說好的跟我過一輩子。

如今只剩下我一人。

周曉今就像我人生中的一個匆匆過客,他是我的表哥,是陪伴我走過童年和少年的人,卻不能陪我走完餘下的人生。

高中畢業那年,在上海工作的媽媽終於有了新的家庭。

穩定下來的媽媽第一時間就回到老家把我接過來一起住!

正好我考上上海的大學,姥姥也沒搶行留我,她說:“你走吧,人生的路很長,姥姥就不送你了!”

離家的那天,我在醫院裡見了周曉今最後一面,躺在病床上的周曉今,安靜的就跟一個小王子一樣,那雙看了我十多年的雙眸,有二愣子周曉今的傻里傻氣,也有小金先生的溫柔體貼,也有周曉今的狡黠痞乖。

姥姥往我手裡送了一個蘋果。

“這個你拿著!就當曉今送給你的,他最喜歡看你吃蘋果的樣子,說這樣的你,很可愛!走吧!以後別回來了!”

我點點頭,轉身離去。

後來,我就沒再回姥姥家了,在小城市生活了十多年的我,到上海之後,見識了很多東西,認識了許許多多的朋友。

大二那年,我在大學交了一個男朋友,我跟媽媽說,我喜歡男的,她也沒搭理我,畢竟我自是她前夫的孩子,她跟新爸爸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把我撂一邊了。

後來,我男朋友問我,我的初戀是誰?他說著的時候,還壞壞地對我笑了笑。

我跟他說:“不是你!他啊,叫曉今先生!”

“呵呵?真的嗎?哪個小,哪個金啊?快告訴你老公!”

說罷,在我脖子上啃了一口。

似曾相識的一幕。

我曾經的小金先生,你還好嗎?

“陪我長大的小金先生”(周曉今&林之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