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江萊
編輯 | 閆寶
周旋是民國四大美女之一，被譽為“金嗓子”，她也是中國最早的兩棲明星，擁有甜潤的歌喉。她的歌聲純淨甜美，委婉動人，如天籟一般，她一生演唱了二百多首歌曲，《夜上海》《四季歌》《天涯歌女》《何日君再來》等經典歌曲至今還在流傳，鄧麗君和無數明星曾經翻唱過。儘管年代久遠，她的作品與現在的時尚依然緊密合拍，悠悠輕唱，一種貴族般的華麗氣息穿透時空緩緩流淌。
在民國時期的當紅影星中，周璇算得上是最耀眼的人物之一。而反過來看，命運和感情經歷最為悽慘和悲涼的，可能也數週璇了。想起她，總令人心中莫名的心酸。
說起來，周璇也是出身名門的，往上追溯竟是蘇東坡的後人。父親是大學教授，一家8位兄弟姊妹。可是，幸福的生活只持續到她3歲。3歲時，周璇便被抽大煙的舅舅拐賣，從此再未見過家人。直到臨死時，她還抓著別人的手斷斷續續地說：“我命苦，一直沒再見過親生父母……”
她的表演細膩生動，眉目傳情。只可惜，紅顏薄命，那甜美動人的微笑背後隱藏著深深的哀傷。
1920年，周璇出生於常州一戶姓蘇的人家，她的原名是蘇璞，璞乃未琢之玉，取其天然、純真之意。周璇家中有兄弟姐妹八人，她排行老二，故乳名為義官。1923年，周璇被抽大煙的舅舅顧仕佳偷偷拐騙到了金壇縣的王家，並且改名為王小紅。王家夫婦離異後，周璇又被送給了上海的一家周姓人家，並更名為周小紅。
1928年，周家家境日益貧困，周璇的養母被迫去幫傭度日，而吸食鴉片的養父則要把周璇賣去妓院當妓女，幸虧養母及時搭救，才免去周璇一場更大的災難。周璇自幼愛聽人家唱歌，也常常跟著別人哼唱歌曲。在學校裡，她的唱歌成績也總是第一名。
周璇12歲時，明月歌舞團的琴師章錦文偶然去周璇養母幫傭的家裡做客，見一位少女正站在留聲機旁唱歌，歌聲淳樸清脆，眉眼清秀可愛。他回去便向當時的明月歌舞團的團長、素有“中國流行音樂的奠基人”之稱的黎錦暉推薦。黎初次見到的周璇，實在是個可憐的小女孩兒，面容枯瘦，怯生生的，一張嘴滿口的寧波上海話，問得多了甚至拖起了哭腔。雖說周璇臉型很好，眉眼很精緻，但畢竟是個小女孩兒，看不出有什麼過人之處。只能試試吧，黎錦暉最終還是收下了年僅12歲的周璇，從此改變了這個本名叫蘇璞的女孩子的命運。
周璇很刻苦，那些跟她同臺演出過的師友們都記得，她努力學習普通話，琴房沒人的時候，她偷偷練琴、練唱。她一上臺，那雙並不大的眼睛便晶瑩光亮充滿了靈氣。特別是她那副金嗓子，本身便已是天成，稍加培訓馬上綻放出更為奪人的光彩。
周璇14歲時，一夜成名，紅遍了上海灘。她在上海歌星評選活動中，僅位居於老牌歌星白虹之後（相差50多票），名列第二。白先勇回憶那時的上海，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人人嘴裡哼唱的都是周璇的歌。那首《五月的風》傳遍了黃浦江畔，那歌聲實在令人陶醉。
周璇當時紅到了何種地步，拿片酬來說的話，她的片酬是以黃金來計的。每部片子裡，唱一首插曲便是二兩黃金，而有人計算過，周璇的電影每部至少有5首歌要唱。那麼不計片酬，光是演唱電影插曲，一部戲便有至少一斤黃金。再說片酬，每年光是舊片的版稅，周璇就能收到兩千萬舊幣，一部新片的片酬最少也要兩千塊大洋，比同時代的女明星要高出數倍。
1941年，《上海日報》評選電影皇后，周璇當然是不二人選。但誰都沒有想到，面對這巨大的榮譽，周璇表現出一個超凡女性的氣量。她發表啟事說：“對於影后名稱絕難接受，並祈勿將影后二字涉及賤名……”由此可見，周璇的低調和大氣。她不做影后，影后便無人敢當，這頂桂冠從此封存。
周旋有過三段婚姻卻一生孤獨淒冷，人世間的最後歲月，天使一般的她竟然是在上海的精神病醫院中度過，令人心痛不已。
明月歌舞社裡有一位身材高大，長相英俊的男老師叫嚴華，是當時知名的作曲家、演員。嚴華曾經學過京劇，普通話特別好，周旋在江南長大，普通話很差，所以經常向嚴華學習，嚴華比周旋大幾歲，日久生情，她漸漸喜歡上了這位風度儒雅的老師。1936年，嚴華要去南洋演出，周旋邀請他來家裡吃飯，為他送行。飯後，周旋把自己的日記送給嚴華，叮囑他上了船再看。上船後，嚴華翻開本子，發現裡面寫滿了周旋對自己的愛慕和相思，一層薄紙終於捅破，嚴華很受感動，到達南洋後接著給周旋寫信，發去了愛的迴音。有了周旋的牽掛，結束演出後，嚴華甚至都沒有藉機遊覽一下異國風光，就迫不及待地回到愛人身邊。1938年陰曆6月13日，神仙眷侶終成眷屬，兩人舉行了隆重的婚禮，當時，這對年輕名人浪漫的愛情轟動了上海灘。
周璇與嚴華結婚照。
婚後的周旋依舊早出晚歸，忙於事業，相比之下，嚴華就清閒了許多，這種女強男弱的家庭模式深深挫傷了他的自尊心，周旋的應酬很多，身邊的男人肯定不少，嫉妒的嚴華開始不滿，甚至惡言相加，兩人的關係有了裂痕。這時候，周旋的乾爹，國華影片公司老闆柳中浩為了多多賺錢，每天讓周旋加班加點，期間，周旋懷孕了，但是由於過度勞累不幸流產，此事更加深了嚴華的不滿情緒。一天，他把周旋鎖在了家裡，玩起了失蹤。柳中浩很生氣，乾脆讓周旋住在了電影公司。嚴華一時衝動，就在報紙上發了“周旋捲逃”的啟示。可想而知，這樣的新聞，對於大紅大紫的明星來說，意味著什麼，兩人的感情徹底破碎。1941年，他們離婚。這段婚姻，給感性的周旋帶來了極大地傷害，也是她日後患病的誘因之一。
為了離開傷心之地，正好香港大中華影業公司要拍攝《長相思》和《各有千秋》，周旋去了香港。在香港，周旋遇到了一個上海灘舊識朱懷德，朱懷德知道周旋已經離婚，開始追求她，因為是商人，早就練就了一套花言巧語。很快，單純的周旋被這個猥瑣的男人迷惑了眼睛，和他同居了。朱懷德以做生意為名，多次和周旋借錢，周旋毫不猶豫地傾囊相助。誰知道，朱懷德拿到錢後，開始冷淡周旋。此時，周旋發現自己懷孕了，就催朱懷德結婚，朱懷德露出了流氓本性，還汙衊說：“是不是我的孩子要滴血驗親！”之後，這個卑鄙小人帶著周旋的全部財產回到上海，躲了起來。周旋萬念俱灰，情感災難的重創使她幾近瘋狂，脆弱的神經開始出現問題。1950年，周旋回到上海，九月份，生下兒子周民，由於周旋精神不穩定，周民一直由趙丹夫婦撫養。
1951年4月，大光明影業公司拍攝電影《和平鴿》，周璇出演女主角，這是她的第43部電影，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就在拍攝中，裡面有一個細節牽涉到驗血，刺激了周璇，她想起朱懷德所說的滴血驗親，突然精神失常，電影《和平鴿》的拍攝被迫中斷，周璇被送進了上海虹橋療養院。
唐棣是個畫家，在《和平鴿》劇組做美工，周旋患病的日子裡，唐棣經常出現在病床前，悉心照料她的生活，逗她開心，破碎了許久的溫情又回來了，周旋一顆傷痕累累的心慢慢迴歸平靜。在溫情的陽光下漸漸癒合傷口，他們相戀了，還有了一個兒子，取名周偉。這一段難得的寧靜卻很快又被打破，周旋的親朋好友們懷疑唐棣和朱懷德一樣，居心不良，他們不相信唐棣能愛一個精神有問題的女人，認定他是騙子，指控唐棣，最終唐棣以“詐騙罪和強姦罪”被判入獄，周旋再次精神失常。
生命之火彷彿要熄滅，以後的日子，周旋孤獨地躺在床上，不言不語，心已經死去。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療期間，她的病情時好時壞。
1957年春天，在醫生的不懈努力下，周璇的病情有所好轉。她在《上影畫報》上刊登了一封公開信：“親愛的觀眾：我的病已經好了，快要出院了，就快要工作了。我一定在黨的培養下，好好拍電影，感謝觀眾們對我的熱愛和關懷。”之後，周旋出院。
不料兩個月後，她突患急性腦炎，又被送進了醫院。1957年9月22日，周旋永遠閉上了那雙美麗柔情的大眼睛，年僅37歲。
最後一次見到周璇，音樂家陳剛回憶說：“她臉色不好，浮腫，很憔悴。”一個弱女子，儘管她天資過人、智慧超群,儘管她自強自立、不甘命運擺佈，卻因為她真情真性、善良單純，最終做了世俗的犧牲品。在最美麗的時候，她撒手人寰。
時至今日，在海內外還傳播著周璇金噪一般的歌聲，同時，她留在人間的，還有三十八年的悽苦人生和一代歌星令人心酸的悲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