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梧,一個遙遠又神祕的古郡。屈原的《楚辭》中,多次提到蒼梧,也就是九嶷山。《辭海》雲:“【蒼梧】郡名。西漢元鼎六年(前111年)置。治所在廣信。”廣信就是廣西梧州市。但是,近年很多最新考古發現,在西漢設置的蒼梧郡之前,楚國和秦代設立了一個更古老的蒼梧郡。

屈原《楚辭》中的蒼梧,一個遙遠又神祕的古郡,可能在耒陽


傳統史學觀點,公元前221年,秦始皇採納丞相李斯的建議,廢諸侯,取消分封制,立郡縣,分天下為三十六郡,當時湖南境內有2郡:黔中郡、長沙郡,郴縣、耒縣屬於長沙郡。眾多相關縣市的歷代縣誌都採用這個說法。然而,2002年,龍山縣裡耶出土的秦簡,找不到黔中、長沙兩郡的記載,寫的是洞庭、蒼梧二郡:“今洞庭兵輸內史,及巴、南郡、蒼梧輸甲兵”。後來又發現“卅四年‘奏及蒼梧為郡九歲,乃往’”的秦簡。此後,專家們從張家山出土的漢簡《奏讞書》一書中,發現有“蒼梧守灶”四個字。從《逸周書•王會解卷七》《戰國策•楚策一》《後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的記載中,明確記載楚國南有洞庭、蒼梧二郡。這些考古發現,讓史學界大為驚訝。秦簡記載的“卅四年”是公元前213年,由此推算,秦代蒼梧郡設立時間是秦始皇二十五年(公元前222年)。

關於楚秦蒼梧郡的地理範圍,史學界公認位於湘江上游一帶,就是與舜帝南巡有關的“蒼梧”之地,地域涉及湘南、部分粵北及桂西北的區域。秦沿襲楚郡,其範圍,北界南郡(今洞庭湖、岳陽以北),西與沅澧中下游的洞庭郡以及沅水上游的蠻、越聚居地相接,以資水為界,東與九江郡為鄰(含今冮西的部分地區),北至五嶺,與桂林、南海二郡接境。秦末,改蒼梧郡為長沙郡,郡址遷長沙。

屈原《楚辭》中的蒼梧,一個遙遠又神祕的古郡,可能在耒陽


那麼,楚秦蒼梧郡的郡治在哪裡呢?眾多史學家都在苦苦探索、研究,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說法。徐少華教授考訂在江華縣橋頭鋪鎮老屋地城址,王煥林先生認為該郡治位於零陵,文史專家謝武經、劉專可認為在郴縣(郴州)。我認為,古蒼梧郡治在耒陽的可能性最大,理由如下:

一是耒陽地理位置優越。耒陽作為南北交通咽喉,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秦代,湘南地區只有耒陽與郴縣。東漢建武年間(25-56),耒陽設置了鐵官,開礦鍊鐵。2014年冬,考古專家在常寧市湘江南岸發現商周時期“江洲城址”,城池面積18萬平方米,遺蹟中地下文化堆積豐富,商周窯址、冶煉遺址、鑄造加工,是一座足以媲美中原地區的大城池。眾所周知,常寧是三國時期從耒陽分離出去的,秦漢屬於耒陽縣管轄。那時的耒陽,恰恰處於湘南地區中心。再看郴縣,處於耒水的上游,郴城居於耒水支流郴江末端,而耒陽縣地處耒水中游,耒城四周地勢平坦,地理位置比郴縣(郴州)優越,最有條件成為郡治。

屈原《楚辭》中的蒼梧,一個遙遠又神祕的古郡,可能在耒陽


第二,耒陽曾是湘南政治中心。秦漢耒陽縣管轄範圍,包括今天的常寧市,東臨羅霄山脈,南止馬頭嶺,北至衡山,西接零陵。這個範圍,恰好處於古蒼梧郡行政中心。文史專家謝武經、劉專可認為在郴縣(郴州),其理由提及“郴縣(郴州)為南北交通咽喉和軍事戰略要地,歷史上曾為湘南政治中心”,還引用了徐少華教授的觀點:“楚、秦蒼梧郡約始置於戰國中期,主要範圍在蒼梧山以北,以今湖南長沙、郴州為中心的湘水流域”。這個說法值得商榷。從漢武帝以後,西漢在全國設鐵官40餘處,而長江以南僅有桂陽郡一處。桂陽郡治,最初在郴縣(郴州),西漢末郡治遷移到了耒陽縣。到漢桓帝時(147-167),桂陽郡治仍在耒陽。就是說,桂陽郡治在耒陽存在了150多年之久,同樣也是湘南地區的政治中心。從耒陽與蒼梧郡、桂陽郡各歷史階段來看,其行政區劃周邊,零陵、桂林、衡州、贛州、韶州的政區設置,均晚於郴縣、耒陽,秦桂林郡設於公元前214年,晚於楚蒼梧郡160多年,這個歷史現象說明,惟有耒陽與郴縣在理論上應為蒼梧郡治首選。


第三,耒陽交通優勢明顯。從古到今,中原地區進入湖南通往嶺南,繞不開耒陽。古代,耒陽境內的耒水是湘粵古道的北段。民國,湘粵公路、粵漢鐵路穿越耒陽,新中國,陸續建成的南北交通大動脈107國道、京珠高速公路、京廣鐵路、武廣高鐵,均從耒陽穿過。秦漢時期,湘南處於蠻荒之地,陸路交通非常落後,耒水成為從中原通往粵北的一條最重要的交通主幹道。由北往南的船隻,過了永興縣境,就得換小舟才能進入郴城,就再也無法前行了。因而民間自古有“船到郴州止、馬到郴州死,人到郴州打擺子”的說法,耒水在耒陽縣境是全程通航,而且是四季通大船。

第四,耒陽在秦漢有“郡故城”。酈道元《水經注》雲:“耒陽舊縣也,蓋因水以制名,王莽更名為南平亭。東傍耒水,水東淝南,有郡故城。”清光緒《耒陽縣誌.城池》雲:“桂陽郡城在耒縣西(一統志)。耒水東。淝水南。有郡故城(水經注)。”“東漢建武中,徙桂陽郡治於耒陽縣治西。即今之西門城址雲(明統志)。舊唐書謂後漢郡理耒陽。尋還郴。此後漢初治所也(一統志)。”縣誌卷七《古蹟》第一條雲:“桂陽郡城,即今西門城基。漢建武中。自敖山口徙治於此。”梳理這些記載,可以發現,“郡故城”既是桂陽郡治所剛遷移到耒陽的郡城,也很可能是古蒼梧郡的郡城。後來古蒼梧郡改為長沙郡,郡城遷長沙。耒陽這個郡城就成了“郡故城”。西漢初,桂陽郡設立,最初郡治在郴縣(郴州),西漢末年遷移到耒陽縣。最初的郡城很可能就在古蒼梧郡的治所“郡故城”,即敖山一帶。敖山位於耒水東面、淝江西南面,距離耒陽城40多裡,正好符合酈道元考察的“郡故城”條件。到東漢建武中期遷移到縣城。


第五,部分專家認同耒陽。鍾煒、晏昌貴在《楚秦洞庭蒼梧及源流演變》一文中說:“至於秦蒼梧郡治……位於五嶺關口的桂陽、耒陽、郴、桃陽等秦縣,亦可能為秦郡治所。”文史專家謝武經先生認可古蒼梧郡治在郴縣(郴州),但他在分析後來郡治北移的原因時,坦言道:“對首都設在咸陽的秦王朝而言,郴縣(今郴州)十分閉塞,交通不便,諾大一個蒼梧郡的郡治仍設在郴縣(今郴州),不便中央集權的國家管理。”

第六,重要考古發現的佐證。《湖南年鑑·文獻與人物》2018年第2期刊載了張式成的文章《羋心都郴與楚國設蒼梧郡封君郴縣》,文中提及,考古發現戰國楚懷王封壨昜君,“壨昜”,後簡化為“耒陽”。耒陽邑君姓名,待發掘。張式成說:“耒陽君之封,重在蒼梧郡航運商貿管理。上世紀六十年代,安徽壽縣考古發現鄂君啟舟節,系楚懷王發給鄂君熊啟在楚境商貿運輸交易的水路通行證……”這個銘文,記載了在湘水流域的路線和關口有“內囗庚囗”,經考證上面4個田字下面水字初文合成的楚篆文,為耒水的“洡”,“內囗”即入耒水之意。“庚”是經過之意。“內庚囗”即進入耒水航道,過耒經鄙兩處水關,一般貨物可免徵稅。這枚特殊符節,揭示了耒陽在蒼梧郡的關鍵地位。

第七,兩千年前古墓證實繁華。據說修建耒(陽)宜(章)高速公路時,在郴州境內發現了一座楚國大墓,墓主人屬於楚大夫級別的官員,有可能是古蒼梧郡的重要領導。自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耒陽境內同樣陸續發現很多兩千年前的古墓。1984-1986年,湖南省文物考古專家在耒陽城關鎮進行考古發掘,共發掘戰國、秦漢至宋代墓葬394座。1990年,在耒師附小基建施工中發現一座春秋越墓;1996年,發掘李家橋古文化遺址,自西周早期至清代均有遺物出土,有窯、城牆、碼頭、聚落、墓葬等;1997年,在大市李家灣發現西周早期聚落遺址,發掘出大面積的房基、柱洞、斜坡挑水碼頭、祭祀坑、奠基坑,以及大量的石斧、石鐮、石錛、陶釜、陶罐、陶鼎;1999年,在城區西湖亭地段發掘了西漢古墓;2000年,在夏塘鎮出土東漢文物28件;2004年,在水東江發現6座東漢古墓,墓室規模和墓葬方式創下了多項湘南地區考古紀錄;2003年,水東江雙洲村驚現一座多室東漢古磚墓;2011年,在西湖遊園旁的工地上發現一座東漢古墓。耒陽城周邊的山上,只要開工破土,春秋戰國、秦漢古墓比比皆是。這從一個側面說明,耒陽在秦漢時期很繁榮,這種繁榮必然與做過很長時期郡治分不開的。

宋之問詩云:“溟投蒼梧郡,愁枕白雲眠”。古蒼梧郡城究竟是不是在耒陽,甚至在是在耒陽的敖山,還是一個謎團,有待進一步考證。我相信,隨著將來的考古新發現,這個歷史謎團,終將會揭開謎底的。

作者:朱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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