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柿樹 文/張超

美文 終南文苑 2018-12-13
老柿樹 文/張超

人生就像是一場沒有歸程的旅行,距離始發站越遠,就會愈加懷念出發時的風景。而我人生旅程中時常會記起的畫面,是家鄉舊宅那株歷經百年風霜而依然枝葉葳蕤、果實繁盛的老柿樹。

舊宅已廢棄多年,留下的只有因蔓草叢生而荒蕪不堪的庭院,殘垣斷壁間搖搖欲墜的老屋和曾祖父當年栽下的樹齡已逾百年的老柿樹。庭院雖已破敗,然而一年中的春夏秋冬,我總要如期回到這裡,信步於這個曾經留下我童趣、童聲而現在分外落寞的院落,照看一下伴我度過美好童年的老柿樹。記憶裡,柿樹就似老祖母,寬厚無私,盡心盡力並傾其所有奉獻給這個家庭。回到舊宅,過往的關於柿樹的記憶和祖父祖母的身影又重新浮現心頭。

祖父是方圓十里八村為數不多念過私塾又會寫一手漂亮毛筆字的。因為識字懂禮數,家中來人總是絡繹不絕。無外乎是一些因地畔被鄰家多佔了幾釐,家中婆媳妯娌心生隔閡爭吵不休需要調解,或是遠在他鄉的親人寄來書信因不識字需要念信,並代為回覆一封家中一切順意家書的瑣事。遇到來人,祖父總會拿出白瓷茶壺茶杯沏上好茶,安閒地坐在柿樹的陰涼下,並在拉家常間不知不覺將他們的矛盾巧妙化解,臨走時,仍不忘叮嚀一句:“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有什麼可爭呢,讓一讓啥都過去了,最後死了都要埋進祖墳,見同一個先人呢,可不能給先人臉上抹黑呀。”無論來人之間積怨有多深,在祖父的勸慰下,最終都是滿懷感激和愧意離去。遇到需要念信寫信的鄉黨鄰里,祖父更是分外認真地大聲念信並用毛筆寫好一封工整的書信交給對方,現在回想起來,我才真正明白,在那個通信不暢的年代,祖父是深知家書抵萬金的道理呀。

那時,我這個不知愁苦滋味的頑劣孩子總是喜歡家中來客,因為能支著長耳朵聽熱鬧。尤其喜歡柿子成熟的季節,不僅可以大飽口福,更重要的是有機會展現自己高超的爬樹技能。祖父一定會在客人即將離去的時候對我說:“快上樹給你三爺和二叔折幾股柿子,帶回去給娃吃。”祖父話音未落,我已迅速爬向柿樹的最高處。看著我爬樹慌忙的樣子,祖父仰著頭關切地說:“慢著點,手抓牢,小心掉下來。”看著我安全爬上樹,又自豪地對來人說:“看這孫子,得是比猴娃子還麻利。”來人會滿臉笑意地說:“你這孫子真活泛,歡得很。”

善良溫厚的祖父贏得了鄉親們的尊敬,多年後他去世起靈的時候,村子周邊他無私幫助過的人都來為他送行。

臨近陰曆十月下了第一場水霜後,父親和我會將樹上的柿子全部摘下來堆放在院子中間。熟透的柿子像一座金色的小山,慰藉著全家人的心田。善良仁厚的祖母這時就會拿出家裡最大的白瓷老碗,挑選最好最熟的柿子盛滿對我說:“去把這碗柿子趕緊給村東頭的高興家送去,屋裡三個娃,母親又是個啞巴,可憐著呢。”等我從高興家裡回來還沒歇息片刻,祖母又對我說:“把這碗柿子給二狗家送去,屋裡有個癱癱父親,日子過得恓惶著呢,快去。”就這樣,我抱著大白瓷碗盛滿金黃的柿子,東家進西家出,等跑遍大半個村子後,剩下的柿子已寥寥無幾。然而家裡老小都沒有怨言,反倒覺得柿樹無私的饋贈能給予鄰里一些微不足道的幫助而感到無比幸福。

柿樹本無情,然而祖父祖母的善良仁愛,將柿樹對這個家庭的無私奉獻延伸和傳播了出去,從而也彰顯出了柿樹的仁和義。

希望寫完這些文字後,我能做一個美夢,夢裡回到人生旅程中的童年時代,回到家鄉老宅,同高興、二狗圍繞著慈祥的祖父祖母,圍繞著老柿樹盡情嬉戲玩耍,歡快的喧鬧聲飄散向遙遠的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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