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回撤卻遭伏擊,332名戰士血染南疆,羅援灑淚:敗仗中真英雄

導語: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而讀此文讓我淚流滿面。

我認為,凡是真心想打仗,立志打勝仗的軍人,而不是口頭喊打仗,一打即潰敗的趙括式的軍中渾渾;凡是真正落實領袖指示,“讓軍人成為社會最尊崇的職業”,而不是把指示當作官樣文章、口頭宣言的軍地官員們,都應該好好讀讀這篇文章。

我沒有像作者那樣做過深入細緻的調查,我不敢擔保他說的每一個細節都準確無誤,他的每一個觀點都正確。

但我認為,他的文章整體脈絡是清晰的,主題思想是好的,如洪鐘大呂,振聾發聵,給我們以警示、給我們以啟迪。

特別是對未來戰爭中我軍的作戰指揮、思想政治工作、後勤保障、武器裝備的配置以及戰後的軍人安置優撫工作等,都提出了有意義的思考和建議。

這是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血的教訓,還有什麼能比血的教訓更令人刻骨銘心的嗎?為了確保今後能打勝仗,為了讓我們的戰士們今後少流血。

從今天起,我們就應該好好研究40年前的那場戰爭,不僅要研究勝仗,更要研究敗仗,不僅要向勝仗中的英雄們學習,也要向敗仗中的勇士們致敬!知恥而後勇,知不足而後改革。

我們研究過去的戰爭,就是為了打贏今後的戰爭。勝利是踏著或者繞著失敗的足跡走過來的。

為了打贏今後的戰爭,避免重蹈覆轍,請從這篇研究失敗的文章做起,相信大家一定會開卷有益。

—— 羅援

勝利回撤卻遭伏擊,332名戰士血染南疆,羅援灑淚:敗仗中真英雄

慘烈回撤(上接連載二)

回到1979年3月12日448團戰鬥現場。

從12日上午9點,第一梯隊和團前指,在那嘎遭敵伏擊至當日午時,448團數里長的行軍序列,在非常不利的山谷狹長地帶,從頭到尾與瘋狂展開襲擊的敵人全線接火。

14時左右,團指所在的山頭也遭到了敵人炮火襲擊。無線臺班長殷濤和副手陳孝清伏在壕溝裡,用身體護住電臺,寧可犧牲也不能讓戰場指揮的中樞神經電臺受損!

到處是敵機槍子彈掃射的狂囂和60炮彈爆炸迸飛的彈片……周圍不斷有戰友倒下,從敵人炮火的密集程度看,應該是敵人增援部隊上來了!危急時刻,李紹文團長一邊帶領身邊戰士迅速還擊,一邊冒著敵人炮火,親自架炮、瞄準,裝彈發射。

按團指命令,3營賓定樹副營長立即帶領8連,搶佔前方左側山頂制高點,壓制右側大山上的敵人。敵人發現後,立即調轉火力,向立足未穩的8連炮擊。多名戰士傷亡倒下, 8連前仆後繼衝上制高點,向對面山上的敵人開火。

在團指、1營和8連三處陣地上火力的共同掩護下,1營炮連抵近敵人的前沿,向敵陣地急射七十多發炮彈,摧毀了敵炮兵陣地,失去了炮火支撐的敵人慌亂後退,藏匿到山林中。

15時,8連十多位傷員和烈士後送到公路邊,抬到通訊連駕駛員李琪的車上,這是448團最後離開的一輛汽車。陣地上的戰友們默默目送著遠去的汽車,他們知道,在此後的回撤征戰中,如果倒下,就只能長眠在這片異國的群山叢林中了。

448團遇襲後,即向師指報告了情況,請求將全團收攏,撤回公路一線。師指命令堅守,將調449團、450團接應。聽說上級要派兵增援,大家的心情放下了許多,在陣地上防禦等待,希望援軍到後,再次向敵人的包圍圈發起衝擊,接應2營回撤。

但是不久,師指又電令448團就地組織防禦,入夜後自行組織突圍,收攏部隊,按原計劃通過天峰嶺後,向東北方向運動回撤。

原來,還是50軍駐師工作組不同意449團、450團回援,仍然要求448團乘夜暗自己打出去,繼續穿插前進,完成預定的清剿回撤任務。

早在3月7日150師到達扣屯時,41軍毛餘副軍長即向150師介紹了敵情,再三囑咐809高地和吞片地區有敵人1個多營兵力,被打散後,分散遊擊,要特別警惕,防敵伏擊。更要注意的是,我軍於戰役第二階段在高平、河安至我後方公路的地區,展開了拉網式的大規模清剿,越軍散兵、公安、特工、民兵除部分被殲滅外,大部被我軍擠迫在清剿邊緣,麋集於高平西北的原平地區,伺機而動。

而在3月5日中國政府宣佈撤軍的當天,越南當局也發佈了全國總動員令,要求男性18~45歲,女性18~35歲的所有公民,都要參加民兵游擊隊、自衛隊,誓死打擊侵略者。

就在1天前的3月10日,即448團奪取四號高地的當天上午,121師炮團130火箭炮十連,奉命從董賽向扣屯開進時,在那嘎地區遭敵伏擊。第一輛彈藥車中彈爆炸,堵塞了道路,敵人集中40火箭筒、60炮和輕重機槍猛烈射擊,後尾3輛彈藥車、1輛工程車爆炸,其他車、炮也都嚴重損壞。僅30分鐘,全連傷亡55人(亡22人),連長、指導員當場犧牲,損壞火箭炮4門、汽車5輛。該連基本喪失戰鬥力,只好返回原陣地。

50軍駐師工作組對上述嚴峻敵情完全知曉,卻好大喜功,英雄主義膨脹,喪失起碼的客觀分析,固執己見,一錯再錯,令448團孤軍走進蛇蠍毒窩。

軍令如山,無奈之下,李紹文團長親自到前沿陣地觀察地形,只看見山谷裡、山坡上到處都是部隊,一天的被動戰鬥,前方詭異猙獰的齒狀山巒,沉重的心情壓在每個人身上。

團長回來後又與團指的幾位首長商量,團指最後決定,由七號付培德副參謀長帶領一支穿插分隊,入夜後從班英的西側運動到敵人左側後,佔領制高點佯攻,團部率其餘部隊從正面發起進攻,兩路同時出擊,突破敵人的封鎖線,接應2營後捏成拳頭打出去,繼續向北回撤。

確定部署後,團指命令各部注意隱蔽,同時再次進行輕裝,補充彈藥,準備晚上行動。

天黑後,七號付培德副參謀長帶著警衛員費新財,從1營陣地趕到團指。二號李兆璧政委,指著地圖對付培德副參謀長說:“現在前指和2營在前面受阻被圍,團指決定由你帶一個穿插分隊,去攻佔前方左側大山,配合團主力接應2營突圍,然後掩護2營沿朗莊、475高地,繼續往北穿插回撤,團主力隨後跟進。”

七號付培德副參謀長,是448團原三營營長、軍黨委委員,戰前擴軍時調任團副參謀長,入越作戰以來,一直在前線負責戰鬥指揮。他看了看地圖,又看了一眼賈副師長和一號李紹文團長,說了句:“這個決定是錯誤的!”

七號付培德副參謀長的這句話一下讓氣氛緊張起來。接著他用手戳著地圖說:“我認為,現在對敵情、地形和2營目前的情況都不清楚,盲目採取倉促的行動,只派出小股力量孤軍穿插敵側縱深,有可能是往虎口裡添食,我沒有把握!”

賈副師長問他有什麼想法?付副參謀長建議應該考慮改變行動的路線及方向,集中兵力接出2營後全團從公路快速回撤。他不知道,團指相同的建議已被駐師工作組否決。

李團長嚴肅地對付培德副參謀長說:“這個決定是根據師指的命令,團黨委經過慎重研究後作出的。上級要求我團今晚就收攏好隊伍,繼續北撤,必須堅決執行!”

李團長不想再和他討論這個問題,只問他帶哪個連去?付培德副參謀長見團長這麼說,知道團指的決心已定,想了一下,提出要帶最能打的7連。

李團長考慮到7連還在山上為全團斷後,下不來,8連白天去過前面的山腳,多少了解一些那裡的情況,就讓他帶8連去。他又想到付培德副參謀長的顧慮,隨後又說:“這樣吧,乾脆1連也給你,攻佔左側的大山後,由1連控制住大山,你帶8連到朗莊和胡副團長會合,再帶上4連一起去475高地。你到了朗莊後再指揮1連到朗莊隨大部隊行動。”

賈副師長要求穿插分隊的行動一定要注意隱蔽,不能暴露目標,行動時隊伍不作任何標記,同時強調說:“晚上10點必須行動,穿插時要小群多路。”

付培德副參謀長提出,夜間穿插行動如不作標記,遇到情況不好聯絡。李團長說:“那就讓3營的步談機跟著你。”付培德堅持要帶一部電臺隨穿插分隊一起行動,保持聯絡。團指同意了他的意見,但是要求穿插時電臺靜默,到達預定地點後再開機聯絡。

高立華參謀長和團通信股股長王建洪商量後,決定派六班的通信骨幹詹顯州,帶一部2瓦電臺,抽調班長殷濤的副手陳孝清,隨付培德副參謀長一起行動,王建洪股長和無線排長楊龍華一起,向六班長殷濤傳達了團指的命令。

一直在團指電臺進行作戰聯絡的殷濤班長,很清楚部隊現在的處境,聽說要抽調陳孝清隨付培德副參謀長執行穿插任務,明白了團指的意圖,他摘下耳機稍稍考慮了一下,對王股長說:“這次執行的穿插任務很重要,我是班長,我帶孝清去!” 殷濤心裡非常清楚,離開團指,離開團主力,去穿插分隊危險極大,但他還是堅定地提出請求。

殷濤班長是1975 年入伍的老兵,做為技術骨幹,戰前從濟南軍區加強到參戰部隊,考慮到殷濤電臺在團指的重要性,王股長馬上向團指報告了殷濤的請求。團指首長考慮到殷濤業務技術全面,與各配屬臺熟悉,穿插行動時,遇到情況橫向聯繫會更方便,經過慎重考慮,團指最終同意了殷濤的請求,李團長又命令特務連連長唐德貴安排三名戰士隨殷濤一起行動,負責保護殷濤和電臺的安全。

當晚10時,穿插分隊由8連在右、1連在左,沿班英至那嘎的小路左側,穿插北上。8連由副連長王立新和1排長司福林帶一排在前,為主攻排,副指導員雷維義和靳波排長帶領二排,為助攻排,緊跟著是副參謀長和8連連部。

穿插前進方向溝壑交錯,古木參天,樹幹上爬滿藤蔓,坡道上長滿荊棘。蚊蟲肆無忌憚地飛舞,山螞蟥時不時地從樹上落下,叮到戰士們的臉上和手上。大家怕發出聲響,不敢用力拍打,只好忍著堅持住。隊伍一會兒下到谷底,一會兒又爬上山脊,溝深坡陡,險象環生,行進十分困難。

在穿插分隊行動時,團指率二梯隊也開始隱蔽出發,在殿後部隊完全離開公路後,由偵察1班副班長黃世榮和劉有海二人擔任掩護任務,工兵班副班長吳相純和張增保負責點火引爆,將公路涵洞內堆滿炸藥和彈藥的導火索點燃。一聲巨響,升騰的火光瞬間將天地化如白晝,劇烈的爆炸聲迴盪在整個山谷,落石如雨,公路被徹底切斷。

448團一梯隊、二梯隊、穿插分隊,在三個不同的位置都聽到了雷霆般的爆炸聲,被炸藥閃亮的夜空,也是448團全體官兵在回撤搏殺中共同目睹的最後一抹絢麗。

此時,團前指已將打散的一梯隊,利用夜暗收攏後,正在辨認轉移回撤的方向。由於電臺聯絡中斷,團指派出穿插分隊與團主力鉗形向心營救的方案團前指並不知曉,團指率二梯隊和七號帶領的穿插分隊,也不知道前指帶一梯隊己經撤離開闊地。

13日凌晨,穿插分隊剛剛接近前面的山椏口,突然爆響激烈的槍炮聲,頓時火光一片,槍聲、爆炸聲越來越猛烈,副指導員雷維義和幾名戰友當場中彈犧牲。

帶領主攻排的8連副連長王立新是個彝族漢子,彝家名叫“吉木裡古”,四川喜德人。他臂力過人,手榴彈能甩出60米開外。他往敵人火力點一連投了4顆手榴彈,1班長耿軍趁勢端著衝鋒槍,帶領班裡的戰士吼叫著向敵人的火力點射擊,邊打邊衝,強行衝過了火力封鎖線,但殿後的1排長司福林和後面的分隊被敵人的火力切斷,沒能衝過去。

午夜時分,團指率二梯隊通過那嗄村前二營遭伏擊的開闊地時,再次遭到敵人的猛烈襲擊。黑夜中看不清敵人位置,只見在交叉穿梭的曳光彈指示下,兩邊山腰處的輕、重機槍、衝鋒槍等各種武器左右夾擊,彈雨如織。

戰士回憶:“……前後、周圍被子彈打得土塊四濺……我們應該是在二營白天遭伏的地方,再次中了敵人的埋伏。這時只覺著腳下踩到了什麼,蹲下去仔細一看,才發現身邊躺著一位犧牲的戰友,側身揹著火箭彈護具。又是二營白天被伏擊犧牲的戰友,可想白天在這裡二營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呀。

……周圍的子彈像雨點般地不停地狂掃著,使人沒有喘息的機會。真是老虎吃天無處下手、虎落平陽被犬欺。只有被動埃打,只恨沒有長上翅膀飛上去。在通往那嘎村莊的路上,屍橫遍野、極為慘烈和悲壯!烈士的遺體是無法抬回的。”

黑暗中,二梯隊一炮連、三炮連的迫擊炮、無後座力炮、步兵連的火箭筒同時向左右山腰處開炮。隨著炮彈的發射聲,只見一發發炮彈呼嘯飛上兩邊半山腰處,爆炸開花,滿山遍野瞬間到處火光四射。散開的部隊,在暗夜的掩護下衝過開闊地。

接下來的兩天裡,448團團指率二梯隊抬著傷員,在越北險峻的山巒溝壑中晝伏夜行,歷盡艱辛,終於在3月15日16時在那念、扣旺地域與41軍接應部隊會師。

13日凌晨,在團指率二梯隊衝過那嗄開闊地時,那嗄西面山中的穿插分隊正與敵混戰。

王立新副連長和1班長耿軍帶領1排戰士衝過山埡口,又被敵人層層阻擊,幾經衝殺均遭敵強大火力壓制,無奈之下又折向西邊的朗南,在黎明前退守至西南側郭幫村附近的一座山上。

當8連一排衝過山埡口後,七號付培德副參謀長率8連餘部,繞過敵正面火力,從側面摸進村子,很快上了村後右邊的大山。

就在8連被敵人阻擊的同時,1連李和平連長命令機槍手向村莊兩邊射擊,然後帶領1連衝過村莊,上了左側山嶺。

至此,穿插分隊分成三支,就近衝上了三座山。

在當日天亮前上山的,還有12日遇伏擊後趁暗夜轉移回撤的448團前指及一梯隊(二營)。由於使用的地圖還是三、四十年代法國軍隊繪製的,許多地形、等高線都是簡略描繪,識別非常困難,部隊繞了一晚上圈子,實際上並未走出多遠。就在團前指和二營借大霧上到山腰隱蔽休息時,一直尾隨其後的越軍悄悄圍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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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8團一梯隊突圍地區

午時,天已大亮,山下可見越軍活動,團前指並未警惕,反而率隊下山。14時左右,完成集結的越軍,立即向二營和團前指突然發起猛烈攻擊,暴風雨般的槍炮聲瞬間響徹山谷。陣陣猛烈的槍炮聲持續了近兩個小時。

在越軍毒蛇般纏繞狠咬之下,團前指被打散,胡慶忠副團長犧性,疲憊不堪、遍體鱗傷的二營再次受到致命打擊。山坡上到處是犧性的戰友,身背電臺的團前指報務員何奇重傷倒地,近在咫尺的戰友卻在敵人火力壓制下無法營救。

戰後數十年,當年倖存者每每念及仍心如刀絞,戰友無法忘記何奇在生命最後一刻眼角淌下的淚,無法忘記何奇電臺在戰場上尋呼上級的急切聲音:694,807呼叫,694,807呼叫、 807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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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湘鄂贛革命老區的何奇烈士19歲

此戰後,一梯隊失去完整建制和統一指揮,打散的部隊三一群,倆一夥,多則數十人,少則一、二人,在綿綿無盡的山野中左突右衝。戰士們嚼樹葉,吃草根,喝浸泡著屍體的汙水,拼死衝過敵人的設卡伏擊、圍堵搜剿,憑著生命的意志向著祖國方向掙扎前行。

與一梯隊分散突圍相比,分別上山的穿插分隊處境更為險惡。

“兩軍相逢佔山為王”,山地作戰,被壓谷底是兵家大忌,穿插分隊在天亮前上山隱蔽應是本能行為,也是別無選擇。

一連到了山頂後,連長李和平、指導員馮增敏清點了一下人數,本連包括炊事班及後勤人員只有54人,加上一機連、一炮連,八連二排等50人共104人。長短槍支30餘支,無後座力炮有炮無彈, 40火箭筒有筒無彈,炊事班的鑼鍋也背上了山但無水無糧,步談機丟失,1連和七號付培德副參謀長失去了聯繫。

形式嚴峻,李連長急令在天亮前搶修工事組織防禦。天亮後,當雲霧散去,一連長李和平發現,四周相鄰的大山都比他們上的這座山高,而且四周山上全是敵人,才知敵人早就佈下了陷阱,有意放他們上了這座山。搶修的防禦工事作用不大,戰士們全暴露在敵人槍口下。四周傳來已被包圍和勸降的喊聲……

出境七天來的連續行軍作戰和精神高度緊張,已將部隊的體能消耗到極限,飢渴難耐的戰士有的舔食樹葉上的水珠,有的倒在地上起不來。一連原計劃熬過白天在晚上突圍,但沒有地圖,不明方向,山下的包圍圈除越軍外,還有男女老少清一色衝鋒槍的眾多民兵,待援無望的104名官兵,於3月14日17時下山被俘。

由8連副連長王立新和代理排長耿軍帶領的一排,從12日午夜一直打到13日凌晨上山,一個加強排尚有43人。中午,一個戰士忍受不往飢渴,偷偷下山找水被越軍抓獲,威逼後又放回山上誘降,被王立新副連長下令當場處決。當晚,王立新把自己的乾糧分給戰友後,帶部隊下山突圍。

14日凌晨,一排再次遭遇越軍的正面阻擊,在激烈戰鬥中一排被打散,有戰友犧牲,也有戰友力不能支,倒地被俘。王力新和耿軍帶餘部又衝上旁邊的一座山。

勝利回撤卻遭伏擊,332名戰士血染南疆,羅援灑淚:敗仗中真英雄

八連副連長 彝族雄鷹吉木裡古(王立新)烈士

15日,敵人開始搜山,收緊對一排殘部的包圍圈,王立新、耿軍和十幾個戰友拼死一戰,王立新抱集束手榴彈,從側面衝入圍攻越軍中,與敵同歸於盡,耿軍消滅了十幾個敵人,打光了子彈,抱著衝鋒槍高喊“共產黨員跟我跳”,縱身躍下懸崖。除兩名重傷戰士被俘外其他全部壯烈犧牲。

戰後,根據重傷被俘戰友的報告和多日共同戰鬥的其他人員印證,解放軍總政治部批准給八連副連長王立新、八連一排一班長耿軍追記一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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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烈士耿軍20歲 耿曉康17歲 耿濤提供

同在3月15日,耿軍的弟弟二營六連副班長耿小康,正和30多位戰友向著祖國邊境邊打邊撤。

30多人中,有22名傷員,為了保護傷員不掉隊,戰友們決定分成兩個小組,一個火力組,一個傷員組。

由於耿小康勇敢機智,在3月8日出國第一戰中表現的英勇頑強,火線榮立二等功,戰友們一致推舉他擔任火力組組長。耿小康副班長二話沒說,挑選了九名未負傷的戰士,重新整理了武器彈藥,組成火力組在前面開路,傷員組在後面跟隨。

3月16日凌晨,綿延群山包裹在濃霧中,火力組來到一個岔路口時,發現側後有敵情,便立即下道迎了上去,傷員組繼續向北快行,傷員組剛走出不遠,就聽見南邊傳來激烈的槍聲。隱約聽見戰友們的喊聲“快走啊,有敵人!”,“ 為戰友報仇!報仇……” 槍聲過後,一切都平息了,傷員們一個個難過的低下了頭。這22名傷員沿著北邊的路一直走下去,在當天下午遇到在國境守候的友鄰部隊,勝利返回祖國。

戰後,耿小康的母親和姐姐來到部隊,傷員組的戰士見到耿媽媽時痛哭道:“如果沒有火力組十名戰友的掩護,我們受了傷,又沒有武器,是肯定活不回來的。”

7號付培德副參謀長帶8連連長劉興武、指導員李鐵橋及8連餘部,在13號凌晨上山時有56人,他們與一連上山部隊情況相似,有一半人員是機槍連、炮兵連的戰士,重機槍、六零炮等重武器全在突圍時拆散丟在山下,部隊一半人員沒有武器。

看到自己在團指所預料的情況全都成了殘酷現實,一向作風果敢的7號付培德副參謀長受到重挫,這時憂慮重重,猶豫不決。

他認為幾十個人缺彈少槍,已失去戰鬥力,只能隱蔽待援。跟隨7號的電臺班長殷濤看在眼裡,急在心上,他鼓起勇氣走到7號面前建議:應立即召開會議,研究執行團指電令的14日趕到505高地、與主力會合的行動方案。

七號生氣地說: “現在敵情、地形和我情都不清楚,盲目行動只有去送死,現在只能呆在山上,等待救援!”七號的情緒讓士氣更加低沉,一排長和幾個班長決定繼續往上走,先佔住山頭。和殷濤一起從濟南軍區調來的三營機槍連班長劉兆華找到殷濤: “現在隊伍全散了,你沒有武器,不如就跟我一起走吧,互相也有個照應。”

殷濤堅定地說:“你們先上去吧,也許能殺出一條血路,回到祖國。我必須跟著七號,就是死也要和他在一起,這是戰場紀律!”殷濤向劉兆華說:“留一顆手榴彈給我吧”,劉兆華摘下兩顆手榴遞給他:“兄弟,一定要多保重,回國時再把手榴彈還給我!”兩個一起參軍、一起調到448團、一起作戰的戰友緊緊擁抱後依依不捨地分開。

後來,1排長司福林、劉兆華、嶽永福、高西傑、洪學武等一行19人上到山高處後,發現山後沒有情況,就順著東南側的一個斜坡摸下了山,轉到原來的公路上。他們一路日伏夜行,遇上41軍的戰友們後,從廣西的靖西入境,沒打一槍一彈,全部安全回到祖國。可惜,七號付培德副參謀長和山上的部隊與這次難得的戰場縫隙失之交臂。

當天晚上,七號付培德副參謀長帶餘部突圍不成,在14日凌晨又返回到山上。天亮後,敵人收緊了包圍,山下不斷傳來越軍的勸降喊話,敵人開始搜山,一名戰士被打傷後抱著敵人一起跳下山崖,部隊走散,戰士們開始準備各自行動。

殷濤班長燒燬了電臺機要密件後,從手腕上慢慢退下了父親留給他的延安牌手錶,用衣袖使勁擦了擦,這是他和親人最珍貴的聯繫, 絕不能留給敵人,他仔細端詳後襬在石頭上,拿起一塊石頭就朝手錶砸去。一下,兩下,三下……不鏽鋼的表面被砸得面目全非,他已做好了最後的準備。

14日夜22時,七號收攏餘部,分成兩組再次下山突圍。就在隊伍接近山腳時,遭到敵人猛烈火力封鎖,當即幾個戰士犧性,七號命令機槍手壓制敵人,掩護人員強行突圍,但敵人火力強大得多,炮彈、子彈密集地射向山上、山下。就在殷濤跳下石坎的瞬間,一陣彈雨掃射過來,吞沒了殷濤的身影,被火力壓制在後的殷濤副手陳孝清哭喊班長的聲音,淹沒在轟鳴的槍炮聲中。

在敵人重重火網封鎖下,突圍無望的七號和剩下的十多人又退回到山上。

七號付培德副參謀長在戰後審判他的軍事法庭上,陳述了這支部隊最後的情形:“八連失散人員後被重圍。在斷水斷糧的情況下,激戰了七晝夜,人已疲憊不堪,連野草樹皮都吞不下,解不出小便,連吃小便都沒有,完全失去了應有的力氣……

至3月19日上午,敵向我實施了毀滅性打擊,在敵直接炮火的打擊下,有人負傷,所剩數人被打散,不知何時這些人員分別落入敵手。在力不從心的情況下,我和三營通訊員分別於四時左右落入敵手。”

跳下石坎的殷濤沒有犧牲, 而是落在一條溪溝裡。藉著曳光彈和爆炸的閃光,殷濤看到光溜溜的石壁上長滿了苔蘚,很滑,揹著電臺再爬上去是不可能了。他順著溪溝往前移動,二十多分鐘後,山上我方一側突圍的槍聲停了,敵人的槍炮聲也漸漸稀弱下來。這時,從山頭上突然傳出一聲高呼:“中國萬歲!”悲壯的聲音在夜空裡久久迴盪…… 殷濤知道,又有一位不屈的戰士跳崖了!

一個多小時後,殷濤發現了突圍負傷、隱藏在溪溝石縫中的八連衛生員宋成獻,兩人激動地緊緊擠在一起,敵人搜索招降的喊話聲漸行漸弱,四周變得死一般的寂靜。

勝利回撤卻遭伏擊,332名戰士血染南疆,羅援灑淚:敗仗中真英雄

殷濤和五位戰友向祖國突圍的昆諾村後的山谷區域

3月15日凌晨,殷濤和宋成獻藉著晨曦的微弱光亮,翻過溪坎,滾進剛收割過的稻田,弓著腰鑽進了山腳的灌木叢。下午,兩人又在叢林中遇到了被打散的8連4排火箭筒班班長潘仁德和團衛生隊班長張午已、團衛生隊戰士葛建國三位戰友,絕境相逢,五位戰友激動得流出眼淚。

張午已檢查了宋成獻左臂上的槍傷,已經感染髮炎,腫脹得發亮,抬不起來,傷情不能再拖。5個人成立了戰鬥小組和黨小組,推舉入黨最早的殷濤帶領大家回撤,5人中3人是衛生兵,1個火箭筒兵,一個通訊兵,出國作戰,都沒有配發槍友。

殷濤對大家說:“我們沒有槍,不能和敵人硬拼,發現敵人就地隱蔽。如果再被打散了,活著的一定要堅持往回撤,向上級報告這裡的情況。”在距離祖國40多公里的越北山林裡,殷濤以臨時黨小組會的形式,確定了五位戰友回國的行動方案。隨後,由潘仁德在前面摸索前進,張午已和葛建國跟進,殷濤扶著宋成獻殿後,五位戰友緊握著手榴彈,朝著祖國的方向悄無聲息地回撤。

黃昏時,小組來到山腳,前面是一個1米多高光滑的陡壁,要跳下去才能到谷底。山谷約300多米長不見一個人影。大家決定按原來的行進順序逐一通過,到對面的樹林裡會合後再繼續回撤。

潘仁德慢慢地鑽出灌木叢,跳下到谷底,迅速穿過小道,又緊跑幾步衝進了樹林。十分鐘後,葛建國第二個過了山谷。又過了一會兒,張午已也下到谷底。

剛跑過下面的小道,北邊的山谷口出現了十幾個敵人。發現有人鑽進了樹林,敵人就立即朝對面的小樹林圍過去。情況危急,殷濤叫宋成獻伏在灌木叢裡不動,自己縱身一跳,下到谷底,轉身就往南邊跑。宋成獻知道,殷濤是要引開敵人,保護戰友!

勝利回撤卻遭伏擊,332名戰士血染南疆,羅援灑淚:敗仗中真英雄

殷濤烈士

敵人看見身背電臺的中國軍隊報務員,立即調頭向殷濤追去。殷濤向南邊的山谷口猛跑,敵人在後面一邊追,一邊朝天上放著槍,聽到槍聲,南面也出現了敵人,殷濤被包圍了。他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瞄了一眼慢慢圍上來的敵人,目光掃過戰友們隱蔽的位置,解下電臺,面朝北方,神色輕鬆地坐下,“中國兄弟,趕快投降吧!”敵人一邊喊著,一邊慢慢地圍了過來。

殷濤懷抱電臺, 微笑著凝望北方的天際,拔掉了懷中手榴彈的拉環……殷濤班長時年22歲。

未完待續

敬請關注之四《誰的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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