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合命裡做詩人,誰讓黃袍加在身?建文帝就葬在北京西山?

建文帝的下落與鄭和出海一旦形成某種關聯,一個熱點事件就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當年野蠻大叔搶了侄兒的龍椅,心裡總是不踏實,明成祖朱棣有一種直覺,建文帝一定沒被燒死而是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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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之後,在他的祕密授意下,有一個名叫胡瀅的人,此公官拜戶科都給事中,從永樂五年一直找到永樂二十一年,整整十六年他都在孜孜不倦地奔波查找一個人的戶口,足跡幾乎遍佈南中國。

有史料記載,鄭和出海也負有尋找建文帝的祕密任務。事實上,建文帝根本沒跑那麼遠,後來就一直隱藏在雲南廣西一帶的寺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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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的依據出自明代鄭曉所撰的《今言》第一百六十六篇。

有人說筆記之言何以信之?但《今言》不同,作者鄭曉久歷國家要職, 諳悉明朝掌故,在嘉靖年間曾拜刑部尚書。《 今言》如實記錄了從洪武至嘉靖一百八十多年間的國政朝章, 兵邦戎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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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宗

靖難之役後,建文帝逃亡了四十多年,明英宗朱祁鎮繼位,按輩份算,他應該是孫子輩了,隔了兩世,哪裡還有那麼深的仇恨?60多歲的建文帝也覺得此時出山應該不會再有什麼生命危險,或者說此時的他已經勘破了生死,於是他在廣西的寺院裡大大方方地告訴了寺僧:“我,建文皇帝也。”

寺僧難以置信,於是他又賦詩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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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落西南四十秋,蕭蕭華髮已盈頭;

乾坤有恨家何在?江漢無情水自流。

長樂宮中雲氣散,朝元閣上雨聲收。

新蒲細柳年年綠,野老聲吞哭未休。”

這首詩確實有皇家氣象,“乾坤有恨”不是常人之言,詩中之長樂宮位於長安城內東南隅,始建於漢高祖五年;朝元閣始建於唐,也在長安之驪山,俱皇家舊構。詩裡一句“新蒲細柳年年綠”,也道盡了建文帝在流亡中苦度時日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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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一起吃齋唸佛的人裡竟然藏著一個皇帝!寺院住持當時一定驚掉了下巴,第一時間飛報官府。官府的人一定是又驚掉了耳朵,馬上“迎至藩堂”,老和尚“南面趺足坐地,自稱朱允炆”,還說:“這些年,胡瀅名義是在尋訪張邋遢,其實不是一直在找我嘛。’張邋遢說的是太極張三丰,官府的人當時一定又是魂飛魄散,看這氣勢定然是皇帝無疑,連執什麼禮都成了頭等棘手的大事?

《今言》中記載,鄭曉的同鄉浙江鄞縣黃潤玉時任廣西僉事提督學政,他曾經親眼見過老和尚,說他“狀貌魁梧,聲如洪鐘。”這位南山先生行為世範,必不餘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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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官不知是福是禍,更不知這位“老皇上”該如何處置?只能是六百里加急飛報京師。朱祁鎮對他這位爺爺很感興趣,命送往京師。

沿途地方官該執何等禮儀?沒有明說,反正沒人敢行“君臣大禮”,於是大家就“皆以王禮見”,不高不低,畢竟是你們朱家的人,執見“王禮”也稀裡糊塗說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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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京師,英宗也是明世理的人,咱家搶了人家的江山,害慘了這個爺爺,現在他已經垂垂老矣,不可能再掀起什麼風浪,於是讓他“入居大內”,頤養天年,宮中人都叫他“老佛”。

再後來,建文帝“以壽終,葬西山,不封不樹。”這個也很正常,畢竟很難給他一個名分。想想也是,給個名分又能如何?古今將相在何方,還不都是一堆荒冢草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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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言》中這樣明白地記載有關建文帝的事,可見到了嘉靖朝時,此事已經塵埃落定,不再那麼諱莫如深。

很搞笑的是,在這篇記載當中,朱元璋被推崇到了“神”或者“神漢”的地步。他能從自己這位皇孫的長相上看出來他將有大難,因為建文帝“頂顱偏頗”,意思應該是腦袋長得不夠周正,所以朱元璋提前給他準備了“髡緇之具”,讓他在遇難的時候化裝成僧人逃走。那他既然都知道,何不及早將燕王拿下,將一場災難消弭於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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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載中又說建文帝“性穎敏,能為詩”,朱元璋曾經命他“賦新月”,於是建文帝援筆而就:

“誰將玉指甲,抓破碧天痕?

影落江湖裡,蛟龍不敢吞。”

如果這真是一個孩子的詩作,不僅讓人驚歎其天馬行空乃至涵化虛實的想像力,更讓人驚歎其包容天地的襟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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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朱元璋卻能從這首詩裡看出他“必免於難”。細琢磨,這首詩倒有讖詩的意味,“影落江湖裡”,確實有墜落凡間的跡象。

還有一首詩名為《賦金陵》:

“是日乘興看晚晴,蔥蔥佳氣蒲金陵。

禮樂再興龍虎地,衣冠重整鳳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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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作時間應該是在他登基之初。這位年輕皇帝自幼熟讀儒家經書,意氣風發,寬刑省獄,革新了他爺爺的一些弊政,準備大力推行他理想中的仁政。

建文帝在流亡期間也有不少詩作,在貴州金竺羅永庵,曾經留有他的兩首詩,其一曰:

“風塵一夕忽南侵,天命僭移四海心。

鳳返丹山紅日遠,龍歸滄海碧雲深。

紫微有象星還拱,玉漏無聲水自沉。

遙想禁城今夜月,六宮猶望翠華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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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曰:

“閱罷楞嚴磬懶敲,笑看黃屋寄雲標。

南來瘴嶺千層迥,北望天門萬里遙。

款段久忘飛鳳輦,袈裟新換袞龍袍。

百官此日知何處,惟有群鳥早晚朝。”

“龍歸滄海碧雲深”,“袈裟新換袞龍袍”。從詩裡一眼就能看出寫作者的身份,當初建文帝隱遁於江湖間,惟恐行跡不深不祕,何以會寫詩自曝行藏,此意殊不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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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實錄•神宗實錄》載有萬曆二年十月,明神宗朱翊鈞與大學士張居正曾經有這樣一段對話:

“上御文華殿講讀,從容與輔臣語及建文帝事,因問曰:‘聞建文嘗逃逸,果否?’張居正對曰:國史不載此事,但先朝故老相傳,言建文皇帝當靖難師入城,即削髮披緇,從間道走出,後雲遊四方,人無知者。正統間至雲南,曾於壁上題詩一首,有‘流落江湖四十秋’之句。有一御史見詩起疑,召而問之,老僧坐地不跽,曰:‘我欲歸故國’,方驗知其為建文也。御史以聞,遂驛召來京,入宮驗之,良是,時年已七、八十,後不知所終。上因命居正誦其詩全章,慨然興嘆,繼命書寫進覽。尋且下詔復建文年號。”

本合命裡做詩人,誰讓黃袍加在身?建文帝就葬在北京西山?

​意即到萬曆時期,皇上與臣子能“從容”地聊建文帝的事,說明已經不再撲朔迷離,他的詩才也讓萬曆帝“慨然興嘆”,故讓張居正書寫下來,要好好揣摩,而且很快就下詔恢復了建文帝的年號。這一段記錄正可與《今言》互為印證。

太史叨叨令感言:正像孟昶、李煜、趙佶一樣,建文帝也是一個被當皇帝耽誤了的詩人。若用一句話總結建文帝的際遇,我想應該是,不想當皇帝的詩人不是一個好和尚。

草成一首《哀建文帝》,以為紀念。

誰讓黃袍加在身?本合命裡做詩人。

晨鐘暮鼓聲聲遠,都是孤家憤世音。

本合命裡做詩人,誰讓黃袍加在身?建文帝就葬在北京西山?

太史叨叨令原創,喜歡請轉發,不喜歡請拍磚。謝謝。

參考資料:《明史》、《今言》、《明史紀事本末》、《明太宗實錄》、《明實錄•神宗實錄》