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丹青:歲月如歌——夏葆元

美術 素描 陳丹青 陳逸飛 中央美院 半文藝術傳媒 2018-12-09
陳丹青:歲月如歌——夏葆元

夏葆元、魏景山、陳逸飛、邱瑞敏、王永強、劉耀真、嚴國基、……我與這群上海美專畢業生打照面,竟遠在1986年,葆元、景山、逸飛……他們創作在上海曾幾次遭批判。葆元、逸飛當年的名聲很奇怪;即是官方一流的“正角”,又是極“左”年代的“落選英雄”;既是“文革”作品的當然作者,又是勤習苦練的技巧主義者。他們的素描習作被拍成照片到處流傳,既是“地下”的,又是“公開”的。當時大家一天到晚畫素描;下筆要肯定,造型要精確,線條要瀟灑。總之,不同於當年的“工農兵”素描。葆元的素描介於德加、門採爾、珂勒惠支、謝羅夫和左恩之間……葆元當年的名聲很大,即便今日,上海畫派的圈子裡的沒有誰不知道這素描的源頭始自夏葆元。

陳丹青:歲月如歌——夏葆元

多年後我在中國的南方和北方,乃至新疆、西藏的青年畫家那裡意外發現葆元模糊不堪的素描黑白照片,那些照片顯然被幾度翻印,傳看再三,臨摹再三。當我北上就學,中央美院復出任教的林崗、靳尚誼與朱乃正等老師都曾向我說起葆元兄:如今堆在書店裡的素描範本也叫做素描嗎?為什麼就沒有上海美專年代師生的素描集?為什麼沒有一本個人素描集,作者名叫夏葆元?

陳丹青:歲月如歌——夏葆元

……遊蕩江湖歲月荒荒,葆元的信寄到了,有一封曾使我十分感動,他在末尾寫道:“請不要因為我的誇獎而驕傲起來。”葆元畫素描是一種沉默的方式,無所謂基礎訓練,無所謂素材累積,不過是才氣與“白相”。那天我們從西方比到東方,從此人說道彼人,在馬路上騎著自行車大談怎樣才是好素描,逸飛忽然說:“我們所有人其實都是學夏葆元。”葆元的筆性:敏銳、輕巧、洗練和斯文。這些素描成為“文革”那個年代頗具意味的作品;同時,葆元固執而悉心地,沒有任何西方氛圍的年代,追求西方素描的文氣與正脈,實為難能可貴。列賓在初見謝羅夫作品時嘆道:我們是犬類,他是隻靈緹。葆元的炭筆素描總使我念及列賓的比喻。這次葆元尋回的素描只是當年的數十分之一。

除了俄羅斯的列賓和謝羅夫兼而有之的影響,他的趣味還延伸至歐美。他著迷於輪廓線的精準、肯定、優雅和帥氣,不理會北方素描刻意強調的體積與結構;他的素描全都散發著“憂鬱”的特點,與當時的美學觀點有異,而“文革”素描中的工農兵形象從未能像他那樣,被畫的極度肖似、傳神、真切。這些珍貴的寫生作品留下了20世紀70年代上海人內在的風格特質,即便是彝民或者陝西老漢,也染上葆元的目光……

在物質與精神極度匱乏的年代,我得以親見這些作品,並因此鄙薄“文革”的素描。那些年,我一再被幾位美術界“革命長者”規勸、教訓、警告;勿學上海素描表面華麗的技巧。我知道他們指的是誰。記得每次默然聽訓,還不得頂嘴,但我心裡充滿著年輕人的不屑與狂妄。是的,旭東、韓辛和我以及當時的青年畫友,差不多都看不起流行的繪畫;因為我們在上海灘,因為上海有葆元與景山。

不能忘懷——但願我並不為葆元的私誼而誇張記憶。日後我不再忠實的效仿他,因無法仿效的是他的才氣,可是誰不曾追慕過值得效仿的人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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