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思雋（本文首發於“體壇加”）

德甲主帥生涯第一座獎盃和俱樂部5年來首個重要賽事冠軍可以換來什麼？下課通知書！多特蒙德今天宣佈與兩年前上任的圖赫爾分道揚鑣，儘管雙方的合同還有一年才到期。

僅僅三天之前，圖赫爾剛帶隊在德國杯決賽中2比1擊敗法蘭克福。這是多特蒙德自2011/12賽季成為德甲與德國杯雙冠王以後，首次獲得重要比賽冠軍（其間只有2個德國超級盃進賬），也是圖赫爾在職業足壇的首冠。但在比賽之前，德國媒體就已經預言這會是圖赫爾的多特蒙德告別戰。賽後第二天出版的《週日圖片報》更是言之鑿鑿地披露，多特蒙德高層已決定與圖赫爾提前一年結束合作，本週初就會官宣。因此當官方決定如約而至，各方都表現得很平靜。

5月28日，圖赫爾在奪冠慶祝遊行中親吻德國杯，這成為了他在多特蒙德的最後回憶。

問題來了：圖赫爾明明帶領多特蒙德獲得德甲第3名，直接進軍下賽季歐冠，又率隊結束了5年冠軍荒，而且他兩年裡帶隊在德甲場均得分高達2.09分（107場正式比賽69勝20平18負，場均2.12分），為隊史最佳，甚至高於公認的兩位隊史最牛主帥克洛普（1.91分）和希斯菲爾德（1.85分）。上賽季多特蒙德以78分成為德甲史上積分最高亞軍，逼得拜仁直到倒數第2輪才確保奪冠。本賽季儘管聯賽成績有所退步，但考慮到去夏三大核心京多安、姆希塔良與胡梅爾斯集體離隊，能完成第3名的保底成績，圖赫爾所交出的成績單無論如何都是及格有餘。換言之，在競技成績上，圖赫爾幾乎無懈可擊。那麼，為何他提前下課依舊一切盡在掌握？

還記得圖赫爾當初是怎樣離開美因茨05的嗎？2013/14賽季結束後，圖赫爾與美因茨在幾乎沒有先兆的情況下突然宣佈分手，而且美因茨死活不肯與其解除還有一年的合同，導致圖赫爾無法在2014/15賽季執教其他球隊。當季尾聲，保級形勢嚴峻的漢堡曾力邀圖赫爾入主，但由於與美因茨的合同關係，圖赫爾無奈放棄這個機會。直到終於合同期滿，他才敢答應多特蒙德，去接替克洛普。換言之，圖赫爾與美因茨屬於不歡而散。

兩年前，圖赫爾在多特蒙德的上任新聞發佈會上意氣風發。

儘管有過這麼一段“黑歷史”，當圖赫爾入主多特蒙德的消息傳出，外界還是普遍看好這次合作，畢竟圖赫爾從執教青年隊到帶領美因茨職業隊，一路下來成績出色，戰術造詣有口皆碑。至於他的人際關係和情商上的瑕疵，可以說是瑕不掩瑜。

在多特蒙德的第一個賽季，圖赫爾將自己的優點發揮得淋漓盡致。他讓此前一季跌至德甲第7的多特蒙德立即重整旗鼓，重新成為拜仁的頭號眼中釘。他將“水貨”姆希塔良打造為德甲最犀利的進攻武器之一——在克洛普手下鬱郁不得志的亞美尼亞球星上賽季在德甲交出11球15助攻的“兩雙”成績單，各項賽事總共打進23球，送出24次助攻。

圖赫爾立即用好了從慕尼黑1860引進的天才後腰魏格爾，將其培養為德國國腳，他大膽提拔未滿18週歲的美國神童普利希奇，甚至把從弗賴堡加盟後水土不服的德國本土後防新星金特爾成功改造為屢屢直接參與進球的右邊衛。在德國杯中，圖赫爾也帶隊殺入了決賽，只是互射點球惜敗於拜仁。總而言之，除了缺少一個冠軍，圖赫爾的黃黑處子賽季堪稱完美。

然而，當多特蒙德在去夏又一次大換血，圖赫爾的蜜月期隨即結束。本賽季聯賽第2輪就在客場被升班馬萊比錫RB絕殺，令多特蒙德從一開始就在競爭中處在被動位置。隨著歐冠開打，陣容需要重新磨合的多特蒙德愈發舉步維艱，圖赫爾不斷調整陣容打法與人員搭配，導致這支原本發揮就不夠穩定的年輕球隊變得更加飄忽不定。

與總裁瓦茨克關係破裂，成為圖赫爾下課的導火索。

去年10月1日客場0比2完敗給勒沃庫森之後，圖赫爾第一次公開爆發，指責德甲對手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犯規戰術來破壞多特蒙德的進攻。這次爆發並非突發奇想，而是事先就有所準備，因為圖赫爾在賽後新聞發佈會上羅列了一系列數據，將矛頭也指向了此前被他們擊敗的美因茨和弗賴堡。對於前主帥的公開指責，美因茨後防中堅施特凡·貝爾回擊道：“我們所有人都認識圖赫爾，他不能很好地接受失敗。”

如今回過頭來看，貝爾的話非常有道理。到了去年11月底客場1比2負於法蘭克福之後，圖赫爾又一次爆發，這一次他將矛頭對準了自己的弟子，“技術、戰術、心理——我們的表現每一項都是負分。從歐冠賽後的訓練周到今天比賽的第1分鐘到最後1分鐘——這是連1分都不配拿的表現！”當時《圖片報》記者約阿希姆·舒特就在專欄中指出，圖赫爾的做法是“自擺烏龍”，他應該把這些問題放在球隊內部討論。而且與其炮轟弟子，不如自我檢討。輸給法蘭克福的比賽是安排在主場8比4狂勝華沙軍團的歐冠小組賽之後，而圖赫爾又一次選擇在一週雙賽的情況下瘋狂輪換——足足更換了8名首發球員！

到了今年2月中旬，圖赫爾的“輸不起”更是登峰造極。在出人意料地客場1比2負於副班長達姆施塔特之後，他發表了“反思論”。他在賽後新聞發佈會上不點名抨擊道：“我們在這裡一敗塗地。我們必須反思一下。我們不光光是對陣萊比錫和拜仁時所展現出來的那個樣子（注：表現出色且取得勝利），也是對達姆施塔特的這個樣子。如能反思一下會有好處，我想這在內部已經開始了。”結合此前他希望降低本賽季期望值的相關言論，此番“反思論”被德國媒體解讀為批評高層不切實際。

4月中旬大巴遇襲事件，令圖赫爾與俱樂部高層的關係進一步惡化，直至無法修補。

儘管體育主管佐爾克很快出面闢謠，強調圖赫爾的言論只是鞭策弟子，甚至幫忙批評球員，“我們從未進入競賽模式，有些時候他們只是在場上散步。”而圖赫爾隨後也辯解道：“這只是一些大實話，並無意傷害其他人。我從來沒有說過我們的目標定得太高。沒有人比我更有抱負去實現這一目標。”但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做法，根本無法掩蓋圖赫爾與高層以及下屬之間的緊張關係。因為在此之前，他與高層之間的矛盾就已經初現端倪。

在冬窗期間，多特蒙德從AIK索爾納引進了瑞典前鋒伊薩克，但嗅覺敏銳的德國媒體發現圖赫爾對此並不知情，或者說是直到最後一刻才瞭解到原來俱樂部即將為他帶來這位年僅17歲的“新伊布”。最為尷尬的是，引進伊薩克的時機非常敏感，恰逢多特蒙德推遲了與圖赫爾原定於冬歇期的續約談判。兩件事相加，加上去年10月曝光的圖赫爾與首席球探米斯林塔特勢同水火，輿論不難發現，圖赫爾與以總裁瓦茨克為首的多特蒙德高層出現了重大分歧。

雪上加霜的是，4月中旬多特蒙德在主場迎戰摩納哥的歐冠1/4決賽首回合賽前遭遇大巴炸彈襲擊。對於俱樂部未經與球隊協商就答應只是延期一天就補賽，圖赫爾怒不可遏，一再在公開場合直接抨擊歐足聯，間接炮轟高層。偏偏多特蒙德總裁瓦茨克也是個大嘴巴，他竟在球隊爭奪德甲第3名的關鍵時刻，即第32輪主場迎戰直接競爭對手霍芬海姆賽前，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承認在比賽延期一事上與圖赫爾出現了“明顯分歧”。在外界看來，這相當於瓦茨克公開承認與圖赫爾勢不兩立。

既然與高層的矛盾徹底公開化，圖赫爾在多特蒙德的日子也就進入了倒計時，原本推遲到賽季結束才開啟的續約談判也就無從談起了，甚至連履行完最後一年合同都成了奢談。圖赫爾過去幾週一再強調自己跟球隊以及高層之間保持職業關係，而事實也證明當事各方確實很職業，否則多特蒙德也不會在賽季末接連拿下德甲第3名與德國杯冠軍，外加奧巴梅揚最後時刻搶走萊萬多夫斯基的德甲最佳射手小鋼炮。然而，這並不足以修補圖赫爾與俱樂部各方之間的關係。

希斯菲爾德日前在接受瑞士媒體採訪時就指出，多特蒙德與圖赫爾必須分手，因為雙方之間相隔的“不是溝渠，而是峽谷”。如果在這種情況下依舊繼續合作下去，後果將不堪設想。而且在德國杯奪冠之後，隊長施梅爾策還不忘炮轟了圖赫爾一番，原因是他莫名其妙地將努裡·沙欣排除在18人名單之外，這樣的做法對於近況出色且對球隊有功的土耳其後腰來說無異於羞辱。“我非常震驚，對此無法理解。在魏格爾受傷後，唯一可以像他那樣比賽的球員就是沙欣了。”施梅爾策如是說，“我們所有人都站在沙欣身後。他是個很棒的人，很棒的球員。幸運的是，我們最終為他和羅伊斯贏得了獎盃。”

圖赫爾對待“多特蒙德之子”沙欣的態度遭到廣泛批評。

事實上，施梅爾策與圖赫爾的關係早就有裂痕。施梅爾策是本賽季開始前才接過隊長袖標，但很大程度上是得益於當時羅伊斯在養傷。當羅伊斯傷愈復出後，坊間就有關於圖赫爾打算將袖標轉交給羅伊斯的傳聞，這也激怒了施梅爾策。直到冬歇期，圖赫爾才此地無銀地強調袖標依舊屬於施梅爾策，從未有過更換隊長的打算。

不難發現，無論是對上還是對下，圖赫爾本賽季一直在點燃各種火頭，落得奪冠後下課的下場，也就不難理解了。但趕走圖赫爾，並不等同於多特蒙德就可以重現光明。目前盛傳尼斯主帥法夫爾將是圖赫爾的繼任者，但這位業務能力有口皆碑的瑞士教頭此前執教柏林赫塔時也曾因為跟高層以及幾名球隊核心鬧翻而下課（表面原因是聯賽6連敗），上賽季在門興格拉德巴赫遭遇聯賽開局5連敗後立即跳船的做法也顯得意氣用事。總而言之，與圖赫爾相比，法夫爾的情商高不到哪裡去。以瓦茨克這位大嘴巴總裁一貫的做派，如果跟法夫爾合作，關係也很難和諧。

至於下課的圖赫爾，倒是完全不用擔心找不到新飯碗，帥位空缺的勒沃庫森一早就將他列作候選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吃瓜群眾，都在期待著圖赫爾立即接過勒沃庫森帥印，幫助“廠隊”完成本賽季未竟的事業——進擊多特蒙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