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身琴樓,還是個啞巴,體弱多病,怎麼能當皇后?!

美術 藝術 班卓琴 那年冬天風在吹 紅顏手札 2017-05-11

文 |九霄環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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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支骨筆,可寫三願,但每寫一願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姑娘,看你有緣,這骨筆就贈你了,但要慎用……”古董店老闆的話猶然在耳。

姜霜雪攤開一幅畫,畫上是一手持纓槍的少年將軍,劍眉星目,薄脣微抿。身後雄師百萬,黃沙漫天,他在這迫境中鎮定自若,自成一股浩然之氣。

姜霜雪靜靜看著這畫良久,食指指腹輕輕摩挲著畫中人的輪廓。一種無法言喻的熟悉感撲面而來,似乎,他們相識了很久很久,而不是隔著千年的時光。

她出身琴樓,還是個啞巴,體弱多病,怎麼能當皇后?!

姜霜雪翻閱《明御國史》,在這個已經銷聲匿跡的古國中尋找他的蹤跡。史書上對他的記載也才寥寥幾筆:鎮遠將軍霽寒宵,戰功顯赫,被百姓稱為戰神。一生只娶一琴樓魁首姜氏為妻,儷影相惜。因其於國忠,帝賜其花甲之年辭官歸田,天倫無限。

“如果我是你那唯一的妻,該多好……”姜霜雪痴痴地看著畫中人,淺淺低語,及腰的長髮自腰間滑落在畫上,與畫中人的墨發相輝映,似是夫妻結髮。

千年的時光啊,若是寫願,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不過代價再沉重,也比她在孤兒院受人欺凌,學校受人排擠要好。

姜霜雪猶豫良久,終於寫下第一願。一願:穿越到千年前的古國明御,嫁與霽寒宵為妻。

寫罷,一陣睏意襲來,姜霜雪昏睡過去。

明御十七年,鎮遠將軍霽寒宵,娶琴樓魁首姜霜雪為妻。

大雪紛飛中,鞭炮鑼鼓聲響徹雲霄,紅妝十里,在這大片素色裡顯得格外豔麗。

喜轎自戲樓一路抬至將軍府,雪路溼滑,轎伕不小心摔了一跤,喜轎因此劇烈晃動,轎伕穩定好喜轎,繼續前行。卻無人知曉,原本轎中的新娘已被姜霜雪擠出了喜轎,摔入及膝深的雪地裡。

喜樂聲漸遠,一白衣男子追了許久,始終未追上,卻在深雪裡踢到一人,嫁衣鮮紅,面色青白,顯然是已凍死在雪地裡。

男子輕柔地抱起女子,雙目逐漸猩紅,蓄滿恨意。

姜霜雪再次醒來,已是紅羅帳裡,身上紅衣未褪,骨筆被放置枕旁。“霜雪,多年不見,你受苦了。”簾帳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挑開,來人也是一襲紅衣,劍眉入鬢,正是那畫中將軍霽寒宵。

姜霜雪壓下心中驚訝,原來那老闆的話竟是真的,她真的穿越到了古國明御,並且嫁給了他。

只是將軍這一句“多年不見”是何意?

“霜雪不苦……”姜霜雪學著古人的樣子低眉,輕聲說話,卻發現話明明說了出來,但沒有一絲聲音。

難道,啞口是寫願的代價?

姜霜雪指了指喉嚨處,努力發聲,卻發現到頭來只是徒勞。他怔怔看了半晌,看她啞口無言的模樣,竟是紅了眼眶,緊緊將她抱進懷裡,輕嘆:“放心,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受苦了。”

這將軍,怕是成親前都沒與女子交往過吧,否則怎麼不會花言巧語,反而說出這般魯莽而又真誠的誓言。真是個傻將軍。

姜霜雪偷偷地在心裡笑他,將頭輕靠在他胸膛上,臉頰微紅,在心中應到:謝謝你,傻將軍。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她這麼好,哪怕穿越的代價是啞口,她也知足了。

“你可會寫字?”霽寒宵輕聲問她。姜霜雪搖頭。

“那我改天給你請個教書先生如何?”霽寒宵握住她的手,低頭,在雪地裡認真地教她寫“霽寒宵”三字。

掌心的溫度傳來,姜霜雪看著他認真的模樣不由得紅了臉。然而在姜霜雪注意不到的地方,這血氣方剛的將軍耳根也紅了。

肅穆寒冬裡,兩人的心暖暖靠近。一如多年前的他與那琴樓魁首。

那年冬天的雪下得也這般大。

琴樓的角落裡,兩道小身影緊緊挨在一起。

“寒宵,你快吃。”一女婢模樣的小人兒掏出懷中的半面幹餅,遞給霽寒宵。

“這,又是你偷來的吧?”霽寒宵看著她臉上的鞭傷,紅了眼眶,將她緊抱入懷,“霜雪,以後我一定要做大人物來保護你,讓你一世都過安逸的生活。”

那小人兒正是後來的琴樓魁首,幼時在琴樓為婢為奴,與乞兒霽寒宵相識,並救助了他。惺惺相惜的兩人在戰亂之下分離,霽寒宵憑著一腔熱血投軍報國,而那小人兒也經過努力成了琴樓魁首。

光陰荏苒,一晃就是九年,幾番輾轉再次相見已是霽寒宵被封大將軍之時,八抬大轎,寂靜寒冬中,他終於娶她為妻,卻不知,妻子早已換了人。

教書先生是一襲衣白勝雪的書生,會書法,善作畫,身上總沁著一股墨香。

每次他教姜霜雪寫字,兩手相握,霽寒宵都在一旁黑著臉看著,直看到兩人都不好意思。

“將軍,要不您來教夫人寫字如何?”書生雲鏡打揖作禮,恭敬道。

“你教吧,本將軍還要看兵書。”說罷,霽寒宵冷著臉回了書房。這個醋缸。

姜霜雪看著那遠去的背影,無奈地一笑。

這書生既善作畫,不如就讓她教自己繪畫,姜霜雪偷偷在心裡計量,自己本來就是美術生,有些基礎,並且,學繪畫要比學文字有趣得多呢,學精了,還可給她這將軍夫君畫一幅。

姜霜雪指了指壁畫和手中筆,雲鏡立刻會意,問她:“你想學畫?”姜霜雪點頭。

姜霜雪真正學會繪畫是在夏季六月,蓮花盛繁之際,霽寒宵剛好從邊境凱旋。彼時雲鏡因著霽寒宵的引薦,在朝中擔任尚書一職。

姜霜雪讓婢女泡了一壺雲鏡送的蓮心茶,坐在亭閣裡賞著滿塘荷蓮。

蓮心的苦澀盪開散在口中,熱氣氤氳裡,玄衣男子緩緩走近,步履安然,正是勝仗歸來的霽寒宵。

“霜雪喜歡飲茶?還是蓮心茶?”霽寒宵端過茶盞,湊近鼻子聞了聞,滿是詫異地問她。

姜霜雪點頭,接過他手裡的茶盞,又抿了一口,突然就不再動作,望著滿塘荷葉出了神。

她出身琴樓,還是個啞巴,體弱多病,怎麼能當皇后?!

她喜歡這澀口不澀心的蓮心茶,不過是因為在孤兒院裡嚐盡了百味人生,到頭來,還是這蓮心茶最合口,味雖苦,卻別有一番清香。

霽寒宵也瞧著她出了神,片刻後才握了她的手道:“不怕,再苦也有我陪你。”姜霜雪回頭,這傻將軍信誓旦旦的認真模樣逗樂了她,看著他微紅的耳根,姜霜雪展脣一笑,在他額上落下淺淺一吻。

他卻因她這一吻耳根更紅了。

姜霜雪低笑,這真是個沒談過戀愛的傻將軍,只懂戰場上的爾虞我詐,不懂情場上的你來我往。

自書生雲鏡入朝為官後,便沒人來教姜霜雪學字了,而她之前也因著學畫沒學多少字,至今為止會寫的還只是“霽寒宵”三字。

四季更迭,春秋變換,安逸的日子總是很短暫,變故也往往來得令人猝不及防。姜霜雪坐在亭閣裡,繼續等著霽寒宵的凱旋消息時,卻有一隊精兵押著霽寒宵朝她走來,為首的官員正是雲尚書雲鏡。

鎮遠將軍霽寒宵,因戰事失勢,涉嫌勾結胡人,故打入天牢,不到真相查明不得放出。

詔書上這樣說他,這樣說一代忠臣名將。

但《明御國史》上分明說他是戰神,說他最後的結局是辭官歸田,天倫無限啊,為何會被打入天牢,他會不會在天牢中了卻餘生……

“霜雪,我沒事的,無須擔心。”霽寒宵哂笑,遞給她一個讓她安心的眼神。

眾目睽睽之下,她卻拉了雲尚書的衣袖,眼神裡寫滿哀求。不能說話的她也唯有用這種方式來挽留局面。

“陛下詔書已下,請霽夫人不要為難下官。”雲鏡頭戴官帽,神情冷淡,哪裡還是當初那個教她作畫,送她蓮心茶的白衣書生。

烈日炎炎,姜霜雪高舉著兩幅畫跪在宮門前,一幅是霽寒宵征戰沙場,一幅是他在獄中,皆是她臆想而作,旁題:霽寒宵。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明御百姓,誰不知這熱血將軍霽寒宵,看了姜霜雪的兩幅畫,一番爭論,便弄清了事情原委。

“鎮遠將軍無罪!放將軍回府!”眾百姓聚集在宮門口,齊聲吶喊。

最強不過民心,失民心者失天下,九塔之上的帝王又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在群鬧的第三日就放了霽寒宵回府,任雲尚書再如何也強加不了他的罪。

姜霜雪看著散去的眾人,闔眼,露出滿足的微笑。腿腳痠麻,膝頭更是因跪了兩天,紅腫出血,姜霜雪撐起身子,卻又因傷痛跌倒在地。

日上中天,姜霜雪跌撞著回了將軍府。

不知何故,霽寒宵抿脣跟在她身後,猶豫良久,終是沒有上前扶她。因一路上,滿腦都是在獄中的回憶。

獄牢裡散發著腐爛的惡臭,荒草鋪就的床蓆,相較於戰場上的環境,這也算是塊好地方。

只是他從來都廉潔自律,到底是誰想陷害他致死地?正思忖間,牢門被打開,一人逆著光走了進來,正是雲鏡雲尚書。

“她死了,你知道嗎?埋葬她的是及膝深雪。”雲鏡雙目猩紅,充滿恨意地望著他,片刻後又是瘋了般大笑,“這麼多年不見,你連她的模樣都不知,憑什麼娶她?”那日追逐喜轎的白衣男子正是雲鏡。

他喜彈琴聽琴,每日都會去琴樓,日子久了,與魁首也漸熟絡起來。一廂情願的感情從來只是一方痛苦,魁首嫁給了心心念唸的霽寒宵,而他追了喜轎一路,誰知還未到將軍府,魁首就已凍死在雪路上。

仇恨往往能令人變得瘋狂,得知她有啞口之症時,他就進了府裡做教書先生,也順便,贈了她一盒毒蓮心。並以將軍夫人夫子的名聲躋身朝堂,成為帝王身邊的紅人,以此來扳倒那薄情的將軍。

哪知她竟如此敏慧,在宮外跪了兩天,引得民心不滿而大肆喧鬧,使帝王不得不放了霽寒宵。

大夫端來一盤熱水,替姜霜雪處理著膝蓋上的傷。

霽寒宵帶著一把五絃琴,緩緩走進屋內,眸光清冷:“霜雪,你曾為琴樓魁首,琴藝定是絕佳。今日,為我奏一曲如何?”

姜霜雪大驚,他為何突然要自己彈琴,莫非識破了她是假的琴樓魁首?一雙略帶薄繭的手緊緊桎梏住她的脖頸,霽寒宵眸光清冷,厲聲問道:“你是誰?”

姜霜雪揚起下巴,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掐著她脖子的手越收越緊,窒息的痛苦開始蔓延,死亡的氣息越來越近。

大夫恰巧換了水進來,看到兩人這番情景,立刻上前阻止,苦口婆心勸道:“將軍,夫妻之間小打小鬧未嘗不可,只是夫人已懷身孕一月有餘,又在宮門前跪了兩天,這麼打鬧可不行。”

姜霜雪闔眼,一滴淚自眼角滑下,落在他的手心,微涼的溼潤感,刺得他心裡一陣悸動。

“不能說話,那就寫,寫出你是誰。”霽寒宵尋來筆紙,擲在她面前。

有因必有果,她真的不該只學繪畫而不學寫字的。

姜霜雪輕嘆,丟下紙筆,抱起五絃琴,硬著頭皮彈下去,十指沒帶指套,又從未碰過琴絃,不過片刻,十指皆被琴絃劃破,鮮血淋漓。

她在賭,拿自己繪畫的手來賭。賭他對她朝夕相處的感情,賭他會不會心疼她。很幸運,她賭贏了。

“不會彈就別彈,你如今有了身孕,豈能這番任性?”霽寒宵目光凌厲,一伸手,五絃琴被拂在地,發出巨大的聲響。

轉而霽寒宵又撫了撫緊擰的眉頭,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過了良久才洩了氣般長嘆一聲:“我會待你如初,但你,不可再欺瞞我,當初我因感她恩情才娶她,誰知人換成了你,感情不由自主變了味道,不再是恩情,而是……”

霽寒宵說到最後卻沒有再說下去,臉上不知是怒氣未消還是如何,竟有些紅。

兩人恩愛如初,霽寒宵因著她懷孕而辭了官,每日只在府中陪著她。

她出身琴樓,還是個啞巴,體弱多病,怎麼能當皇后?!

春天來得很快,萬物復甦,桃李開放之季,他陪著身懷六甲的她在亭閣看新荷透芽。

荷香秀風裡,雲鏡奉著聖旨而來。

邊關出了奸細,戰事告急,國將傾覆,命鎮遠將軍霽寒宵奉命歸朝,不日前往邊關。

無人察覺的地方,雲鏡掩了嘴角一抹嗤笑。

真正通敵叛國的人,其實是他。他做這一切也不過是為了給琴樓魁首報仇,為了置霽寒宵於死地。

此去戰事凶險,邊關軍中又出了奸細,這根本是一場赴死的戰爭,而霽寒宵必須凱旋,因為敗仗回朝,便坐實了雲鏡之前設下的奸細之名,殃及將軍府上下數百人,首遭其害的便是懷胎八月的姜霜雪。

這是霽寒宵第一次咬著牙策馬去邊關,這一次,不為國,不為天下百姓,只為將軍府,只為姜霜雪,他必須安然回來。

風絮滿城,姜霜雪扶著腰挺著肚子,對著躍馬的霽寒宵明媚一笑,倚門揮手,心裡唸叨:傻將軍,我和孩子都等你平安回來。

邊關,鄴城。天將亮,號角聲起。

此次對戰的將領正是南宿不敗傳說的雲親王。

霽寒宵躍馬提槍,殺戮又在掩埋血河的黃沙中開始,南宿雲親王的一記長槍掃來,霽寒宵輕巧避過,摸摸懷中為孩子打造的金鎖,揚起一抹自信的笑,長劍破風,與對方打鬥起來。

玄月西移,黎明將近,床蓆上的姜霜雪卻突然從夢中驚起,夢中天空是大片大片洇染開來的血紅,遍地可見的屍體和殘斷的兵器,卻沒有一個活人。

她將屍體逐個翻遍,最終卻在敵國南宿的城樓上看到了他的首級。

噩夢如此真實,她幾乎能嗅到鮮血的氣息。

她急忙翻身下床,泡了一壺婢女剛買不久的蓮心茶,平心靜氣。

小抿一口,從枕頭底下翻出骨筆,猶豫良久,終於寫下第二個願。第二願:望霽寒宵早日勝仗歸來。

代價她不怕,她只怕,他真如夢中那樣。

哪怕《明御國史》上的他結局完美,可誰能料到,會不會因為她的到來而改變呢。

姜霜雪寫完願的第三天,霽寒宵就回來了。

斬了南宿雲親王,使南宿軍心大亂,節節敗退。

百姓呼聲越來越高,甚至為他編了童謠,府外下人們點了鞭炮慶祝將軍的凱旋,姜霜雪卻窩在房內,不知為何,眼皮越來越重,轉而跌睡在榻上。

再醒來時正對著戎裝未退的霽寒宵,他正盯著手中的一個金鎖出神。

姜霜雪想起身,卻發現身體很是痠痛,根本動彈不得,彷彿生了一場大病。

“孩子沒了。”霽寒宵放下金鎖,將她重新安置在床上,蓋好被子,頭微枕在她腹部顫聲道。

轟,天空彷彿一道驚雷而過,響在她心頭,獵獵地疼。原來這第二願的代價竟是落胎。

姜霜雪揉了揉他的墨發。傻將軍,孩子沒了可以再要,你人回來就好。

“我們以後還會再有的,霜雪,我們的孩子將來要做帝王!”霽寒宵目眥欲裂,緊緊握住姜霜雪的手,腦海裡滿是他去戰場前,她懷胎八月的模樣。

前後不過一個月,他勝戰歸來,以為看到的是她即將臨產的模樣,誰知竟是她窩在榻上落了胎。

九個月的胎兒,豈是這般脆弱的。

一道道查過去,竟是她常日飲的蓮心茶有問題。雲鏡初來將軍府時,就送了她一盒蓮心茶,那蓮心裡藏著慢性毒,男子喝無事,女子若飲久了,則會導致懷孕後落胎,使女子身體漸虛,纏綿床榻,最後虛弱至死。

她之所以會在懷胎九月時落胎,是因為飲了婢女剛買不久的蓮心茶,那茶裡的毒性,是平時飲的近十倍,而那婢女,正是雲鏡的人。

帝王多疑而無信,聽讒言不進忠言。

而他要扳倒雲鏡,要為姜霜雪廣集解毒之法,也唯有,自己來做這帝王。

姜霜雪握了握他的手,向他搖頭示意,不要,不要謀反。“是雲鏡,你喝的蓮心茶裡都有他做的手腳,因這蓮心茶,你才落胎。”霽寒宵容不得她拒絕,就已經負手而去,準備謀反計劃。

姜霜雪撫著肚子,心裡突然一陣空寂。

原來歷史,真的因她改變了。

謀反計劃定得很快,集軍心,設謠論,姜霜雪養好身子的三個月後,大局已是初定。百姓皆傳,明御要改朝換代,鎮遠將軍才是天命所承之人。得民心者可得天下。

一隊霽寒宵率領的精兵直搗黃龍,御林軍怎麼擋也擋不住,硝煙滿皇都,眾望所歸中,他黃袍加身,登上九重寶塔。

雲鏡也因此流放邊疆,終生不得回帝都。

姜霜雪被接進宮中,安置在鳳棲宮內,不日冊封皇后,舉行封后大典。

一道黃榜順著新皇登基頒佈下去,能治皇后之病者,封萬戶侯,賜黃金千兩,賞帛緞千匹。

沒了雲鏡,卻有一眾朝臣,封后大典的日子還未定下來,他們就開始覬覦皇后之位。

說姜霜雪原為琴樓魁首,又有啞口之症,體不健全之人,且纏綿病榻,不能為國排憂解難,母儀天下,因此一個個向霽寒宵引薦自己的女兒。

鳳棲宮金碧輝煌,雕欄玉砌,卻莫名讓人覺得冰冷。

姜霜雪臥在舒適的軟榻上,宮女端著一盤盤藥膳進來,呈在她面前。這樣奢侈,是她從未奢想過的。可這種豪奢,也讓她覺得害怕,心中難安。

傻將軍啊傻將軍,你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高處不勝寒,你會很累的。

“霜雪,別擔心,你的病會治好的。”霽寒宵將金鎖掛在姜霜雪脖子上,接過宮女遞過來的膳食,一勺一勺地喂她。姜霜雪搖頭輕笑,卻無端溼了眼角。

有生之年,有這樣一個人對她這樣好,不惜一切地維護她,愛惜她,真的是不枉此行。

揭下黃榜的大夫很多,號了她的脈卻都說無藥可救。看著她氣息奄奄,命數將近。他日漸消沉,朝政不理,奏摺不批,隻日夜尋著奇藥名醫。

終於在皇宮玉蘭花開的第二個夏天,一無名遊醫說姜霜雪的病有救,並留在皇宮內為其診治。

那遊醫終日戴著一黑色斗笠,也不說話,只靜靜為姜霜雪治病。半月之後,她已能下榻行走。

可歡喜不過幾天,就迎來一場巨大的兵變。

敵國軍隊不知何時破了邊境,在皇都也有細作接應,腹背受敵,明御江山岌岌可危。

誰能想到輝煌千年的明御,如今毀在一個曾是戰神的人手裡。太監宮女捲了宮中財物而逃,宮殿被大火燒得坍塌。皇都百姓哀號,婦孩啼哭聲不絕於耳。

一片混亂中,霽寒宵抱起姜霜雪,準備棄江山而隱,卻被一人用匕首刺在了胸口,抬頭,是那戴斗笠的遊醫。遊醫掀開斗笠,竟是雲鏡:“流放邊疆?霽寒宵,你心太軟,做不起這明御帝王!”

所有真相皆已明瞭,上一次的邊境奸細,這一次的腹背受敵。

骨筆尖細的筆尾狠狠刺在雲鏡脖頸處,剎那間脈搏血流如注,姜霜雪細白的手腕染了些鮮血。

她殺人了。霽寒宵也愣了愣,片刻後反應過來,背起她開始逃亡,一路低喃:“不要怕,只要你沒事就好,我們找一處寧靜之地隱居。”

姜霜雪突然一陣心痛感湧來,揹他的人是帝王,是曾經為民而戰的將軍,卻因為她,謀逆篡位,因她變得這麼自私,視百姓如草芥。

這個將軍,哪裡還是《明御國史》上的戰神將軍?

她出身琴樓,還是個啞巴,體弱多病,怎麼能當皇后?!

姜霜雪撕下長袖,覆住霽寒宵胸口上的傷,可那血,卻還是止不住地流。怎麼辦怎麼辦?姜霜雪急得滿眼淚花,卻沒有任何辦法來止血。

“霜雪,不要哭,我沒事……”霽寒宵終於醒了過來,想抬手去拭她滿臉淚痕,卻發現根本提不上力。

《明御國史》上他的結局分明是辭官歸田,享盡天倫,為什麼最後的結局會是這樣?姜霜雪握住他的手,泣不成聲。

假如,假如她沒有來明御,那琴樓魁首就不會死,後來的一切也都不會發生了,只要她不來明御,只要她不來明御……姜霜雪拿出骨筆,淚中帶笑,看了他良久,眸中神情,就像盛開的彼岸花般悽絕美豔,預示著即將死亡的愛情。

霽寒宵斂眉握住她的手腕,只覺有不好的事將發生,他不能,絕不能放開她的手。姜霜雪垂低眼簾,將手腕從他手裡緩緩抽離。傻將軍,如果我不來明御,你也不會狼狽至此,也不會舍了江山,棄百姓如草芥。

這最後一願的代價她不知是什麼,不過代價再沉重也不過死罷了,以死來換回所有亡命之人,來換回他一世平安,很值,不是嗎?

提筆,寫下最後一願。三願:一切退回原點。

天空下起綿綿細雨,枯了的草木開始抽出嫩芽,坍塌的宮殿逐步變回原本的金碧輝煌,地上兵將的傷口也漸漸癒合,風煙散盡,一切退回原本的模樣,退回,沒有她的模樣。

霽寒宵的記憶一點點被腐蝕,春秋變換,面前女子的面容逐漸模糊,一種刻骨銘心的痛意卻越發清晰,痛得他心如刀絞,如被凌遲。

“霜雪!”一聲悽嘯劃破長空,如畫女子在煙雨中漸行漸遠,消失不見……直至,一切回到原點。

姜霜雪再次醒來,已是回到了現代,枕著《明御國史》,細細翻看,一切如初,他一世安逸。

四周景物如初,屋外車水馬龍,姜霜雪失神良久,才明白過來,最後一願是退回原點,而這代價,原來也是退回原點……

真是殘忍,讓她空夢一場黃粱。

明御十七年,鎮遠將軍霽寒宵娶琴樓魁首姜霜雪為妻。

將軍與其夫人姜氏儷影相惜,恩愛非常。

一日,將軍出府為其夫人買月季酥,路過一片荷塘,卻不知何故駐足停下。

“蓮心茶嘞,澀口不澀心的蓮心茶。”小販挑著扁擔大聲吆喝。

“給我來一盒,我夫人最愛飲蓮心茶。”將軍說完這句話怔在原地,一股巨大的悲傷奔湧而來,覆住他的心,莫名地疼痛。

荷塘裡的荷香若有若無地飄來,仲夏深夢,他頓了頓,又擺擺手:“罷了,我還是不要了。”

她出身琴樓,還是個啞巴,體弱多病,怎麼能當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