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短髮、穿旗袍、撐洋傘、戴有色眼鏡:原來魯迅的母親這樣時尚!

前言

魯迅的父親早年病逝,母親魯瑞把魯迅兄弟撫養成人,各自學有所長。魯迅對母親敬重熱愛,他的筆名魯迅就是取自母親的姓氏。

這是魯迅先生去世以後,許廣平寫的她眼中的婆婆。都說婆媳是冤家,許廣平寫的婆婆,我們看了卻想說:

好可愛的老太太啊!

以下是許廣平原文:

有時一個人的脾氣真奇怪:看見了別人家慈祥的母親,心中會陡然發生一種被壓迫似的感覺,難受到想找一個地方逃開。毫無感動則較為舒服些。這許是因為自己從小就沒有了母親的緣故罷。

這情形我碰著了多少次,尤其魯迅先生的母親,給了我極其深刻的印象

一位鄉下人出身的老太太,我們料想她一定很頑固的罷,其實倒不盡然!

她是最能夠接受新的環境的。在看不過家裡晚輩的小腳,特自先把自己的解放起來,作為提倡。不久她變成半天足了,而那晚輩的還是較她細小。

後來看見女人們剪髮了,雖然是七十高齡的老者,也毅然剪了下來

在夏季,人們多要穿白色鞋子了,這在頑固的年老人,是會看了不高興的,記得我小的時候就眼見哥哥們不得允許。而這位老人家,暑天也穿白色鞋子了。頭髮並不很白,面孔是細緻,白皙而圓圓的。戴起藍眼鏡,穿起玉藍色旗袍,手撐藍洋傘(她喜歡藍顏色),腳蹬白色鞋,坐在人力車上,實在足夠精神。

所以偶然外出,人家總以為她是兒子的同輩呢

她還有一點好處:就是從不迷信,腦裡沒有什麼神鬼在作怪。一切都自然地生活。又從不嘮叨,不多講閒話和年輕的最合得來,所以精神活潑而強健。

忽然覺得年輕人拿織針編東西有趣了,她也要學習。待預備好了一切,就從頭學起,做得不好就拆掉,重新學過,一次又一次,日夜如此:坐下來也拿著織針,半夜睡醒也拿著織針。終於很複雜的花紋都給織出來了,衣服也能編成功了。

七十歲的高齡,就如同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一樣埋頭苦學,始終不倦。兒子也佩服了。

他說:

我的母親如果年輕二三十年,也許要成為女英雄呢。”

她老人家,現時已經是八十歲了,我們除了民國的二十多年,再上溯五十年,她是生在前清咸豐時代,那時思想極端閉塞,女人整天關在家裡,多不識字的。

而這位好母親,她憑了一點毅力,自修到能夠書,這多麼夠強韌。

她的生活就從這裡出發,使自己勃勃有生氣,毫不沾染一些老太婆討厭的神氣,更沒有一點冷酷不近人情的態度。

剪短髮、穿旗袍、撐洋傘、戴有色眼鏡:原來魯迅的母親這樣時尚!

魯迅的母親魯瑞

在“三一八”的前夜,因了學校的風波,我們有幾個同學跑到平夙敬佩而思想比較革新的先生們之前,懇求主持正義。自然魯迅先生也是其中的一位。

因了同情被壓迫者,許多先生起來和黑暗勢力戰鬥了。正面迎來的章士釗,《現代評論》派陳源等背後靠著“三一八”的主凶“段執政”,更有外力做後盾,給新的勢力大加壓迫、圍攻。所以那時的國民黨員是做地下生活,一被髮見,就有被捕之虞的。而同情的人,也一樣的遭受敵視。這一派的勢力深入到一部分的學校當局,所以反對學校,反對政府,就是“大逆不道”,隨便可以槍殺。而被目為“學匪”的母親,我們想:她一定痛恨那“毛丫頭”多生事端,或者會拿起“母權”出來,干涉兒子們的行動。

她不是這樣的母親。

她把舊式的日夜消遣的小說丟開,每天開始學習看報紙(直到現在,沒有一天間斷。遇著生病了,也要找人給她讀報)。大清早起來,搶先把兒子——魯迅先生——要看的報拿過來,得以詳盡地從報紙各節過細研究、討論。遇到不平之處,大有慷慨激昂,願意罵倒一切之狀。

反而惹得兒子好笑起來了,說:“娘何必這樣的氣呢?”

老人家這時變成了二十多歲的青年似的焦急,等不到第二天的報紙,自己買起晚報來看了,必要時竟買好幾份。看報之後,除了和有知識的人們打聽國家大事,對不識字的,她也一點點慢慢地解釋給她們聽。

可惜這一著大大地失敗了。

講了半天,那些中年人漠視她的苦口婆心,敷衍了事。這是年齡和思想並不一定是成為正比例的。而她的日常生活,因此也相當的煩悶。

看報之後,和現實社會接觸了,曉得小我和大我的關係。對於兒子的舉動,就尤其瞭解。為了“野狗們”的凶橫、瘋狂,犯著作無益的犧牲,終於在她那一次病中兒子被電召到京(那次魯迅先生經不起朋友們邀請,曾演講了幾次,立刻就有人造謠,說他負有某種使命北上,致引起當局注意。)之後,沒能夠再北上。她絕不叫他再歸省一次,她一點自私的心思都沒有,雖則衷心是希望時常見到她的愛子的。

她瞭解兒子肩頭的重任是一刻也休息不下來的,轉而設法自己南下了。我們自然萬分的歡迎,然而終於沒有能夠實現。這失掉的機會,恐怕會使她現在想起來都增加不少的難受。

我們曉得有些老太婆是頗吝嗇的,她卻不然。她把自己不多的零用錢,時常拿給急需的人,別的什物也並不怎麼珍視。

有一回,忽然贈給鄰居木匠的小孩一個帶響聲的“集團”風車。——北京新年,市上常有的,一條直杆,兩旁橫擱著十多個並排的帶小鼓的風車,所以我就給它起一個“集團風車”的名字。——那家人想了一種表示謝意的方法,特地高豎在牆頭上,與眾共賞。不料整天風車轉動,推動十幾個小鼓,蓬蓬亂敲,使得好靜的兒子莫名其妙,這時做孃的也大窘了

這種脾氣,兒子也一樣秉承下來。他歡喜分書給人,就是不認識的,有時信來了,他總千方百計給寄出去,在可能範圍之內。而那第三代的小海嬰,也遺傳得一些,他時常把新得來的自己愛好的玩具奉送小朋友。保姆生怕受責罵,有時先解釋說小孩子不懂事,東西都送給人了。這時做父親的總帶笑說:

“不要緊的,我記得我父親早先一句話,‘要分給別人才好呢,我們要是專待人家分給倒不好了。’”

這恐怕就是這一家人的人生哲學罷。

這回最疼愛的兒子死掉了,人家通知她,當時很鎮靜,不怎麼哭,但之後不會走路了,寸步都需要扶持。她後來對人說:“我聽到了這消息,我倒不哭,不過兩腿發抖得厲害,所以簡直不能獨自舉步了。”這慈祥的母親和兒子一樣強硬,但精神卻被打擊得太慘了。

她於是廣求關於兒子死後的一切記載,盡其力之所能及,滿滿的堆了半床。甚至《作家》《中流》都搜到披覽。她對人家說:“有些人想遮瞞我,哪裡瞞得我,我會看書的。”是的,這就是知識者的她的不同之處了。

看到各方面人士對兒子的悼念,真誠的愛戴,老懷寬放了。她自慰自解地說:“還好,這樣子,兒子死得也不太冤枉。”

兒子是不贊成死後的一切紀念的,而這一著就給與親愛的慈母一種莫大的安慰,這恐怕兒子的也沒有計及到的。

魯迅先生說過:“女人有時候有母性,有時候有女兒性,沒有妻性。妻性是不自然的。”看見了這位老母親,或者會相信上面幾句話所含的深遠的意義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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