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鏡屍
赤黃的沙土,焦人的太陽,天空無雲,卻看不到從前的蔚藍,偌大的沙漠空曠荒涼,找不到盡頭。
黃沙炙熱,白骨半掩,死寂,詭異,風過留聲,世界就像一座被遺忘的墓場。
蒸發的水汽模糊視線,在沙丘另一頭,那個男人漸漸露頭,慢慢看到一個大致身形。
米黃的斗篷,破邊的墨鏡,破皮的腰帶掛著兩把半自動手槍,侵滿細沙的布條遮住嘴鼻,
修哲靜靜前行,吃力而又艱難。
黃沙試圖留下他的痕跡,風沙卻掩蓋了一切,在這個充斥著死亡的世界,生命找不到出路。
“…………”正走著,卻突然停了下腳步,不遠處的那一個模糊身影讓他不安。
他不能確定那是什麼,遠遠看去,似乎是一個人類。他沒有打算過去碰頭,不管那是不是人類,在這個吃人的世界,除了自己一切都是危險的存在。
微風輕吹,沙沙作響,一如既往的寂靜,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下這最後的風聲。
“……被發現了嗎?”修哲看不太清,因為距離,他看到那個身影停在原地,似乎在望向這邊。這種感覺不會太好,彷彿黑暗中被一雙看不見的眼睛死死盯著,你明明知道它的存在,卻無能為力。
然後,他看見那個未知的身影慢慢往這邊走來。
驕陽當空,酷暑難耐,可在這一刻,修哲卻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寒意,那似乎是警惕,又似乎不安,但更多還是對於未知的恐懼。他不能確定,這個漸漸清晰的身影,究竟代表死亡,還是幾乎不可能的希望。
思量再三,修哲決定自己現在最好躲開。
可他很快就發現有些不對,這不是指那個未知的身影,而是風。
他不敢輕舉妄動,也就是這短短的幾分鐘,沙漠的風向正在悄悄改變。
這不是什麼好兆頭,修哲開始擔心,沙漠風向突然的改變是不是沙塵暴的前兆,要知道,西邊剛剛還晴朗的天空,此刻卻烏雲密佈,黑壓壓的一片。
擔心還是成了現實,風越來越大,無孔不入的細沙吹的人睜不開眼,即使戴著墨鏡,修哲也不得不半閉起來。
他有過猶豫,隨即決定留在原地,打算撐過即將到來的這片沙塵暴。
修哲的猶豫不無道理,面對沙塵暴最好的方式就是留在原地,因為你根本無法想法沙塵暴來的會有多快。
稍微刨了一個小坑,蜷縮著身子,破爛的斗篷蓋住了身體的七七八八。沙暴來的迅猛,修哲剛剛做好準備,四周頓時黃沙漫天,飛沙走石。
厚厚的沙塵鋪天蓋地,天空為之失色,嬌陽失去光輝,像是夜幕的降臨,大地黯然失色,看不清四周的一切。細沙打在臉上顯的生疼,修哲下意識的用手護住臉部,可狂烈的細沙還是穿過縫隙,一遍又一遍的沖刷著乾澀的面容。
風聲變得可怕,嗚嗚作響,猶如無數鬼魅的慘叫,驚悚入骨,陰沉而又陰冷。
沙土積累,點點滴滴,一層接著一層,漸漸將修哲掩埋。
他的呼吸變得困難,那條掩蓋口鼻的碎布纏滿沙土,每一次的呼吸都嗆的人難受,彷彿脆弱的肺部都是那該死的黃沙。
這樣的感覺不會太好,甚至容易讓人失去理智。但修哲還算冷靜,雖然呼吸變得異常難受,卻沒有拿下嘴邊的碎布,他很清楚,現在的自己之所以沒有被沙土活活嗆死,就是因為眼下這條不起眼的破布。
沙暴狂舞,不止不休,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沙暴漸漸消停,沙漠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死寂,呼嘯的輕風帶著難以抵抗的酷熱,灼蝕著輕撫過的一切。
一望無際的黃沙就像海洋,深邃而又深遠,即使是剛剛那樣的大沙暴也不曾留下太多痕跡。黃沙依然平整,沙丘依然存在,唯一改變的,也只是被黃沙完全掩埋的白骨。
修哲的運氣不錯,雖然被沙漠掩埋,但活著。
然後,在那個凸起的沙土,那一隻右手輕易的破土而出……
這隻右手有些奇特,這不是說修哲的右手本身,而是手背上那一個類似鏡子一樣的東西。
細沙滑過,手背上的‘鏡子’慢慢浮現輪廓。它看起來真的很像一面鏡子,在熾熱的陽光下還有鏡子般的反射,但與鏡子又有著本質的不同,它像是有著生命,因為陽光的直射,剛剛還有半個手掌大小的‘鏡子’頓時小了許多,你甚至還可以看見它在手背微微的蠕動……
修哲鑽出沙堆,滿臉的沙子一下子‘沙沙’掉落,可一些沾著汗水的沙子卻緊緊黏在臉上,這讓修哲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狼狽,感覺更是好不到哪裡去。
他站了起來,身上的黃沙順勢傾斜而下,重新迴歸沙地。
拍拍衣物上的沙子,輕擦臉上的沙粒,修哲這才多少感覺活了過來。可他笑不出來,特別是當他試圖擦去右手手背上的細沙,整個人變得極其憂愁。
那樣的表情似有不安,又有忌諱,可其中又隱含幾分憎恨和淒涼,最終卻只能苦笑……
無奈、寂寥,滿滿的怨恨。
米黃色的斗篷蓋住右手,如果可以,修哲真的願意放棄這隻寄生著【鏡蟲】的右手。
但他無可奈何,就算如何不願承認,這隻鏡蟲從他出身就一直存在,他應該明白,活著的代價就是鏡蟲一直的寄生。
兩者生死相隨,卻又相互牴觸,相互排除,直到鏡蟲完全汙染寄主,這樣相互依存的關係才會徹底改變。那樣的結果相當可怕,真到那個時候,修哲不再屬於自己,而是鏡蟲掌控的傀儡,就像滿世界的【鏡屍】。
他不想死,更不想淪為鏡屍,那樣的怪物,生不如死。
所以,他活著,像一個人類。
所以,他逝去,也要像一個人類,那是身為【人】的最後尊嚴。
整理了一下衣物,抖了抖滿是沙土的銀色雙槍,將雙槍重新放入破皮腰帶,修哲重新爬上沙丘,環顧四周,似乎因為剛才的沙暴,之前那個身影不見了蹤跡。
這讓修哲多少鬆了一口氣,至少他在這段時間是安全的。
然後,他在口袋摸索了一會兒,拿出那張摺疊的地圖。
這是一張二十年前的地圖,泛黃的紙質說明時間的痕跡,上面還留有曾經的繁華,好比修哲腳下這片沙漠,這裡,曾經是鏡之界的都城——阿瑟斯。
也許當時製造這張地圖的工匠做夢也不會想到,不過二十年,阿瑟斯居然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修哲不曾見過曾經的阿瑟斯,他也不曾見過應該蔚藍的天空,他活在世紀之戰之後的世界,他甚至無法想象,二十年前,【水】對人類毫無威脅,更不需要什麼鏡蟲才可以抵抗水的侵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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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準方位,修哲將地圖放回口袋,重新啟程。他不知道自己前往的那個城市是不是還存在,他只知道,那裡曾經是賢者之城——北亞。
一如既往,在沙漠,修哲的每一步都顯得吃力,皮靴裡滿是沙子,風沙掩蓋路過的痕跡,荒涼的沙漠一望無際,看不到人影,找不到生命。
他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直到傍晚。
夕陽懶懶掛在天際,染紅了那一片天空。空氣變得涼爽,晚風吹來也不再是之前的炙熱,甚至還有幾分難得的涼意。
修哲決定就地休息,這裡有一個天然的沙丘坑,看起來有半米深,雖然這個沙坑起不到太多的保護,卻是沙漠中比較理想的營地,最重要的是,鏡屍一般都在晚上出沒,他可不想冒險趕路,遇上要命的鏡屍。
他一點也不懷疑鏡屍的可怕,比起沙漠中突如其來的沙暴,鏡屍有過之而無不及。
試探了沙坑,在確定安全以後,修哲走了下來。
他脫下悶熱的斗篷,頓時覺得涼爽了許多。然後,他將斗篷鋪在沙地,順勢坐了下來。
摘下墨鏡,那雙只剩淡漠的眼睛就像他左臉上的可怕傷疤,醒目而刺眼,讓人感覺危險,卻又多了幾分莫名的同情,彷彿孤狼,冷血卻又淒涼。
走了一天,修哲感覺疲憊,他想沉沉睡去,卻還是習慣性在沙坑周圍圈起鈴鐺,希望在危險降臨以前,小小的鈴鐺可以給自己爭取一點時間。
風中,鈴鐺來回搖擺,叮叮噹噹。
修哲倚靠在沙丘上,伴隨熟悉的鈴鐺,慢慢閉上眼睛。
夕陽西下,月牙露頭,無雲的夜空星光點點……
夢裡,他看見了自己的小時候,自己的父親,自己的母親,還有哥哥……
那也是這個鈴鐺,小時候,媽媽送給他的禮物。
叮叮噹噹是這樣的好聽,它讓修哲感覺到了一絲溫暖,久違的寧靜和安詳。
不知不覺,在他冷漠的面容浮現一抹淡淡的笑意,那個笑容充滿溫馨,還有幾分難得的可愛。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很久,也許只是一瞬之間,時間在這一刻變得模糊,原本輕緩的叮叮噹噹變得些許急促……
睡夢中,修哲因為鈴鐺這小小的變化而覺醒,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甦醒過來的修哲雙手交叉,第一時間,那兩把銀色雙槍拔出腰帶。
迎著雙槍的視線,那隻龐大的鏡屍,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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