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蔥歲月——八二年至八五年澧縣四中印象記'

澧縣 建築 葉青 體育 交通 湖南新網輿信 2019-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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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歲月如歌。有人說,歲月如磨盤。還有人說,歲月就是年輪。對於平凡的我們,歲月只是一把刻刀,把懵懂少年鐫刻成皮膚上佈滿溝壑的老者。是啊,轉眼間,我們都老了。而對於過去青蔥歲月的回憶,更是讓人感到溫馨。

平凡的我和不平凡的你之間的故事,在1982年9月的澧縣四中開始書寫。

(一)

澧縣四中坐落在車溪鄉孫家陶家萬興之間,算得上車溪的中心位置。如果不是澧縣的田園化建設,四中處在大堰壋至澧縣城關的中間公路邊上,交通應該是不錯的。可惜歷史沒有“如果”。在四中並不太長的歷史中,我們的母校成了澧縣縣中裡交通條件最差的縣辦高中。走張(公廟)大(堰壋)公路從聯富到四中有五里多路。走幹河到城關,從車溪到四中有兩裡多路。聯富到車溪的八里路是溝渠,屬於那種簡易公路。晴天滿身灰,雨天滿腳泥。

澧縣四中如同一片不規則的葉片,葉脈把主建築大致分為不太對稱的兩部分:最靠北的是一幢兩層教學樓和一幢三層教學樓相對。往南是一棟辦公平房,對應東邊的食堂兼禮堂。再往南是女生寢室對應著教師食堂。再往南是老師宿舍對應著男生寢室。再東邊一點是不到三百米的土跑道,圈著長滿青草的操坪。

我們進入四中的那年,四中建成了當時最高規格的教師宿舍,坐落在西邊教學樓與辦公平房間的帶廚房的平房。當時教齡長一點的以及雙職工可以住在這裡。我高三的班主任黃道貴老師和曹菊蘭老師是雙職工,住在最靠北的房間,多一個出頭,稱得上一室一廳帶廚房了。年輕老師有的住在教學樓樓梯間的閣樓裡,僅僅放得下一張床和一張桌。

我們作為第一屆初中讀了三年的學生讀高一時,高中教育生源到了高峰期。學校有初中每屆兩個班,因為教學質量好學生流失少。高一我們有41至44共四個班,高二時縮成42、43、44三個班。學生的宿舍不夠用。我們三年住過禮堂那個大寢室,住過教師宿舍改建的寢室,還住過教室改建的寢室。

我們的母校正如一個拮据的家庭,要安排好一家人的生活起居,可真不容易。

(二)

兩幢教學樓北邊到溝渠坡底是空地。西邊的空地被老師們平整成菜園,東邊的空地是學生的學農基地,後來被學校師生挖成魚塘。

我們高一的勞動課是實打實的勞動鍛鍊。課前勞動委員要到後勤組去借鋤頭、水桶、糞瓢等勞動工具。當時分管工具的是五十多歲的王老師。老人家皮膚黝黑,有一副嚴肅的面孔,工作特別細心。勞動工具歸還檢查時讓我們幾個勞動委員怵得不行。或打鬧之間,或勞動之時,鋤頭把斷了,糞瓢破了,那性質可是相當嚴重的,屬於破壞集體財物。一個學生你賠不起。好在王老師體恤學生,他自己又擅長修補勞動工具,每次只是讓勞動委員體驗從緊張到舒心的經歷。

有一次,他和我談心,得知了我的父親和他的兒子在一個單位工作,從此對我的學習生活更加關心。後來我在四中工作,他的孫女成了我的學生。

(三)

四中的高中生主要來自大堰壋區的幾個鄉中學。除了四中初中部以及車溪鄉中學的學生有一部分跑通學外,其餘必須寄宿。每週星期天休息,一般一個月回家一次。

我們每次回家,都可以說是遠足。我們來自中武鄉的男女同學有一二十人,浩浩蕩蕩地走出校門,或從西邊的六支半乾渠,或從東邊的七支幹渠一路向北進發。經過戴家過了涔河,進入中武。花嶺村的陳敏、肖銀玲,筒車村的杜小青、胡詩軍及從別的中學考入四中的胡剛、易長青,蘭田村的杜志華、胡高清等他們先分路。接著是班竹村的曹學山、胡遠道,中武的王友珍、譚登望和我到家了。最後是石公村的肖漢族,陳管村的王承平、謝聖方到家。葉青雖然是宜萬人,但我們初中是一個班的同學,高一還是一個班,早把他看做中武人了。

從車溪到中武,一二十里路,一兩個小時,從來沒有感到辛苦。原因首先是我們的求學之路是跳出農門改變人生的最好途徑,大家都有願意吃苦的原動力。其次是我們這一路同學人才眾多,關係密切,一路有說有笑,自然感到輕鬆愉悅。

說話最為幽默的胡遠道,率真灑脫。“課堂心思棲花叢,晚上夢中游太虛。”成為我們的笑星。肖漢族、譚登望、胡高清幾個同學頭腦靈活,反應快。漢族是我的叔伯舅老表,登望住在我家對門,我們是真正的發小。葉青是我們老師的外甥,一直以來就顯得比較威嚴成熟,是我們同學中的靈魂人物。

(四)

不回家的週末是我們玩耍的時間。

記得有一個週六晚上,44班開班會,週五就把紅海報貼在了我們42班教室旁邊,讓我們羨慕不已。時隔多年後,我還記得44班班主任是吳玉山老師。

週日白天,我們可以去車溪集鎮購物。無所事事也可以去逛街。供銷社的售貨員穿得光鮮亮麗,是一道美麗的風景。當時有一個剛剛分配的王老師正在和一個售貨員談朋友,我們幾個同學站在櫃檯前大聲地問候老師,欣賞他女朋友羞紅的面容。

下雨的日子我們只能在教室裡打鬧。不外乎吹牛下棋看書。

有一次,一個胡姓同學坐在教室後面的位子上侃大山,把自己的手錶取下來,誇口說他的表防摔防水。另一個同學聽後,不假思索拿過來讓手錶從頭頂搞了個自由落體運動。胡姓同學臉都變紫了。要知道,那時候戴手錶的人可不多。

有時同學之間還會出現不太文明的追趕行為。胡和杜同學都屬於那種比較活潑性的,一次兩人由教室走廊追趕,升級到杜同學抓起一個墨水瓶向衚衕學扔過去。胡輕鬆地躲過了,墨水瓶砸在黑板上,玻璃黑板碎了。可能是擔心賠償壓力太大吧,杜同學當週就輟學了。

我們經歷了初三中考的緊張,進入高一後難免會出現一些鬆懈。週末時,陳同學邀我去車溪鄉政府玩,其實是去看望隔壁班的一個漂亮女生L。我依稀記得陪他到政府門口,遇到了同學李翠蘭。她家就住在政府旁邊,她父親和我父親是一個單位的。我就和她聊天,等陳同學出來。後來我還陪陳同學去過一次鄉政府,到L家裡喝過茶。再後來朦朧的感情應該是遭遇了現實的殘酷碾壓,陳同學高中沒有畢業就離開了四中。和他比較起來,我就屬於那種遲熟型的了。高中畢業時還不明白同學分別時的那種難捨。預考高考後深思細想,才發現留言簿上有女生寫下的含蓄而動情的詞句。自己心底也微波輕蕩著對幾個女生的留戀。因為把歲月交給了學習,也就和她們成為平行線。有些同學一畢業三十多年就沒有再見面。

我們高中畢業三十年時,周明同學組織了44班同學聚會。同屆在常德市的理科同學也積極參加,盛況空前。錄劉世新同學的《蝶戀花 相聚感懷》以紀念:萬里春風飛輪轟,舊友相逢,老酒離情重!半百鬢霜誰與同,他鄉故地一場夢! 勿念當年春意濃,紙箋傳情,驟雨桃花動。青澀哪懂楊柳風,黃昏只把秋葵弄!

(五)

我們高中學習期間,物質生活艱苦。學生八人分成一桌。開餐時由席長安排人領一盤飯兩缽菜。幾個人在禮堂一個不固定的地方圍成一圈蹲下來。刀叉插在飯盤裡,高高低低的。因為飯盤裡的飯不平,先插的就搶到了高地,可以多分到飯。菜以冬瓜南瓜粉條鹽菜居多。總體上沒有什麼油水。這幾樣菜也成為我們今後人生中不感冒的菜。男同學大多吃不飽,處於半飢餓狀態。

有一次,學校應該是好心,搞了一缽芹菜。之前我從來沒有吃過,相信大部分同學也沒有吃過。因為用油少,有一種藥味。結果我們全部把它倒了以示抗議。後來劉校醫專門給我們講了芹菜的營養醫用價值,此事才畫上句號。

那時我們吃飯不是非得在食堂裡吃。大多時候,我們分了飯菜,如果當天不負責交盤子菜缽,就會端起飯碗走向教室,邊走邊吃。一般情況下,走到教學樓飯就吃完了。特別是學校魚塘剛剛挖好的第一年,魚塘的水清澈乾淨,我們就順便洗了碗,再到教室去。同學們吃飯快捷的習慣就是那時候養成的吧。

學生每餐的定量吃不飽,可以買白飯。那可算得上是極其奢侈的事。當時學校的白飯票是一方形白紙上蓋一紅章。一張小票換三兩米飯。學校外面的商店老闆頭腦靈活,開始做學生的生意。一張白飯票可以換三根小麻花。同學們感覺吃虧了,稱之為黑店。一天傍晚,一個同學拿著幾張白飯票邀我去黑店換麻花。轉身時我們抱著一堆麻花。他樂呵個不停,神祕地說,白飯票是用紅鋼筆自制的,今天坑了黑店一把。看他的神情,頗有做了一回佐羅的感覺。

要說吃的方面,除了苦澀的記憶,也有讓味蕾興奮,至今難以忘懷的。

同學回家後帶來的醃菜大夥共享;學校冰棒廠兩分錢的冰棒;學校小吃部熱騰騰的饅頭等等。

高二我們分了文理科。42、43是理科,我們44是文科。高二的班主任是徐蘭田老師。他的大兒子桂平也在我們班。徐老師是政協委員,寒假前去縣城開會。一天下晚自習後,我們十來個同學到徐老師房裡聚餐。劉世新同學從家裡帶了一大塊臘肉,我們燒起木柴火,燉上臘肉。有同學從老師的菜園裡砍了兩顆大白菜。經霜的白菜燉臘肉,那真是美味啊。

高三時我們的數學老師是陳本新副校長。他愛人承包了學校的飲食店。下晚自習後,我和陳克林、胡詩軍、楊文平等同學去飲食店宵夜,陳校長總是陪我們聊天,有時還會講一些鬼故事。這成為我們緊張學習之餘的輕鬆時刻。

(六)

高中的我們生活艱辛,學習同樣辛苦。特別是經歷了高一的放鬆,回過神來,發現高中數學、物理太難了。少數同學依然在理科領跑,如鄧國華、齊紹武、劉清芳等同學。有些同學選了文科,發揮出文科特長,如王曉慧、王先建、胡剛、陳少傑等同學。而有的同學沒有堅持到預考。

我們讀書時和現在的學生比較起來,最大的優點就是有學習動力。因而能夠吃苦。

張運新老師中師畢業分配到四中管用電方面的工作。他自學參加高考,後來被湖南文理學院數學系錄取,成為我一中的同事。當時,張老師還負責實驗室。我和陳克林等同學從他手中拿了實驗室的鑰匙,每天天還沒亮就到實驗室去學習,數九寒冬也依然如故。

學校挖了魚塘以後,在我們教學樓的東邊魚塘旁修了一間小房子請了一位老人看守魚塘。孫和青認識這位老人,他晚上在那裡睡。因為有電燈,下晚自習後,我和楊金枝、謝聖方等同學就會到那裡去“借光”,每天可以多學習一個多小時。天氣晴好的晚上,魚塘邊的水泥板是我們的露天浴場。提幾桶水一潑,流暢的淋浴就完成了。洗頭時,楊金枝拿出洗髮膏給我用,我才第一次享用男士洗髮的奢侈品。

學習時間抓得緊,可我們並不是整天關在教室讀死書。吃晚飯時,是我們放鬆的時間。學校有廣播之聲。主要是文宣部長肖漢族和低我們一屆的美女肖軍主持。我們可以欣賞他們的美妙播音。也可以在校外的河堤上散步談心。我當時和鄧國華、葉青等同學經常在一起交流學習心得。鄧是學生會主席,我和葉青是副主席。授予我們職務的是學校負責學生工作的劉德興老師,我們同學小昭的父親。

劉老師看上去非常嚴肅,讓學生自然收斂起調皮的心思。這樣一位讓我心存畏懼的老師,竟然遭遇了我的“黑手”。那是我們高考前一天的事。我們乘車去城關住旅店。劉老師最後一個上車。他踏上了客車門口的臺階。我想關上車門。其實車門是司機控制的。我冷不丁地把車門上的控制箱蓋扳開了。蓋子突然彈下來,正打在劉老師的太陽穴上。我感受到他的痛苦,蒙了,擔心他劈頭蓋臉的痛罵。可劉老師獨自消解著苦楚,並沒有責怪我。我大學畢業分配到中武中學任教時,劉老師從中武中學調到大堰壋中學任校長,我們差一點成了同事。

(七)

我們高中時生活苦學習苦,但娛樂活動還是蠻豐富的。

記得老師們吃晚飯時經常會有籃球比賽。我們的幾個科任老師幾乎都是主力。黃道貴老師善於奔跑和跳投。他投球時雙腿併攏盡力往後收縮,右手高高地瞄準往上一送。命中率很高。物理老師成鑄成老師張如新老師也擅長遠投。教數學的副校長馬俊老師個子大,跑起來比較費力,但他的傳球穩。他教我們高一後調任澧縣人民政府副縣長。語文老師裴梅村老師是一個個性鮮明的老師。傳說他開例會時一個班的作文就能夠批閱完成。他在球場上穿一件鬆垮的毛衣,樣子很特別,張揚灑脫。體育老師周軍臣老師手臂長而有力。他最喜歡傳遠球。對方進球或者己方半場發球,他大聲吆喝隊員,左手往前揮。如果對方籃下有了己方的前鋒,他就會果斷地傳遠球。從一方籃下傳到另一方籃下。解峰老師、韓俊初老師等當屬年輕的一輩老師。他們體力好。解老師個子矮,但彈跳出色,可以摸到籃板。裁判員印象最深的是嚴其侖老師和王勇老師。他們場上勤於奔跑,動作標準,呈現出裁判員的嚴肅與認真。王勇老師後來擔任副校長。他給學生講過,自己個子不高不能成為放棄籃球運動的藉口。只要你感興趣,不能成為運動員,那就讓自己成為裁判員。

欣賞老師們打籃球成為我們四中體育愛好者課餘生活的一部分。

體育是年輕人的最愛,學校一年一度的運動會吸引著無數的體育愛好者。

澧縣四中的操坪雖然不起眼,可這裡培養的體育人才卻是出色的。吳家法同學依然保持著校縣100米記錄。

記得高三校運會上,我班戴波勇、陳紅兩名同學各自獲得三項冠軍,確立了我班年級第一名的地位。

學校文藝活動的開展也很經常。一次,全校師生齊聚禮堂(兼學生食堂,曾是我們的大寢室),欣賞胡詩紅老師的二胡演奏。他的演奏時而舒緩悠揚,時而激越高亢。閒靜處似萬籟俱寂,靈動時如萬馬奔騰。到高潮處,胡老師右手放下琴弓,用手指扣弦。當時整個會場人人屏住呼吸,睜大眼睛,感受這陽春白雪,陶醉於藝術的海洋。

學校每學年會組織歌詠比賽,禮堂做寢室時,比賽場地就以小操坪西邊平房的山牆為背景。比賽的歌曲包括《歌唱祖國》等紅色經典曲目。合唱的形式讓沒有音樂細胞的我等也能夠感受到愛國的激情。

班級的應新年晚會、畢業晚會等形式多樣,異彩紛呈。文科班的水平高,核心人物當屬劉勁鬆、陳志等同學。

(八)

我們這屆的文化成績相當突出。那時高考前要進行預考,只有預考通過了才有參加高考的資格。我們班五十來人預考通過四十五人,高於一中的通過率。

高考原本會多一個重本的。我班周繼革同學因患喉癌去世了。他是我們班的學習尖子。記得一次班會上,他上臺發言,手裡抓了一把沙子,直觀地演說,引經據典,告誡同學們,中國人不能夠如一盤散沙瑣碎無用,而應該團結上進。當時我參加過學校的演講比賽,也代表學校參加過教育局組織的作文競賽,有點兒小自負,但從知識的廣度深度,分析問題的條理邏輯,都自愧弗如。

周繼革去世後,黃老師帶領我們全班同學到他的墳墓前去悼念。

轉眼三十多年過去了,許多老師同學已經和我們陰陽相隔。多少墳頭已秋草,猶有心動在黃昏。現在和老師同學一道回憶起四中的風風雨雨,怎不感懷落淚呢!

(九)

學校和學生優異成績的獲得,離不開老師們的辛勤勞動。四中的老師們,關愛學生,奉獻精神強。

王本東老師、蔡祖懷老師上政治課講道理深入淺出。張振興老師除了講地理知識,還關心我們的身體,要我們春秋季節早晨七八點鐘對著太陽晒晒胸膛,還告誡我們好吃的菜餚不能吃得太經常。譚紹龍老師強調做人要有原則和底線。譚子珍老師蒐集資料,補充柳宗元的《蝜蝂傳》等,擴大我們的視野,教育我們做人不能太貪心。黃道貴老師把自己寫的文章送給我們欣賞,讓我們第一次接觸到“茅塞頓開”“胸中塊壘”等新鮮詞語。

高三預考後,我把家裡給姐姐新買的自行車騎來學校,又擔心丟失,黃老師便讓我把自行車停在他狹小而擁擠的家裡。自己根本不知道給老師帶來了怎樣的不便。真是少年不更事,老師白髮新啊。

四中的老師同學,你是否記得:李少炎老師生病了,語文教研組會就是在他的病床前開的。工會活動室有一臺小電視,下自習後,我們第一次看到女排奪冠的實況直播,知道了“鐵榔頭”的厲害,領會了“女排精神”的內涵。同學中有練鐵砂掌的孟春方,有清早起床練散打的武俠宗師陳志等等。

這無數的點點滴滴,侵潤著每一個四中人的身心。儘管不同的個體會有些許不同,但體現四中人共性的精神品德卻是相同的。那過去的歲月,你我都是主角。(許元旦 2019年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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