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中年油膩更可怕的,是體面的老油條

孔子 子貢 國學 姜文 玄枵館主 玄枵館主 2017-11-03

不知什麼時候,大家開始關注起中年人來了。繼前幾年據說是姜文寫的《狗日的中年》刷了屏後,這幾天馮唐的《如何避免成為一個油膩的中年猥瑣男?》又莫名間傳遍了朋友圈,中年人又一次無辜中槍。接下來,又一輪的帶著油膩感的即興炮製網文蜂擁而至,比如《如何避免成為一個油膩的中年婦女?》。

不知有多少人讀完後的第一時間拿起鏡子暗自對照,看見自己腫脹的眼皮、褶皺叢生的肚子、斑紋點綴的雙臉產生一種油膩的反胃感,然後將通過健身變得體面定為年度N.1計劃?有多少人又將魚油丸、維C片、六味地黃丸列為即將到來的雙11必買保健品?

過了35歲的自不必說,即便按照中國對中年的劃分標準,也是一個穩當當的中年人了,而就在“中年油膩”火遍全網之前不久,就早已有人留意起了90後的禿頂問題。白髮、謝頂、心肌梗塞、中風、胃癌、無故猝死……這些十來年前還是老年人專屬的問題,如今也頻發在本應活力四射的中青年人身上。而問題的根源是什麼?恐怕每一箇中國人都心知肚明:加速紊亂的生活和疲於奔命的狀態。

再多的保健品顯然是無濟於事的,對於注重生活質量的中年人來講,最立竿見影的方法,是放慢生活的步腳。所以,“中年油膩”本身沒有什麼好討論的,控制好調整生活的節律就完全可以避免大肚腩、肥肉臉這種外在的油膩。

比中年油膩更可怕的,是體面的老油條

男人害怕中年油膩,和女人擔心中年衰老很相仿,畢竟是個人都想看起來體面一些。而面對中年油膩,馮唐給出的“十不要”似乎只打了一個擦邊球,比針扎一下的痛覺效果還不如,因為這樣的告誡對於那些早已擺脫了外在油膩卻無從割捨內在油膩的中年人(姑且稱他們為“體面的老油條”)來說無甚益處。

體面的老油條外表倒是不油膩,他甚至隨處都是一副紳士範兒,大多數都是雙商俱高,人緣也很好。他的人生信條是“不騎馬,不騎牛,騎著毛驢走中游”,比如兩個人吵了嘴,來找他評理,他就擺出各打五十大板的態度,誰也不得罪。無論何種形式的投票,他總是支持一把,不管這個投票是不是有悖道德原則。

這種人也並非是現代社會的產物,早在幾千年前,孔子就遇到過,他把這種人叫做“鄉愿”,說他是“德之賊也”。德之賊,就是道德的小偷,他的存在,雖然人畜無害,卻是社會道德淪喪的開始。為什麼這樣說呢?

孔子認為理想的中行人格是一個很高的境界,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虛懸之境”,那麼,即便是取其次而求之,成為剛猛任俠的狂人或者是清介自守的狷人,都不要成為一個四不像的鄉愿。

鄉愿比小人還要可怕,他為人處世,不求“洞明世事”,只求“練達人情”,是眾人眼中的懂行識體者。但是,果真如此嗎?我們如今說一個人圓熟識體,看似在誇他會為人處世,實則這人很有可能是毫無原則的牆頭草,是孔子最厭惡的人。鄉愿雖然不殺人,不害人,卻一點道德觀念也沒有,媚俗趨時,尤其是鄉愿成風成群時,就像賊窩、蛀孔一般腐蝕著社會。

當年,子貢問孔子:“假如有這樣的一個人,大家都異口同聲地說他好,那這個人怎麼樣呢?”孔子說:“不可以絕對認可。”子貢又說:“假如大家都說他壞,又怎麼樣?”孔子說:“也不可以如此隨便附和。”

群眾的眼睛並不是雪亮的,實話說,群眾中的大多數,在判斷能力上是令人堪憂的,他們很可能被鄉愿們的巧言令色所誤導、矇蔽,而後被煽動,願意為他說好話。

“吃瓜群眾”這個詞就很準確地捕捉了群眾的心理和行為,所以,識人容易知人難啊。當一個外表體面的老油條總是以一張笑眯眯的“貓臉”和你相處,你是無論如何也舉不出他的缺點的。那麼,他混同於流俗也好,迎合於濁世也罷,大多數的人是願意保持一副順從、麻木、不說話的和諧面貌的,這也不正是社會的基本面貌嗎?

比中年油膩更可怕的,是體面的老油條

但有一天,你被人冤屈、百口莫辯的時候,平日裡對你和顏悅色的那個朋友彷彿嘴上被上緊了發條一般,即使你認為對他來說替你說一句公道話是舉手之勞,他只淡然處之,察言觀色,生怕說錯一句話被你拉下水,倒不如“不干己事不張開,一問搖頭三不知”,誰也不得罪。如果這樣的事發生在平民之間倒也無甚大礙,大不了等於啞巴吃了黃連,吞下這口苦罷了。

可是,如果這傢伙恰好時運當頭坐了幹部的位置,那後果可就難以料想了。做了官的鄉愿像極了廟裡的一尊菩薩,他“一聲不響,二目無光,三餐不食,四肢無力,五穀不分,六親不認,七竅不通,八面威風,九坐不動,十分無用!”,像一根盡然失去了肋骨的牆頭草。利在東,他往東倒,利在西,他便往西靠,一會兒趨奉周全,一會兒隱蔽遮掩,可謂是眉頭眼尾,無所不至。

這樣的人就如《紅樓夢》裡的賈雨村,從他外表看來,一副雅儒的風範,而內裡卻是暗結虎狼之屬,為了求取一己之功名私利,他可以全然不顧是非、禮儀,最可悲的是,當他被人揭穿時竟全然無一點慚愧之色,依舊嘻笑自若。他看似沒有害過一個人,卻暗助那些奸佞殘暴之徒作了多少弄權跋扈之事。

一個折中主義的官員,只知財、名、權,在其位不謀其政,他可以在公眾面前大言不慚地滿口仁義道德,卻暗地裡抽山偷水,中飽私囊,如果在位期間不被揭發,他就永遠是群眾口中的好好父母官。所以,天下的事,群眾哪能說得清、道得明?究竟是“譽滿天下,未必不為鄉愿”也。

比中年油膩更可怕的,是體面的老油條

鄉愿這樣的人,現實中也不少,說不定你的身邊就有那麼幾個。他簡直是最高明的戲精,嘴上跑起火車來一點也不馬虎,一番話聽罷,誰不對他可佩可嘆。實際上,他的每一句話中的每一個字,都是反覆精打細算,在心裡權衡了利弊,醞釀了很久的。根據他在社會混的以往經驗,他判斷、過濾、加工,最終再做出決定。這個決定,對他來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而對別人來說,隨他的便了。

社會上有惡人、小人並不可怕,因為有法律的刀槍在前面等著他,但無論是法律還是道德,拿鄉愿是沒什麼辦法的。他就像是一個無形的惡魔,攪亂了這個社會的風氣,但沒有雪亮的眼睛能夠看得到他。

本來,孔子設定了一種理想的人格:中行者,即中庸的君子。但鄉愿出現了,把自己扮演成君子的樣子,也把中庸演繹得面目全非。讓吃瓜群眾們以為,中庸就是折中主義,讓他們願意聽從那錯誤的大多數,至死不渝地重蹈平庸之惡。

於是,善惡、是非,失去了它本應有的標準與尺度,美德被改造得面目全非。孔子說鄉愿是德之賊,算是言語輕緩了,應當把他稱作“德之劊子手”。鄉愿,是一個閹然媚於世者,他居心叵測但言貌恭謹,專會在人前講漂亮話,比壞人還要令人深惡痛絕。這樣的人,就應該如但丁在“煉獄”中所願,被放在地獄的最底層。

文/玄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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