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當時劉宋的組織結構;人,基本上都是能整人,但整不了事的主兒

劉義隆 晉成帝 中國歷史 元嘉之治 琵琶 碧血黃沙2016 2018-11-30

當然,咱這兒也得說一句,歷史上有所謂的‘元嘉之治’;客觀的說,元嘉早期時,劉義隆不僅整人,也整事兒。像勸課農桑、整飭吏治,提倡節儉,減免賦稅這些於國於民有利的事兒,劉義隆也做了很多;因此至少在元嘉早期,江南經濟繁榮,百姓富足。

但是到了徹底搞定劉義康這會兒,劉義隆已經做了22年皇帝。

22年下來,劉義隆變了;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銳意進取,艱苦樸素的年輕皇帝了;也開始變的驕奢淫逸起來——

就在劉義隆計劃收網,抓捕劉義康一黨的時候,這哥們兒忙裡偷閒下令開挖玄武湖,並且打算在湖中建造方丈、蓬萊、瀛洲三座‘仙山’;與此同時,劉義隆又下令重修了華林園,建造了一系列供自己休閒娛樂的設施。按史書記載,這段時間,劉義隆“內起山苑,窮侈極麗,役使百姓,江南苦之。”

老話兒說的好,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在劉義隆的榜樣示範作用‘激勵’下,整個劉宋朝廷很多顯要生活越來越腐化。

此情此景,劉宋朝廷上有識之士看在眼裡急在心上,屢屢上書勸諫;但是劉義隆對這種情勢卻很滿意;大家都去享受生活,自然就無心威脅他的皇位。

但是,這哥們兒顯然想多了;俗話說‘權力是男人最好的春藥’,有這劑猛藥刺激著,劉宋朝廷該內訌還接著內訌——

審結劉義康一案後,劉宋朝中除了劉義恭外,最有權勢的有兩個大臣,分別是何尚之和庾炳之。

何尚之咱們前面說過,那是‘小一輩兒’革命家;那這位庾炳之是什麼來頭?

看看當時劉宋的組織結構;人,基本上都是能整人,但整不了事的主兒

庾炳之,字仲文,潁川鄢陵人;看過拙文《亂世三百年——閒話兩晉之五胡亂華》的兄弟估計會對一個人有印象,此人名叫庾冰,是晉成帝司馬衍時代朝廷的話事人;司職司空,位居三公。對,此人便是庾炳之的曾祖;庾家打那代開始,代代高官,庾炳之的爺爺,曾是廣州刺史,他爹任東陽太守。

不過這個家室沒給庾炳之帶來特別大的現實利益,小庾同學出道,可以說默默無聞,據據《宋書 庾炳之傳》記載,“(庾炳之)初為祕書、太子舍人。”換句話說,庾炳之開始的時候,乾的是陪太子讀書的活兒。這個活兒,老實講,有潛力,但沒有實力;有飛黃騰達的可能,當然也有人頭落地的風險。

後來隨著年齡增長,庾炳之出宮任官,先給劉義康當過主簿;後給劉義宣幹過諮議參軍;一段時間還客串過遠支皇族始興王劉濬的司馬;雖說這幾個職位都沒有實權,但是這幾次跳槽,給庾炳之積攢了不少不錯的人脈(看看這幾個人名兒,小夥子可是一直遊走於皇室貴戚之間。)

除了長袖善舞,周旋於王公貴胄之外,不得不說庾炳之眼光不差,最後也不知道怎麼著,他攀上了劉義隆的高枝兒。還記得咱們之前說過,劉義康、劉湛合起夥兒來擠兌殷景仁的事兒嗎?殷景仁告病在家不上班,但始終沒跟劉義隆斷了聯繫,這裡邊兒替劉義隆和殷景仁來往奔走,傳遞消息的人,就是庾炳之。

但是,這還不是庾炳之牛逼的地方;這位大蝦真正牛的地方在於,劉義隆、殷景仁和劉義康、劉湛之間的暗戰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庾炳之卻能跟兩邊兒同時保持良好的關係,而且鬥爭的雙方還都知道庾炳之跟對方不錯!

這你就不得不佩服這夥計情商之高。

這次鬥爭的結果,咱前面說了,劉義康被放逐,劉湛掉了腦袋;之後,庾炳之由幕後走到臺前,被劉義隆任命為侍中、吏部尚書,一時“內外歸附,勢傾朝野”;賺了個盆滿缽滿。

然而,‘勢傾朝野’之後,這夥計的本色也就暴露出來了,按史料記載,這夥計有幾個特點,第一個,貪,忒特麼貪了,而且還是那種不要臉的貪法兒!

那位說了,這夥計有多貪,值得你這麼咬牙切齒的說?

呵呵,說幾個好玩兒的事兒——

庾炳之身為劉宋朝廷的組織部兼人事部部長(吏部尚書),自然掌握了很多官員的命運,求他的人很多,巴結的人更多;這裡邊兒有自願的,當然也有那不情願的。

《宋書 庾炳之傳》中有這麼段話,“虞秀之門生事之,累味珍餚,未嘗有乏,其別外貢,豈可具詳。炳之門中不問大小,誅求張幼緒,幼緒轉無以堪命。炳之先與劉德厚殊惡,德厚自持琵琶甚精麗。遺之,便復款然。市令盛馥進數百口材助營宅,恐人知,作虛買券。劉道錫驟有所輸,傾南俸之半。劉雍自謂得其力助,事之如父,夏中送甘蔗,若新發於州。”

這段話翻譯過來的意思是,有個叫虞秀之的人以門生之禮侍奉庾炳之,每每送去美味珍餚,從來沒有缺過;庾家門內大小事都交給一個叫張幼緒的官員打理,搞得這位官員苦不堪言,與“家奴”無二;有個叫劉德厚的官員為了與他釋怨輸好,送上家藏的精美的琵琶;有個叫盛馥的官員送庾炳之造屋的建材,還刻意為其掩飾,偽造虛假買賣的票據;有個叫劉雍的官員待庾炳之如同自己的親父,盛夏送去甘蔗,新鮮如同剛剛從地裡取來的;更有甚者,有個叫劉道錫的官員向他行賄,竟拿出自己年俸的一半。

這些人送錢送東西,就是為了買官;那個被庾炳之使喚如“家奴”的叫張幼緒的官兒,有一次對朋友發牢騷,說“吾雖得一縣,負三十萬錢”,我雖然得了這麼個職位,那可是欠了三十萬錢債的!

這其實好理解,畢竟那些東西都是硬貨;收也就收了;也就不值當哥們兒咬牙切齒的說了。

但是下面這事兒,如果不是記載在煌煌正史中,你都不敢信,天底下還有這樣的人——

同樣是在《宋書 庾炳之傳》中,“荀萬秋嘗詣炳之,值一客姓夏侯,主人問:‘有好牛不?’雲:‘無。’問:‘有好馬不?’又云:‘無。正有佳驢耳。’炳之便答:‘甚是所欲。’客出門,遂與相聞索之。”

這段話的意思是,有個叫荀萬秋的官兒去見庾炳之,正好庾家有一個姓夏侯的客人,見有人來,便起身告辭。庾部長問人家這客人,你有好牛嗎?客人回說木有,又問,你有好馬嗎?客人說也木有,家裡就有一頭不錯的驢;庾炳之說,我特麼就喜歡驢,把你那驢給我吧。

堂堂副總理級別的的高官,問人家要驢!聽著都新鮮。

看看當時劉宋的組織結構;人,基本上都是能整人,但整不了事的主兒

您以為要驢就算完了?

告訴您,當時天底下就沒有庾炳之不好意思要的東西。

“劉道錫雲是炳之所舉,就道錫索嫁女具及祠器,乃當百萬數。”

劉道錫,就是上文說的那位拿出年收入的一半孝敬庾炳之的那位官員,他就碰上這樣的糟心事兒,庾炳之問他要他女兒出嫁的嫁妝,和他們家祭祀用的器具。

夠奇葩吧。

還有呢,除了貪;庾炳之還極其沒修養,喜歡爆粗口。

“(庾炳之)兄登之為謝晦長史,炳之往省之。謝晦位高權重,朝士莫不加敬,炳之獨與抗禮,時論健之。”

庾炳之的哥哥當時任權臣謝晦的長史,庾炳之有次去看他哥;那會兒謝晦位高權重,滿朝大臣都對其禮敬三分,唯獨庾炳之不屌他,說話喜歡嗆著來!

這是對大官;等他自己當上大官了,那就更不得了了。

“炳之為人強急而不耐煩,賓客幹訴非理者,忿詈形於辭色。素無學術,不為眾望所推。”

庾炳之遇事,不等別人說三句話就不耐煩了,喜怒形於色,張嘴就開罵;極沒教養,威信不高,不能孚眾。

最有意思的是,這貨還是個嚴重的潔癖患者:“性好潔,士大夫造之者,去未出戶,輒令人拭席洗床。”

茲要是有官員到他們家做客,聊的差不多,人準備告辭時,樂子來了,客人前腳兒還沒出門兒,庾炳之就連聲催促家人拎著桶,過來洗刷客人坐過的地方。

這也讓人太難堪了,您想想,如果您碰上這麼一位,你屁股剛離開凳子,他那邊兒就讓人拿著抹布,把你坐過的地方擦的像鏡子一樣亮,您會是啥心情?

一個吏部尚書,國家的主要官員,不僅大肆接受賄賂,而且修養極差,經常侮辱漫罵來訪的官員,您想庾炳之在朝野中會是啥口碑。

終於,在一個看似很小的事情上,庾炳之栽了跟頭——

《宋書》中的原文是這樣的,“炳之請急還家,吏部令史錢泰、主客令史周伯齊出炳之宅諮事。泰能彈琵琶,伯齊善歌,炳之因留停宿。尚書舊制,令史諮事,不得宿停外,雖有八座命,亦不許。為有司所奏”

這事兒出在元嘉二十五年,也就是公元448年的一天,這天庾炳之請假回家,他手下有兩個官員有事兒找他,單位沒看著,這倆官兒就跑到庾炳之家裡去找他了。

這倆官兒,一個是吏部令史名叫錢泰,另一位是主客令史,喚作周伯齊;二人多才多藝,錢泰彈的一手好琵琶,周伯齊長了一副好音道。正事兒談完,庾炳之就說,那啥,別走了唄,你們倆一個彈,一個唱,咱們樂呵樂呵!這一樂呵,時間過的很快,天黑了;庾炳之就說,那就都別走了,就住我們家吧。

領導既然賞臉,那就住唄,這兩位可就住下了。

但是,這是個嚴重違紀行為。

因為這兩位都是令史,他們的崗位職責是要掌握機密檔案的;按照當時朝廷規定,這個崗位的人,嚴禁在外留宿。

這事兒,被人抓住了;一封彈劾信便遞到了劉義隆的案頭;彈劾庾炳之的人,是何尚之。

何尚之上來就給庾炳之扣了一頂大帽子,他說皇上,這事兒您得管,朝廷有制度,令史掌握檔案機密,不得在外住宿;現在庾炳之明知故犯,這是其罪一也;庾炳之結交掌握機密的官員幹什麼?他這是要結黨營私,已經不僅是違反制度,就差要謀反了,這是其罪二也。這麼看,他比范曄操蛋多了。

劉義隆看完摺子之後笑了,不至於吧,不過是玩兒的晚了點兒而已,不至於、不至於!他就打算這事兒就這麼算了。

劉義隆打算算了,何尚之顯然不打算這麼輕易放過庾炳之;看劉義隆無意處理,何尚之繼續翻騰庾炳之的老賬;庾炳之本來屁股就不乾淨,做人又不咋地,想找他的麻煩,不要太容易,很快,何尚之第二封摺子又上來了,這裡邊兒何尚之又給庾炳之填了三大罪狀——

其一,公役私用。庾炳之常年佔用尚書省公務猿給他們家幹活兒,這些人工資是朝廷發的,但乾的卻是庾炳之的私活兒。

其二,受賄。庾炳之家裡有大量來源不明的鉅額財產,而且您可以查查庾炳之的消費水平,再對比他的收入狀況,他那麼多錢從哪兒來的?

其三,越權。庾炳之是吏部尚書,卻不安心本職工作,經常跟太尉搶權;太尉自己都說,“庾炳之毫無共事之體,凡所選舉,皆出己意,事後方讓太尉知曉。炳之以虞秀之作黃門,太尉堅持不可,才作罷。太尉近日與炳之短札,將以劉德願之子為州西曹,炳之卻啟用其為主簿,隨即告知德願,德願便謝絕太尉。炳之前後賣恩,何止於此!”

這次上書,何尚之可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發動了一批官員,集體彈劾庾炳之。

這下劉義隆也不敢和稀泥了,好吧,既然你們覺得庾炳之操蛋,那就調任吧,擼了他的吏部尚書,轉任丹陽尹。

這就是緩兵之計啊,先讓庾炳之到地方避避風頭,以後有機會再調回中央。不過這對於何尚之等人來說,就不是好兆頭了!

政治鬥爭,要麼不出手,出手一定要把對方整死,否則等對方翻過手來,自己以及身後的一家老小可就不保險了。現在擺明的情況是庾炳之聖眷猶在,這指不定哪天,庾漢三就又回來了。

何尚之能幹到尚書僕射,那也不是省油燈。

看劉義隆拉偏架,他又給劉義隆寫了長長的一封摺子,鑑於太長了,這兒就不復制了,您只要知道夠長就行。

但是這封摺子裡,99%是廢話;真正給力的,就幾句:“若言炳之有誠於國,未知的是何事?正當雲與殷景仁不失其舊,與劉湛亦復不疏。且景仁當時事意,豈復可蔑,朝士兩邊相推,亦復何限,縱有微誠,復何足以掩其惡。”“歷觀古今,未有眾過藉藉,受貨數百萬,更得高官厚祿如今者也。”

這段話翻譯過來的意思是說,庾炳之這個人當年在殷景仁和劉湛的問題上,態度曖昧。庾炳之一邊跟殷景仁保持關係,另一邊又跟劉湛走得很近。況且當時殷景仁並沒有什麼錯而遭罷黜,他庾炳之不敢堅持原則,做人沒有底線,怕得罪人。這種人即使對朝廷有那麼一點兒“忠誠”,也難以掩蓋他的惡行。歷覽古今,沒有象庾炳之這樣過錯累累,受賄百萬,還能得到象他這樣的高官厚祿的。

何尚之夠狠,幾句話就戳中了劉義隆的肺管子——庾炳之“為臣不忠”、首鼠兩端。

一個皇帝的,如果手下大臣貪點兒,恐怕還能夠容忍,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臣下的不忠;何尚之這番話無疑觸動了宋文帝劉義隆的心病。

這份摺子上去不久,庾炳之被免官;兩年後,病死於家中。

多說一句吧,庾炳之被罷免後,劉義隆以沈演之接替了吏部尚書一職,沈演之在吏部尚書任上不足一年便病死了。

幾年內訌下來,幾經人事變遷,截止元嘉二十七年,劉宋朝廷上的重臣分別是,太尉劉義恭、司空劉義宣、尚書左僕射何尚之、吏部尚書江湛、侍中徐湛之、何攸之等。

看看當時劉宋的組織結構;人,基本上都是能整人,但整不了事的主兒

以上這些人,構成了劉宋朝廷的組織結構;看看人,基本上都是能整人,但整不了事兒的主兒。

當然,這還是沒完全回答,拓跋燾南下時,劉宋北部邊境為什麼會那麼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