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女人40了,坦蕩接受戲裡戲外的中年設定

柯藍 楊婷 戀愛的犀牛 吳越 火星試驗室 火星試驗室 2017-09-15

吳越:女人40了,坦蕩接受戲裡戲外的中年設定

吳越:女人40了,坦蕩接受戲裡戲外的中年設定

她想更自由,更有餘力,演得“好看”不重要。

文 ✎ 施展萍

編輯 ✎ 張慧

一直散發出 “友善”氣場的演員吳越,在2017年夏天收穫了前所未有的名氣,卻也招攬了太多的恨意。

在熱播電視劇《我的前半生》裡,45歲的吳越飾演凌玲,一個非典型第三者:中年婦女,學歷不高,穿著樸素,帶著孩子,稱不上美麗,眼角的魚尾紋清晰可見。

這個角色為吳越帶來了職業生涯前所未有的關注度,對她演技的讚美隨之而來,罵聲卻也不期而至。到她微博下咒罵的,多數出於對“第三者”的恨,分不清角色與演員。吳越知道父親關注自己的微博,把微博評論關了,不想讓父親難受。

在同行好友柯藍眼裡,吳越就是個一直沒長大的小女孩。“她跟我說她小時候就是乖嘛,尿床了,又怕大人罵,她就坐在那個地方,可憐兮兮地看著大人。”柯藍告訴《博客天下》。她看過吳越小時候的一張照片,“可愛得不得了”。她稱她“吳小玥”,語氣滿是親暱。照片裡的吳小玥長到現在,眼睛沒變,“還是這麼幹淨、這麼可愛”。

柯藍看人全憑感覺。2009年冬天,電視劇《我的非常閨蜜》開拍,他們第一次見面,吳越安安靜靜,讓人很舒服。第一天拍完收攤兒,柯藍拿條圍巾大大方方遞過去:“我覺得這條圍巾蠻好看的,你用得上的話拿去。”吳越特意在博客裡寫了這事兒,柯藍卻記不太清了。

她記得更清楚的是吳越家的酒和飯。“她做的飯讓我突然之間餓得要命。”柯藍說。吳越不喝酒,但家中存了不少好友送的好酒,柯藍喝,還經常能吃上吳越張羅的一桌地道的上海菜。

她也沒有想到,那個“瞪著純真的大眼睛”的吳小玥,會在這個夏天第一次因角色遭遇外界惡意。

剛開始,吳越無從尋找原因,後來有位老師告訴她:“憤怒的背後是恐懼。”她想了想,覺得這句話很對,開始給自己講道理:人都是看昨天的。昨天有些被傷害的地方,今天碰著了,聞到這個味兒了,立馬就有反應。

不錯了,應該珍惜

出道22年,被這樣一部戲推至風口浪尖,吳越始料未及。

她沒愁過戲。1995年,吳越從上海戲劇學院畢業,參演首部電視劇《北京深秋的故事》,導演是滕文驥,她演女一號,搭檔是陳寶國、李亞鵬、廖凡。1997年播出的《和平年代》,她與張豐毅、於小慧搭檔,斬獲金鷹獎最佳女配角。

吳越自認在演戲這件事上運氣一直不錯,總有戲拍。對她來說,演員的生活平鋪直敘,無非在開機、殺青中兜轉,沒有了不得的複雜生活,因此她對未來也沒有太強的危機感。

對於維持曝光度、紅不紅這件事,吳越表現得特別不在乎。“‘演員’這個角色是被動的。”她很早就明白生活從來不是你想要的就會給你,她有喜歡,但不期待。

讀書時,老師排演話劇《芙蓉鎮》,想讓吳越演女一號胡玉英,知道吳越不敢舉手,為了激她故意讓同組的三個女孩舉手競選。吳越果然抹不開臉,胡玉英成了別人的,她演李國香。

吳越不止一次說過,她不愛伸著脖子等,別人給她一個雞蛋,她就放進籃子裡,如果有兩個,她就挑一挑。

吳越:女人40了,坦蕩接受戲裡戲外的中年設定

“吳越不是一個會故意賣萌賣乖討好觀眾的人,不會為了效果給自己加戲。”編劇史航告訴《博客天下》,“但同時,她的那種緘默、隱忍、無所不在的剋制之後,保住了內心的純潔坦蕩。這是在動漫作品中才能見到的人設,她的身上還依然保留著,這很好。”

35歲那年,吳越因甲狀腺發炎要休息一年,她沒擔心復出的事,“在這方面沒有焦慮”。她唯一的擔憂是病何時能好,害怕一輩子不能說很多話,不能去外地,必須很早睡覺。

那一年反倒成為吳越最懷念的日子。她每天吃飯、讀書、看電影,和好友打電話聊天,因為沒有收入,開始記賬。吃過晚飯一邊泡腳一邊寫日記,等到頭上冒微汗就上床睡覺。她羨慕那時的自己,安靜,沒有掙扎。

有時候,吳越不得不掙扎。2005年上映的電視劇《中國式結婚》裡,吳越扮演婦產科醫生丁浩的妻子羅嘉,劇情貼近生活,在瑣碎中展開。開拍第一週,吳越突然記不住詞,毫無緣由地對自己失去掌控力。過去理所當然的事情,一下全做不到了,她心裡崩潰,主動建議二度合作的導演李駿換人。

李駿不換。10多天後,這個莫名其妙的階段過去,吳越重新找到感覺,把戲拍完。她後來跟幾位演員討論這事,發現不少人都出現過類似狀況,這種狀況不好總結、無法概括,但也避免不了。

職業倦怠期在30多歲時來臨——上部戲裡剛說過的臺詞、演過的橋段,這部戲裡重又出現,還得演出不一樣來,她有時覺得挺沒勁的。好在每年總有新東西出來,替她把這種“沒勁”抵消掉。不然她就將“沒勁”忍一忍,再自己慢慢化解。

畢竟,做演員是幸運的。坐在那兒,有人幫著化妝;到了現場,燈光打在身上;導演會過來商量戲,她從未遇到過“就按這個演,沒得商量”的指令,因此覺得自己已經很受尊重了,不錯了,應該珍惜。

出演過的46部電視劇中,只有《美麗人生》她從頭看到尾。她飾演小城話劇團的演員趙萍萍,一場車禍奪走了話劇團裡許多人的生命,趙萍萍與倖存下來的老美工伍正德為了撫養失去雙親的一對姐弟,臨時組成家庭,故事在這個小家庭中展開。飾演伍正德的是著名演員李雪健。

吳越不看其他戲,是想囤著,等自己年紀再大一點,空下來,再一部部看,看看自己一路是怎麼走過來的,20歲什麼樣,30歲什麼樣。

把《美麗人生》看到底,一來是因為吳越實在喜歡那部戲,劇中人物不斷經歷著困境,但他們面對困難的方法明亮、溫暖,在挫折面前永遠微笑、可愛、幽默。最後10集,吳越從50歲演到60歲,她只在眼窩兩腮加點陰影,兩鬢加了點白髮,眉毛、眼睛、嘴都不帶妝——她實在太好奇自己演60歲的樣子,必須親眼看看。

“很多人不願意看到自己老的樣子。”

“不想看你也得老,你不但得老,還得死呢,這有什麼不想的?”吳越說,聲音脆生生的。

從從容容的,不看不起自己,

也不對別人傲慢

戲劇導演楊婷第一次見吳越是1999年,在話劇《戀愛的犀牛》排練現場。楊婷在劇中扮演紅紅,排練了大半個月,女主角明明的扮演者換來換去,一直不順利。有一天,孟京輝突然宣佈找到明明瞭。下午,大夥正排練,吳越進來了,穿著白襯衣、小白鞋。

吳越當時已小有名氣,進場後跟每個人打招呼,“有些人打招呼是客套,但她不是。她像一道陽光一樣進來,照在每個人身上,瞬間就融合在一起了。”楊婷向《博客天下》回憶,十幾年過去,吳越的裝扮一直如此,出門不化妝,永遠背一帆布包,穿白球鞋,“那些奢侈的東西你很難在她身上看到”。

20天后上臺,吳越一連演了40多場。起初,吳越很慌,10場之後,她開始“革命”,撕掉衣服、剪破褲子,趴在地上聽舞臺的聲音,試圖與舞臺相融。她是初代明明,孟京輝在宣傳海報上稱她是“清新又帶點兒神經質的”、“檸檬味”的明明。

“清新”這事兒吳越拿不準,每天活在現實裡,她自認沒那麼脫俗。“神經質”是有的,但凡演員,都有點兒神經質,在導演喊“開始”的瞬間,需要用這些細胞啟動自己。

吳越:女人40了,坦蕩接受戲裡戲外的中年設定

那些日子,戲很紅。買票的人,揣著50塊錢,從北兵馬司衚衕排到交道口的大馬路上。演出時,座位全滿,過道上都是人。演完一場,一幫人就張羅著吃麻辣小龍蝦去。當時吳越紅到一天連拍三本雜誌封面。每拍一次,化妝師就幫她修一次眉毛,晚上回家,臉一洗,眉毛只剩一半。

“檸檬味”在2002年先鋒話劇《關於愛情歸宿的最新觀念》裡也依稀可見。吳越扮演企鵝姑娘,一個失業的前電器商店店員;廖凡扮演“守門員”,一個因為自主性震顫綜合症而無法成為守門員的男人。在黑漆漆的下著雨的夜晚,企鵝姑娘在無人公園邂逅守門員並愛上他,守門員在一次意外中“變成”另一個人,企鵝姑娘苦苦尋找。

排練加演出一共3個月,日子簡單得很,每天一群人排練,折騰到筋疲力盡後各自回家睡覺,第二天繼續,吳越喜歡自己當時的狀態。

也有意外。一天上午,排練時,吳越還未完全清醒,做遊戲時被推了一下,她沒反應過來,一屁股坐地上,尾椎骨坐壞了,不能彎腰也不能坐,只能趴著。劇組給找了張鋼絲床,在排練廳支著。徐崢來探班,說:“你們排練廳怎麼還有床?”一打聽,床是吳越的,徐崢調侃她:“吳越你現在那麼牛,你排練都躺著了。”

那些年,吳越的角色總是如此,純潔的、天真的、多情的、勇敢的少女,因為愛情激動恍惚。

40歲那年,吳越最後一次演20歲的小姑娘,在電視劇《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中。她有句臺詞,“我還沒談過戀愛”,說完了自己彆扭。作為演員,她有能力把狀態調到二十出頭,但自知一直拿著勁兒,心裡覺得辛苦。

此後,她再不演二十出頭的小姑娘,除非跨度大的,能將一個女人從年輕一直演到老。否則,她更想演符合自己當下年齡狀態的女性,這讓她更自由,更有餘力。她不太在意皺紋,不太在意鏡頭裡那張不再精緻的臉,深知演得“好看”不重要,因為“好看這件事兒它會過去”。

況且,40歲的角色多的是。她身邊這幫女朋友都坦蕩接受中年女人的設定。“40歲的女演員是‘黃金時期’,對人有了相對全面的掌控,對角色的詮釋更細膩、豐富、有層次。”柯藍說。

20多歲時,吳越和所有年輕女孩一樣會說自己“老”。她現在明白,當時那種對老的自居,其實是在發嗲,發嗲的背後是害怕。等真到40歲,比她大4歲的朋友對她說:“你剛40,好年輕啊。”

她不敢嘴硬說自己全然不在乎老,“但起碼敢說沒有原來那麼害怕。因為我要知道人的真相,首先要知道自己會死。在‘死’面前,‘老’這件事情好像稍微好一點。”

再回看20多歲,她心裡全是感動——“年輕讓人感動”。吳越喜歡看兩三歲的小孩,十五六歲的少男少女,喜歡看街上的小情侶談戀愛,每個畫面都跟電影似的。她喜歡看“年輕”不是因為自己老了,而是自己年輕時不夠成熟,無法被這些東西打動,“現在這些東西打動你,不是因為老,應該是更放開一點了。”

她見過從容的老者。有一年,她和佟大為在門頭溝拍戲,劇組向當地一位老大爺借牲畜拉的車,大爺和他們閒聊起來。“他說,我們現在這兒鄉村可好了,春天有梨,有這的那的,然後坐幾路就能到哪兒,很方便什麼的。哎喲,我記到現在,我覺得太棒了。”演員敏感,拍戲時遇到圍觀人群,好奇的、不屑的,各種各樣的人她都見過。“但是這個大爺,他把自己當人看,他也把你當人看,從從容容的,不看不起自己,也不對別人傲慢。”她期待變老時也能這樣。

生活可能不是這樣的,

你越認真,你就孤獨求敗

與剛認識時相比,柯藍髮覺吳越寬闊了很多,她一連用了4個“很多”。過去,吳越常對柯藍說“從來沒有”,比如:“我吳小玥長這麼大,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事情”。每次吳越這樣說,柯藍總會“打擊”她:“這才哪到哪啊,以後碰到的更多。”

她曾是脆弱的、敏感的、容易受傷的。吳越比柯藍年長,但柯藍總想保護她。朋友吵架,一看到吳越臉色不好,她立即上前和稀泥。看到別人對吳越臉色不好,她就上去討好別人,這樣別人就會對吳越好。

現在,吳越越來越少說“從來沒有”,柯藍反倒覺得,“你真的能碰到‘從來沒有’是一件幸福的事,多好。”

這種“開闊”曾是柯藍對吳越的期待。拍《我的非常閨蜜》時,柯藍幫吳越註冊了開心網、博客、微博。她希望吳越進入“藏汙納垢但廣闊”的天地去,好的、壞的,先走出去再說,“我們的地球就是這樣的,不能關在自己的小圈子裡,毫無意義”。

吳越的開闊,楊婷也有所體會。過了悲春傷秋的年紀,少女情懷逐漸被更加平和、寬廣的東西取代。“看到的東西越來越多,不再限於眼前的幾步路,得到的氣息也不僅限於這個房間,她現在就具備讓人安靜下來的能力。”楊婷說。

2017年,史航和吳越在一個閱讀活動上碰到,他選了一兩封動人的信想給吳越看。吳越覺得信中的內容涉及她的一些心境和往事,對史航說她不看了。

“好,那就不讀,等看到讓你開朗、讓你快樂的信,我們再讀。”史航答應吳越。他喜歡吳越這樣。在他眼裡,吳越不是那種會勉強自己的人,不因為自己是演員,就認為必須克服一切,“她能照顧好自己,不舒服的事,會理性地逃避,把它一頁翻過,或者遠遠繞行。”這讓她清楚、清爽、坦然地面對選擇。

變得坦然開闊是這幾年的事。吳越坦言被生活教訓過,但不願細談,害怕被斷章取義。更多的轉變是出於好奇,她是白羊座,對什麼都好奇,包括那些帶給她痛苦的事物,“人這麼痛苦,可是很多事情無法改變呀,那麼我就研究一下這件事情吧。”她自認運氣好,身邊良師益友多,起碼讓她知道,不要因為一些事情太過恐懼。

吳越:女人40了,坦蕩接受戲裡戲外的中年設定

她的父親是著名書畫家吳頤人,母親是教師,都是文化人。她自小就想當演員,但也從小便根深蒂固地認為,演員沒文化。她想跟文化靠近些,不願別人覺得她是“明星”。身邊的朋友都說她好讀書、愛學習,對一些事物很精進。

大學三年級演話劇《紅玫瑰與白玫瑰》,吳越開始讀張愛玲,喜歡張的聰明、犀利,對生活看得直接清楚。最近她在聽樑冬講《莊子》。她把聖人的智慧視為道路前方的光亮,邊上都是黑的,她要衝著有光的地方去,“你的能力未必能夠走上這條路,但你要努力、努力、努力,然後努力到一定階段就在這條路上了。”

吳越不排斥心靈雞湯,在她看來,心靈雞湯和她的這些領悟只是被人“賦名”,“其實有時候是一體的。”她堅持,“只要是對我好的我都會吸收,我不會去分湯還是粥。”

畫作中,她偏愛抽象派和象徵派,比如畢加索、梵高、高更、哈默修伊。她從香港巴塞爾畫展買過一幅達明·赫斯特的畫——很多顏色的球整整齊齊地排在一起,就像現代人的生活狀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顏色,但都保持距離,誰跟誰都不挨著。這不是她喜歡的人與人的關係,“人怎麼會喜歡冷漠呢?”她反問,但她覺得,達明·赫斯特對人性看得透徹,作品有反映時代的力量。

她常聽主持人王東的電臺節目,私下向他請教歌曲背後的故事,探討一首歌究竟好在哪裡。她會毫不吝惜地讚美王東的節目,又推薦給身邊的朋友聽,王東很感動。“一方面因為她的真誠,一方面是現在能夠真正領悟音樂、沉浸在音樂中的人太少了。”王東告訴《博客天下》,他視吳越為知音。

電視劇《我的前半生》播放結束後,王東邀請吳越和瞿穎錄了一期節目,三人各自推薦喜歡的歌。吳越推薦了美國民謠樂團Family of the year 的《Hero》。歌曲播放時,吳越哭了,她跟瞿穎和王東感慨:“人的長大跟我們小時候想的完全不一樣。我們小時候受的教育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你的認真是加法,一定要靠努力認真才能得到東西,但生活可能不是這樣的,你越認真,你就孤獨求敗。”

王東偷偷點下錄音鍵,錄下吳越這段帶著哭腔的話,剪輯節目時保留了下來,他希望吳越重新聽到時,會更加釋然。

上天會厚待那些勇敢的、

堅強的、多情的人

2014年,楊婷導演話劇《我的妹妹,安娜》,吳越演女主角安娜,時隔12年再次站上話劇舞臺。

起初,楊婷想為吳越量身打造一部喜劇,吳越骨子裡幽默,有喜劇天分,這是不常被人發現的部分。後來楊婷又覺得,吳越正處於女人最棒的年紀,得為她挑選一個有份量的角色。《安娜·卡列尼娜》的原作太過厚重,他們做了改編,從安娜哥哥的視角詮釋安娜,取名《我的妹妹,安娜》。

史航喜歡女編劇郭琪為安娜找到的特別視角。“他的那個倒黴哥哥,那個尋花問柳的哥哥,那個凡夫俗子的哥哥,始終搞不懂他的妹妹想要什麼,但又心疼妹妹。他就想只要守住你保護你就行,可是還是失去了。”他說,“一個凡夫俗子眼看著一個有著充沛情感的女性走向自己的結局,守望而不能相助。”

起初,吳越和楊婷兩人都把事情想象得很美好。真正到了排練現場,因為對戲和角色的理解出現分歧,兩人吵得一塌糊塗。“我倆都快掰了。”楊婷回憶。她和吳越吵架,男一號房子斌和楊婷的丈夫李乃文站在邊上,大氣都不敢出。

楊婷從排練廳出來,李乃文開車載她回家,楊婷坐在車裡哭,快到家時,楊婷跟李乃文說:“不行,我得去找吳越,我還得跟她談。”吳越的電話剛好打過來:“你到家了嗎?我現在去找你。”

吳越到楊婷家,一開門,楊婷抱著吳越哭,哭完了繼續聊戲。第二天又吵,再和好,一直到演出的頭一天。

兩人沒吵散,楊婷可以拿著吳越家鑰匙自行出入。“家人就是這樣,比如我傷害到她了,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她會想到這是家人,當時氣,過了這段時間以後還是會在一塊兒。”

彩排當天,收光後後臺很黑,下場的臺階高,工作人員忘了在底下墊東西,吳越下場時,從臺階往下踩,一下把腳崴了,發炎、發腫。第二天就是首演,吳越忍著腳痛,演完了12場。

柯藍買了100張票支持她倆。看到吳越重新站在舞臺上,柯藍心裡感動,那種纖細、堅強裡的脆弱很打動她:“她又回到那兒去了,我們是同一個年齡段的女演員,這個年齡段很多人的路越走越窄,她有能力回到舞臺上,我特別為她高興。”

戲中,安娜坐上回聖彼得堡的火車,火車中途停了,安娜打開車窗,暴風雨迎面撲來。若隱若現的燈光下,安娜開始說大段獨白。

“她說得非常好,那種遇到愛情,又要躲避,又有某種期許,很多情緒,她全部都能帶出來。”楊婷說,吳越身上有某些東西與安娜相似,所有人都稱安娜·卡列尼娜是“迷人”的。“這個’迷人’,說漂亮、智慧,說什麼都不如用這個詞來形容。她‘迷人’,就是所有這些東西都在裡面。所以她是‘迷人’的吳越。”

吳越:女人40了,坦蕩接受戲裡戲外的中年設定

那個“迷人”的吳越在《我的前半生》裡演的不再是“迷人”的角色,但演技依然“迷人”。讚美她的,誇她演技好,盛讚她是“清流”。

也正因為演得如此逼真,她在戲裡的角色在戲外被人混為一談,在現實中招來了罵聲。整個夏天,採訪一波波進行,最常被問到的無非是如何應對被罵、如何看待反面角色。

7月的一天,吳越一連接受了7個採訪,最後一個,吳越提到素不相識的人替她辯駁,為她說話,在鏡頭前哭了。攝像機一關,她跟人感慨:“看來持久戰還是不行啊,原形畢露,今天前面幾家媒體(聊起這件事)我都表現得很凶,到這裡忍不住哭,網友不會覺得我是個神經病吧?”

一個多月過去,吳越的沮喪一點點消失,她知道這是演員的宿命,得認。那些寫她的文章,有些她覺得寫得對,也有些,她認為距離遙遠,離得遠的那些,多數從道德角度解讀角色,但吳越想表達的是人性。凌玲並非心機深重的第三者,她愛陳俊生,她不再年輕漂亮,有些自卑,從底層獨自奮鬥,稱得上自強,但也知生活不易,因此更用力地維繫家庭與愛情。

“人性很多時候是在道德之上的,比方說‘愛’這件事情到底是什麼,到底‘要’還是‘犧牲’?《一代宗師》裡說‘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這種愛的定義其實是在道德之上的。”吳越告訴《博客天下》,“我想表達的不是道德,是講人性。”

1999年,王東看吳越版的《戀愛的犀牛》,感覺吳越明亮、細膩、閃閃發光。2014年,看《我的妹妹,安娜》,王東發現,18年過去,吳越更沉穩大氣、張弛有度了。“有時一束特別明亮的光只打在她身上,像是所有的細節都被瞬間放大,很多演員會懼怕那種表演,非常考驗人。那個時候,你會看到她的表演多麼清晰、有層次,有一股強大的吸力拉著你走。”

《戀愛的犀牛》裡有句臺詞,楊婷覺得用在吳越身上很合適:“上天會厚待那些勇敢的、堅強的、多情的人”。

(丁雪對此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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