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期的九位重慶市長（一）：首任市長潘文華

1927年，重慶改商埠督辦公署為市政公所，潘文華為市長（之前叫督辦），1929年正式建市。到現在已近90年。

重慶市在民國期間的歷史正好20年，期間有9位風格各異的市長大人。

這9位市長，有3位是劉湘的嫡系，5位是陪都前後的中央系，最後一任是大名鼎鼎的楊森。

這些市長，文武各半，裡面有周恩來的結拜兄弟，還有川軍驍將，有開過書店的、有當過編輯的、有留洋、有土火……非常有特色。

重慶城歷史很悠久。如果從秦朝築江州城（現江北嘴）算起，重慶的歷史有2300多年了，重慶市的歷史卻很短暫，重慶建市，不到100年。

1891年，重慶開埠，次年，重慶海關在朝天門掛牌開業。從此，重慶一下子發財了——西南各地的商品蜂擁而至，都從重慶出口，重慶成為西南地區最富有的城市。

1921年，劉湘佔領重慶，開始設置重慶商埠辦事處，楊森當督辦，這是重慶建市的前奏。1922年8月，楊森離職。軍閥鄧錫侯跑到重慶，覺得商埠辦事處這個名字不好聽，堂堂鄧師長，當個辦事處主任，多掉價呀，於是把這個辦事處改名市政公所，不過官沒有變，還是叫督辦。

直到1926年夏天之前，重慶這塊肥肉一直被軍閥們搶來搶去。1926年1月，貴州老大袁祖銘帶兵強佔重慶——小小插個曲，重慶曾多次被黔軍佔領，黔軍在重慶盤剝了不少大洋。1920年下半年，川軍劉伯承部就率軍從黔軍手裡收復過重慶，還擊斃了一個黔軍旅長。不只是重慶，滇軍、黔軍佔領四川的時間不短。好幾任四川督軍、省長都是雲南、貴州人，比如著名的蔡鍔，死前最後一個職務就是四川督軍兼省長。

1926年夏天，劉湘聯合楊森，收復重慶。從此，直到1935年，將近十年時間，重慶都一直在劉湘控制之下，這十年，應該算是在四川軍閥混戰中，重慶的黃金十年。

潘文華（1886—1950），外號潘鷂子。這個外號來自他的功夫。

潘文華是四川仁壽人，小時候讀過幾年私塾，又學過幾年功夫，當兵的時候，因為身手敏捷輕盈，登房上瓦如履平地（據說可以從兩丈高的城牆一躍而下，然後徒手再攀越），所以被圈內人士稱為潘鷂子。

潘鷂子14歲到成都，在藥店當學徒，算是城市工人階級出身（軍閥們大多是苦出身）。兩年後，跑去當兵，由於功夫好，尤其擅長體操科目，1908年，22歲的潘文華被四川軍閥的搖籃——四川陸軍速成學堂破格委任為體操助教，同時免試入學，既當學生又當老師，成為劉湘、楊森等一堆未來軍閥的同學。

這期間，潘同學不好好讀書，加入了亂黨分子。20多個小毛頭，為了反清，結為異性兄弟。拜把子的時候，大家寫了一個金蘭譜，上面有大量敏感詞。這幫粗心的傢伙，結拜完不久，興奮勁兒過了，突然發現這張金蘭譜不在了，這下被嚇得不輕，這玩意兒要是落入政府手裡，不死也要脫層皮。

第二天，一個叫鶴齡的旗人同學找到他們，說他在將軍衙門當協領的父親請這幫混小子吃飯。混小子們戰戰兢兢坐到餐桌前，沒想到，這位旗人領導居然拿出了這張寫滿敏感詞的金蘭譜，和藹可親地教育同學們：你們怎麼這麼不慎重呀，太兒戲了，今後可要小心哦。然後當眾把這頁要命的紙燒掉。

畢業後，潘鷂子參加四川新軍 ，當副排長。隨即隨軍遠征西藏平叛，一路積功升至連長，後駐紮江孜，多次打敗藏獨叛軍的圍攻。但因孤軍深入，糧彈兩缺，遂接受英國人調停，把槍支彈藥折價9000多大洋，賣給了叛亂分子（這事兒辦得不地道），然後率軍經印度，繞一大圈回到四川，開始了他的軍閥生涯。

潘和劉湘結緣，是在1920年，當時潘當旅長，駐紮在巴中一帶大種鴉片，富得流油。這時，劉湘和滇黔聯軍大戰失敗，逃往陝南避難，窮得叮噹響。路過潘文華防區，潘一見老同學狼狽的樣子，二話不說，耿直地送了兩萬大洋給劉（也有說是1.5萬兩銀子），二人從此關係越來越好。後來，其他軍閥眼紅潘旅長的鴉片事業，把潘旅長趕了出來，潘鷂子從此投奔劉湘，被任命為川軍第二軍第二旅旅長，不久升為四師師長，成為劉湘的鐵心豆瓣。

1929年的劉湘、楊森下川東之戰、1932年、1933年的劉湘、劉文輝兩叔侄的“二劉之戰”（四川最後一場軍閥內戰），悍將潘文華都在關鍵節點起到了關鍵作用，幫助劉湘贏得了戰役勝利。

以至於1938年劉湘病死後，潘文華在川軍的朋友圈內，被公推為劉湘的接班人。

潘文華雖然很貪財——潘家在重慶發了大財，但他對重慶有貢獻，是他把重慶改造成一個真正的大都市。

他是重慶曆史上任職時間最長的市長，從1927年11月開始到1935年7月離職，他前後當了八年的市長。

1926年6月，劉湘收復重慶後，把重慶商埠市政公所改叫督辦公署。7月，任命時任33師師長的潘文華兼任督辦。1927年9月，潘文華給領導打報告，建議更名叫重慶市。他在報告裡面說：上海、杭州、南京等商埠都改名叫市了，我們重慶也應該改名，再說了，這個公署是北洋反動政府任命的，我們重慶現在在國民政府旗下，應該叫重慶市。劉湘一聽，有道理！就以21軍軍部名義下文，同意重慶商埠改名叫重慶市，設市政廳，潘文華當第一任市長。1929年2月，重慶市政廳更名重慶市政府，潘文華還是當市長。

一是擴城。重慶建市後，潘文華把重慶市區面積擴大，經過數次反覆，最後確定上到磁器口，下到溉瀾溪，北至兩路，南至彈子石、海棠溪、南坪一線，新市區面積46.8平方公里。

重慶直接管轄面積擴大後，擁擠不堪的主城區也得相應擴大，而主城擴容的唯一方向就是從通遠門往西擴。

那時，通遠門到兩路口、上清寺一帶，全是幾百年累積下來的幾十萬座墳墓。潘市長頂住壓力，下令遷墳。43萬多座墳，在6年半的時間內，全部遷走。遷墳難度極大，這叫挖人家祖墳。潘市長聰明，直接派後來打跑了主力紅軍的郭莽娃當遷墳總指揮，殺氣騰騰的郭旅長坐鎮，殺了一批冒領祖墳的二混子，最後勝利完成遷墳工程——重慶主城得以擴大一倍以上，大都市格局由此形成。

二是修路。潘市長在重慶修了三條路，一條是從通遠門開始，經七星崗、兩路口、上清寺到曾家巖的中幹道，一條是從較場口經中興路，沿長江到菜園壩，再斜上到兩路口的南幹道，一條是從臨江門經大溪溝，沿嘉陵江到曾家巖，和中幹道形成環線的北幹道。這三條大路，現在還是渝中半島的主要幹線。

中幹道修通後，潘家也隨之大發了一筆。有內幕消息的潘家，在中幹道搞了一大塊地皮，公路修通後，路兩側的商店陸續開通，地價大漲，於是地皮出手，潘家大賺一筆。

劉湘佔領重慶的十年期間，四川省府就設在重慶。為了打通成渝公路，以便遙控成都，1927年，劉湘在重慶成立了“渝簡馬路局”，開修重慶到簡陽的公路（在簡陽連接成簡公路），1932年8月1日，成渝公路開通。

三是市政建設。潘市長主政期間，自來水公司、電力公司（就是大溪溝發電廠）相繼建成，還成立了重慶銀行。有趣的是，潘市長還親自主持搞了個廁所工程。

當時，重慶主城沒有公共廁所，大家亂吃亂屙，城區處處屎尿橫行。潘市長被薰得受不了，下令到處修建公共廁所——由於是政府修的，所以重慶老百姓親切地把這些廁所叫做“官茅廁（廁字，在這裡正讀為司音，寫成茅司、茅廝都是錯別字）”。到現在，一些偏僻一點還沒有拆遷的小巷子裡面，都還有官茅廁在。

自來水公司，潘市長的同父異母弟弟潘昌䣭佔股70%；電廠，潘昌䣭佔股30%多，重慶銀行，潘昌䣭是董事總經理，後來成立的四川省銀行，潘昌䣭也是董事長……潘家後來甚至搭上了行政院長孔祥熙的線，做上了進出口貿易。

除了這三大功績，潘市長還在重慶修建了幾個公園，現在新華路上的人民公園（當時叫中央公園）就是潘文華修建的。很少有人知道，潘文華還在上清寺修了一個類似現在洋人街的陶園，各種吃喝玩樂齊備，當時非常熱鬧，坐汽車去上清寺逛陶園，是時人一大樂事

1937年，潘文華任23軍軍長，率部跟隨劉湘，徒步出川參加抗戰，年底到達安徽廣德、泗安前線，參與廣泗戰役。潘軍雖然作戰勇猛，師長饒國華殉國、郭莽娃負傷，傷亡極大，但因戰役失敗，潘被撤職。適逢劉湘病逝，潘文華遂扶棺回川，從此離開抗戰戰場。

1949年12月，潘文華在彭縣跟隨鄧錫侯、劉文輝等起義。1950年1月被安排為西南軍政委員會委員，10月在成都病故，享年65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