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秦聊朋友圈:羅大佑是一個憤青,我是一個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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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秦聊朋友圈:羅大佑是一個憤青,我是一個僧人

那些帶著不安和期待望向齊秦的年輕人,和多年前蹲在地上抬頭仰視著羅大佑的齊秦,某種意義上是一種重合。

文 ✎ 何可人

編輯 ✎ 方奕晗

很多人對齊秦說,我是聽你的歌長大的。

他們大部分是他的粉絲、球友,同臺演出的歌手、演員。很多人成了他的朋友,喊他“小哥”。

《我是歌手》第一期,主持人胡海泉介紹壓軸嘉賓,說出“小哥”兩個字時,後臺的歌手們齊齊露出瞭然的神色:陳明大笑著拍掌,尚雯婕“哇”了一聲,陳羽凡唱起“輕輕地我將離開你”。

胡海泉點著頭說,他是江湖上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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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道近40年,許多人因為音樂和齊秦結識,也因為音樂和他成為朋友:前輩如蔡琴、蘇芮、張艾嘉,同輩如庾澄慶、陳昇、李宗盛,後輩如熊天平、許茹雲、順子,還有幕後金牌製作人虹樂隊、陳小霞、袁惟仁、許常德、季忠平……他們和齊秦交往的故事,是華語流行音樂30年的點滴縮影。

早在《我是歌手》前,齊秦和羽泉就已經是朋友。

2008年,羽泉組合在北京工人體育館舉行演唱會。演出過半,海泉回憶往事:“當年有一位歌手,我在聽到他的歌之後,才知道流行音樂會令人多麼感動……”音樂響起,是齊秦的《外面的世界》。

悠揚的口琴聲傳來,升降舞臺緩緩升起,吹口琴的人正是齊秦。海泉十分動情地說:“小哥,當年有兩個小男孩就是因為聽到那首《狼》深深受到感動,才開始彈吉他、唱歌,從而踏入流行歌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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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泉的故事,發生在無數大陸音樂人身上。齊秦這個名字是他們曾經仰望的音樂理想。

齊秦之前,大陸歌壇流行“西北風”“囚歌風”。“西北風”追求大感覺、大力度,帶有咄咄逼人的集體意識。而以遲志強為代表的“囚歌風”,讓大街小巷都飄滿“愁啊愁”“鐵窗淚”等帶著哭腔的蒼涼。1988年,隨著《狼I》和《狼II》專輯流入大陸,人們聽到這樣一個聲音:清亮,高亢,帶著脆弱的孤單,訴說著堅持與不安。

與錄音機相伴的歲月裡,卡帶中的齊秦,帶給無數人音樂上的觸動與啟發。

年輕的張亞東為了看齊秦演唱會,曾坐了一宿火車到北京;盧庚戌因為《外面的世界》開始學彈琴;小柯拿著吉他在河邊天天彈唱齊秦的歌;20歲的萬曉利大專畢業,聽齊秦的歌打發在工廠的漫長歲月;高曉鬆進了大學,發現在學校裡每個人都彈著齊秦的木吉他;李健說,他想要和齊秦來一場“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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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年後,這些人一一出道,他們站在各自的位置上,開創了全新的音樂時代。

2010年,因為《我是歌手》,海泉再次和齊秦站在同一個舞臺。

在“致敬齊秦專場”,海泉興致沖沖地拿來一隻黑色吉他箱。箱子裡滿滿裝著他多年來收集齊秦的卡帶和CD。年代太久遠,他甚至一時間找不到放卡帶的播放機。好不容易找了一臺播放機,羽凡使勁拍打,齊秦的歌聲終於傳出。海泉興奮得手舞足蹈,他再次變成當年那個因為《狼》而震撼的男孩。

錄製《我是歌手》之前,齊秦不確定到底有誰會真的參加。到了現場,他一看:“哇,都是小一輩的,就我最老!”齊秦對“火星試驗室”感慨。曾經隔著收音機,隔著舞臺,隔著海峽去模仿他、崇拜他的人,現在飆著此起彼伏的高音向他挑戰,和他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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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要跟齊秦比較,得先跨越他的虹樂隊。這支由齊秦一手組建的樂隊,伴隨了他音樂征途很多年,也打造了最巔峰的作品。幾番動盪,樂隊歷經數次人員變更,第一代成員鼓手阿昌、鍵盤手江建民、吉他手涂惠源都與齊秦成為終身的音樂知己。

組建樂隊的念頭,來自齊秦在製作《狼II》時候的想法。他感覺到老一代樂手的缺陷:“他們對音樂的熱情已經沒有了,非常計較,錄音是按軌算錢的,完全是商業的方式。這樣感覺很不好。做音樂還是要有熱情,你既然來幫我做唱片,就要對我的音樂負責。”齊秦希望參與音樂創作的樂手能對音樂懷抱熱情、對作品認真負責。

彼時,江建民、涂惠源、劉天健、徐德昌在臺灣一家夜總會演出。看完表演,齊秦當即決定約他們聊一聊:“如果你們有興趣,我們可以一塊做。小塗(鍵盤手),阿昌(鼓手),劉天健是貝斯——當時天健是他們的隊長,還有江建民是吉他,他們4個人,加我5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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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代虹樂隊。前為齊秦;後排左一為劉天健,中間是涂惠元,右為徐德昌

1985年,徐德昌退伍前夕,幾個人相約在仁愛路的遠東百貨圓環前碰面。大家很快敲定成立樂隊,名字取作“虹”。徐德昌在訪談裡說:當時國外有一支樂隊叫RED,我們是為了有別於這個“紅”,就取名叫“虹”,RAINBOW。後來這個意思又引申為在做工的蟲。

虹樂隊5個人個性都很突出,難免因看法不同爭執起來。鼓手阿昌脾氣最暴躁,齊秦和他沒少吵架。遇到分歧,他會直接和齊秦抗議:小哥我不這樣覺得,我覺得應該是……他也常常和江建民掐,這時候年紀最大的齊秦又變身和事佬。

但齊秦覺得很幸福,“大家在一塊耕耘音樂,他們對於音樂這樣認真和投入,對於我來講是好事。有這麼一群執著的隊友,是我的幸福”。

用這樣的投入,虹樂隊製作的專輯《紀念日》,至今被許多粉絲認為是齊秦最好的專輯之一。在1991年“狂飆北京演唱會”上,清一色長髮披肩的5個男人在舞臺上狂歡的一幕,更是被視作華語搖滾演唱會的經典現場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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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天健、江建民、涂惠源、徐德昌後來都成為大名鼎鼎的製作人,除了徐德昌一直跟齊秦在一起合作以外,其他人也發展出各自的事業與成就。鍵盤手涂惠源成為臺灣金牌曲作者和音樂製作人,創作過《聽海》《剪愛》等作品;貝斯手劉天健製作了近百張專輯,被譽為“天王制作人”;有“亞洲第一吉他手”稱號的江建民更是幕後紅人,據說一個月有70多首歌要做,同時他也把工作重心轉向大陸,同更多年輕音樂人合作。

2005年12月25日,齊秦召開“黃金20年”演唱會,他召回第一代“虹”樂隊成員,想和他們一起重溫舊日榮光。在他看來,臺灣樂壇最好的時光是在1995年前後,“你也寫歌,他也寫歌,每個人的作品都是不同的”。

齊秦清楚地記得,1991年北京工人體育館的演唱會上,工作人員無意中踢斷電源,館內頓時漆黑一片,“虹”樂隊帶領全場的觀眾大合唱,體育館上空飛舞起無數用節目單疊成的紙飛機。現在,這樣的氛圍再難尋覓,臺灣唱片的黃金時代一去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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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黃金時代,齊秦是聽著羅大佑的歌步入歌壇的。如果畫一條時間線,海泉是齊秦影響過的後輩,虹樂隊是齊秦的同伴,羅大佑則是齊秦的前輩大哥。

上世紀70年代,還在做醫學生的羅大佑開始音樂創作,彼時的齊秦正在叛逆期裡蹉跎時光。80年代初,羅大佑向樂壇扔出“重磅炸彈”《之乎者也》,革了“校園民謠”的命,齊秦還在唱著《又見溜溜的她》這樣的民間小調。

站在臺灣民歌運動的尾巴上,羅大佑承前啟後,開啟了新的流行時代。齊秦作為初出茅廬的小輩,正在跟著姐姐到處圍觀校園民謠的演奏。

1988年,齊豫齊秦舉辦《天使與狼》演唱會,在齊豫的邀請下,羅大佑擔任演唱會特別嘉賓。

臺北敦化北路的棒球場裡,漆黑的舞臺上只留下中央的一束強光,黑色鋼琴緩緩升起,羅大佑坐在鋼琴前彈奏,齊秦齊豫分立兩側,三個人合唱了一曲愁腸百結的臺語老歌《心事誰人知》。和戴著墨鏡、一身黑西裝、瀟灑篤定的羅大佑比起來,頂著標誌性的“鍋刷頭”,穿著舞臺風服裝的齊秦,舉手投足都顯得稚嫩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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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唱會之後,兩個人熟悉了許多。那時候羅大佑住在香港,正在做專輯《皇后大道東》,齊秦去香港辦事,專門去他家拜訪。兩人聊天,喝紅酒,羅大佑向齊秦展示收藏的郵票,“全是大陸的郵票,毛澤東像的郵票他也有,鄧小平的他也有。”齊秦驚歎,“這也太神奇了。”

1992年,齊秦去新疆採風。在那裡他和羅大佑不期而遇,兩人一起拜訪了王洛賓。民謠歌手洪啟是當時在場的人之一。他在採訪中回憶:在拜見完王洛賓老爺子之後,齊秦、羅大佑一起去唱卡拉OK,被幾百人圍得裡外三層。羅大佑那時候唱《戀曲1990》,很歡樂,很好玩。

在羅大佑看來,齊秦就是個小孩,一定要有人照顧他。“他的魅力是精神上的。他彷彿就是一座精神城市,這裡麵包括他的音樂、氣質以及穿著。”

齊秦覺得巨蟹座的羅大佑脾氣不太好,情緒起伏比較大。對很多事情,會有很主觀的價值判斷和很多意見想要表達。他選擇音樂表達這些情緒,這是他的個人風格和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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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把齊秦和羅大佑放在一起比較,認為羅大佑表達了迷惘和反叛,齊秦表達了脆弱的詩意。也有人說齊秦是在模仿羅大佑。齊秦強調,“我永遠不會是羅大佑,不會有那麼多的社會責任感。我是比較追求事物的圓滿,不會非常憤世嫉俗的”。

“他是一個憤青,”齊秦說,“而我應該是一個僧人。”

2014年,齊秦頂替缺席的羅大佑,成為《中國好聲音》第四位導師。他坐在高高的座椅上,檢閱著舞臺中心的年輕歌手。那些帶著不安和期待望向齊秦的年輕人,和多年前蹲在地上抬頭仰視著羅大佑的齊秦,某種意義上是一種重合。

私下裡,齊秦很照顧這些年輕學員。錄製之後,他會請這群孩子吃飯,送點零食過去。他認真地提醒他們:如果你將來是個歌手,應該如何如何。

學員親切地稱他為“狼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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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目結束後,很多學員還會和他保持微信聯繫,其他組的學員遇見他,也會熱情地招呼:我現在開了一個音樂教室,狼爸你沒事要來啊!

但齊秦沒有簽下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除了節目組對選手簽約作出統一要求之外,齊秦明白,這些聽著周杰倫、蔡依林的歌長大的90後,對他的音樂並不熟悉,他們所崇尚的音樂風格,和自己的音樂理念不一樣。

他只能成為他們的“狼爸爸”,而不是音樂上的導師。這次齊秦明白,“狼”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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